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上之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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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上之敌-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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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镇上的医院,小时候母亲曾带我来过几次,感冒变严重或长水泡时,我总是在候诊室边看图画书边等着看病。那仿佛是前几天的事,但是,我却不知道医院后面还有这种房间,那感觉就像在看一个熟知其五官的人的背影。
    听说车子到了,男人倏地打开左右对开的门,从门到马路之间铺满了红砖,青草从缝隙里钻了出来。不知何时下起了毛毛雨,濡湿的砖头与青草在乌云密布的天空下显得特别鲜明美丽。
    停在门前的白色大车倒车贴近大门,仿佛用喷雾器喷过水一般,车身布满了细小的雨滴。
    “棉被能马上铺好吗?”老师问道。
    我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原来入棺之前必须让母亲的遗体暂时安置家中,于是我点了点头。
    老师好像对前阵子在社团活动结束后回家路上发生的事件相当自责,所以才会亲如家人的照顾我。
    他陪我一起四处向邻居打招呼,并与葬仪社、寺庙联系,我连亲近一点儿的亲戚都没有,要是我自己一个人肯定什么事都办不好。
    不但如此,老师还陪我处理存折和各种文件,父亲葬在他长野出生镇上的墓园,老师替我和那间寺庙联络,还要了戒名,决定先暂时在那里替母亲诵经。
    母亲身后第三天,简单的丧礼结束后,我搭车准备回家时,将装着母亲骨灰的白木坛放在膝上。
    我们在附近的一家小餐厅开荤食,我向照顾我的人鞠躬道谢,然后回家。
    我关上雨窗。
    屋外传来轰隆隆的雨声,我将母亲的骨灰盒与排位放在葬仪公司事先准备好的白色纸箱做成的佛坛上。
    头顶上的白色日光灯,将榻榻米的缝隙照得一清二楚,我一屁股坐在榻榻米上,动弹不得。
    心里反复不断想着,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事情大概也不会变成这样。母亲承受不了那件事的打击。
    我总觉得自己带着这种想法一起进了箱子,就像被囚禁在地底的一间小房间里。
    我一直维持着相同的姿势,不知过了多久,双腿感到疼痛,我像是虐待自己似的,故意不站起来。这时,屋外传来声响,我在雨中听到从狗屋传来咯瞪咯瞪的声音。
    是饼干在吵闹。
    这两三天,我没心思照顾饼干,只是敷衍地喂喂饲料,很少跟它说话。我心想,它是因此在抗议吧。但是雨下得太大了,没办法带它去散步。
    别让我现在再去想这些事情,拜托,让我安静一下。
    我心里这么想着,决定充耳不闻。但是越想逃避,声音就越清楚地传进耳朵里。明明雨滴打在屋顶和窗户上,而且风在窗外呼呼地吹着,但是咯瞪咯瞪的声音却像穿过人群而来的人般朝我扑来。
    接着,伴随着声响,饼干大声地叫,疯狂地叫,它在向我求救,它在呼唤我。
    真奇怪。
    后来饼干不再乱叫了,当它十分高兴时,会在我身上磨蹭,舔我的手臂和脸,喉头咕噜咕噜作响,不,即使在它小时候,一面乱跳一面使劲全力狂吠时,也不会这样疯狂地叫。
    我从榻榻米上跳下来,因为双腿麻痹而重心不稳,手撞到了墙壁,月历掉在榻榻米上,图钉也从墙上脱落,但我无暇捡起来。
    我打开纸拉门,半拖着脚走到玄关,一脚踏进拖鞋,伸手拧开门上的锁。当我拉开门闩时,感觉有人影从雾面玻璃外跑过,我顿时心生恐惧,赶紧将门闩闩上,但旋即又拉开。
    我将门打开五指宽的缝隙,看到一个跑向屋前马路的女子背影。
    那里只有一盏路灯,照着昏暗的街景深处,对面人家的篱笆随风摇晃,叶片正面被灯光照着散发出光芒,而叶子的背面则没入黑暗中,呈现出明显的立体感,仿佛无数根深绿色的手指在动着。在这样的背景里,我看到一把紫红色的伞,突然嗖的一声划破天空,女用伞猛地被吹翻了,女孩子像是要抓住飞走的鸟一般用力抓着伞柄,她一边抓着伞柄一边回头,正好与我四目相对。从她的方向看来,应该只看得到一条影子而已,但是她应该很清楚我正从稍稍打开的门缝中偷看她。
    她是兵头三季。
    时间仿佛停止了,我与三季之间隔着无数斜斜划过的雨丝,我觉得甚至连雨丝也静止了。
    三季那好似男孩子的眉毛霎时皱了起来,然后动了动嘴角,我第一次看见她笑。
    风,呼啸而过。
    
    4
    
    兵头三季快跑离开,仿佛那里之前就没有半个人似的,她的身影消失后,我就像将脸靠在铁栏杆上的囚犯般,从门缝里往外瞧。
    我就这样伫立在玄关的水泥地上。
    饼干。
    过了许久,我才想到饼干。
    不会吧?
    我顿时怒火攻心,我的脚踩在拖鞋上,甚至没有穿上。但是,那一瞬间,我连脚边有什么都无法思考。
    我一打开咯噔咯噔作响的玻璃门,便直接穿着袜子冲入湿漉漉的屋外,踩在碎石子上面,饼干的狗屋就在前面,但是我根本不用走到狗屋前。
    它就像个大布玩偶一样躺在地上,任由粗铁丝般的雨水拍打。
    我跪了下来,右手摸着它的身体,我不敢相信,这个没有生命的物体竟然就是饼干,居然真的就是饼干。
    我整个人覆盖住它犹有余温的柔软身体,将脸贴在它身上,嘴巴碰到比雨水更冷的铁丝。铁丝紧紧地缠住饼干的脖子。
    在它嘴巴附近有一块带骨头的生肉,我不知道饼干是否想吃这块肉。
    不过,毋庸置疑的是,三季将肉靠近饼干的鼻尖,然后,她八成就像我现在这样覆盖住饼干,然后勒紧它的脖子。若不习惯和狗相处,要这么做或许很难,但是,兵头三季就像摘野花一样,动作自然且轻易地做到了。
    那一天对我而言,究竟是个什么日子啊?莫非她知道那一天是母亲的葬礼?这点我无从得知,也不想知道。
    我号啕大哭,不停地哭。我被自己浓重的喘息呛到了,我像是吐出身体那样地大叫。雨水从嘴巴灌入又满了出来。
    我想解开饼干脖子上的铁丝,但是天色昏暗,而且像是被人摇晃般的手指抖得厉害,怎么也解不开。我如野兽般吼叫。
    我将原本爱叫的饼干训练成不会叫,我让它与人亲近,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它应该会叫得更凶吧。它说不定会对三季吠叫,狠狠地咬她。
    这个想法像从天而降的铁锤般将我打得一厥不振。
    我覆盖住饼干,抱紧它,难以承受的丧犬之痛让我放开它,用手拍打地面,然后抓起湿淋淋的碎石子紧紧握在手里。
    “妈妈、妈妈、妈妈。”
    我的吼叫声不知不觉变成了喊着妈妈。
    这时我已分不清躺在地上的是饼干还是母亲了。
    

国际象棋棋子临摹帖
骑士Knight
    博奔双方各自拥有两位骑士,以“日”字形行走,通常是处理残局时的重要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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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场休息 旁观者的观点
    1

    “赚到了!”赚到叫道。
    他已经告诉主编甲田:“歹徒或许会有动作。”若是做好了击打的准备,却挥棒落空,他的面子可就挂不住了。
    好戏晚上九点上场。如果时值春季的话,前面的节目经常会延后,不用说,这当然是因为有夜间比赛的关系,对负责更动节目表的人来说,在这个时间段是常有的事。
    而且,东亚电视台的晚间新闻十点开始,而九点的综艺节目是事先录影剪辑好的,所以更动节目并不困难。
    八点五十四分开始的是迷你新闻,这个节目连线的现场继续转播。
    目前报道部门正严正以待,这则新闻肯定能用在明天的谈话节目中。东亚电视台拍下了许多有价值的画面,令一旁的其他家电视台咬牙扼腕。
    “不过,那家伙接下来会怎么做?”
    在漆黑中行驶在四周净是田地的车子,简直就像是海上乘风破浪的船只,眼前发生的事感觉像是奇迹一样。
    然而实际上,这里是现代的日本,歹徒不可能从警方撤下的天罗地网中逃脱,一度被摆了一道的警车和机动部队,现在正陆续开走,打算绕远路,抢在歹徒前面。
    那大概是当地的警车吧,我还看到一道光线以大弧度绕过天边的道路,风驰电掣般地前进。这辆警车正铆足全力追捕歹徒。若是开在路面坑坑洼洼又窄又挤的田埂上,即使路再直,也开不快。
    “大概又有哪户人家要被歹徒强行闯入了吧。”
    然后,附近的住户当然会注意这起事件,他们大概连雨窗都会关上,不容歹徒轻易闯入。一旦情况紧急,应该也会从后门逃走,不至于变成人质。
    警方会在歹徒手忙脚乱时赶上。
    这起事件今晚应该就会落幕吧。
    “不过话说回来,真想出动直升机啊。”
    这是身为专业媒体人员的赚到唯一后悔的一点,明明可以拍到日本史无前例的警匪追逐战,却白白错失了。
    “哎,总之得救出末永。”
    他是同期的伙伴,而且是这起事件的见证人——基于这两点,赚到祈祷他的朋友平安无事。
    
    2
    
    最早逼近目标的,果然是当地警署的警察。
    这部警车盯着歹徒的车,紧迫其后。一开进大马路,警车立刻缩短了与化为小亮点的后车灯之间的距离。用来逃亡的不过是一辆小轿车,就算把油门踩到底,又能跑多快呢?
    响个不停的警笛声来自紧迫不合的警车,以及如收网般从四面八方逼近的车辆。
    但是,被追的一方彻底利用了小车的优势,半路转进令人意想不到的小路。
    除此之外,对操作刹车和方向盘更是神乎其技,明明是高速行驶,却能充分利用车道宽度,用车尾转进半夜无车的对向车道。一边的车轮几乎离地,悬在半空中。若一有闪失,大概就会失控翻车吧。
    “那个笨蛋,打算去哪儿啊?”
    伊达在离前锋车有点距离的警车上这么啐了一句。
    他的身体笨大如象,肩膀不停地的起伏。他这辈子也不曾这么大动肝火。
    白色小轿车在农合间穿梭,开进江户川河边的道路。
    接获通知的几部警车绕道堵在通往桥梁的路。然而,歹徒的车却穿过农田与草地间如曲线板般的路,爬上夜里黑漆漆的堤防。追赶的警车已经变成了四五辆之多。
    原以为逃亡的车子会在堤防上一路往前开,没想到它的车灯不久便像掉入堤防另一头般地滑下河岸。
    追赶的警车从高处看到歹徒的车灯正要冲进一片芦苇中,一旦往下开,地面便更加凹凸不平。实际上车灯确实是在剧烈地上下晃动。若是强行前进,枯萎的芦苇不免会搅进车轮,这么一来车子也就动弹不得了。
    歹徒变成了瓮中之鳖。
    几辆警车缓缓开下堤防。
    歹徒的车灯熄灭,继而消失,车子宛如沉入墨汁中,失去了踪影。不久,随着眼睛习惯黑暗,眼前隐约出现了一个小四方形。
    警车一面防范歹徒开枪一面靠近,用车灯照亮白色小轿车。
    小轿车的左边车轮碾过芦苇,车子在水面上抛锚了。
    地方上的几辆车也开始散开。
    
    3
    
    歹徒对投降的扩音喊话毫无回应。投降的喊话声响彻辽阔的天际,只引来爱凑热闹的民众。
    在那形如用尺画出来的车灯照亮下,那片芦苇看起来就像一群细长的白色,被压倒的前方是白色车子的车尾。
    前面一片黑暗,装饰在遥远彼端桥上的比圣诞节灯泡更小的灯火就像小圆球般流转不已,看起来非常可爱。
    笼罩着警方的是一股令人不悦的气氛,因为在黑暗中他们隐约看到后坐左边靠河川方向的车门开着,歹徒或许已经匍匐下车,逃往昏暗的河川。
    然而,就算石割会游泳,也难以在冬夜横渡河川。
    比较可能的是——以芦苇为掩护,沿着河川前往浅滩。
    这么一来,只好以车子为中心扩大包围。
    另一方面,一支身穿防弹背心的队伍手持盾牌靠近歹徒的车,在旁观者眼里,时间慢得令人焦急,警察终于来到车子前面。
    果然,坐后座的车门被稍稍打开了,而后座地上躺着被封箱胶带捆绑的末永友贵子。
    对于电视机前的全国观众而言,她是今晚非看不可的女主角,而摄影机不曾像现在这样靠近过她。
    一名年轻警察轻易地抱起她轻盈的身体。
    另一名警察撕下封住她嘴巴的胶带,他的动作应该很小心,但友贵子还是痛得皱起眉头,老实的警察霎那间有种不懂得怜香惜玉的感觉。
    “末永太太,你已经没事了。”
    一拿出塞在嘴里的东西,友贵子声音嘶哑但坚定地说:“请你们,救救我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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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教Bishop
    博弈双方各自拥有两位主教,分别占据黑格和白格,斜向行走,威力巨大。两位主教如能默契配合,则黑白世界尽在掌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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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终盘战
    
第一章 白子国王回顾战役
    1
    
    听友贵子说完,我想我能做的只有紧紧抱住她——我想这么告诉友贵子,但是当时我还只能握住她的手而已,她心里对于比握手更亲密的事仍感到害怕。
    她之后说得片片断断的,就像不完整的拼图一样。
    因为隔壁邻居看到有人在大雨和泥水中呜呜咽咽地抽搐而觉得奇怪,这才发现了她。
    她对接下来的几天没有任何记忆。
    班主任替她打点许多事,通过住在关东的朋友,帮她转到这里的高中附属学校就读。她勉强毕了业,从事现在这份工作。
    她说的仅止于此,但是还有一堆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事。
    官司最终如何呢,结果最后是否以互相开玩笑撤销上诉收场呢?
    或许是老师的居中协商,最后拿到了一小笔和解赔偿金,她举目无亲,经济也成了问题。然而,最重要的是,友贵子的精神状况已经无法承受那种谈话,如果再继续下去,她大概会崩溃。
    我一面看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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