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产生什么特别怀疑的。
他几乎就要成功。
如果没有发现那瓶掺了毒的胶囊的话,李云丽的尸体早就在坟墓里腐烂,有再大的冤也诉不了。
可有人毁了他的计划。
有人在凶手毁灭证据之前,把那瓶掺有氢化钾的胶囊藏起,然后又在警~察重新堪查李云丽现场之前,把药放回李云丽的床头。
这个人是谁?
他是什么意思?
丁平把于老棺和石莲娟叫到办事处问话,问他们有没有碰过李云丽的药瓶。
两个人都低头想了一下。
两个人都点头说有。
两个人都属于沉默寡言的性格。
两个人都不怎么擅长应付这种突然事件,对警~察有惧怕,不敢看警~察的眼睛。
于老棺说,李云丽没有亲人,孤苦伶仃的,身体又不好,他有时候顺路会过去帮她干点活,劈柴做饭,也扫过地修理过东西,也帮她倒水拿药什么的,所以药瓶上会有他的指纹。
而石莲娟说,她自己血压也有点高,知道李云丽长期服用降压药,就过去问问她药效好不好,价钱贵不贵,李云丽把药拿给她看,她倒出来看过,还问李云丽讨了两颗吃。
两个人的说法好像都很是那么回事。
可是我想不通,于老棺这么一个大男人,居然会给李云丽端水递药?
普通的邻居关系会这样做吗?
如果李云丽病到连药都不能自己拿的地步,我相信,任何人都会这样做。
可李云丽从来没有病到那种地步过。
如果凶手一定在于老棺和石莲娟中间的话。
我猜是于老棺。
常坤把李云丽的案子单独交给丁平。
丁平很高兴,准备全力以赴,用最快的速度结案。
我们重新回到连环死亡事件中。
我提出要去见一见白米兰,因为上次他们说白米兰的手心冰凉,我瞬间就把她跟程莉莉联系到了一起。
常坤陪我一起去。
白米兰住的房子跟村里所有其他的房子都不同,地基整整高出村子路面三米,一道一米宽的石阶斜斜地往上通到白米兰家的院子。
就好像是一块平地上,搭出一个立方的台子,有人把房子,造在了这个巨大的台子上面。
前后左右都用院墙围起。
只有一条石阶能够通上去。
我想不通白米兰家里那个作主的人是脑子透逗成了什么样子,居然会把房子造在这么麻烦的一个土台上。或者是居然这么麻烦,凭空填出一块土台,就是为了把房子造在上面。
这村子里想不通的事情太多。
头疼。
白米兰28岁,打扮得干净利落,笑起来有酒窝,看上去脾气很好的样子。
常坤介绍我们认识。
我跟她说你好。然后,伸出手去,要握她的手。
之前常坤一再嘱咐不能接触任何村民的肢体,但我不管,我要亲自感觉一下白米兰手的温度,跟程莉莉的手温作比较。
白米兰应该不习惯握手,看着我笑,很腼腆,把手在毛衣上擦了两下才伸过来给我握。
她的手冷得像冰。
冷得像冰。
跟程莉莉一样。
我产生一阵失重的晕眩感,看什么都有点模糊,看白米兰的脸也觉得模糊。
这不是好事情。
肯定不是。
有谁说过,任何人只要和陈家坞扯上关系就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是谁说的,我忘了。
好像是黎淑贞,又好像不是。
缓过神来以后,站在院子里跟白米兰说话,用尽量轻描淡写的语气打听这个村里的事情,和她对村民的看法。
老苗从办事处的方向狂奔而来,站在下面路边仰着脖子喊常坤和我的名字,气喘得很紧,好像出了很大的事。
我的第一个反应是又有谁死掉了。
来不及跟白米兰说什么,转身往台阶下跑,蹭蹭蹭地跑。
老苗胀红着脸,看着我的眼睛,表情很艰难。
犹豫了好一会,他才说:“程莉莉出事了。”
我的心钝重地往下沉,一路下沉,整个人像瞬间掏空一样轻飘,嘴唇抖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
常坤扶住我的肩膀,问老苗:“出了什么事?”
老苗说:“现在还说不清楚,局里打电话来说刚刚送去医院,可能……可能是没救了。”
我整个人瘫软在常坤怀里。
轰然作响的一阵耳鸣。
☆、任何一种接触都可能致命
常坤使劲扶住我,惊狂地问老苗到底是怎么样一个情况。
老苗说:“小骆和琪琪24小时跟踪程莉莉,一直都没什么问题,三天前她还在报社上班。从大前天早上开始一直呆在家里没出门,因为她老公也在家里,所以他们没多想。今天中午沈生民突然叫救护车把程莉莉送进了医院。”
“什么情况?程莉莉是什么情况?什么病?还是——什么情况?”
“烂……烂……烂掉了,小骆说,程莉莉的两只手,两只脚,还有小腹,都在烂,很吓人。”
常坤怔了一下,手一松,我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怎么都站不起来。
白米兰从院子里跑下来,想过来扶我。
常坤马上伸手阻止。
白米兰很虚弱地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常坤盯着白米兰的两只手,言语很淡:“没事。你回去吧。我们也要回去了。”
白米兰犹豫着转身走回去。
老苗跟常坤一起把我扶起,往办事处走。
我的全身都在抖。
有几次几乎又瘫软过去。
我和程莉莉同事三年。
三年。
别人再怎么不喜欢程莉莉,我再怎么排斥她的一些观点和做法,我们都做了三年最铁的搭档。
我刚进报社的时候,被办公室主任排挤,程莉莉给我出头,当着全办公室甚至主编的面跳着脚骂,说有本事就把我们两个一起开了,没本事你他妈的就乖乖闭上你那张臭嘴。程莉莉人脉很广,朋友圈非富即贵,报社那批人招惹不起。从那天开始,班公室主任真闭上了他那张臭嘴。
我到现在都能想起那天所有的细节,她漂亮的身段和擦着荧光口红的嘴唇雪白整齐的牙齿和暴怒的神情。
可是现在,她在腐烂。
她会像之前陈家坞的那个人一样,一点一点,烂到死。
我受不了。
走到路边一块大石头的地方,停下来,死活不肯再往前走,扶着石头站住。
仍旧全身发抖。
常坤和老苗着急地看着我,不知道怎么办。
我咬着牙齿说:“快点找人,给白米兰做检查。如果可能的话,送进医院去观察。还有,要仔细她的手心,看看会不会长出水泡。程莉莉之前两只手的手心都长出水泡,她没注意。”
白米兰和程莉莉的共同点,都是双手冰冷。
如果这是腐烂的开始,那么就意味着,白米兰也逃不掉这个噩运,她会像之前腐烂而死的几个村民一样,也会跟程莉莉一样,全身腐烂而死。
我恍惚到完全想不起白米兰的样子。
还有头发。
还得叫人到白米兰家里好好找,看看有没有那种头发。
当时在程莉莉的衣服上发现头发,我就有不好的预感,只是不敢也不能往深里细想。
有些事情,真的不想不行。
石玲的包里也有头发。
石玲的包里也有头发!
怎么办?
石玲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
老苗叫常坤照顾好我,自己跑去安排事情。
我扶着石头站了大概五六分钟,突然看见石玲正朝我们飞奔而来,满脸惊惶和无措。
她看看常坤,然后看看我,面色为难地说:“黎绪——”
我受不了这么慢的速度,吼了她一句:“什么事?!”
她说:“你妈妈来了,在办事处。”
我没想到黎淑贞能来得这么快。
我以为起码三天以后她才会发现我的疯狂。
忍不住惨笑一下。
我不了解她,原来不能等于她不了解我。
黎淑贞在办事处上演大闹天宫,掀桌椅,摔电话,兜头劈脸给了老苗一记耳光。
然后站在办事处门口的路中央叫骂,歇斯底里。
什么都骂,谁都骂,那些肮脏的词句子弹一下漫天乱飞。
很多人围着看热闹,村民,警~察,还那个生物学教授楼明江。
然后我一步一步走过去,满脑子空白,没有想法,也没有应对的策略。
黎淑贞看着我走近,闭上嘴,用全身的力气打我一巴掌。
脸上火辣的疼,血从齿缝间流出,腥甜味道。
常坤扶了我一把,然后冲上前两步,挡在我跟黎淑贞之间,于是黎淑贞挥出的第二个耳光便落在常坤脸上,惊天动地。
“跟我回去!”她朝我吼。
我捂着挨了打的脸,从牙齿缝里蹦给她一个字:“不!”
黎淑贞气得几乎晕过去。
她跳着脚骂,什么脏词狠词都往外蹦,并且还想再给我两个耳光。
几个村民围拢来劝架,试图把黎淑贞拉开。但老苗和石玲立刻把他们拦开。
他们在保护黎淑贞。
不能让这个村里任何人碰到她。
所有人都有可能是凶手。
任何一种接触都可能致命。
没有直接的证据说明这一点,但所有人都坚定地持有这个判断。
☆、石玲会是第四种死亡?
黎淑贞完全是疯妇的样子,狼一样干嚎,像泼妇一样闹,说自己命苦,年纪轻轻就没了父母。说自己命薄,刚怀了孩子就被丈夫抛弃。说自己可怜,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不听她的话。
等等等等。
差不多闹了一个小时。
闹得我想马上死掉,一了百了。
常坤和老苗坚决让我跟黎淑贞一起下山。
我比她们更坚决。说:“除非我死了,你们把我抬下山,否则谁也没办法把我弄下山!”
黎淑贞听到这句话以后突然刹住哭闹,箭一样冲过来,将常坤推倒,扯住我的头发铺天盖地扇我耳光。
铺天盖地地扇。
扇到我以为,世界末日正在到来。
离我们最近的一个村民冲过来想给我们解围。
又有另外几个也箭步上前想拉开黎淑贞。
我反身护住黎淑贞。
不能让这村里任何人碰到她。
绝对不能。
最后常坤安排石玲送黎淑贞下山。
这是最好的一个机会,把黎淑贞送走,也把石玲送走。
之前无论常坤用什么样的方式逼石玲,她都不肯下山。这次是我求她,求她帮帮我。
她才终于扶着黎淑贞出村,坐警车离开。
一起坐警车离开的还有白米兰。
她得去医院,接受全面体检和观察,得弄清楚双手冰凉和离奇死亡之间,是不是真的存在必然关系。
我们回办事处,坐下,常坤用手擦我嘴角的血,小心翼翼,很心疼的样子。
这是我认真爱过也认真爱过我的男人,有时候相信我们仍旧相爱。
可这世界上的事情不是单单相信二字就可以。
也不是自己认为就可以。
老苗递热毛巾给我。
付宇新把围在外面看热闹的村民一一劝散。
常坤把摔在地上的电话接好,打电话到局里安排,只要石玲一到,立刻送医院做全面体检,并且隔离观察。
我坐着,看卷宗,翻材料,转移注意力,忘掉黎淑贞!
从所有死亡记录看,除李云丽一宗外,其他都已经能清楚划分出三类情况:
一,猝死,从身体不适到死亡,最多不超过半个小时,死状恐怖;
二,从身体不适到死亡,不超过一个星期,死前症状为:头晕,鼻塞,浑身乏力伴随轻度耳鸣,类似重感冒症状,之后便视力模糊,失明,失聪,直至最后死亡;
三,腐烂,从身体不适到死亡不超过十五天,最初症状可能是双手冰冷,但目前还不能非常确定。
程莉莉是4月1日进陈家坞,当天晚上在她衣服上发现头发,两天后手心起水泡。
石玲的头发是4月6日发现的,没有发生猝死,没有任何不适症状,双手温度也正常。
这意味着,石玲可能不会有事。
也可能意味着,石玲会是第四种死亡方式。
闭上眼睛想。
一身冷汗。
常坤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说宽心的话。可他自己的心都宽不下来,还怎么能宽下别人的心。
程莉莉正在腐烂;石玲陷在无法预知的危险境地里;黎绪像个疯子一样大吵大闹。一连串的事情,都是噩梦。
整个噩梦一样的生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仔细回忆刚才发生的事情。
很仔细去回忆。
我问常坤,黎淑贞在撒泼打闹的时候,是不是有村民想上前劝阻的。
常坤说是的。
我问:“哪几个人?哪几个人想上前劝阻黎淑贞的?”
常坤摇头。
场面太混乱,常坤的注意力在我和黎淑贞之间。他的确保护住黎淑贞不让任何一个村民碰到身体,那是下意识的反应,无暇顾及到对象。
老苗也不知道。
付宇新知道。
他突然开口报出一串名字:戴明明,于国栋,于天光,于巧巧,陈乔斌,于苏州。
付宇新一直都在离我们不远不近的地方,表情凝重地看所有发生的事情,不插手,不发表意见。
但不意味着他没有想法。
越是沉静的人,越是缜密。
我把他说的那几个人的样子在脑子里过一遍。
然后问他:“后来,黎淑贞又冲上来打我的时候,旁边又有几个人试图冲过来,是哪几个?”
“陈乔斌、于天光和于国栋。”
陈乔斌、于天光,和于国栋?
是这三个。
当时他们离我最近。黎淑贞突然冲上来连扇我耳光的时候,陈乔斌先过来想拉架,之后是于天光,再然后是于国栋。但他们都被常坤和石玲挡住了,没有碰到我们。
戴明明。于国栋。于天光。于巧巧。陈乔斌。于苏州。
他们是纯粹出于好心想拉开黎淑贞?
还是有别的企图?
会不会像对田明和程莉莉做的那样,使他们在全然无知觉的情况下,走向死亡?
都有可能。
什么都只能往最坏的方向想。
☆、他们为什么那么吃惊?
有些事情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