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函馆本线又如何呢?源田组的成员荒正公一从小搏搭乘函馆本线的列车,在经过札幌、岩见泽,驶过奈井江、丰沼车站一带时,不知被谁以左轮手枪射杀后放置于洗手间内,直到列车驶离神居古潭车站才被发现。
在两条并行的铁道行驶的列车上发生这样的事件,那么,此两者之间的确有关联,应该有证据存在。
盯视地图之间,吉敷首先注意到共同点,也就是说,两边的事件皆是以北上的列车为舞台。这中间是否有某种秘密呢?
他移开视线,凝视神田川水面,沉吟着,然后,视线再次回到图上。虽然同样北上,却非不同的铁道,而是其起点部分相衔接。换句话说,这两条铁道路线——函馆本线和札沼线——是以札幌为分歧点划分为二、有如双胞胎般的路线。 ※棒槌学堂 の 精校E书※
这么一来,在这两班列车上登场的人物,荒正公一和身穿小丑服的瘦小男人,他们最初是否有可能搭乘同一班列车呢?也就是说是小搏至札幌的函馆本线列车,只是小丑在札幌下车换搭札沼线列车。
吉敷拿出影印的列车时刻表,找到函馆本线的部分,寻找第11列车的行车时刻。他立即找到了。
这班列车上午六时二十分自函馆出发,十五时整由小搏开出,十六时零七分抵达札幌停靠几分钟后,十六时十五分开出。
那么,札沼线方面呢?他找出扎沼线的部分,再找到B45列车的行车时刻,却发现这是行驶经涌臼至石狩沼田的北线列车。B45列车十九时二十八分驶出浦臼,而与其衔接的南线B19列车十八时五十三分进入浦臼。之后的B21列车抵达浦臼的时刻是二十时五十分,无法衔接B45列车。
B19列车是十六时二十二分自札幌开出,时间上正好来得及赶上函馆本线第11班次列车抵达札幌的十六时零七分。这岂非能推测他们曾搭乘同一班列车?也就是说,两人本来一同搭乘第11班次列车,但是小丑在札幌下车,换搭札沼线的B19列车。
但,原因何在?
在目前的阶段,凭手边的资料不可能了解。不过,事情愈来愈有意思了,至少,已隐约可窥见事件轮廓。最重要的是,在这两条铁道路线发生的事件,以函馆本线的小搏为起点的可能性非常浓厚。
刚才找牛越帮忙在小搏方面调查乃是正确,无论如何,小搏必定存在着什么内幕,而,这内幕很可能就是马戏团!对此,吉敷颇有自信。他考虑到必须把影印的列车时刻表送交牛越,立刻离开万世桥栏杆。
“吉敷,你真是高明!”一开口,牛越很难得雀跃地说。
这是翌日,四月十八日星期二上午。
“我目前来到小搏。小搏市户政处留有记录,昭和三十二年一月三日至三十一日之间小搏市大前町青烟水产股份公司仓库遗址曾有吴下马戏团公演。”
“是吗?”吉敷的声调忍不往提高了,心想:终于成功啦!至少,又向事件核心逼近一步。
“只不过,户政处和警局里都没有人清楚知道马戏团演出当时的确实状况,只听说过概略,还好他们介绍了两、三位可能了解的人,我正打算前往拜访……”
吉敷真想对牛越的热忱鞠躬致敬:“实在太麻烦你了。”
“哪里,别客气。这也是针对北海道发生的事件之后续调查,却把东京警视厅大忙人的你卷入,我都还想向你致歉呢!还有,我打电话的目的是告诉你吴下马戏团在东京的事务所地址,不知你那边是否也能同时调查……”
“是吗?那当然求之不得。”吉敷说着,准备纸笔。
“虽不知道吴下马戏团目前的事务所是否仍在这里,但……可以念地址了吗?”
“请说。”
“东京都中央区佃一四0一番地吴下马戏团事务所,电话号码是(五七0)一七XX,负责人为吴下精太郎。当时并无邮递区号。”
“我记下了,谢谢。还有,我已拿到昭和三十一年十二月份的列车时刻表,昨天已传真至札幌警局了。”
“啊,是吗?找到了吗?太好了。我打算今夜回札幌。对了,还有什么事吩咐?”
“这是为求慎重起见……在札沼线的事件中,瘦小的自杀者手中握住的手枪曾当众开一枪,这是什么手枪?如果能查明就有相当助益。”
“啊,是吗?手枪……看来只好问杉浦了。”
“我也这么认为。杉浦的文章里和行川的小说中都未写明手枪的型式和类别。”
“我明白了。其他呢?”
“没有了。我这边若调查吴下马戏团有结果的话,会再与你连络。”
“好的。那么,我就在小搏稍稍跑一跑。”
“拜托啦!”吉敷挂断电话。马上又拿起话筒,拨吴下马戏团的电话号码,话筒里传来似录音的女性声音。
“您拨的电话号码现在是空号。”
吉敷心想,这件事看来并不容易。
吃过午饭,吉敷独自前往佃岛。云层低笼,天气阴沉沉的。
江户时代,这儿被称为佃岛,是江户湾内的小岛。佃的名称乃是德川家康入江户城时,让摄津之国佃封的渔民迁居此地,于江户湾特权经营渔业而得名。但是目前因佃大桥和相生桥的衔接,已经失去小岛的印象了,而成为佃岛、胜时等新生地的一部分,隶属中央区。
吉敷搭计程车至初见桥的十字路口,进派出所询问地址所在的位置——因为,地址的名称与现时使用的标示不同。
幸好派出所内是年长的警察。吉敷一提到佃一四0一,对方马上就说应该是旧地址,然后进里面拿来一本黑色封面的册子,边禅掉灰尘边翻页。
“啊,是在大川端河川城一带。”
“大川端河川城?”吉敷反问。
“是的。从佃大桥上应该能够见到,就是有高层公寓大楼所在的那附近,那儿是新都市计划的一环,昔日的建筑物已全部拆除改建为高层公寓,所以原先住在那附近的人们都已迁出。”
“没有人迁入高层公寓吗?”
“这可难说了,毕竟听说房租很贵。”
“这里没有那批高层公寓往户的名册吗?”
“那批高层公寓目前尚未全部完工落成,所以并未送来往户名册。”
“这么说,知道进行此一开发计划的公司之住址和电话号码吗?”
“知道,请稍等。”巡佐又转身入内。这次,他带出一叠塑胶名片盒,置于桌上,翻找良久,总算找到了,“就是这张。港区六本木三之八之九ES大楼,新东京开发股份公司,电话号码是七四零之……”
吉敷抄在记事本上。
吉敷接下来前往六本木三丁目。很快就找到了ES大楼,是大量运用铝材和玻璃的摩登大楼。 ※棒槌学堂 の 精校E书※
在服务始出示警察证件说明来意后,服务始小姐表示需要名片,所以吉敷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对方。服务台小姐转身入内,吉敷只好坐在沙发上等待。过了很久,对方才回来,请他上六楼,并说六楼的挎田先生会接待。
吉敷搭电梯上到六楼,走出铺着黑色御影石的走廊。一部分墙壁也是贴黑色御影石,感觉上气氛静谧,看得出花了大把钞票。
进入走这尽头一间没有房门的房间,可见到压克力隔间板对面呈几何图形摆放着许多摩登的白色办公桌,几乎每一张桌上都摆着电脑显像器,这种显像器似能收入桌内,所以没有摆显像器的桌子并不表示并无该东西。椅背是棕色,座垫是橙色。面对电脑显像器而坐之人,也有金发蓝眼的,让吉敷觉得好像进入外国一般。
“啊!”随着一声低呼,坐在入门附近的年轻日本男性站起身来。他先向身旁的外国男人用英语吩咐什么之后,才走到吉敷身前。
吉敷出示警察证件。男人只说他姓挎田,并未露出要拿出名片的样子。
“有什么事吗?”男人以如电脑般冷漠无表情的声音,问。
“我希望知道以前住在佃的大川端河川城建地上的住户们现在的往址。”吉敷说。他的声音里或许透着些许唐突的回响,垮田一瞬间浮现轻蔑的表情。
“那是我们公司提供代替用地部门负责的工作。”说着,年轻男人停往了。
吉敷耐心等待。心想,那又如何呢?既然是自己公司的一个部门负责,公司内应该留有名册吧!
“我想知道的人是吴下精太郎,以前就往这附近。”吉敷说。
男人终于动了。很奇妙,会让人联想到电脑之人,仿佛若不输入某种资料,就无法转入下一程式。
他坐在自己座位,操作键盘,显像器萤幕陆续出现某些英文。之后,他催促般要吉敷在一旁的椅子坐下。吉敷慢慢坐下了。
“旧居民归入哪个档内,需要费一些时间才……”
听男人的口气,旧居民好像就如同殖民地的原住民一般,而他形同以亚洲为殖民地、自以为高高在上的白种人。
“是贵公司的提供代替用地部门负责,却没有明确的名册吗?”吉敷问。
“提供代替用地部门与M大楼开发有密切关系,所以……接下来是企业秘密,请别望向这边。”男人一面操作键盘,一面冷冷说道。
“啊,找到了。”男人冷漠地说着,开始组合书面上的英文字母,哗、哗、哗的讯号声响个不停,“吴下精太郎预定迁居河川城一一0四号,目前正等待完工,暂居银座七丁目四之X、G综合公寓,电话号码是……”
“请等一等。”吉敷掏出记事本,迅速记下。
男人默默注视日本刑事依然以这种古老方式工作。
抄完后,照理已经没事了,但,吉敷却觉得就这样离开有所不甘,邀男人出了走廊,问:“河川城预定何时完工?”
“八月份。”
“我前些日子也去过东银座的源田大楼开发公司。”
“哼!”男人唇际浮现轻笑,似意味着:那种二流公司算什么?
“因为你们,东京的环境完全变貌了。”吉敷讽刺,说,“地价高涨,昔日的悠闲情怀也荡然无存。”
“你是想说,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心灵契合也消失了,对不?这种情绪化的攻击我们早就听得耳朵长茧了。这们都市位于环太平洋之中,突出后隆起,目前己非讲那种风凉话的时候,白种人相信有色人种较低等,如果我们站在最前线的人稍有退缩,会被如何欺压可就不得而知了,你能了解吗?如果不想跟上时代潮流,只要维持贫穷生活即可。但,在较突出的地点,不管是哪里,土地价格皆会上涨的,你看,香港不也是相同?抱歉,我很忙,失陪了。”说完,这位年轻的企业尖兵转身,背向吉敷。
吉敷目送对方背影,良久,才走向电梯。
两班列车,五桩事件之谜 (2)
吉敷利用ES大楼一楼大厅的绿色公用电话打至G综合公寓,请总机小姐转接吴下精太郎的房间。
吉敷表明身分,说明目前正在调查某桩事件,为了解昭和三十二年一月当时吴下马戏团的内部情形,希望能和对方见面详谈。
“啊……”老人声音中断了,很明显是怕麻烦。
“不会耽搁太多时间,我现在马上过去。”
“我正想出门散步。”老人说。
“那么,请指定附近的咖啡店。”吉敷毫不放松。
老人回答:“最近的咖啡店不是老年人去的地方。”之后,接着,“好吧!三十分钟后在圣路加医院正门玄关碰面。”
“没问题。”吉敷回答后,搁回话筒。看看表,已经下午四时半了。
在筑地下了地铁,朝圣路加医院走上,想不到雨开始滴落。
是雾雨,不大,但,吉敷并未带伞。铺石板的人行步道很快泛黑,映照出行人身影。擦掠护栏疾驰离去的车子也逐渐溅起哗啦水声。
吉敷加快步伐,沿着大楼或建筑物屋檐下朝圣路加医院前进,不久,来到医院低矮的围墙旁。墙内停满密密麻麻的汽车,雨滴从车顶往下滑落。
进入正门,往似是玄关的入口小跑步,一看,檐下站着一位神情微冷漠、拄拐杖、戴帽子的老人。
吉敷小心翼翼地防止滑倒,跑至檐下的老人身旁,问:“请问是吴下先生吗?”
“是的。”老人回答。
吉敷出示证件。老人上身微向前倾,重心倚着拐杖看证件,然后满足似的点了两、三下头。
年龄大概八十岁左右吧!头发被帽子盖往,看不见颜色,但,应该是白发没错。身材矮少,仅比吉敷的肩膀稍高些。但是,五官轮廓很深,眼窝低陷,鼻子稍大,乍看似是外国人。全身毫无赘肉,可能年轻时代锻炼过吧!
“刑事先生想问我什么?”老人以略带沙哑的声音,问。他的语气里仍旧不够友善,似是典型的顽固人物,过去曾深受束缚,譬如退休警官之类的,常会变成这种老人。
进出医院的人们频繁走过吉敷和老人身旁。吉敷觉得他们两人妨碍通行,很想改变地点,但,外面正在下雨。
“怎么样?在这儿站着讲话也不方便,何不找一家咖啡店……”
“我没告诉过你很讨厌咖啡店吗?”老人立即回答,“如果讨厌这儿,那就边走边谈吧!反正我也要走到佃,每天都不间断。”
“但是,下雨了?”
“我有带伞,虽然只有一把,不过应该够用。”老人撑开伞,开始快步走下石阶。
吉敷也跟在身旁。两人沿着圣路加医院的建筑物走。
“你经常在这附近散步吗?”吉敷问。
“每天都要走一趟。这一带是东京我最喜爱的散步路线。”
吉敷仔细一看,发现虽然在雨中,这一带却仍具有相当风情,围墙环绕的华丽宅邸也多。他对老人述及这些。
老人缓步走着,视线望向前方,说:“这一带当初是外国人的往宅区,是东京最高级的地区,至今仍保存许多当时留下的景物,像这座圣路加医院就是美式的装饰艺术建筑物。以前,我曾希望能当建筑师,所以对此非常了解。这座医院,还有现在的东京都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