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脸,叽叽咕咕一阵,“你看清了吗?”
湛明婵苦笑着摇头,吴双和杨安就把她拉开了,“让虫子一个人仔细看,急也没用,不是都离开了吗。”
“废话,人是离开了,那鬼就不能跟着走啦?!那鬼就是没腿也能溜达不是!”雷雯凶巴巴地说。
杨安就道:“搞不好是看错了呢,曝光,或者是角度有问题。”
“那要不是怎么办啊?”
“不是就不是吧,这么多人呢。”
“废话啊,哪次闹鬼不是和人闹啊。”
她们这边小声闹着,湛明婵已经集中了精力,她将相机拿进了些,眼前是一张拍摄于永泰公主墓道的照片——真不知道这仨人在这里照个什么像,吴双斜挎背包,搂着陈素,陈素背着双肩背,搂着雷雯,雷雯的右手下垂,提着小坤包,左手还举起一把团扇,那团扇的后面,半遮掩了一只手。
当然不是雷雯的手,雷雯的两只手都忙着呢。
放大。
是从正面摸到了雷雯的脖颈,细白的手指,下半截让团扇的边缘挡住了,五个指甲盖,还涂了蔻丹。
放大,集中到团扇上。
像素已经跟不上了,但是依稀能看出是最普通的那种仕女团扇,大概着了红裙。
湛明婵想了想,她记得从旅行第二天起,雷雯手里就多了这么把扇子,来不来就扇扇,虽然她和雷雯不同车,也不同宿,但是自由活动的时候碰上过,交谈过,密切接触过,一个月了,她没发现问题,雷雯也没遇到问题。
是在墓里出的问题吗?
“谁拍的?”湛明婵问,“杨安?”
“不是,请一男的帮忙拍的,也是游客,挺年轻的。”吴双过来指点,“后面还有,这张,你看——素素的脑袋顶上——”
墓口,雷雯和吴双的胳膊扬起来做成了心型,下面罩住了陈素,只是雷雯的手里还拎着那把团扇,于是很清楚的,阳光下,一条雪白的小臂从团扇处延伸着,一路垂到了陈素的脑袋上,指甲没入头发中。
第三张照片要更骇人一些,这回是在华清池,雷雯和陈素都半遮掩在吴双的身后,吴双着了嫣红的高腰裙和长襦,扮了一副贵妃样,她拿了雷雯的团扇放置于胸前,双手握着扇柄,还有另外一双手臂,从前面抱过去,搂住了吴双的脖子。
湛明婵抬头看吴双,后者神情可怖,“刚拍完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她肯定地说,“刚刚发现的。”
“雷子,这把团扇在哪里?”湛明婵举起相机。
雷雯就拖出了所有的行李,大家帮着她翻找,湛明婵已戴上阴阳镜观察这个近乎封闭的空间,她站起来从这一边又踱到了那一边,除了收获到一些睡眠轻的旅客的不满以外,还未发现其它的不妥,摘下镜子走回去的时候,三个人对着扇子发呆。
“怎么了?”湛明婵轻声问了一下,就知道答案了。
扇面绘制着小园香径,月下径上,一片留白。
仕女消失得天衣无缝。
将符咒分发给雷雯三人后,湛明婵劝她们先休息,不要太紧张,然后她带着杨安往回走,“真的不会有事吗?”杨安问。
“不应该是太强的妖鬼,戴着符,足够让邪性不敢靠近了。”湛明婵举起扇子,说,“不应该的啊……”她低声自语,“这扇子……”
翻来覆去,甚至把阴阳镜当作放大镜,贴上去照,“很普通,绝对很普通,地摊卖的话一元钱就足够了。”
“那女的是鬼?”杨安问。
湛明婵说:“我觉得是被点化的灵,有了一定的生命,但能力有限,再发展会成妖,可如果机缘巧合,就能修仙呢,不过也是万年后的事情了,至少咱们有生之年,这家伙能修炼成妖,算是百年罕见的天赋异禀。”
她又摇了摇扇子,“祈祷吧,如果她是留在了西安,那么咱们这趟火车上就是干干净净的,什么事情都不会有,呆会我让雷子把照片彻底清除,我给她的相机再清理一下,基本就没问题了,但如果她是跟着上了火车……”
“那她在哪里?”杨安紧张道。
“正在火车上转悠呢。”湛明婵说。
杨安面白,她们已走回了七号车厢,和安静的卧铺车厢比,这里似乎进入了一场晚会的□阶段,陈婉约开始念叨起“杀手请杀人”,这一帮子人倒是一个都不少,还在兴致勃勃,另有三桌是凑到一起打扑克的,只有极少部分的同学在睡觉,而且很巧,湛明婵那桌的六个人,走了她和杨安,剩下的周榭已经不在,只妆奁还摆在桌子上,另外的三个,和湛明婵几人平时也不怎么来往,此刻一个去玩杀人游戏,一个跟着打牌,就剩下丁菲在瞌睡。
“小榭呢?”湛明婵嘀咕,丁菲睡眼朦胧间摇摇头,换个姿势接着睡,杨安无意识地抚弄着妆奁,四处看了看,“去厕所了?”
湛明婵就说:“那你留这儿,我走一圈去。”
“干吗?”
“找仕女,万一还在火车上呢。”湛明婵说着,戴上阴阳镜就离开了。
湛明婵从车头往车尾,走了一圈,阴阳镜所能触及到的地方,基本正常,她抱着“仕女大概没跟着上车”的轻松心情,就开始往回走,小心地穿梭在酣睡中的十五号卧铺车厢里,借着走道的地灯向十四号车厢摸索,车子咚地震了一下,隆隆的杂声忽地消失,外面泛起稳定的明光,湛明婵扭脸看到“三门峡”的站牌,窗外的景物都停在地面上了。
“啊,停了。”
前面的通道处,有个女子轻轻着,声音很熟,一时想不起来。
然后是男声,“嘘……没人,没事了。”
通道是有灯的,但是很暗,墙上就朦胧地烙上了两道交缠在一起的影子。
湛明婵转身去了十六号车厢,她在那里呆了两分钟,脚底一震,车子开始缓慢挪动,站台的一切,都开始在眼前后退,湛明婵就微微有了一种不舍的感喟,她看着那制服整齐的站员,正站在安全线后,目送列车离站,还有三两个提包的旅人,匆匆地往车站出口走去,那间简陋的小卖部前,有位着了休闲装的男子——他刚才一直在这里,似是潦倒地蹲在了地上,抽着一支香烟,烟圈徐徐喷着,此刻,湛明婵的这节车厢经过了他,那目光就越过烟气,直直落在火车玻璃上,然后这个男子微微一笑,抬起手轻轻挥舞——
湛明婵浑身一抖。
雍寂!
本能地往后面的车厢奔走,湛明婵扒着玻璃恨不得钻出去,但是火车的速度已提起来,那车站转瞬就被甩到了几百米外,什么都看不清了,无尽的黑暗树林又成了窗外的景色,速度愈来愈快,湛明婵颓然一叹后,加快步子返回她所在的车厢——刚刚那对“偷情”的男女倒是不在了,路过十四号的时候,阴暗的灯火下,一只白乎乎的手臂就噌一下,直愣愣地横在眼前,但见五根纤细手指垂垂落落,尚自颤颤发抖。
雷雯。
这也就是湛明婵还禁得住吓,换了别的女孩,搞不好一声“鬼啊——”,列车长就得奔过来了。
雷雯拦住了湛明婵,“虫子,怎么样了?!找到那鬼了吗?”
这丫头恨不得从铺上跳下去,于是下铺的人就不满地,重重地翻身。
吴双也在隔板后探出了半拉脑袋,暗处,见其目光炯炯,显然也没睡。
“没事,真没事,符都带着呢吗?带好了就行,嘘,闭眼睡觉,精神稳定了,什么就都干扰不了你们了,睁眼就到家了。”
湛明婵小声劝慰着,雷雯半信半疑地躺下,“虫子,你说不会一睁眼,那鬼就飘在我旁边,看我呢吧?”
湛明婵戴上阴阳镜看了一圈,整节十四号卧铺车厢,此时一片昏暗,通过大小不一的鼾声,她几乎能嗅到美梦的香甜。
“没有,你放心吧,她伤害不了你的。”
“那也吓人啊。” 雷雯嘀咕着,“哎哎!虫子,你快看上面,素素那头发怎么就那么长啊,还垂出来了,这晃晃悠悠的头发丝啊……你说怎么就这么吓人啊,要不要把她喊起来,让她把头发栓上得了。”
“你喊她干嘛?”湛明婵戴上阴阳镜又看了一眼上铺,看不清陈素的样子,但是绝对是个人。
“没事,是人,大活人。”湛明婵调侃了一下,雷雯唉声叹气地翻了个身,隔断后的吴双就探着脑袋,使劲眨巴睫毛,示意湛明婵过来。
“怎么?”
湛明婵以为吴双有了新发现,但是这位姐姐只是用一种沉稳的兴奋说:“虫儿,我刚才没睡,你猜我看见什么了?就是你们班的那个女孩,大眼睛,卷头发,个子矮的那个女生,和一班的卞梁手拉手往后面去了。”
……
倒!
双儿不愧是双儿,就是比雷子淡定。
“卞梁是谁啊?”
我就知道汴梁啊。
“就是一班的一男的啊,”吴双很甜地说,“个子不太高,挺敦实的,皮肤白,他参加过拼盘大赛,雕了个萝卜花呢。”
……
“你说的都是谁啊,没印象。”湛明婵实话实说,因为军训的时候,学号靠后的她是和周榭所在的四班,以及吴双所在的三班一起训的,所以她和杨安都特别熟悉这两个班的女生,本班男女生和一班,五班的,基本没印象——认识几个一班的,也是因为和韦晓寒很熟悉。
“你们班的那个你总该知道吧,卷头发,眼睛大,还亮。”
湛明婵只是觉得吴双的眼睛更亮堂。
“是陈婉约吧?”她最后这么想,“她不是在玩杀人游戏呢吗。”
“那你回去看看她还在不在吧,反正我没看到他们回来。”
湛明婵想起了刚才在十五号车厢看到的那两道影子,隐约是一男一女,声音更是一男一女,她正纳闷为何那女声有点熟悉,此刻却了然了,竟也不觉有点八卦,想回去看看陈婉约还在不在。
雷雯那里传来了咚的一声,然后雷雯就叫唤一嗓子,于是附近的人都探了下脑袋。
陈素一身月白的连衣裙,披头散发地站在地上瞪雷雯,“你干什么?!”
她俩一起说。
“你吓死我了!”雷雯就带着哭腔说,“你知道不知道咱们碰到鬼了!你还吓人,打扮个贞子样儿干嘛啊!”
陈素十分地莫名其妙——她早就睡觉了,压根不知道照片的事情,大家也都说好了别再多吓唬人了,此时她只是甩甩头发,莫名其妙地说了句“你睡蒙了吧,我上厕所去,跟你打个招呼,你去不去?”
“不去,睡了!你回来也别再跟我打招呼!”雷雯气得蒙上了被子。
陈素跟湛明婵打了声招呼,就低着头去了卫生间,湛明婵嘱咐了吴双几句,然后很顺利地回到了七号车厢——途中碰到了余晖和乔冰冰,都是三班的,说是要凑人打牌,“素素牌技好,我们去卧铺找她去,就怕她睡熟了。”
“她大概在卫生间,十四号车厢,左手那个,直接敲门,架起人就走呗。”湛明婵这么说着,又加快步子回到自己的车厢,拉门,扑面撞过来的,果然是一派的歌舞升平,喜气洋洋。
丁菲和杨安一人占了一排的座位,披着衣服睡觉,湛明婵扭头看了一眼,陈婉约还在,正组织着新一轮的杀人游戏,而卞梁么?她不认识,何况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
“醒醒。”她推杨安,“小榭呢?”
周榭依然不在,而她所有的行李,包括装有贵重物品的书包,她一直翻看的杂志,都还安安静静地放在座位上——只是杨安的脑袋枕在了书包上,脸上盖着打开的杂志。
“嗯……我们到站了?” 杨安翻开杂志,迷迷糊糊地揉眼睛,气得湛明婵都要揪她头发了,“小榭呢?她怎么还没回来?!”
杨安半抬着身子,张望了一圈,“不知道啊,我困了就睡了,没看到她啊,她是不是去找四班的人了,我记得六号车厢里也有四班的人。”
“我从头到尾把整个火车都查了一遍了,没看到小榭。”湛明婵说,“咱们这边的卫生间都是无人。”
“那就不知道了。”杨安说着又要躺下,湛明婵碰了她一下,觉得不太对劲,“你身子怎么这样凉?”
杨安裹紧了不知从哪里借到的衣服,蜷在了一起,“吹空调吹多了,有点头晕,我基础体温低……困……别烦我了,去一边呆着。”
湛明婵恼了一下,看杨安又睡了,便不再理她,转头问刚说完“我宣布,卞梁被杀死”的陈婉约,“你们都看到周榭了吗?”
一堆人都摇头,陈婉约说:“不是一直坐在这里呢么?和你在一起啊。”
“我去了一趟卧铺,回来后就不见她了,又转了一圈,她还不在。”
夏清媛抬头道:“周榭是四班的那个吗?直长发,戴眼镜,个子大概这么高?”
她比划了一下,湛明婵点头,夏清媛就说:“她刚才一直坐在这里啊,我也没注意她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好像一眨眼就不见了,我就记得看到她打开妆奁梳头发来着,我还问她是哪里买的多少钱呢,然后我就没再注意了。”
裴优悠插嘴道:“我刚才看到她不在座位上,那个盒子是开着的,后来有个男的给阖上了。”
湛明婵想了想,自己和杨安回来的那次,妆奁是关着的,那周榭的“消失”,就是在这之前了。
“男的?什么样的男的?”湛明婵问道。
大家都安静了起来,大概是觉得不大对劲了。
裴优悠小声笑道:“我……我也没注意啊,我就是随便这么一瞥啊……穿着牛仔裤吧……”
湛明婵觉得背脊发凉,雍寂也穿了一条牛仔裤。
难道是他带走了小榭?
然后就下车了?!
一班班长钱煦本来在后一桌打牌,此刻也回头道:“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他问得严肃,声音又大,于是附近几桌的同学们都凝固了笑容,刚刚还热热闹闹的车厢,此刻静到能听清车轮的碾压声。
湛明婵说:“没事,大家接着玩,我就是找周榭呢,她可能补卧铺票了,我到卧铺看看吧。”
停了一下又转身,“对了,裴优悠,你那个虎头娃娃挺可爱的,能让我看看吗?”
裴优悠嗯了一下,站到座位上拽行李,翻来覆去半天,湛明婵就尴尬地说“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