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因为他们没有办法进入你以前住的地方等你去,所以只能在知道你要去时,假装旧识,在路上拦住你,和你攀谈。可是,这样的做法显得太不自然。何况,你什么时候会去呢?时间上的联络不能出差错,又必须提早在那里等,等于二十四小时都必须处于备战状态,是非常累人的情形。虽然也可以在你准备去时,让良子打电话通知你已经出门了,再立刻让隆子前去你旧家附近等你。可是,万一你是在工厂下班后,临时起意就跑去寻找你的旧家,那不就完了吗?
“所以,如果秀司的驾驶执照能够派上用场,那就太理想了,隆子可以住在秀司驾驶执照上的住址,随时等待你光临了。可是,执行这样的计划,毕竟有现实上的困难,所以秀司指示良子,要放弃这个换驾驶执照的行动。可是,后来发现你有恐惧镜子的情结,这个掉换驾驶执照的行动,又变成有可行性了。不过,秀司掉换驾驶执照这件事,大概进行得很匆促,并没有让妹妹良子知道,所以良子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不过,这或许是做兄长的秀司,有意不让妹妹知道的。至于理由为何,我以后再做说明。秀司已经做好你可以随时去查访驾驶执照上的住址的准备了,但是,良子不知道这种情形,所以开始时,她才会一直阻止你去驾驶执照上的住址。
“说到这里,之前有些想不通的地方,现在终于有了合理的解释。可是,这些解释里,似乎又有让人不能释怀的地方。例如秀司驾驶执照上的姓氏问题,他既然是良子的哥哥,为什么不是姓石川或井原,而姓益子呢?这是怎么一回事?
“秀司和母亲一起离开井原家后,顺利地自医学院毕业,并以优异的成绩,通过国家考试,早被视为未来的医师,因此有人上门求亲,希望秀司成为入赘的女婿。有些开业医生因为家里只有女儿,没有儿子,便以招女婿的方式,来找接班人;也有些人是为了想和医学界攀关系,便借用招女婿的方式,来达到目标。这种情形是相当常见的,于是秀司成为益子家的女婿。可是,后来发生的车祸事件,让秀司被益子家的人摒弃,秀司才会独自住到西尾久的那间公寓房间里。当他来你现在住的这里,换好了你和他的驾驶执照后,便叫母亲隆子住在自己的房间里,随时等你去。
“现在你可以理解为什么你把秀司的驾驶执照,误以为是自己的驾驶执照的原因了吧!你看到的那张驾驶执照,上面的照片人物其实是益子秀司,并不是你自己。因为你不敢看镜子,不知道自己的长相,所以一看到驾驶执照上的照片人物,便以为自己就是长成那样;才会在看到秀司时,以为眼前出现了另一个自己。
“连我也想不到秀司竟然会直接出现在你的面前。他大概是太心急计划的成败,所以不顾一切地现身在你面前,直接指示你,叫你去杀井原。
“怎么样?你仔细回想一下,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你能了解吗?
“OK,没有错,如你所想的,良子不是个坏女人。关于这一点,我的看法与你一致。她和你生活在一起以后,被你的诚实态度所吸引,真的爱上你了。刚开始的时候,她确实是为了实践哥哥的计划,才和你在一起的,可是后来却渐渐不愿意你成为杀人凶手,于是决心破坏计划。当她叫你回去驾驶执照上的住址看看时,就是她决心破坏那个计划的开始。
“那时的她——或许现在也一样,应该不知道驾驶执照被秀司掉换的事,所以才会叫你回去从前住的地方看看。之前因为背负着哥哥与母亲的期待,所以她阻止你回去;但是几番挣扎之后,为了你,她决定破坏那个的计划。秀司聪明过人,大概早已看出妹妹的转变,所以没让良子知道驾驶执照已经掉换了的事。”
“再说你。你在不知道他们兄妹怀着不同心思的情况下,抱着决心,前往驾驶执照上的住址,结果却近乡情怯,过门而不入。这让良子很不谅解,她曾经为了这件事责备你吧?
“然而,她也无法明白地告诉你为什么要责备你。一来,她不敢亲口告诉你,她做了欺骗你的行为;再者,为了那个亟须金钱来医治身体病弱的弟弟,她实在不能破坏那个计划。可是,一直让你以为她是个清纯可爱的女子,又让她无法承受良心的苛责,所以她才故意做出那些不检点的行为,想改变你对她的印象。她做那些让你痛苦的行径,其实只是要让你知道她不是你想的那么好,希望你会自动离开她。可是,她在苦恼时所做的行为,反而让你因为担心她,更不敢去探访驾驶执照上的地址。这种恶性循环,让她更加痛苦。
“就在这个时候,良子收到松岛寄来的小包裹,这是笔记簿的内容已经准备好,要求良子取得你笔迹的信号。于是良子以手指受伤为由,请你代替她写信回家。
“我曾经来这里,看过那个包裹的邮戳。那时我说我对南部铁壶有兴趣,那是假话,我只是想知道小包里里有些什么。不过,那个小包里上的邮戳,确实是松岛那边的邮戳。看到那个邮戳时,我有点挫折感,马上反省:或许是我自己想错了。如果那个邮戳是墨田区的邮戳,就不会发生良子的悲剧了!大概是秀司专程跑到松岛,从松岛寄出那个包裹吧!真是太辛苦了。不过,为了让计划没有破绽,那样的辛苦也是必要的。
“后来再寄来的信,就是笔记簿已经完成了的信号。信上的邮戳是不是东京地区的邮戳,已经不得而知,因为那封信已经不见了。这时的良子,因为知道计划已经就绪,你的悲剧就要开始了,所以转而叫你不要去驾驶执照上的地址。但是,又不能真的叫你不要去。
“如果按照当初的计划,这个时候才是你发现驾驶执照的时候;但是,因为你患了恐镜症,所以变成什么时候看到驾驶执照都一样。秀司推测,良子回乡的那四天,你一定会去西尾久的樱庄看看;你果然去了。当时在那个房间里,等着你去的人,正是石川隆子。那是你和良子母亲第一次见面。
“秀司似乎沉不住气,所以才会跟踪你,和我们一起出现在灯屋。你还记得那时我说的话吗?我问你认不认识同样在灯屋里面的一个年轻男子。那个男人戴着一付奇怪的圆眼镜,当他拿掉眼镜时,他就是‘你”;当他戴上墨镜时,他就是高圆寺那个压榨女人、吃软饭的小混混。这个拥有多种身分的男人,就是益子秀司;也就是这一连串事件的‘主谋者’。
“又导又演,实在很辛苦,可是人手下足,那也是莫可奈何。或许你觉得你周围的敌人有很多个,事实上,如果扣除良子,只有秀司和隆子两个人而已,体弱而智能不足的阿治,不能算在内。良子说要回去松岛,其实根本没有去松岛,而是回去和家人在一起,担任起照顾阿治的角色。当母亲和兄长出去办事的时候,智能不足的小弟还是需要人照顾的。
“特别说明的是……对了,九广的那间房子,大概就是隆子与阿治平日生活的地方。秀司住在西尾久的樱庄,良子大概也是另外租屋独住,没有和母亲与弟弟住在一起。不过,我想她应该是常常回去探望母亲与弟弟的。
“井原要切断与隆子的夫妻关系,及和孩子们的父子关系时,曾经给隆子和孩子们那间房子和一点点东西,然后就把他们赶出家门。那间房子恐怕是哪一个欠他钱的人,给他的抵押品吧!就在你要去那里之前,隆子母子已经搬到秀司住的樱庄,等待井原被你杀死的消息,所以不会在那个房子里。而房子里的匕首和散弹枪,当然是秀司放在那里的。
“你并没有杀死山内恒太郎,因为天底下根本没有这个人,也没有朋友金融公司。你怎么可能杀死不存在的人呢?伊藤照子也一样,她和山内一样,都是益子秀司创作出来的虚构人物。
“要行剌井原的当天晚上,你发现井原的周围竟然一个保镖也没有时,觉得很讶异吧?其实一点也不用讶异,因为井原的周围根本不曾发生任何事,理所当然没有任何警戒。说得明白一点,秀司的计划里,你只要杀死一个人,那就是井原。
“至于良子的死,她或许早有一死的念头了。如果她只是单纯的想阻止你杀人,那么只要躲在你背后,轻轻叫一下你的名字,就可以达到目的了,不是吗?她大概想以那样的方式,来洗刷自己身上的罪孽吧!这就是她做事的方法。所以,她可以算是自杀死的,你不必自责。如果良子现在在这里,应该会赞成我说的话吧!”
话说至此,御手洗不再开口。但我完全呆住了,不仅说不出话来,更不晓得该怎么回答他才好。我内心的恐慌,比大地震来时更剧烈。
又在骗我吗?我强烈地怀疑御手洗所说的话,觉得他说的事情件件可疑,事事让我无法置信。我想到良子母亲在信里写的一句话:“良子曾经被井原包养。”
她为什么要那么写呢?
“这当然也是益子秀司的安排之一。他的计划里,还有很多令我们惊讶的布局。我实在非常佩服他的聪明与机智。为了和隆子拥有不在场的证明,你刺杀井原的行动失败,和良子受伤的事,他并没有马上知道。可是,他却很快就知道良子受伤了。他的方法或许就是打匿名电话到井原家,说不定这也是他原本计划中的一部分。电话打到井原家时,如果井原出来接电话,就知道你行剌失败了。此时再发现良子不见了,他一定马上连想到:你的失败与良子有关,而且良于可能受伤了。
“以上的这一部分,或者一般人也有能力做到这样的计谋。但是以下的这一部分,才教人真正惊讶。首先是他比你先找到良子;他的行动迅速,利用电话,很快就知道良子被救护车送到什么医院。知道良子的下落后,他立刻对医院和救护单位说:良子因为过去的感情事件,被莽汉所伤。他以这个理由请求医院和救护单位,不要对外透露良子的下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因为把你和良子隔开之后,他才能依状况再度利用纯情的你,去实践他的计划。他实在太聪明了,没有把这样的聪明才智放在适当的地方,实在太可惜。
“即使是细微的地方,他也没有错过。处理完医院的事后,他还想到一件事:长期观察良子的个性,他想到良子或许会留下什么书信给你。如果这个书信之类的东西被你拿到了,那么以前所做的种种努力,就全部付诸流水了。良子若有留信给你,那封信应该在你们所住的房间里,所以当你在荒川一带寻找收留良子的医院时,他已坐着计程车来到这里,找到那封信,并且拿走了。接着,他马上着手进行第二次刺杀井原的计划。他随机应变所完成的即兴脚本,就是石川隆子写的这一封信。
“你看,这个信封上的邮票还没有使用过,没有邮戳。这表示这封信没有经过投递的处理,是秀司自己送来的。为什么我会这么说呢?这是时间上的问题。你应该也会觉得奇怪才对,为什么会这么快就收到信呢?良子被你刺伤至今,不过是两天的时间,就算在松岛的隆子真的接到良子的电话,并且也写了这封信,但是信从松岛寄出来,再怎么样快的快递,也无法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把这封信送到你家。所以我说这封信是写好后,就直接送到你这里来的。
“这封信果然有效,让你怒火攻心,决定带着散弹枪和井原正面冲突。可是,这个第二次刺杀的计划,除了要你杀死井原外,你也可能因为这个行动而死。为了免除日后的麻烦,这的确是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你想想看吧!为了良子,你是会失去理智的。你很可能一进井原家,看到井原后,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开枪。杀人之后,你的下一个行动就是找寻良子,可是结果呢?翻遍了井原的屋子,你仍然见下到良子的踪影。就在你满屋子找良子的时候,警方已经接获通报,一队警力早已包围住井原的房子,一场枪战或许无法避免,只要你射伤了任何一名警员,你被射杀的可能性就很大了。就算不是那样,你可能因为杀井原的时候,失手杀死了井原家的佣人,或井原的年轻爱人,在良心的谴责下,你会有自杀的念头吧?
“你的处境真的很艰难。你要不要打赌?我赌良子现在就在你曾经问过的某一间医院里。我想那是一家大医院。”
御手洗暂时沉默了。早晨的第一班电车通过,发出隆隆的声音。然后,御手洗再度开口:“秀司的计划真的太厉害了。一般丧失记忆的人,都会下意识地猜测自己是因为什么戏剧性的原因,才丧失记忆的,而不会认为造成自己失去记忆的原因,只是一件平凡的车祸,秀司编出来的‘你的过去”,完全符合这种心理。秀司的布局非常稳当,要是你和良子住在元住吉时,突然恢复记忆了,他完全没有任何责任,也可以随时中止他的计划;至于你和良子的关系,就只是偶然的邂逅,如果你们之间没有什么特别的约定,那么,它将只是一段奇妙的回忆。”
我的嘴巴里有咸咸的血的味道。丧失记忆的原因真的是车祸造成的吗?为什么我一想到警察,便油然产生排斥感?
“那你……”
我的声音沙哑了。我想提出反驳,但是话才要从嘴巴里说出来,就立刻一阵晕眩。
“你的意思是:包括良子在内的石川一家人,为了谋财,设下杀人计划,而我就是他们杀人的工具?”
“这种说法太直接了吧……”
“说法直接不直接,要看彼此的关系如何。我和良子生活在一起时,彼此互相体谅,我们的关系是……”
“许多被世人认为是贤妻的女人,其实是为了生存的问题,或遭受虚荣心的诱惑,才依附着那个被她们称为丈夫的男人的,不是吗?爱自己、为自己着想的行为,也可以被歌颂为是爱情吧!如果拿着麦克风,去问那些妻子们,她们一定不会说丈夫就是拿薪水回家,星期天时帮忙搭架子的道具。”
御手洗的这番话,让我更不舒服。
“为什么杀死井原,他们就可以得到钱?”
“石川隆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