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奇先冲到了那里,鲍比和巴尼紧随其后。他们在墙壁前停了下来,盯着那面墙,三人脸上浮现出相同的几乎要呕吐出来的表情。
“狗娘养的!”米奇大声嚷嚷。他抡起拳头朝墙上挂画留下的印子处挥去,打得他的指关节上全都是血。
波洛克的画不见了。就像毕加索和塞尚的画。他真想杀了干这事的家伙——那个无耻窃取了他的梦想的人。
有人给他们设了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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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分 12
听上去有点傻……一杯橙色马提尼酒……一条帆船静静地漂浮在蓝蓝的加勒比海面上……
在我接到出事的消息时,脑海里正浮现着这些美事。
我把车停在市中心南路,对过就是棕榈滩消防局,看着一辆又一辆警车闪着警灯呼啸而过。我干得可真是太棒太棒了。
我试图想象着苔丝和我一起挨着躺在甲板上。她穿着紧身泳装,一身漂亮的古铜色,漂亮极了。我们正呷着马提尼酒。不知道是谁为我们调的酒。好吧,那就再加进一个船长和一些船员。不过还是在加勒比海上。这酒可真好喝啊——。
就在这时,迪的声音从劈啪作响的对讲机里传来。“奈德,你在哪里?奈德!”
一听到她的声音,我又浑身紧张起来。应该是到九点三十分我们返回沃思湖会合我才能听到她的声音啊。她听上去十分恐慌。就在那一刻,我突然预感到加勒比海的那一幕永远都不会发生了。
“奈德,出事了!”迪大声吼着,“快过来,马上!”
我拿起对讲机,按了一下“说”字键。“迪,你说‘出事了’是什么意思?”
“行动砸了,”她说,“都他妈完了,奈德。”
从孩提时起我就认识迪,她总是这么酷,但从她声音中还迸发出无比的失望和愤怒。
“什么叫‘砸了’?”我说,“鲍比和米奇他们都没事吧?”
“快过来,”她说,“米奇正联……歇医生。这个畜生给我们设了圈套!”
满分 13
那一刻,我的心脏几乎都要停止跳动了。迪说“给我们设了圈套”到底是指什么?
我脑袋耷拉着靠在方向盘上。我只知道那个名字——加歇。关于这个人,米奇从来没告诉我们更多的内容。不过眼下很清楚的是,这次行动玩完儿了。我的一百万也玩完儿了。我接着想到可能事情会更糟。糟得多。米奇、鲍比和巴尼可能被逮住了。
我挂上挡位,可是拿不准该往哪儿开。是去我们在沃思湖的藏身所呢?还是去我在索尔那儿的家,或者还是哪儿都不去?我突然感到一切都深处危险。我在索尔那儿的工作和住所。我的人生。我脑海中闪现出苔丝的身影……所有这一切!
我开着车向右拐进了皇家棕榈道,朝着通往西棕榈滩的渡桥驶去。
突然间我周围全都是警笛声。我僵住了。我回头一看,警车正朝我逼近。我的心脏就像触电般猛地一震。我被捕了!我放慢车速,等着他们过来。
可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们从我身边疾驰而过。两辆黑白相间的警车。他们找的不是我,甚至也不是朝着海之屋或我触响警报的任何一所房子的方向开去。真怪。
他们突然在椰林道转弯,那是离桥最近的一条大道。他们来了个急左转,警笛刺耳,警灯狂闪。根本搞不懂他们要干什么。
城里出了这么大乱子时,还有什么更重大的事情让他们奔赴前往?我跟着他们,至少跟了好几条街。警车拐进了澳洲大道。我看到他们在半路停了下来。
那里已经停有很多的警车,还有一辆运尸车。
他们把车开到巴西庭院酒店门口。我开始感到紧张不安。这是苔丝住的地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我把我的庞迪克停在街尾,慢慢步行靠近酒店。从酒店门口到街对面围着一大群人。我还从来没在棕榈滩见过这么多警车。真是疯了。我们才是他们该追捕的人。我想我最好还是赶紧回到沃思湖,但迪的话在我耳边回响。这畜生给我们设了圈套。圈套,怎么设的?
酒店门口围了一圈旁观者。我挤了进去。我迎面走向一个身穿白色线衫和背心裙、手里牵着个小男孩的女人。“出了什么事情?”
“出了起谋杀案,”她忧虑不安地回答道,“所以才有那么多警车。”
“哦。”我咕哝着。
现在我越发感到恐慌了。苔丝住在这儿。我推搡着人群往外冲去,全然不顾。身着黑色制服的酒店员工都站在外面待命。我一把抓住一个前台接待员,是我白天见过的一个金发女子。“能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吗?”
“有人被杀了。”她摇摇头,眼里一片茫然,“是个女的。在酒店里。”
“一个女的。”我盯着她的眼睛。此刻我的头已经开始要爆炸了,“你是说一个房客?”
“是的。”她看了看显得有点古怪的我。我不敢确定她是否还记得我。“121房。”她说。
我突然感到天旋地转。我整个人呆住了,嘴唇颤抖着,想说但什么都说不出来。
121房就是鲍加套间。
苔丝死了,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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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分 14
我一直等在那里看担架抬上运尸车,直到我看到从裹尸布里垂下来的苔丝的手,她手腕上还套着那三个金手镯。
我从人群当中退了出来,感到我的胸口都要炸开一般的痛。我所能想到的就是我才刚刚离开她没多久,仅仅几个小时以前……
我得离开那儿。到处都是棕榈滩的警察。我担心他们还会来找我。
我浑身战栗着走到车前,喉咙口有什么在飞转一般地恶心,我在某户人家新修剪的草坪上呕吐起来。
苔丝死了。
怎么可能呢?我才刚刚离开她。我刚刚和她度过了我这辈子最美妙的一个下午。酒店女仆说是谋杀。是谁?为什么?怎么杀害了苔丝?
在一片晕眩中,我开始回忆我们最初相见相识的那些日子。我们是怎么相约再次碰面的,还有海之屋行动是怎么计划的。
一切都毫无关联。只是个巧合罢了。真是个可怕的巧合。我强忍着不哭出来。
可是,我实在是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像决了堤一般喷涌而出。
我耷拉着脑袋待在那儿,脸上泪痕斑斑。我意识到必须马上离开。可能下午见过我的人会认出我来。那个金发前台小姐!今晚发生了这一切,我无法去向警察澄清自己的清白。我把车从路边开出来。我不晓得我到底要去哪里。就是离开。
满分 15
一个左拐弯,接着又一个左拐,我重又来到皇家棕榈道。我脑子一团乱麻,浑身都让汗给湿透了。我迷迷糊糊地一直开到沃思湖。一切都变了。我生活中的一切。这样的巨变以前曾经发生过一次——在波士顿的时候。可是这次,我想我无法再重新振作了。
我从95号公路拐到第6大道,苔丝晃荡着的手腕的可怕情景和迪报告坏消息的令人心悸的声音不停地在我脑海中交织。
米奇的房子离高速公路不远。这条路上没有顶级奢华的礁岛酒店,没有高档的碧丝餐厅,也没有特朗普的私人度假村。这条破烂不堪的路上只有箱式简易房和拖车式活动房,人们坐在折叠椅上喝着啤酒,可以看到他们的车库里停的是货车和哈雷摩托。
一辆警车从我身旁飞速开过,我的心又揪了一下。接着又是一辆巡逻警车。我在想是否有人认得我的车。也许在棕榈滩有人认得我的车。
我把车绕到西街,离米奇和鲍比租的黄色小屋没多远了。
我的心都快到嗓子眼儿了,一阵恶心。
就像刚才一样,到处都是灯光闪动的警车。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人们——穿着白背心和紧身上衣的人们——从屋前草坪聚拢过来,朝街上观望着。到底出了什么事?
米奇屋子所在的那条街上设了路障。到处是警察。闪动的警灯仿佛显示这里是交战地带。
一股强烈的恐怖感油然而生:警察发现了我们。一开始只是害怕。整件事情都会被暴露。我罪有应得,谁叫我白白卷入这种蠢事的。
不过紧接着就不光是害怕了,更像是一种情绪的突变。我看到闪动灯光的车辆中有些是急救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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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分 16
我从车里跳了出来,挤到人群前面。不会再次发生悲剧了吧。决不会,决不会。
我从边上慢慢靠近一个穿着看门人衣服的黑人老头。我都没张口问,他就冲我说:
“那所房子里发生了大屠杀。”他摇了摇头,“死的是几个白人,其中还有个女的。”
所有人都盯着米奇的屋子。
我像是犯了一次最严重的心脏病,胸口紧迫得让我无法呼吸。我站在半昏暗的地方,嘴唇颤抖,泪水从我面颊淌下。他们刚才还活着啊。迪还叫我返回。米奇、巴尼、鲍比和迪。怎么可能就死了呢?就好像你从噩梦中惊醒,发现一切都没发生。
但这是真的。我注视着那所黄色小屋以及那些警察和急救人员。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我冲破人群,刚好看到前门被打开,急救工具首先出现,人群开始骚动。医护人员推出了担架。
其中一具尸体上的遮盖布被掀开了一角。“一个白人小伙。”有人说。
我看到了鬈曲的红发。米奇。
看着他的尸体被推往运尸车,我忽然回想起二十年前的时光。在学校的时候,他老是在我背上猛地来一拳,这是他古怪的打招呼方式。我从来没防范过。课间时走在走廊时,啪!他打得可真他妈痛!然后他就要我给他个两毛五分的硬币,以免再遭拳头之苦。他瞪大双眼,挥舞着拳头。“怕了吧?”有一天,我终于再也无法忍受了。我什么都不管,上前就给他一击,把他打倒在冷气箱旁,在他背脊上留下那一道伴随他整个中学时代的伤疤。他站了起来,捡起散落一地的课本,向我伸出手来。他手里有大概四块钱,全都是硬币,都是我给他的硬币。他只是朝我笑笑。“我一直等着你出拳呢,小奈德。”
这就是在那一瞬间在我脑海闪现的镜头。接着又出来几副担架。我数了数,四个。这世界上我最要好的四个伙伴。
我从人群中退了出去,感到仿佛被围了起来,落入了陷阱。我的胸口像是有万匹奔马踩过。我推着人浪出去,那些人们正往前拥去,想要好好看一眼尸体。
一个想法给我近乎毁灭的打击:一个救生员要是连命也救不了,还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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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分 17(1)
我已记不清接下去发生的事情。我只知道自己跌跌撞撞返回车上,快速驶离,越开越快。
我快速考虑自己的出路。我还有什么选择呢?投案自首?得了,奈德,你参与了一起盗窃,你的朋友们都死了,有人一定会把你和苔丝的死联系起来,他们会以谋杀罪把你告上法庭。我思路混乱,可有一件事情十分清楚:我在这儿的生活都完了。
我把电台调到地方新闻频道。记者已经在谋杀案的现场。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死在棕榈滩最豪华的巴西庭院酒店。四名身份不明者以集体处决的形式被人谋杀于沃思湖……还有其他新闻。棕榈滩发生一宗大胆的艺术品抢劫案。据报价值六千万的名画不翼而飞!这么说来还有一起盗窃案。但新闻没有提到警察是否认为几起事件之间有联系。谢天谢地,没有提到我!
我开过弗拉格勒桥回到棕榈滩已过了晚上十一点。在凤凰木道中间停着两辆警车,警灯闪烁,道路封堵。我敢肯定他们正在搜寻我这辆庞迪克。
“游戏结束了,奈德!”我说着,几乎要投降了。可是我开过时并没人拦我。
跟城里所发生的一切相比,这一带是这么安静。棕榈滩烤肉店还是那么热闹。还有古奇纳餐厅,从那里传出悠扬的乐曲声。然而街上还是十分宁静。这让我想起一个笑话:巴格达遭受空袭时市中心亮的灯光也要比棕榈滩晚上十点以后的灯光多。我在市中心路往右开到海沫街,然后折到左边的沙滩。我用遥控打开大门,谨慎地开进150号。我祈祷千万不要有警察出现。求你了,上帝,现在别出现。索尔屋里黑着灯,庭院里也空无一人。我的祈祷灵验了,灵验了一小会儿。
索尔要么是在看电视,要么已经入睡。管家薇妮应该也是。我把车停在院子里,朝车库楼上我的房间跑去。就像我说过的,我在那里的生活从此就结束了。
我在棕榈滩听说过这样的话:棕榈滩有怀揣几千块钱的“百万富翁”,就是那些口袋瘪瘪但硬装作很有钱的人。这儿有旧阔,也有像索尔这样的新贵。老一辈的有钱人总是彬彬有礼,更乐善好施。新崛起的那一批则往往成为这座小城的麻烦——不知足,不友善,还总要为他们从不义横财里分几杯羹给慈善事业而惴惴不安。可索尔是个谦谦公子。他只是叫我为他打扫泳池,带他的黄色拉普拉多猎犬去看兽医,有时他有约会时帮他开车,还有帮他洗洗车。事实证明干这些活儿是挺愉快的事。索尔在棕榈滩西部车店购入值得收藏的新车的频率跟我从大片影碟店里换租DVD一样快。一眨眼工夫他就有了一辆原属摩纳哥雷尼尔王子的1970年出的六门梅塞德斯·普曼豪华轿车、一辆1965年的野马敞篷跑车、一辆用于平时闲逛的保时捷、一辆用于重要场合的巧克力色宾利……这是你在棕榈滩可以看到的最典型的豪华车库。
我从床底下拖出两只帆布行李袋来,开始往里面塞衣服。T恤、牛仔裤、几件毛衣。还有我从十年级起就珍藏的有雷·博克亲笔签名的冰球球杆。几本我读不厌的书:《了不起的盖茨比》、《太阳依旧升起》、《远大前程》。(我猜我总是幻想有一天弱者能击败统治者。)
我飞速而潦草地写了张条子给索尔,说明我突然不辞而别的原因。我可不高兴这么离开。索尔就像亲叔叔一样待我,是个真正的好叔叔。他让我住在这所豪宅,而我要做的不过是打扫泳池、洗洗车、跑跑腿。我觉得自己就像个无赖,偷偷在黑暗中潜逃。可是我还有什么其他选择呢?
我一把抓起所要带的东西,往楼下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