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想到或许她的丈夫会回来了,便走到公寓的后侧,站在一个可以看到楼梯与门的地方,继续观察着。但是那扇贴着“伊藤”的门,始终没有被打开。
因为肚子饿了,我走进一家可以看见她的房间门的小吃店,一边吃东西,一边留意着。那一扇门一直没有再打开。从年龄上来说,她应该是已经结婚、有丈夫了,不过,从现在的情形看来,她好像还是单身。她看起来很老实、朴素,大概也没有情人吧!
十二月七日(星期三)
大收获,得到井原的照片了。下班时间到yajima大楼前面,等她从大楼里出来后,就伺机上前搭讪。刚开始的时候,她带着防街的心情,不愿搭理我,但是后来就比较好了。没想到她还满开朗的。
我们坐在咖啡馆里,像刚相亲完的男女,我问她喜欢什么事物,在哪里工作之类的问题,然后若无其事地谈到她工作的“朋友金融公司”的社长,并问她社长是怎么样的人。她告诉我,最新出版的《G周刊》里,正好有社长的照片。
当我问她明天还能见面吗?她犹豫,没有回答我。我就说:明天我还会在这家咖啡馆里等你。我想她一定会来吧。然后,我们的话题就结束了。老实说,我觉得我们今天的谈话有点不自然。
我立刻去书店,买了《G周刊》,翻到有照片的部分。我看到其中一张照片中的男子,与千贺子所形容的井原的样子,几乎完全相同。那个男人额头微秃,头顶的头发已经稀疏,脸胖胖圆圆的,正正经经地坐在一张大桌子的后面,并且面露温和的笑容,藉以掩饰邪恶的本性。
不久之后,我就会戳破他的假面具。
这个以“贷款公司负责人——井原源一郎”为标题的报导共有四页,内容以“贷款公司负责人奋斗记”为主轴,介绍井原这个人,第二页和第三页里面还有几张小幅的黑白照片,其中一张里面,有一个面貌凶狠,剪着五分头的中年男人。这个男人就是山内吗?
明天再问那个女人吧!我突然想到,我还没有问那个女人的名字,也没有问她的成长背景。
十二月八日(星期四)
我在昨天的咖啡馆等她,她果然来了。我把周刊拿给她看,并且问她照片中那个像流氓一样的男人是谁。她说那个人叫山内,好像也是公司的发起人之一。我很想多知道一些关于山内的事,但是一下问太多,恐怕会让她觉得奇怪,所以还是暂且不问。
我告诉她,我住在荒川区的西尾久,并且问了许多关于她的事。她的名字是伊藤照子,是福岛县白河一带的人,难怪说话有一点腔调。她还没有结婚,也没有男朋友。问她几岁了,她显得很不好意思,但还是说了。是昭和二十六年生的,所以现在是二十六岁了。不过,她看起来比二十六岁老。
她看我买了《G周刊》,好像以为我对她有意思。我问她社长是怎么样的人时,她皱着眉头表示:“女同事们好像都不大喜欢社长。”但是她本人并不觉得社长是混流氓的人。
看样子她对我颇有好感,我想请她帮我调查山内的住址。可是,我觉得自己和她还没有熟到可以请她帮忙的地步。现在就提出请她帮忙的要求,恐怕会很不自然,而且很勉强。于是我建议明天是星期六,何不开车去兜风?也可以请公司的同事一起来。我想她不至于带男性的同事来,如果她带来女同事,也相当了解那个公司内幕,或许我就可以得到更多的情报。
但是伊藤照子说明天已经有约,如果是后天的话,那就可以去。于是我们约好,星期日的下午两点,同样在这家咖啡馆会合。
十二月九日(星期五)
从伊藤照子那里,我得到了很多讯息。井原好像也会对公司内的女职员下手,但是照子说她自己并没有上井原的当。还有,井原的女秘书几乎每半年一换,他和她们之间都有肉体上的关系,这好像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照子说她约了朋友一起来,可是她们都没时间。我看八成是随口说说的。
依照照子的希望,我们开车到霞浦附近。为了得到更多情报,我和照子之间,是保持纯粹的关系比较好呢?还是和她拥有肉体上的关系比较好呢?我很犹豫。我不想做出肮脏的行为。如果为了替千贺子报仇,却伤害了另一位女子,这样的行为符合正义吗?
我双手握紧方向盘,决定不要和照子发生男女间的关系。如果我那么做了,我和井原或山内那样的人有何不同?
可是,如果我和她之间什么都没有的话,我觉得也很奇怪。从霞浦附近回到东京的时候,已经相当晚了,我送她回目白的公寓。车子停下来的时候,我像想了很久才下定决心般,闭上眼睛,亲吻了她。仅此而已。
十二月十一日(星期日)
我觉得自己和照子已经相当熟了,便向她打听山内的事。从照子的回答里知道,照予似乎也察觉到她所服务的公司,和黑社会的暴力组织有点关连,那个叫山内的男子听说还是暴力团体连合的大干部。照子本人对山内的印象好像也很不好,还说如果找到新工作,就不想再去“朋友金融公司”上班了。
我几乎想对照子说实话,并且请她帮我调查山内的住址。但是,我也担心她的调查行为会引起同事怀疑,万一有人去打小报告,照子可能就会有麻烦。结果我还是没有对照子说出实情。如果有了山内的住址,再了解井原和山内这两个人未来两、上个月的行踪,事情就好办了,我就可以停止现在的行为了。
照子笑着说:“你好像很想知道山内的事嘛!”我只好说:“有一个朋友被他骗得很惨,所以想找到他。”照子又问:“知道他的住址以后,你想怎么样?”又说:“该不会是你自己吧?”照子的问题很尖锐,让我直冒冷汗。虽然我嘴巴说不是,心里却想:“完了,还是跟她说实话吧!”仔细想想,我刚才回答是有漏洞的;那不就表示我是为了朋友,才来接近照子的吗?或者,我可以说是先和她认识了,才无意中发现她在朋友仇人的公司里工作。可是,这也太巧了吧?
不过,照子似乎不想追究这件事。我送她回目白,并且在目白路沿途的餐厅吃饭。吃饭时我虽然想营造快乐的气氛,却反而让气氛更僵。
在她的公寓前,她主动吻我,我把右手放在她的膝盖上,但是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十二月十三十(星期二)
没想到照子竟从公司的名簿里,把山内的住址抄下来给我,让我很讶异。不过,虽然说是住址,却好像是他老家的住址,因为所在地是长野县日义市开田宇东野二二O七,而不是东京地区的地址。不过,东京的地址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照子又说:“山内好像会避开返乡列车的拥挤人潮,提早搭车回乡过年,并在故乡待一段时间,直到一月四日或五日,才会回来东京。”
这就是绝佳的机会,我不敢奢望有比这个更好的机会了。山内在柬京时,周围一定有一群小喽罗在保护他,我一个人当然敌不过那么多职业打手。但是回故乡时,用不着带着一群喽罗,他应该会单独活动吧!其次,比起杀人活动大都在夜间,而且可能很容易就惊动邻居的大都市,人口比较少的乡下,定更适合下手杀人的地方。我知道很多发生在乡间的谋财杀人案子,最后因为找不到凶手,而无法破案。
百分之九十九的命案,都是有动机,而且都是有计划的杀人行为。寻找这类命案凶手的方法,通常就是依据受害人死后,谁能得利的情况,来分析出可疑的杀人者,再追查可疑者的不在场的证明。经过这些手段,大概就可以掌握到谁是凶手了。有了明确的嫌疑者之后,再对嫌犯进行调查,追查证据,最后就可以将凶手绳之以法。当然,如果凶案发生时有目击者,就更容易破案了。这是一般都会型的犯罪。可是,如果凶手是生活在柬京的一个平凡上班族,他在某个星期日,来到以前从未到过的乡间旅行,并且临时起意,下手杀害了某一个独居的老人,夺走了老人的钱财,隔天又和平常没有两样地照常去上班,那么谁也不会想到他竟是个杀人犯。这类的凶杀案件就很难破案了。
如果我杀了山内,并且打翻他房内的抽屉、柜子,伪装成强盗杀人,那就像前面所说的例子,只要没有目击者,我根本不需要准备任何不在场证明,因为没有人会怀疑到我的身上。别说长野乡下地方的警察不会找上我,就连东京警视厅的干练员警,也一样不会怀疑到我身上。对于在东京小角落生活的我,他们根本没有理由怀疑我有杀害山内的动机。
那些无能的警察,轻易地把千贺子的死归为自杀事件,就算警方中有人想到住在墨田区的益子秀司可能有杀人动机,也会因为千贺子是自杀的而推翻对我的怀疑。还有,根据西尾久的邻居的证言,当时确实有人看到穿着立领的外套,戴着墨镜的中年男人拜访千贺子,可是警方也很难联想到他们就是金融公司的井原和山内吧!总之,当我听说山内要回长野的乡下过年时,就下定决心。如果他住的地方相当偏僻,我便在那里解决他。
照子的表情很不安,大概是我下定杀人决心的苍白脸色,让她感到害怕吧。送她回去目白的途中,我们仍旧去上次去过的餐厅吃饭,然后再去她家。我第一次进入她的房间,坐在被炉桌前喝咖啡。照子说:“下次去你家。”我回答:“好。”
电视的昼面上,是下雪的场景,正在播放圣诞节的节目。我的眼睛看着电视,心里想着山内的乡下住家。照子说:“圣诞节快到了。”看着同样的雪景,心里想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事情。照子又说:“圣诞节在这里开个party吧!”我点头同意,心里想着自己的罪过。今年的圣诞节,原本是我们一家三口第一次共度的圣诞节,现在却……算了,忘了吧!
很明显地,照子期待能够和我有进一步的发展。女人实在太单纯了,这么轻易就被男人玩弄于手掌心。如果我愿意继续说谎,那么我也能像井原或山内那样……
我无法正视照子的脸。白皙的脸庞,不高的鼻粱,化得有点浓的圆眼睛,虽然不是特别丑,但是就是缺乏魅力,让人无法印象深刻。不过,她的脚就很容易让人记住了,那是一双属于家庭主妇的脚。围裙之下,穿着短袜,精于家事的家庭主妇的脚。
今天晚上也是除了亲吻之外,我没有别的举动。照子说:“后天在那家咖啡馆见面。”我若无其事地问她井原的事情,她说不知道井原的老家在哪里,只知道他会在东京过年。
结束了。够了。我想要的情报,都已经到手了,不用再和照子见面,也不用再以虚假的情意欺骗她,我会从她的眼前完全消失。她没有我的住址,绝对找不到我的。后天,她会去那家咖啡馆等我吧!可是,我不会去了。虽然觉得很抱歉,却别无他法。
我想写信向她道歉,但是那样会留下证据。我说车子不能在下面停太久,便起身告辞。
十二月十五日(星期四)
星期六的阿美商店街生意兴隆,来往的客人非常多。我戴着墨镜,穿着和平常不一样的服装,以和平常不同的发型挤在人群中,买了一把登山刀。
照子现在正在那个咖啡馆里等我吧?奇怪的是,我一点也不担心。接近她的原因,就是为了得到和井原与山内有关的情报,如果我会伤害她,我已尽力减轻伤害的力道,尽量减少和她接触的时间了。
十二月十七日(星期六)
最近我过着天快亮时才睡觉,黄昏的时候醒来的生活。既然选定在晚上的时候进行杀死山内的活动,现在开始就要习惯白天睡觉,晚上活动的生活。
我从《G周刊》剪下有山内的那张照片。虽然那个专题以井原为主,出现在照片内的山内的睑很小,但是山内的脸很有特征,我已经把他的长相记在脑海里,不会认错人了。
为了方便随机应变,杀人的计划要愈简车愈好。因为当天的突发状况是无法预测的,计划如果太过琐碎,到时候可能反而会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山内的谋杀计划虽然再简单不过。但也有几个执行上的顾虑和问题。在人口少的乡下,外来的人很容易引起当地人的注意,所以在穿着与外观上,要尽量与当地人相同,让人分辨不出是外来的人。还有,不能坐计程车去,更严禁向当地人问路。如果日义市的车站极其偏僻,除了当地人外,几乎没有外人会在那里上下车(我想日义市应该不至于如此偏僻),那我只好放弃在那里杀人的念头,因为车站的站员大概很容易就注意到我这个外来者。另外,选择旅馆住宿时,也要选择观光客比较多的旅馆,车站的旅客是很容易被注意到的。只是……日义这个地方会有前来滑雪的客人吗?
当然还要尽量选择人多的时候上下车,与人群一起进出车站。完成杀人的行动之后,不要回到旅馆,在某处静待天亮,翌日再趁着人多的时候离开旅馆,搭列车回到东京。杀人的行动要谨慎,动手的时间要愈短愈好。我有信心能做好这件事。我心中怨恨的力量很强,足够让我很快地杀死他。
我曾经考虑要开车去,但是,一来我对那里的路不熟悉,再者杀人之后,如果尸体很快就被发现,警方会立刻布下警戒线,开车的话,会因为警戒线的关系,而被挡下来问话。另外就是:万一被记下车牌号码或车种,就很容易被查出身分。好不容易布下的动机不明的命案,却因为车子的关系而功亏一篑,那不是太傻了吗?所以不能开车子去。
十二月二十日(星期二)
打算明天去。因为那里是完全陌生的地方,必须依状况行事,或许明天一时还无法动手。万一仓猝出手,造成失败的后果,这本笔记簿就写到这里为止,没有下文了。
十二月二十四日(星期六)
这次不行。
如我事先料想到的,这次无法动手。二十五日的上午十点,我来到充斥着圣诞铃声的新宿,搭上中央本线的列车,大约黄昏的时候抵达日义。坐在车子里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