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INE和毛流跑过来一看,果然是一处小小的洞穴入口,他们依次悄悄摸进去,只见里面又是另外一种景象:这里似乎是一个庞大的地下隧道,深不可测,地上满是没及脚踝的积水。再进去一看,最里面简直是一个由巨大的下水管道组成的网络,顶上裸露着巨大的灰色钢梁,脏得看不出颜色,却少有锈迹。四周则布满钢铁铸成的巨大的黑色金属管道,上面缠着一匝匝厚厚的塑料,还浇上了沥青。一根根管子都显得粗大无比,整齐而又密集,很有气势地排列在两侧,一直延伸下去,似乎没有尽头。
在电筒的照耀下,乌黑精亮的钢管身上闪烁着冷兵器般的寒光,庄重、威严,又透着几分神秘,看上去很壮观。风在管道和钢梁间打着旋,发出呼呼的狂啸,让人激动不已。不知是幻觉还是什么,他们看到远处的管道竟然隐约还冒着蒸汽。
为了保障安全,三人再次用绳子将彼此绑在一起,涉水前进。有惊无险地走了一阵,眼前除了各种管道、钢棍、蒸汽、烟雾,再没什么别的。毛流惊叹道:“我们好像从没来过这地方吧?”
ALINE示意他俩安静下来,别说话,也别动,好好听听外面有什么声音。他们伸长耳朵仔细一听,伴随着呼啸的风声,脑袋上方居然传来了阵阵咔嗒、咔嗒的声音,很有规律,似乎还有嘈杂的人声。
“地铁?!”胖子和毛流一齐惊呼,“我们到地铁啦?”
ALINE微笑道:“我猜也是。”
毛流夸张地喊道:“哇!我们怎么会来到这里呢?”
他们在里面肆意穿行,ALINE兴奋地说:“我曾经到过纽约地铁的地下世界,知道吗?这是隧道中最美丽的地方!”
胖子却若有所思地问:“难道兵工厂、疯女人的洞穴和这个地铁都是相通的?”
“应该是。”
毛流欣喜若狂地叫道:“这里到底还有多少秘密等着我们来探寻呢?”
在管道林里不知走了有多久,他们的前面出现了一排钢板铺设的台阶,顶头是一道小小的门,上面贴着“专用通道,乘客莫入”,估计上去应该就是地铁站台了。
三人推开门,只见月台上空荡荡地,近处的候车椅上坐着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正在低头沉思。与他相隔十多米之外则站着几个学生模样的少年,正在嘻嘻哈哈地打闹逗乐。猛一看到毛流三人奇怪的装扮,他们都停止了玩闹,好奇地不住朝这边张望。三人一阵尴尬,连忙转到柱子背后,迅速将探险服扒下塞进包里。
这时,一真呼啸的列车来往带起的风声呼呼地灌向隧道,除了少年们的笑语,空旷的站台上响起的就是他们三人的脚步声,安静之中映射出一点点怪异的紧张。
胖子一屁股坐在台阶上,说:“我得好好歇口气。”
毛流紧挨着他坐下,无意中抬头看了看不远处那个黑衣男子,见他怀里抱着一只黑色公文包,孤独地坐在椅子上低头沉思,又似乎是在打瞌睡。
禁区潜入者(41)
“我去向他打听一下。”ALINE说着,放下包朝那人走去。毛流在她身后问:“打听什么?”
ALINE没有回答他,头也没回地朝男人走去。她的脚步声很清晰地响在月台上,男人一定能够听见,但他充耳不闻地枯坐着,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什么。
ALINE走到他身边,弯腰低声打招呼道:“先生——您好。”
男人仍然没有动,ALINE迟疑着,伸手刚要拉他衣袖,男人却突然直起了腰杆,表情僵硬,眼神空洞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ALINE吓得退后一步,却见男人猛地站起身,将公文包扔在椅子上,像喝醉了似的,晃晃悠悠,径直走到警戒线内侧站住了。ALINE回头对两个同伴耸了耸肩膀,表情轻松地做了个鬼脸。
这时,漆黑的隧道里忽然响起一声尖利的长鸣,下一趟地铁列车快要进站了。男人抬头看了看列车将来驶来的方向,抹开手腕看了看表,又往前走了小半步。
随着地铁里涌起了一股冷风,列车挟带着新鲜凉爽的气息呼啸而至。
这时,忽听远处那几个少年惊慌地喊道:“小心啊!”他们的喊叫惊醒了ALINE,她回头一看,见那男子的身体微微下蹲,双手高举,似乎想要往下跳。她吓坏了,忙往前两步,向对方伸出手去。
毛流也听到了喊声,忙抬头望向这边。他震惊地看到,ALINE的手几乎触及那个男人的后背时,对方忽然重心不稳地前后摇晃了一下身子,随即啪地一声跌落到了站台下,扑向迎面而来的列车。
原本轻松进站的司机发现面前突然冒出一个人影,慌忙刹车,但已经晚了。飞驰的地铁在惯性作用下继续向前冲了几十米,将男人的身体高高抛起,扔进了黑漆漆的隧道里……
列车咣当一声,沉重地停了下来,但喧哗和惊恐却刚刚开始。
就在男子跳进铁轨的一瞬间,几位旁观者的心也被撕成了碎片。毛流突然感觉一阵恐惧和无助,他和胖子一个箭步窜过来,只见ALINE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伸出的左手僵在空中,不知是要推还是要拉。他和胖子再次惊惧而无奈地互相看了一眼。
胖子对ALINE叫道:“嗨!你没事吧?”
ALINE浑身哆嗦一下,目光怔怔地喃喃自语:“他——真的死啦?”
毛流点点头,看到那几个少年也吓傻了似的,正往这边看。
刚才还寂静冷清的地铁里一片哗然,一些刚下车的乘客们都站在一旁看热闹,议论纷纷,不肯散开。几个工作人员抬着担架飞奔而来,一个穿制服的中年人边跑边大声嚷道:“先把接触轨电源断掉!挂红牌通知内环暂时停止运营!”回头又对人群喊道,“请大家尽快离开,不要围观,以免再造成危险。”
中年人指挥两名工作人员跳下站台,在黑漆漆的隧道中寻找那名死者。大约十多分钟后,尸体蒙着白布被搬了出来。一个年轻的职员拿着一张血迹斑斑的纸递给了中年人,说:“头儿,又是一个自杀的。这是在他身上找到的遗书。”
中年人面色铁青点点头,小声叮嘱道:“先把人抬走,我在这儿等警察来。”
ALINE挤在人群里,听到这话,不由回头看了看毛流和胖子,却没有说话。毛流沉默片刻,对他们俩说:“我们走吧。这种是非之地,还是不要久留为好。”
在美丽的地铁无意间目睹了一场卧轨自杀的全过程,这个遭遇令三人极为不舒服,只能怀着极度的恐慌和懊悔走出了地铁。
终于踏上最后一个台阶,他们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一处人流汹涌的大街上。这里有刺眼的阳光和喧嚣的行人,还有一群狗对着白花花的大太阳疯狂吠叫,一边还不停地来回乱窜,几只小飞虫在眼前来回盘旋、飞舞。
三人恍惚以为是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直到胖子发现马路上的路牌写的是“信号街南路”时,才知道他们真的回到地面上了。
重新见到洞外的阳光时,毛流快乐得几乎要哭出来,他叹息说:“走出洞口,重新看到蓝天、绿水、鲜花,听到鸟叫,人声,还有这个太平的花花世界,感觉就像刚经历了一次重生,生命又安全地回到了我身体里。多好呀!”
“谁说不是呢。”胖子摸出一枚口香糖嚼着,连连点头。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探险吗?其实我胆子很小,最怕碰到什么意外了。探险对我来说是一种借口,虽然也期望在被人遗弃多年的废墟中找到新发现,想看看里面是什么样,都有什么东西。可是除了满足自己的猎奇心之外,我最重要的目的其实是期望能够逾越自己心理上的恐惧障碍。这是我的观点,至于别人都有什么意图,我就不知道了。”
毛流半是调侃,半是感叹地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ALINE,却见她低头只顾走路,不肯说话。
胖子饶有兴致地接起他的话茬说:“人人都有猎奇的心态。我也是为了玩个心跳,人活着刺激太少了,憋闷。而我更多的则是给繁重的工作压力找个发泄口。每次从漆黑的洞里出来,都是一次精神涅磐,人是疲惫的,却又是兴奋的!”
ALINE抬头看看他,又看看毛流,想说什么,却把嘴唇动几下,终于没有开口。
胖子安慰她道:“还在为刚才的事难过?行了,他既然一心想死,你就是拉也拉不住的。”
ALINE不无感伤地说:“看着那么一个大活人在自己眼皮下结束了生命,真受不了。”
毛流禁不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笑,斜眼看着她说:“没想到你这人还有点温度?难得。”
“你这是什么意思?”ALINE脸红了,愠怒地看着毛流。
“小毛,你干吗呢?怎么说话总是这么夹枪带棒的?”胖子冲毛流挥挥手,又对ALINE说,“这小子比较冲动,别跟他一般见识。”
禁区潜入者(42)
ALINE忽然笑了笑,语调生硬地说:“我才没有这么小气。”
毛流哼了一声,懒得再说什么。
胖子指着前面草坪边的长椅,拍拍他的肩膀说:“过去坐会儿吧?我要好好看看地图,弄明白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毛流几步窜过去,一屁股坐了下来,仰起脑袋晒太阳。胖子他旁边坐下,从背包里摸出一张云城地图,仔细看了起来。ALINE则攀上假山,举着望远镜往四处看。
毛流在胖子耳畔嘀咕道:“你不觉得这个妞很奇怪吗?哪里有她,哪里就会死人。”
“又胡说了。那些人也不是她害死的,不过是碰巧罢了。再说我们俩还次次在场呢。”
“反正她就是不吉利,天生克夫的命!”
“又胡说了?”
毛流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暗生主意,决定等会回宾馆后马上就给夏至发邮件,托他好好查一下ALINE的来历。
这时,ALINE已经跑下假山,忽然指着左前方,兴奋地喊道:“你们快来看啊!”
两人起身一看,在距离地铁北边大约半站路以外,居然有一幢神秘的建筑物,建筑风格看起来酷似民国时期3层小洋楼,外表陈旧、荒芜,楼体布满了油黑、破碎的窗户,已经分不清颜色的花岗岩外墙则变成了涂鸦爱好者的天然画布。
他们还没来得及看仔细,ALINE又指着右边说:“还有这儿!”
只见那是一片与小破楼相对应的新建住宅区,位于地铁南面,里面最醒目的是一座豪华的红色别墅,气派非凡,在阳光下散发着灿烂夺目的光芒。胖子惊喜地嚷道:“果然漂亮!”
毛流奇怪地问他什么漂亮?他说:“那栋别墅盖的真叫精致绝伦。”
“晕死,我还以为你说那个小破楼呢。等会回去我们好好找人打听一下,问问它是怎么回事?”
ALINE说:“不必等了,我们现在就去看看。”
两人转身走了几步,毛流回头一看,却见胖子居然还站在那里,兴致勃勃地对那座别墅艳羡不已。听到毛流一个劲地喊,他这才恋恋不舍地跑着来追他们。
三个人一同来到小洋楼前,发现摇摇欲坠的传达室居然还有个胖墩墩的老头在值班。ALINE忙跑上去,亲热地和老头打招呼:“师傅,您好!”
胖老头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又从眼镜片上方瞅了瞅毛流和胖子,慢条斯理地问:“你们有什么事?”
“我们向您打听一下,这个楼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用的?它有什么来历?”
“你们问这干什么?”
胖子给老头递上一盒烟,笑嘻嘻地说:“我们是测绘局的,要重新修订本市地图,今天先来实地考察一下。麻烦您了。”
老头长长地哦了一声,收下了烟,神色诡秘地小声说道:“这个小楼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很凶险,还经常闹鬼,一般人都不敢来呢。”
“闹鬼?”
“这里早年是法国人的教堂,后来他们吃了败仗跑了,过了好多年又落到国民党手里,听说吊死过人,后来就没人住了。可是经常一到半夜,这楼里就没来头地亮起了灯,还有说话声,你说不是闹鬼是什么?”
“您亲眼见过吗?”
“我刚来一个多月,这些都是听别人说的。”
“现在这楼里住的是什么人?”
“哪还敢有人住?我们公司刚把它买下来,打算过了年就拆了重新盖楼。”
ALINE还要问,胖子忙拉了她一下,对老头笑道:“我们还要向您打听一下,对面是什么地方呢?”
毛流奇怪地看着胖子,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老头笑眯眯地看看对面,满脸羡慕地说:“那片房子可是本市最贵的,住的都是有钱人。就说那个庄园别墅吧——对,就那个红亮亮的楼,它在我们这里可是出了大名了,外号叫‘别墅王’,听说足足有三千平米,够奢华的!不过盖好都一年多了,一直没人买得起。前一阵才听说有个台湾老板花了五千万给买下喽。厉害吧?”
胖子若有所思地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别墅。毛流嬉笑道:“你不会是嫉妒了吧?”
胖子叹气道:“贫与富果然不相同啊。”
三人啧啧感叹一番,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老教堂上。
不说别墅王,单是与邻近那些光彩照人的写字楼相比,这幢破旧的小教堂也很不起眼,外表看起来虽然比较完整,古典的法国建筑风格还依稀可辨。可仔细一瞧,就会发现它早已破败不堪:邻街的花色窗玻璃大多都被砸裂,露出猛兽大嘴般的黑洞。大门和两侧窗已被人拆除,二楼的门窗则被木条钉死了。
ALINE举起望远镜里,从玻璃的残洞看进去,只见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瓦砾砖头以及遗弃的杂物堆在杂草丛生的庭院里,远远望去,显得有些神秘。满墙的爬山虎铺天盖地攀满两侧,色彩浓郁得有些阴森,大热天竟也让人不寒而栗。
教堂南边的一带几乎全是工地废墟,掩映在一片树阴之下,其中最醒目的是一个框架结构的烂尾楼,据看门人说以前是一个大厦,因为资金问题已经停建多年,地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