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很小,虽说他和母亲站在玄关,但其实他几乎等于就站在我旁边,他和母亲两人的对话我一字不漏全听到了。
犬山先生似乎要搬家了,问题是新家不能养狗,吠造该怎么办呢?让它变成流浪狗未免太可怜了,所以他问母亲愿不愿意收留。
简单来说,就是将放在我们两户之间的狗屋送给我们,然后我们主要喂它饭吃就行了。
母亲好像面有难色,毕竟犬山先生搬走后,不知道后面搬进来的会是什么人。在这之前,我们是忍受的一方,所以心理上没有负担,但是“我们家的狗”给别人添麻烦可就伤脑筋了。会被人家怎么说,就要看对方的性情了。
但是,这半年来我们天天看到吠造,它在那里已经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了,吠造俨然成了我们生活的一部分。
最后母亲答应收留吠造,令我开心地高声欢呼,犬山先生邀我至户外,让我和吠造正式见面。
然后,犬山先生、我和吠造一起走他们每天早上散步的路线,犬山先生话不多,半路上,他让我牵着狗链。吠造好像马上就知道牵狗链的人不同了,虽然不高兴,但是因为犬山先生在旁边,所以勉强忍耐。它看起来一副“比起牵狗链的人是谁,能在外面散步比较重要”的样子。
吠造一面摇着尾巴一面往前走,从后面看来,它的尾巴像是一个左右颠倒的问号,尾端向右卷成一圈,随着脚步左右摆动。
在那之前,我没有仔细看过犬山先生——不,他其实是姓世本——是个肩膀宽阔、眉目和善的人。他四五天之后就要搬走了,于是我们约定在搬走之前每天早上一起遛狗。
当我们回到狗屋,临走之前,我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我说:“请问……它叫什么名字?”
我从来没有听过世本叫它的名字,他原本想回答,但却微微一笑,然后说:“既然要成为你的狗了,你不妨替它想个名字,这样比较好。”
“啊,可是……”
世本先生自顾自地点头说:“没问题啦,我是替它取了名字,但是很少喊它,几乎都是喂喂地叫它。”
听他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能替它取名字真是太令人高兴了。
这应该是世本先生送给我的最棒的礼物了。
当世本先生丢下已经开始想怎么给狗起名字的我,正要踏进家门时,他突然回过头来告诉我一件我连想都没想过的事情:“啊,这家伙是母的。”
“什么!”我大吃—惊,看了吠造一眼,它露出牙齿,闷声低吼。
或许它是在说:“你真没礼貌!”
国际象棋棋子临摹帖
城堡Rook
博弈双方各自拥有两座城堡,可以横向或纵向行走,杀伤力很强。城堡的另一个重要作用是通过“王车易位”保护国王,而这一招往往令对手无计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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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中盘战
第一章 白子国王展开战斗
1
“什么?”
在这个节骨眼上究竟是谁想见我呢?但是警车不可能带着单纯想看热闹的人来。
伊达接着说:“目前已经确定闯进贵府上的歹徒手上持有散弹枪。”
“是的。”
“事实上今天早上有一名男子被人夺枪杀害了。”
我“嗯”了一声,唇边的肌肉变得僵硬,这就是赚到说起的命案吧。
“他出门打猎,被人袭击,歹徒抢走的就是他的车。我们正在调查这起命案和石割有没有关系……”
警方办案相当谨慎,除非有共犯,否则很可能是同一个歹徒的一连串行为。但是,即使警方有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把握,仍会对外宣布为“可能与石割有关系”。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伊达苦着脸:“想见你的就是那个被害人的太太。”
“什么?”
“认完尸,做完笔录后,她听说了这件事,她说回家之前,想和你打声招呼。她说她得替被害人这么做,做完才能回家。这个案件可以说是史无前例,办案人员和被害人家属都大受打击。她答应只和你打声招呼就好,所以我们带她过来了。请你务必听她说一下。”
我搞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总觉得自己的脑袋在空转,总之,我机械性地点了点头。
伊达走向警车,打开车门,一名看似五十多岁的妇人下了车,在冬天的马路上步履蹒跚地朝我走来,就她的年纪而言,个头算高的了。我也赶紧下车。
她停下脚步说:“我是濑川五月。”
现在离青翠欲滴的五月还很远。我也报上姓名,她深深鞠躬:“因为我丈夫的枪发生这种事,真的很抱歉。”
少根筋的我这才心想:哦,原来打声招呼指的是道歉,她真了不起。在这个时候,竟然还这么考虑周全。
“不,您家也遭遇了许多事……”
濑川太太轻咬着嘴唇说:“我总觉得我丈夫要我过来向你道歉。”
她既没有勉强别人接收自己的情感,也无意辩解。
这时,我内心涌起一股十分奇特的感受,我无法清楚地说明,但最接近的说法或许可说是我们都是受害者。因为石割这名邪恶的闯入者而被拆散的夫妻,就这一点来说,我们的遭遇相同。
濑川太太接着说:“我丈夫是在我还在睡觉的时候出门的。也许现在来说这些也没用,但是如果当时我起床和他说几句话,说不定他出发的时间就会晚几分钟,这么一来,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她的颧骨很高,看起来是个个性坚强的人,但嘴角边泄露了她的脆弱。她或许就像在看电影一样,眼底浮现了实际上和丈夫不曾有的对话,以及目送他开车离去的情景。我知道她目前由衷期盼的事,如果能够没有任何顾忌地说出口的话,濑川太太一定想这么说:“希望被当人质的夫人能够毫发无伤地被救回来。”
这是理所当然的,不用多说。如果表达得更清楚的话,应该是这样的——希望她和你能够像以前一样,过着风平浪静的生活。
“您丈夫是花店老板吧。”
曾经听说过这件事,我不禁脱口而出。
濑川太太困惑地眨了眨眼睛,我也不清楚自己打算说什么,但是在说话的同时我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他应该很喜欢花吧。”
“是的。”
听说枪是在他去打猎的途中被抢走的,如果赚到说的是事实的话,那么他是死在冬天河边的芦苇丛中,周围无数芦苇,像无情细雨般的毫无生命的淡咖啡色垂直线,由地面逆向射往天际。
“他遇害的那一带,一朵花都没有吧。”
濑川太太终于明白了:“我想是的。”
“当然,我想您应该会那么做的,但是我还是想拜托你,请多放些他喜爱的花朵吧。”
——要多到几乎从灵柩中满出来。
一般应该放菊花,我不太清楚葬礼习俗,但是应该没有什么花是不能放进去的吧。家属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谢谢你。”
“抱歉,我多嘴了。”
“哪里,谢谢你告诉我。”
濑川太太又低下头深深鞠了一躬,这才离开。
她应该费了很多口舌,才让警察带她过来的吧。若是警方不肯带她过来,说不定她会硬闯。警方大概也明白这一点,如果只是和我见一面的话,还是让她如愿为好,这样不容易引起混乱。
我们仅仅交谈了几句,但感觉却像是说了千言万语。
在这之前,打个比方来说,我就像是被捆绑着,严重的事态压在我肩上让我沉重不堪,和濑川太太交谈后,我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总之,我必须行动,时间拖得越久就会变得越复杂,这点是肯定的。
我对伊达说:“不好意思,我想去买换洗衣物、毛毯,还有食物。而且我想告诉朋友这件事……”
“在这附近吗?”
我刻意假装从容地说:“是的,就在这个镇上,我马上就回来。
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打手机联系我。”
伊达的嘴巴抿成一条线,稍稍想了一下。就目前的状况而言,我应该形同被软禁一样吧。站在警方的立场,他们或许想事先将一颗棋子摆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但是,我的要求合情合理,我也没有想要逃走。
再说,我也不可能逃走,至少我是被害人的丈夫,因此无论做什么也不至于会被怀疑。
伊达十分谨慎地叮嘱我:“在能够及时赶回来的范围内,您都可以去。”
“当然,最关心事态变化的就是我了。”
这是实话,实话才能打动人心。
“好吧,让警车开路吧。”
“如果能够送我穿过看热闹的人群,那真是太感谢了。”
2
我冲进最近的便利商店,但是并不是为了买食物,我没有那种闲工夫。我马上走向电话。
要打电话的话,我可以用自己的手机。
但是,现在挡在我面前的不仅仅是石割,我还得和拥有日本最先进设备的机构——警察为敌。我的手机恐怕已经被监听了。
我不懂这些,不知道应该注意到什么程度,但是我没有时间弄清楚这种事,只能加倍谨慎小心。
我拨打赚到的手机。
“我是末永。”电话一接通,我立刻报上名字。
“哦。”
“你还在公司吗?”
“我正要出去,有记者跟着我。”
“公司的转播车呢?”
“转播车也出动了。不过,你……”
“怎么了?”
“没什么。”
赚到大概会很意外我这么配合他们的工作。
“你听好了,我们公司的人大概会是最先抵达现场的。”
“对。”
“我本来想把地图传真给你,但是没时间了,我家应该没那么难找。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嗯。”
“你画个大写的字母T。”
停了一会儿,赚到说:“画好了。”
“‘T’上面那一竖的末端就是我家,那一竖是农道,但还没有铺好,正好到我家前面附近为止。”
“所以石割才会闯进你家?”
“没错,那一横是一条并排勉强能走两辆车的小路,这条路通往国道。看热闹的群众现在就挤在横竖这两条路的交叉点上。”
“明白了。”
“目前警察已经封锁那个交叉点,闲杂人等不能再往前走了。但是,等到转播车陆续开来,警方应该会挡不住。”
我们这边,电视台出动了一部转播车打前锋,总共是三辆车,公司那边还派出了赚到他们。其他的各家电视台,报社,晚一点周刊杂志都会过来。
“说的也是。”
“我不晓得散弹枪的射程有多远,但是现在警方的封所线应该够远,再靠近一点儿应该没有安全上的问题。所以我想让先到的同事开到那一竖的上端,也就是农道的上端,然后靠农道左边停车。”
或者,也许我是连那一点也考虑进去,才会空下农道。无法靠近的采访组应该会和住在那一横上的那排住家交涉吧。有的农家院子宽广,足够采访组设立采访基地。
赚到和我们电视制作公司所属的电视台——东亚电视,八成是最起劲的。但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可就伤脑筋了。
“嗯嗯。”赚到应道。
“左手边是沟渠,上面有一排混凝土水沟盖,就像人行道一样。
警方应该会要你将半个车身开上沟渠停在上头。好,就是那里。”
3
“其实那一竖上有好几条横向的小路,也就是所谓的田间小路。
大都是窄得不成样子的小路,但是靠近那一横的地方,有一条小路车子也能开进去。”
“哦。”
“为了让耕作机械可以开进去,所以那条路的路面较宽。因为没有铺柏油,所以不明显。初次过来的人不知道路况怎么样,不会贸然开进去。但其实车子是进得去的。”
“车子进得去?”
“我不晓得一般车进不进得去,但是小轿车没问题,我走过,所以知道。从那里一直往前开,会从另一条沿着沟渠的小路开出去,你听好了,我希望你用大型车悄悄堵住那个小路与农道的路口,让大家看不见那条能通车的路。”
“啊?”
“我希望你用我们派来的车占住那一带。然后,听着接下来的事很重要,等到天黑,我希望你把车子挪一下,打开那个路口。”
赚到倒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逃跑路线吗?喂,你和石割交易了吗?”
“我不回答,你最好别问。”
我仿佛看到赚到热血沸腾的样子,他说:“明白了。”
“说不定那条路上会有骑自行车看热闹的民众,但是,太阳一下山他们应该就会离开,毕竟,田里变得一片漆黑。天黑之后,如果还有好事者没有离开,不好意思,请你赶他们走。如果对方是外行人的话,只要用手电筒照照记者的臂章,告诉他们这是警方的意思,他们应该就会乖乖听话。”
“你,你接受了交易,他要求你开车一直进去吗?”赚到的口气很激动。
“拜托你啦,不是开玩笑,我这辈子就求你这一次。”
赚到的脑子仿佛浮现了他想象中的那个画面。
“不,我很高兴很乐意。我会预留一条通道,让你们轻轻松松拐进去。”
“太好了。”
赚到仿佛说梦话似的:“这么说,石割的车会从我的眼前逃走吗?”
“我说过了,我不回答。”
“喂,我可以跟在你们后面吗?”
“我不能保证你的生命安全。再说,夹在歹徒的车和追在后面的警车里,后果可是不堪设想。顶多可以跟在警方后面,这样还是能比其他公司抢到先机吧。”
“这样的话,就要出动直升机了吧。”
“大白天还行,晚上要拿到起飞许可证应该不容易。何况,这件事不应该找我商量。”
“说的也是,抱歉,谢啦。”
即使赚到向我道谢,我也并不觉得开心。
4
我离开便利商店,飞车疾驰,在距此车程不到五分钟的地方住了我的一位朋友,他是我读小学一年级时互相帮对方背书包的玩伴。
现在很少人会一直待在小时生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