范思哲问:“现场有没有提取到有价值的物证?”
熊笑云摇摇头,说:“没有。我们来的时候现场已经被破坏,周围都是围观群众留下的足迹,我们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死者的身份确定了没有?”
熊笑云翻看了一下尸检报告,说:“没有,死者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其身份的东西。但是通过对尸体的解剖,我们发现了一些问题。死者的胃里只有一些白米饭和咸菜,这说明死者是在饭后四小时之内遇害的,因为他胃里的食物还没有完全被消化。同时在死者的胃里没有发现辣椒的成分,这说明死者很可能不是贵州人。我们还在死者的肺部和指甲缝里发现了一些煤灰……”
“外地来的矿工?”范思哲插嘴问道。
熊笑云说:“应该是的。死者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很便宜的那种,吃的食物也很简单,加上死者手掌上的厚茧,这些都说明死者生前在从事重体力劳动,而且经济状况不太好。再加上在死者肺部和指甲缝里发现了煤灰和不吃辣椒的习惯,我们就能得出结论,死者是外地来这里挖煤的矿工。”
范思哲看着熊笑云,打趣地问:“你们贵州人是不是一顿饭不吃辣椒就特难受?”
熊笑云微微一笑,说:“也不是特别难受,只是吃不下饭而已。”
范思哲收敛了笑容,表情变得肃穆起来,他说:“和半个月以前发现的那具尸体一样,死者都是外地来的矿工,都是被动物咬断脖子致死,而且都是在河边,而且伤口似乎都被清洗过,现场同样都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你怎么看这两起案件?”
熊笑云小心地说:“如果我说是野兽伤人,你会不会也骂我?”
范思哲尴尬地笑了笑。半个月以前,也是在这个地方,发现了一具同样的尸体。案情讨论会上,大多数人都认为是野兽伤人,可是范思哲却坚持认为是人为的谋杀。为此,他还和几个同事吵了起来。半个月以前的那起案件最终还是被定性为野兽伤人事件。虽然范思哲一直坚持认为那是谋杀,可是他却拿不出证据来。尸体脖子上的伤痕经过鉴定,的确是动物的咬痕。如果是谋杀的话,罪犯不可能把受害者的脖子咬断吧?恐怕最凶残的罪犯也做不到这一点。可如果不是谋杀而是野兽咬死人的话,受害者的脖子上为什么只留下了咬痕,为什么没有留下一点野兽口腔的分泌物?难道是动物咬死了人以后又清洗了伤口?这更不可能。
范思哲又点上一支烟,沉默了一会儿,他问熊笑云:“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指挥着某种动物把受害者咬死了?”
熊笑云一怔,然后说:“不可能吧?我当警察好几年了,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再说了,能咬死人的动物都不会听人指挥的,你这个推论不符合逻辑。”
“你还是认为这两起案件都是野兽伤人?”
熊笑云没有否认。
7。 被野兽咬死的人(二)
范思哲眼睛直直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尸体,神色飘忽不定地说:“那为什么死者的伤口上没有留下动物的分泌物?为什么死者只是脖子被咬断而身体的其他部位却没有任何的伤痕?为什么死者的头颅都不见了?难道还有喜欢吃头颅的动物?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食肉动物最爱吃柔软的动物内脏,其次是肌肉丰富的大腿和臀部,然后才是躯体,在不是饿疯的情况下,它们通常是不吃头部的。还有,这里的人口密度比很多大城市都要高,根本不可能有伤人的野兽存在。”
熊笑云一时语塞了,怔怔地看着他,继而说道:“我承认你的分析很有道理,但是还是要提醒你,你没有证据证明这两起案件都是谋杀。我记得上次案情分析会的时候你说过,那起案件有可能是抢劫杀人,因为我们在死者身上没有发现任何财物。可是在这个死者的裤子口袋中我们发现了一沓钱,数目还不少,一千多块。这起案件总不会是抢劫杀人吧?同样的死亡方法却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这就证明你的抢劫杀人的推论是不正确的。”
范思哲突然叹了口气,脸上又浮现出玩世不恭的神情,他嬉皮笑脸地说:“今天我才发现原来你还是个才女,如果你想搞婚外恋,记得第一个通知我,我随叫随到。”
熊笑云白了他一眼,娇笑着说:“好呀,如果你送我一些香奈儿的衣服、香水,我可以考虑红杏出墙。”
范思哲又叹了口气,故意悲切切地说:“看来,咱们是有缘无分呐。”
熊笑云轻轻地踢了他一脚,悄声说:“你小声点,也不怕别人听见。咱们说正事吧,这个案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范思哲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他淡淡地说:“当然是先开会讨论了,领导说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熊笑云一怔:“你怎么也变得和他们一样,什么事情都听领导的了?原来那个风风火火雷厉风行的范大队长哪去了?”
范思哲冷冷地说:“死了,半个月之前就死了。”
熊笑云明白了,范思哲还在为半个月以前的那起案件生气。在那次案情讨论会上,局长并没有采纳范思哲的意见,而是把无头尸案定性为野兽伤人事件,这让范思哲很不高兴。现在又出现了一具同样的尸体,他肯定又想起了半个月前那件不愉快的事。
“如果你早学会听领导的话,你现在就不是支队长,而是大队长了。”熊笑云悄声说道。
范思哲眼里闪过一道异常复杂的神情,是惋惜?是讥讽?还是无可奈何,或许,这几方面都有吧。默然半晌,他还是没有说话,只是苦笑了一下。
熊笑云瞥了一眼几个正在忙着拍照、取证的同事,然后她小声地说:“这是几个目击者的家庭住址和联系方式,还有昨天下午所有到过这里的人,都在这上面记着,你拿去吧。”说完,从文件夹的下面抽出一张纸递给了范思哲。
范思哲眼前一亮,随即打趣着问:“你在帮我?你不是也相信这两起案件都是野兽伤人吗?这么快就弃暗投明了?”
熊笑云长出了一口气,喃喃地说:“我承认你刚才的分析有些道理,把案件定性为野兽伤人是有些牵强。可是我也不赞成你把案件定性为抢劫杀人。我给你这些东西并不是在帮你,而是在帮死者讨回公道。”
范思哲沉默了,过了很久,他才慢吞吞地说:“会还死者一个公道的,一定会!”
熊笑云瞥了一眼死者,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她说:“来的时候我听这里的居民说起过一件事,这里出现了一个没有头的鬼,居民们还说最近发生的这两起案件都是无头鬼在作祟。”
范思哲鼻腔里憎恶地哼了一声,他说:“愚昧!这种话你也信?”
“如果我相信这世上有鬼的话,那我就没法工作了,因为我整天都在和尸体打交道,可是……”熊笑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可是什么?”
“有人用手机拍到了一张无头鬼的照片。”熊笑云小声地说。
“无头鬼照片?”范思哲一愣,“照片在哪?”
熊笑云指了指不远处的警车,说:“在车上我的电脑里存着。”
“去看看。”范思哲朝警车走去。
天渐渐的亮了,东方现出了一片柔和的浅紫色和鱼肚白。
范思哲忽然停了下来,看着手里的那张纸,他抬起头狐疑地问:“目击者里又有这个孩子和这个女人?”
熊笑云苦笑着说:“对,河边第一次出现无头尸体的时候,这个孩子和这个女人也是目击者。”
范思哲神色凝重地点点头,他又看了一下手里的那张纸,然后问道:“刘根是谁?上次发现无头尸体的目击者里没有他。”
“住在河边不远处的一个居民反映,昨天下午四点钟左右他看见一个年轻人朝河边走去。后来我们通过他的描述,在宫家客栈找到了这个年轻人,他就是刘根。据刘根讲,他昨天早上才来到羊平乡,说是来找爹的,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年轻人,叫许富贵。”
范思哲眼里忽然滑过一道疑问的光,他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找爹……找爹……”
“想什么呢?走吧?”熊笑云拽了他一下。
范思哲显然还没缓过神来,他喃喃地说:“走?去哪?”
“你不是要看无头鬼照片吗?”
“哦,对,看照片,无头鬼照片。那张照片你看过没有?”范思哲边走边问。
熊笑云神色忽然一变,支吾着说:“看过了。”
“你当警察也好几年了,那张所谓的无头鬼照片你一眼就能看出真假来,对吧?”
“是的,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范思哲释然一笑,不屑地说:“照片是假的吧?”
“你错了,照片是真的。”熊笑云一字一顿地说。
范思哲的笑容立刻僵硬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8。 宫家客栈(一)
羊平乡发现优质煤层的消息,就像是五月的熏风刮熟了麦子一样,几乎是几昼夜之间,狭长的街道两旁盖起了小房,树起了铺面。这些铺面当然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这些店铺有些是附近农民开的,更多的是矿工的家属开的,这就让发生在店铺里的故事少了一些庄稼的泥土气息,多了一些现代的气息。
当然了,所有的店铺中最神秘最吸引人的还是宫家客栈。原因很简单,因为它是宫家人开的。虽然宫家客栈开业没几年,却已经成为羊平乡餐饮旅馆业的龙头。
因为宫家客栈的老板娘是公主。
公主虽然只是一个人名,更重要的是,她还是一个名人。
绿色藤类植物爬满了院墙。院子里长着几棵高大的乔木,树冠敞开呈圆形,笼罩了院子的上空。盛夏的中午,院子里竟然没有一丝阳光。大门敞开着,上面悬挂着一块木匾,匾上写了四个大字——宫家客栈,字迹飘若浮云。
站在门口,许富贵突然感到了莫名的心神不安。这种感觉很怪,他也弄不清是恐惧还是兴奋,他只能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宫家客栈的招牌发呆。
“想什么呢?咱们进去吧?”刘根推了他一下。
许富贵茫然地看了他一眼,下意识地朝里走去。
刚过了午饭的时间,宫家客栈里面静悄悄的,许富贵放轻了脚步。不知道为什么,越是走近宫家客栈,他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就越强烈。直到走进大厅,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了。
大厅旁边的一张餐桌上还放着小半碗没有吃完的浆面条。
浆面条,它是将豆浆置于适当的温度下,发酵变酸,然后放入锅内加热到80度左右,液面便有一种蘑菇状的浆沫。这时加入少许的香油,反复搅拌,待滚沸,将面条下入,最好是杂面条。拌面糊使之呈糊状。然后,将调制好的盐、葱花、青豆、芹菜、韭菜、辣椒加入,河南人普遍喜食的一种风味小吃就做好了。
许爱社最爱吃的就是浆面条。
爹一定来过这里!许富贵一下子兴奋起来,他甚至想喊起来。
有人从大厅旁边的一个过道里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她手里拿着一把纨扇,一边摇一边问:“你们吃饭还是住宿?”
“我们找人。”刘根抢着说。
女人脸色沉了沉,问:“找谁?”
刘根把脸上堆满了笑容,他说:“我们找公主。”
“我就是。”
刘根脸上的笑容立刻僵硬了。在他的印象中,公主都是还珠格格那样的,眼前这个女人怎么会是公主呢?她看起来更像容嬷嬷。不对,她看起来更像是两个容嬷嬷,或许两个容嬷嬷加起来都没有她胖。
她胖得都快看不出五官来了。额头下两条细缝,那是眼睛,小小的鼻子被脸上的肥肉挤在中间,牙床骨下聚集了更多的肥肉,向两边摊开,使她的脸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大头朝下的鸭梨。宽大的旗袍被肥肉塞得满满的,好像随时都要裂开一样。肥肉还把岁月留在她脸上的痕迹都撑开了,让人看不出她的真实年龄。
宫珠被刘根看得有些不耐烦了,她大声地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我们想跟您打听一下,您这里有没有住过两个挖煤的河南人?”许富贵看刘根还在发呆,他接过了话茬。
宫珠慢慢地挪到餐桌前一张椅子旁边,又慢慢地坐了下来,结实的榆木椅子立刻发出了怪叫声,她说:“我这里每天都有那么多的客人,总不能每一个人我都要去问一下他们的家庭地址吧?”
许富贵说:“住旅馆不是要登记的吗?”
“在我们这里住旅馆只要有钱就行。你们还有事吗?没事的话请回吧,想找人聊天你们可以去旁边的茶馆,那里闲人多。”
刘根这时却一反常态的沉默了。他在大厅里踱来踱去,一会儿翻翻柜台上的报纸,一会儿擦擦桌子,一会儿晃晃门窗,安全没把自己当外人。
许富贵对宫珠说:“对不起,打扰您了,我们再去别处找找。”
听到这话,刘根走了上来,他笑着说:“我们要吃饭,吃完饭以后我们还要住在这里,要最好的房间。”看到许富贵要开口说话,刘根赶紧轻轻碰了他一下,许富贵心里神会地闭上了嘴。
宫珠微微一怔,随即笑着说:“两位想吃点什么?我把厨师喊起来给你们做。刚过了饭点,厨师和服务员都去午休了。”
刘根笑着说:“不用麻烦了,给我们来两碗浆面条就行。”
“这个简单,你们稍等我去厨房给你们盛去。”
看着宫珠的身影消失在大厅旁边的过道里,许富贵拉住刘根,悄声问道:“为什么要住下?咱们应该再出去找找,天黑还早呢,找不到爹你不着急?”
刘根打了个哈欠说:“看着挺聪明的一个人,咋这么容易上当呢?”
许富贵问:“你是在说我?”
刘根翻了他一眼,淡淡地问:“刚才那个胖女人说的话你信吗?”
许富贵点点头。
刘根哼了一声,说:“一个被人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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