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亲芳泽。”
“不怕无涯找你算账?”
“要算早算了,放过我一次,就意味着吞不掉我。”雍寂自信满满。
绿光横扫而来,雍寂一惊,握住三条灵魂向旁避开,“你不怕他们就此魂飞吗?!”
湛明婵冷笑道:“我都保不住自己了,还管得了他们吗?不要说一个舍友和两个不太熟悉的人,便是我亲娘老子在此,也干脆同归于尽,黄泉下还能一家子团聚,总比丢下一两个在阳间以泪洗面要好。”
说话间她法诀一捏,刚刚布下的护身阵法的符咒听话地飞起,集结到她的身旁,弹指间飞射到四周墙壁上,贴了个牢牢实实,湛明婵眉头也不皱一下——捏诀对于她而言,仿佛喝口水一样流畅而不用过脑子,几乎是凭着惯性,她就已扣动了最后一个法诀,只见那十二张符咒齐齐放出一股子淡淡的,稀薄的,血红中带着暗蓝的光来,或是称呼为气体更加妥帖,但又似有实体,初刻还缓慢流泻,不到几秒便如泄漏的瓦斯一样滋滋喷薄,势不可止。
雍寂挟持着三缕灵魂,浮跃在空中,他惊奇道:“小掌门,你不会真要让大家同归于尽吧?”
湛明婵眼见血蓝雾气已在这一方空间弥漫开来,她抬起法杖说:“你是神仙,应该知道我此刻只要一放力量,会有什么后果。”
“你撕破了此间的玄黄之力,缔造的是相反的负能量,这样的浓密度啊……”雍寂却依然微笑,“你此刻一旦发动了玄黄之力,哪怕只有一丝半星,也都犹如将火星投放到煤气泄漏的现场一样,连绵地爆炸,将摧毁这个空间百次。”
雍寂吁了口气,“这是犯忌的,小掌门,大忌!便是神仙都不敢犯的,你这么做了,让无涯如何替你压下去呢?”
“需要他吗?”湛明婵微笑道,“死都死了,还管这些做什么?”
“你若是真不在乎,又何必三更半夜跑来搭救童盈?”
“女人善变,到了此间,嗅到气息不对,就改主意了,反正也救不到。”
雍寂大笑,忽地抬起左手,一道仙光乍然亮起,“我不一定死,但是你可就死定了!”
那团仙光轰地要冲破最后的限制——就仿佛一只放在瓦斯房间的容器,里面那一团微弱的火苗子,要破掉拘禁自己的容器,点燃整个屋子,那容器的壁子已经很薄很薄,只差一丁点,就要接触到外界的空气,拉开爆炸的序幕——
但是另一只容器及时的包过来了,仙光被控制在一只血蓝色的球体内,一时半刻,动弹不得。
白瑢手臂平伸,手心敞开,一枚戒指虚虚地浮在空中,她指头上牵引出了五条细细血光,拉着戒指的周围,不让这枚戒指脱离掌控。
“我不会让你死的,明婵。”白瑢微笑道,“你快走,这里交给我吧。”
湛明婵说:“你使用的是负面力量。”
“否则会爆炸的。” 白瑢微笑,“别管我怎么制造出来的,立刻挪移回无涯的房间,他应该已经回去了,会接应你的。”
湛明婵摇摇头,“既然他回去了,”——她选择相信白瑢的话,相信无涯已经回去了,“——那么他会看到我的字条,他会立刻找到我,我们不需要撑太久。”
湛明婵伸出左手,一道血蓝色的符,夹在她的指缝间,这种颜色的符,和那释放出来的气体,和白瑢手心控制住的力量同色的符咒,她不会用,正常情况下,所有能够动用玄黄之力的人,都不会用——它的出现,意味着接下来以其为媒介所使用的一切力量,都是被割裂的负能量,与玄黄之力相对的,充满邪恶,戾气,宛若光明下的黑暗。
白瑢笑道:“明婵,如果你没有破釜沉舟的决定沦落,那么就别这么做。”
“别废话了,我不想沦落,但用什么方法,是否犯忌,要看情况。”湛明婵道,“看看我们两个人,能不能拖延住一个神。”
白瑢道:“并肩作战。”
湛明婵嗯了一声。
不喜欢你,白瑢,真的厌恶你,但是我做不到,抛弃你。
第九章 扭曲的战斗
后来的后来,她勾起指头算着,事不过三,事不过三,她和白瑢的并肩作战,果然只有三次。
已不想回忆,因为抗拒的复杂心态,让她不能真正去面对,但这个时刻,她靠着床头柔软的垫子,听着轻缓的嘟声——有点扰人,但也习惯了,竟不再当作声响,只觉得夜深的时候好安静,安静的时候,记忆才会落地,可她到底慢慢摇头,试图摇散关于白瑢的记忆。
慢慢地支起身子,慢慢地伸手,慢慢地拉开窗帘,却看到冬雪皑皑,不知何时,已覆满了街道,蜿蜒着伸向天际,她怔忡,以为幻觉,因是犹记得落日那刻,还是晴朗,天边镶了金边,有嫣红的底子,想了想,父亲和哥哥们都没提过会下雪,毕竟刚刚入冬,但幸好都知她怕冷,不到深秋,房间就供了暖。
这雪,来的突兀。
觉得腿上沉沉的,自是小丫头抱着法杖,睡得正香,杖头上还留着泥巴——这是和小伙伴玩过家家,擀泥巴制的饺子皮的痕迹,玩够了,当成飞行扫帚,一路骑回来的时候,父亲还在,那脸色相当不好看,但当了自己的面,父亲到底不好发作,何况又隔了辈,闷了一会儿,竟还是无可奈何地对小丫头笑了。
小丫头要自己抱抱,抱着抱着,就赖着不走,哥哥们拉不走,嫂子们劝不下,父亲还是不好意思发火,小丫头还没上学,可小脑袋格外聪明,知道当了自己的面,谁都奈何不了她,自然就更不肯离开,要睡在这里,于是就睡下了,睡得香甜。
湛明婵叹息,本想下去,拉开窗户看雪,但为了小丫头不被冻着,只好放弃,其实隔着玻璃看也很好,可望而不可触及,她觉得这是一种熨帖的安慰。
睡不下,从床头柜上摸出了那只匣子,湛明婵拧旋了台灯——把灯罩拉了拉,以免惊扰了小丫头,然后打开匣子,随手拿起了里面的一封信,展开,无奈地笑了。
明婵,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并肩战斗吗?面对雍寂,那个任逍遥的神……
试问天下:
两个人对一个神,有多大胜算?
要看是谁。
湛明婵和白瑢,是后世公认的玄黄界佼佼者,纵使一个性子别扭而柔弱被动,另一个虽笑容明媚却是心狠手辣,但从所能掌控的力量来看,无人能望其项背,尤其是前者。
被无涯上仙强行压下来的那场钱柜之战,重要的不是打到了谁——事实是谁都没被打到,只有被牵连很惨的,而那瞬间暴发出的破坏力,才是真正可怖。
玄黄界数得上名号的世家和自立门户的半仙们,最早在开战半分钟内,最晚也在三分钟内,都测出了这座城市的某一点上,突然暴涨起格外强大的负面力量,并且浓缩在一个空间而不外泄——如果一只煤气罐子漏了,漏到外面去,空气稀释下,不会有事,但若集中在一个密闭空间,擦枪走火,后果不堪设想。
玄黄界的诸位,谁都不会真赶过去,于是属于昼伏夜出的鸟儿们的夜空,被各式傀儡霸占走了。
在无涯上仙赶来之前,参战的两人一神,全都毫无所惧地犯忌了,他们不断地撕裂玄黄之力,使用负面力量互相攻击,攻击的轻重,已不在招术的灵巧上,更不在咒文的熟练上,而是取决于负面力量的驱动力——黑暗。
简言之,湛明婵要做到的,就是让自己在此刻,变得邪恶而疯癫,让最痛苦,最愤懑,最恶毒的念头占据自己,缔造出毁天灭地的冲动——如果可以达到这个境界的话,那么负力量在她的手下,将变得格外强大。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到这一点,只是想,像白瑢一样为所欲为,像雍寂一样自由放肆,看,他俩已经交手了,对负面力量的运用简直就是得心应手,快点吧,制造出黑暗驱动力,就是释放心中的猛兽,好吧,一个再合情不过的理由,你们都来吧!所有的黑暗,所有的负面的力量,都在我那贴了禁忌符咒的法杖上聚集,将我拉入魔界去当魔王,驱策着与光明背道而驰的能量去征战沙场,譬如……
譬如……
譬如当年死在英语班上的那几个,白瑢说得没错,你们死也不会挑时候,我不喜欢太晚回去,你们好死不死的,生生耽误了我的时间!那个丁樱,让男的J了,反正你都杀了那男的了,还追杀其他人干嘛?杀就杀吧,你丫不会挑个好时候?非误我的事儿?还想拉着我当见证,甚至想杀我灭口?我氧化钙你啊!你不死谁死啊?我不让你死让谁死?那个绿眼影方冉,打了我一巴掌,后来你死了,死的好,死的妙,你不是有力气打人吗,带种你活过来接着抽啊!
譬如苏婷,你就是想要我跟着你一起送死么,半年没和我联系,冷不丁一个电话亲亲热热好姐姐好妹妹的,要我去你家做客啊,陪你表姐啊,你假不假啊?沈秋夕,你明知道你老公是妖怪,你明知道自己肚子里怀着小水獭,还装个什么惊恐?还护着谁呢?游祈安你个笨蛋,那么急着死,赶着投胎啊?至于沈秋凡,你就找吧,慢慢找游祈乐吧,我看你能坚持多久!假吧假吧,都在人前假吧!
譬如宿鹏,先杀人再玩自杀又把刀子对准了我,你丫死啊死啊,带种就直接血溅当场,啊,对了,你总算是死了,你终于死了,你活着就是最大的不幸,白瑢说的太对了,你丫真不该生下来!
譬如叶小柔,你丫怎么没一辈子当鹦鹉啊?我他妈烦你好久了,别再装柔弱了,你当我不知道,初二下半学期,那次模拟考试之前,我问你那么重要的英文单词,你丫愣是给我拼错了!我英语不好,你丫参加比赛拿奖的也不好了吗?事后你无辜地瞪着水眸唉声叹气说自己一直就那么记的,我信不信呢?无论信不信,我已经受不了你来不来就捂着嘴巴红着脸蛋到处飞眼睛,一副好羞涩好腼腆的小德行了,真他妈的恶心!我一看你这种娇滴滴的小女人样,我就特想一巴掌抽歪了你那张脸。
还有周佳,你一口一个“康夫人”的,烦不烦人啊?!你真以为你这绰号很有创意,我很乐意接受吗?!还有康昭,看个电影抖腿,以前就抖个没完没了,白瑢说得太对了,抖得人头晕眼花耳鸣的,一个老爷们他妈有这么毛病?跟谁学的?!
还有杜嬛,顾剪秋和常菲,告诉你们丫别玩别玩,非玩不可,怪力乱神,不懂不要碰,自己控制不住的,怎能贸然试验?好奇啊好奇啊,我怎么说怎么不听啊,送了命了吧!
陆微暖,我早就受不了你了,你就是存心和我过不去,高中的时候到我这儿装柔弱,一面装着柔弱一面抢我朋友,高二那会儿,沈清辉和我疏远的事儿,我不信你丫没从中挑拨离间!靠他妈凭着英语分数学分,你丫哪次模拟成绩不比我高出五六十的,非他妈和我考一所学校,知道不知道高考的时候一分一操场的人,你丫带着高分跑这儿屈就,存心和我抢名额来啦?!你跟着无涯那里搂搂抱抱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你他妈气谁呢?我真不明白你这么个不是东西的玩意怎么还能扮出清纯的样子,叫老师同学都喜欢你呢?!
还有湛明菲,白瑢说的没错啊,你给我小心着点呢!别以为我收拾不了你,惹火了,我一杖过去,送你和你肚子里那孽种一起上西天!
湛明嫣你不要脸,你妈不要脸你也不要脸,你妈抢了我妈的男人,你现在来抢我的位置,还装出一副娇弱弱的小样子,我最恨你们这种德性的女人!和陆微暖,叶小柔一个德性,娇弱弱地让人怜爱,背后行恶毒之事!
你们这群让我不痛快的人,都死了得了!
白瑢不是说过吗,像帝王一样生杀肆意,我拥有干掉不顺眼的人的力量,为什么不随心所欲的做出来呢?
碍着我了,干掉!
干掉都干掉!
这冰冷的台子挡住了我,击碎之,还有这飞溅的石块,波及到我的额头了,好,都弄成粉末!让这些碍事的锅碗瓢盆,统统化作乌有,让这撞到人的墙壁彻底破碎,看着它们一块块倒下,愉悦而轻松,抬头,天花板上的吊灯晃悠悠,看着眼晕,粉碎之,远处没了墙壁而暴露无遗的卫生间,水池子白净净的扎眼,粉碎之,看着远处那铺着毯子的地板不爽,轰一声过去,让地毯稀烂,地板一个大洞,真是太痛快了!你们要来阻挡我吗?不可能,我能让那地板变成洞,也能在你们的胸膛上开个口子,看吧,都躲开了吧,看吧,你们飞溅出鲜血了吧?看吧,你们挡不住我吧?
还有那木门,那里面的沙发,茶几,音响,都烂到永不能复原吧,还有这些人,居然还有人躺在地上挺尸,似乎有两张熟悉的面孔,那又怎样?我就知道你们不长眼,绊到我了,我很生气,我举起法杖要让你们这一屋子的人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我那捏着禁忌符咒的法杖劈下,血蓝色还带了圈幽绿的光芒向你们击去,我所缔造的鲜血淋漓将是什么样子呢?
是白瑢鲜血淋漓的左肩,她抱住湛明婵,“你会后悔的!”
“你会后悔吗?”湛明婵推开她再次举起法杖,白瑢坚定地再次抱住了她,“我不会,但是我知道你会。”
“我不会的,我受够了,循规蹈矩而唯唯诺诺,白瑢,你喜欢我这个样子吧?你一直坚持不懈地希望释放我的黑暗,你满意了吗?你不是说爱我,尊重我吗?快尊重真正的我吧,我等这一刻已经太久了!”
白瑢抱住了她,“明婵,我太爱你这个样子了,但是我太清楚真实的你面对这个样子,会是如何地恐惧而哭泣,你还没有做好准备呢。”
“你爱的是哪个我呢?嗯?”湛明婵笑道。
白瑢明媚地笑道:“初刻的你,现在的你,未来可能的你,真实的你,掩饰的你,说不清道不明的你,但总之是你就好了,我知道那都是你,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
她抱住湛明婵,贴上了对方的唇。
无涯来的时候,看到的是白瑢在亲吻湛明婵,湛明婵一动不动,法杖还举在半空。
他的袖子挥动,正在快速中和着整个K厅的负面力量,又来到了被击出了心脏,正往胸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