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爵哈哈地笑着,胡须也随之一颤一颤的。
“我想我该把爱琳叫过来,女人们都很迷恋占卜这种玩意儿的。”
特雷笑着,便起身离开了。
埃米利·普罗斯一袭紫色的晚礼服长裙,将她姣好的身形衬托得恰到好处。她有一头深褐色的长发,在脑后绾成一个髻,显露出她线条优美的颈项。低胸的领口处,有一个金色的心形吊坠盒。
埃米利小姐很年轻,也很漂亮。深棕色的眼睛与她头发的颜色很搭配,陶瓷般的肌肤使人看不出她29岁的年龄。她曾有过一段短暂而不成功的婚姻,但现在的她依然不乏追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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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节:愚者(3)
埃米利·普罗斯展颜一笑,倾国倾城。她伸出手,修饰完美的指甲形状漂亮。蓝宝石戒指跳动着淡蓝色的光,与她耳上的那对蓝宝石耳坠交相呼应。
“你好,米斯特瑞先生,很高兴能见到你。”
普罗斯家最小的女儿玛丽·普罗斯刚满十八岁,看上去就像个初次踏入社交界的小姑娘般腼腆羞涩。她那头金色的头发显然是疏于打理,这使得她的整张脸显得毫无光彩照人之处。
她与她意气风发的哥哥和招摇艳丽的姐姐相比,实在是过于普通,就像埋藏于大堆包装精美的礼物中最不显眼的一个。
玛丽怯生生地伸出手,略施粉黛的脸上透出小姑娘才有的红润。
“你、你好。很高兴见到你。”说话时却始终不敢正视对方。
男爵欠身告辞,去发表他的新年致辞。世故的腔调与风趣的谈吐博得听众阵阵的掌声与笑声。
致辞的最后,男爵举高杯子,提议举杯共饮。
“真是一只老狐狸,不是吗?”埃米利转过眼,懒懒地举起杯子,用她那甜腻的声音说道,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玛丽只是傻傻地笑着,被一口红酒呛得直咳。
然后,音乐响了起来。舞会正式开始。
“玛丽,再去给米斯特瑞先生拿一杯酒来,还有我的!”埃米利对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发号施令,高贵的口气俨然像个女王。
她的小妹妹乖乖地走开了。
“一个小傻瓜,不是吗?”埃米利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对身边的米斯特瑞说,仍是那种甜甜的声音,“她可不像她那个妖精母亲,一个精明的金发女仆——她知道怎样讨好我那个好色的父亲,哄骗他娶她为妻。”
“但她的女儿却是个十足的小傻瓜。”她继续用那甜美的声音说着恶毒的话,“就像个低贱的乡下姑娘!”
体面的乐队奏起优雅的华尔兹,舞池内翩翩起舞的人群,飘逸的晚装长裙的裙摆随之飘舞,像扑火的蝶。
2
黑檀木钟的大摆重复着60分钟一次的简谐振动,沉闷的十响之后,仍旧是那怪异的曲调。
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亮起缤纷璀璨的灯火。从十点起,烟火将在每个整点燃放,每次十分钟,直至午夜的钟声敲响之时。音乐,鲜花,美酒,欢乐的人群,旋转的舞步,带出光圈的眩晕。
装满精美食物的小推车平滑无声地轧过房间里图案雕琢精美而脚感细腻的地毯,停在大厅的一隅。
特雷翘起腿,身子优雅地倒在真皮靠垫上。他笑了笑,对米斯特瑞举高手中的高脚杯。
“我提议,在我们翻开手里的牌前,先来一杯。”
暧昧的灯光、意大利华丽丽的音乐修饰着原本就华丽丽的场所。若有似无的熏香由角落流溢飘转,透明雕花的高脚杯,红酒在里面反射着水晶灯掉落下来的妖异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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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愚者(4)
在众人将酒杯举起时,玛丽·普罗斯不小心碰翻了男爵的酒杯,殷红的酒撒了出来,溅湿了脚下的地毯,印出一小片鲜活的颜色。
男爵低声地咒骂了一句,扔掉酒杯抖去手背上的酒渍。他的小妹妹手忙脚乱地掏出手帕擦拭着,低着的头仍能看出脸颊窘迫的红晕。
交杯与窃语声交杂。埃米利·普罗斯轻蔑地一笑,招手叫过侍者,又拿了杯酒递给普罗斯男爵。
特雷再次举杯,打破了这片刻的不和谐。
“好了,让我们为了手中的命运之神——”
“以及为我们占卜的先知。”
“干杯!”
高脚杯轻撞在一起,晶莹的灯彩在猩红的液体里摇曳,冒着小小的泡。
窗外,烟花烂漫。
最后一炮在大厅外的夜晚上空变幻出的一层又一层的金碧斑斓终于尘埃落定,新的舞曲响了起来。
眼前的人逐渐倒下,面部因为疼痛而扭曲。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有人在这时尖叫了起来。
3
加利奥探长头疼地揉着眉心,后悔出来的时候没带上阿司匹林。他生平最不喜欢跟这些所谓的上层社会的名人打交道,但今晚面对的却是一群—— 一群歇斯底里的名流!
奥古斯特迈着稳健的步子走了过来。他是个黑白混血儿,有着一副魁梧的体格和漂亮的卷发。
“探长,亚历山大那边已经弄得差不多了。”他的声音是那种低沉浑厚的,就像个男低音歌唱家,“死因是氰化物中毒,在他喝酒的杯子里也检测出来了。”
普罗斯男爵的尸体已经抬走了,现场人员混杂,采集指纹也没有多大的用处。几个警察正在屋子各处搜寻毒药或者曾经装过毒药的容器——这可是项大工程。
“其他的呢?”加利奥探长用他那双骨节变形的大手搓搓脸,满面的倦容。
“只在酒杯里发现了毒药的成分,其他地方都是干净的。看起来毒是直接下在酒杯里的。”奥古斯特看着他,语气里多了份关心,“你看起来气色不太好,探长?”
“比躺着的那个家伙好!”加利奥探长挥挥手,像是要赶走围着他脑袋飞的苍蝇,“我没事,只是被一帮阔太太们吵得头疼。就好像凶手是我们似的。”
“目击者那边怎么样了?”
“当时在场的一共有六个人,但他们坚持在律师不在场的情况下什么都不会说。”
“我就知道是这样!”加利奥探长愤愤地说,“那帮家伙知道怎么利用法律维护自己的利益。他们不想扯进去,但不查出凶手谁也别想撇得清。人是在他们面前死的!”
“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等律师。然后他们什么也不会告诉我们!所以我最痛恨跟这帮上流人士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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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愚者(5)
奥古斯特犹豫了一下,说:
“探长,有个叫特雷·塔纳的年轻人想见你。”
“谁?”
“特雷·塔纳,自称是个剧作家,他说您认识他。他也是当时在场的人之一。”
加利奥探长收起眉头,略微沉吟了一下。
“特雷……啊,我想起来了。那个写剧本的,一个总是自以为是的家伙。”
“一个上流社会的公子哥儿!”他心说。
4
特雷·塔纳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来,脚下像踩着无声的鼓点。他亲热地称呼探长“我的老伙计加利奥”并拍着他的肩,就像上级对待下属。
“嗬,我们的大侦探,没想到又遇见你了!”
特雷自动将加利奥探长的讥讽理解成真心的赞美。
“嘿,老伙计,我们又见面了。上次的案件我已经写成书了,哪天我把初稿给你拿过去瞧瞧。名字叫《特雷德侦探的初次探案》,你觉得怎么样?”
加利奥探长不耐烦地干咳一声:“那个,这次的案件 ——”
“喔,对。我已经控制好现场状况了——在你们来之前。”特雷突然收敛笑容,变成一脸的严肃,“死者是可怜的老普罗斯,他就那么突然地倒下了——在我们喝完那杯酒后。老普罗斯就那么倒下了,就在我们眼前被毒死了。他的死状可真够惨的!”
“我在案发后立刻采取了措施——不准任何人离开,不让他们随意走动,也不要碰那个酒杯。”他摆出一副专家的姿态,“还得安抚爱琳——天啊,女人的尖叫还真是恐怖,我的耳朵到现在都还嗡嗡的!”
他夸张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你在案发前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加利奥探长问。
特雷摇摇头:“没有。如果你是指下毒的话——没有。我没有注意到有任何人往普罗斯的酒杯里放东西。”
“谁都没有看到吗?”加利奥探长喃喃自语。
“这个问题我在案发后也问过其他人了,没有人注意到什么异常。”特雷说,“当时的灯光并不昏暗——所以我在想——毒药也许不是直接下在酒杯里的,那样太冒险,而且在时间上也——”
加利奥探长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他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作进一步的探讨。
“说说当时在场的人。”
特雷掰着手指头开始数:“我,爱琳·西里——百老汇当红的女演员,你一定认识的,还有爱琳的两个女朋友,海伦·波德和西娜·特瑞,她们也是演员——”
“你们的位置呢?”加利奥探长打断特雷的话,问道。
“我们四个坐在同一张沙发上。我旁边是爱琳,她的两个朋友坐在她的旁边。”
加利奥探长点点头,在一个小本子上认真地做着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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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愚者(6)
“普罗斯站在我的另一边,和他的两个妹妹。埃米利·普罗斯在左边,玛丽·普罗斯站在他的右边。还有一个占卜师,他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
“谁?”
“占卜师!普罗斯从老布朗家的宴会上认识的一个东方人,叫米斯特瑞——谜,一个怪里怪气的名字。”
“嘿,老伙计,你真应该会会他。”特雷咧开嘴,唇角挑起一个奇怪的弧度,“他在老普罗斯死的前一分钟占出了死神。”
5
灯光从米斯特瑞的背后照过来,勾出了一个淡色的轮廓,黑色的发在灯光下有些泛着深金红的光,映着一双极淡的眸子,空灵地美丽着。
加利奥探长看着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米斯特瑞的嘴角优雅地上扬,礼貌地等着对方开口。乌黑的长发下耳饰明亮,在昏暗中也反射着光芒,犹如古镜一般的神秘。
“这个——”加利奥探长将一张纸牌推了过去,“这张纸牌是普罗斯男爵死前手里拿的东西。”
“La Mort,”米斯特瑞淡定地说,纯正的法语,语调与气氛不和谐的优美,“这张是塔罗牌中的死神,属于大阿尔塔纳中的一张。”
牌面上,手持镰刀的死神,露着半张狰狞的侧脸。
“它代表着灭亡与再生。”
米斯特瑞的声音中也透着一丝的空灵,这让加利奥探长感到有些不自在。
“那个……我听说这张牌是你抽给他的——就在拜勒·普罗斯死前不久。听说你们那时正在……占卜?”
“那只是一个小游戏。”米斯特瑞说,几根修长的手指抵住了额角,一缕光亮的黑发滑落下来,在那线条极其优美的额头上带出几痕淡淡的阴影。
“算不上真正的占卜,”他悠然地说,“甚至连最基本的牌型都没有摆。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下占卜可是很费心神的。”
但他仍然占出了死神,加利奥探长想。这个东方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你为在场的每人抽取了一张牌,普罗斯男爵抽到了死神,一分钟后他就死了。是这样吗?”
米斯特瑞的眉轻轻地上挑,目光里有种让人晕眩的莫测高深。
“牌面仅是预示着答案,而问题则取决于被占卜者。死神牌与肉体上的死亡没有直接的联系。它有很多种牌义——结论,完成,改变,过渡,转化,更新。答案有很多种,这取决于男爵的问题。”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尾音像抛出去的一团线,悠悠的不知去向何方。
特雷和加利奥探长交换了一个古怪的目光。前者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说出什么。后者轻而无声地点着自己的膝盖。
特雷耸耸肩,“啪”的一声打着了打火机,幽蓝的火焰,一股轻烟从轻微颤抖着的指尖升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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