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明婵笑道：“你现在情绪很不好，又要临产了，而我懂一点医术，希望多了解情况，才好照顾你。”
沈秋夕说：“太谢谢了，你放心吧，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她说：“我想休息一下了。”
湛明婵扶着她躺到卧室的床上，帮她拿好薄被，沈秋夕摸了下肚子，疲倦地说：“有些冷，能帮忙关上窗户吗？”
屋子很热，毕竟这是八月天。
湛明婵将窗户扣好，她看到外面阳台的地面上，洒着一大堆的碎片，于是她说：“我去关阳台窗户。”
在沈秋夕同意之前，她已经拉上窗帘，让这水色的布掩住她的背影，顺手带上阳台门，蹲下，捡起几张碎片放入裙兜，她迅速站起来，右手将纱窗打开，拧松了玻璃窗的钮子，把着把手，一点点往回拉。
背后一亮，沈秋夕打开了阳台门，“你？！”
“关好了。”湛明婵将纱窗重新阖上，“那边还有一扇。”
“不用了！谢谢！”沈秋夕急速地说，“你，你能扶我进去吗？”
湛明婵将沈秋夕扶回床上，“秋夕姐姐，你行动不便，不要老走来走去了。”
沈秋夕盯着湛明婵的手，湛明婵轻轻摊开，“要不要我们玩看掌纹的游戏？”
沈秋夕摇摇头，湛明婵为她盖好被子，关上顶灯，“如果有电话或者有人回来，我来处理吧。”
湛明婵说完便离开了，她关门的瞬间，看到沈秋夕直起了身子，双脚从薄被中探出，吃力地寻找着拖鞋。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听到阳台门开的声音。
她苦笑，背靠着卧室门，白衣裙的少女站在她面前，没有丝毫表情。
第六章 游祈安
湛明婵上网进入邮箱，将哥哥发过来的资料很快看了一遍，目光停留在“爬行纲”这三个字眼上，她反复看了很久，然后按下了“删除”。
她用手机给苏婷打了电话，对方还在医院里陪护，“没关系，我姑姑已经来了，可是她太忙了，她明天还有课，高三老师么，谁给你放假啊，咱们中考都他妈不让休息呢，你还记得吗……”
“婷婷。”湛明婵温柔地打断了她的话，“王奶奶全名是什么？”
“你问这个干吗？”
“又出现血字了。”
“……妈的……那怎么办……”
“而且是指名道姓的，我想核对一下，你知道，如果要让问题消失，最好主动去钻研这个问题。”
苏婷说：“王巧菁。”
湛明婵哦了一下，“王奶奶和人有仇吗？”
苏婷说：“又不是我奶奶，我问问姑姑吧，你等我电话。”
“你表姐睡下了，打手机，问问你姑姑，听没听过江郎。”
“明婵……”苏婷有些害怕了，湛明婵说：“你放心，没事的，我会照顾好你表姐。”停了一下，“婷婷，你见过你表姐的孕检结果吗？”
“啥东西？”苏婷疑惑，“我看它干吗？”
“从没见过？你表姐什么时候孕检？有规律吗？胎位正常吗？性别就算了，但是几胎看出来了吗？”
“……没听说过……表姐就说一切正常，我还问那么多干吗啊。”苏婷嘟囔，湛明婵微笑，“没事了，我等你电话。”
湛明婵刚挂断电话，一条短信插了进来，陌生的号码：
是你要见我吗？
湛明婵回复：
是的。
她重新登上了早上看过的论坛，那张帖子还在第一页，回复数量上百，因为案情迟迟没有官方的透露，小道消息正在肆虐，虚拟的世界包容了最大的好奇。
“冷风过境”和“冥濛雨”都没有再登录。
湛明婵重新登录了冥濛雨的博客，满是水滴的页面，普通的黑字写着拒绝非好友的访问。
湛明婵叹了一下，她注册了一个账号后，很快发去了申请：
你很像一个人。
湛明婵打了这几个字，停了一下。
我们保持默契而不直接说透，可以让我看看你的文字吗？
湛明婵将请求发送出去，手机正好来了新的短信：
明天上午十一点，上岛咖啡金源店，我会拿一本《中国国家地理》。
湛明婵滑上手机盖，博客上没有任何动静。
苏婷的电话来了，“明婵，我姑姑说王奶奶没有任何仇家，沈家也没有什么对头。”
湛明婵想了一下，“谢谢了，情况好转了吗？”
“心脏病突发，已经脱离危险了，啊，姑姑还让我谢谢你。”
“你表姐也睡下了。”湛明婵说，“明天我也该回家了。”
苏婷啊了一下，有些不舍，“没和你好好聊呢。”
“我们有的是时间聊，你家里既然有事情，忙完了，邀请我去你们学校啊。”湛明婵笑道，苏婷说：“那是一定的，但是明婵……你说……我们要不要去找个算命的来测测啊？”
湛明婵微微一笑，“婷婷，其实有些事情，只要说实话就可以了，如果不敢面对而去隐藏，事情只会越来越糟，你说呢？”
“……没错……但是你说这个干吗？和闹鬼有关系吗？”
“婷婷，帮我个忙好不好，也许咱们一起努力，也许不仅可以帮助你表姐家里闹鬼的事情，还能解决沈秋凡失踪的事情呢。”
“天，怎么可能？你有什么路子吗？”
“我没有什么路子，只是想了想，觉得两件事情有点联系。”
“好，你说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干点正事。”
“沈家人，你都还能搭上话吧。”
“可以。”
“尽量在不刺激人的情况下，问一下王奶奶和江郎的事情。”
苏婷那边静了片刻，“明婵，你不会是怀疑沈家奶奶……呃……年轻的时候闹了桃花债，现在讨债的人上门来了吧？”
湛明婵轻轻一笑，“也许呢。”
她从裙兜里取出了那几张碎片，是被撕碎的照片，湛明婵在灯光下，慢慢地摊开在电脑桌上，她数了数，捡起了七块碎片，其中有四块，上面是树枝，一块是一小片蓝天，一个塔尖，剩下的两块，男人只露了半拉脑袋，但是那仿佛是水润出来的眼睛太好认了，而女人只有下半张面容，红唇柔软，削尖下巴，皮肤很白，头发到肩膀，衣领是青色的。
湛明婵微微一笑。
第二天清晨，湛明婵在开门声中张开眼睛，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听着门外悄悄换拖鞋的声音，然后门被轻轻推开，“明婵？”
苏婷小声问了一下，湛明婵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她听到门又关上的声音，然后是洗手间的水笼头，又开始哗哗流水。
她就这样再次睡了过去。
直到八点才彻底醒来，偏头就看到桌子上放着准备好的早餐，湛明婵笑了一下，她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出来的时候，苏婷从沈秋夕的卧室出来，“婷婷。”她问，“你表姐还睡呢？”
苏婷点头，“对了，我和姑姑姑父聊了一会儿，呃，过程很艰难了，姑姑是真不清楚，姑父好像有点印象，说是儿时听他父亲，就是沈家爷爷说过点什么，姑父就记得是和他妈妈的那种事情有点关系，但是内容记不清了。至于表姐她叔叔婶婶，你也知道，他们的儿子失踪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湛明婵谅解地点点头，“婷婷，你表姐昨天为什么而哭？”
“我哪知道啊，她又不和我说。”
湛明婵说：“你表姐夫……”
门锁动了动，苏婷飞快地转过身子，防盗门已经被拉开了，湛明婵眼看着木门的门锁从水平方向开始挪动，整扇门轻轻往里一走，一只旅游鞋踏了进来，那男人穿着运动服，背着旅行包，风尘仆仆。
“表姐夫！”苏婷惊喜地小声道，“你终于回来了！”
游祈安将旅行包放到鞋柜上，他抬头看了一眼，目光跃过湛明婵的肩膀，停在了后面，湛明婵看到这个男人的瞳孔收了一下，眉毛挑起又落下，回复了原有的笑容，“婷婷，你表姐呢？”
“嘘――表姐还睡着呢。”苏婷说，“这是我朋友湛明婵。”
“你好。”游祈安礼貌地点头，“啊，谢谢你这几天照顾秋夕。”
湛明婵说：“应该的。”
她注视着这个微笑而温和的男人，普通的运动服和旅游鞋也掩盖不住他修长的身材和儒雅的气质，尤其是那对女人一样的水眸，眨一下睫毛，就会打动小女孩的心。
他刚才盯住了自己的背后，但是在苏婷，沈秋夕看来，自己的身后，是没有任何不妥的。
湛明婵偏头，卫生间的门开着，镜子里，能映出身后，白衣裙的女孩。
她微笑着说：“婷婷，那我就走了。”
“多留一会儿吧。”游祈安主动邀请，“吃完午饭再走吧，家里同时遇到几件大事，多亏你帮忙，要不然人手都不够。”
“秋夕姐姐的身体不错，只是别太紧张就好。”湛明婵微笑道，“孕检结果怎么样呢？情况还算顺利吧？”
游祈安的目光在湛明婵的瞳孔上停了一下，维持着笑容，说：“都是按时去医院的，一切都很正常。”
“是一个宝宝？”
“什么？”
“我是想知道，有没有多胞胎的可能。”湛明婵说。
“怎么可能。”游祈安淡淡道，“婷婷，给人家倒水了吗？”
苏婷不解，“明婵不是……”不是普通的客人，用不着这样待客。
“到沙发上坐坐吧。”游祈安对湛明婵说，湛明婵微笑着坐下，游祈安说：“婷婷，帮我看看你表姐。”
苏婷的脸色很诡异，“表姐夫……”
“婷婷，去照顾你表姐。”游祈安冷冷道，苏婷退后了一步，目光有些呆滞，一声不吭地走向沈秋夕的卧室。
身后有轻轻的出鞘声，湛明婵借着整理发辫之际，回头用眼神警告了一下。
白衣裙的女孩收回了剑。
“我称呼你为湛小姐是不是太生疏了？”游祈安为湛明婵倒茶，湛明婵微笑道：“您觉得方便就好。”
“婷婷说，家里发生了怪事，你也看到了？”
“是。有一双手，在蹂躏秋夕姐姐的肚子，或者说，是蹂躏肚子里的宝宝们。”湛明婵说。
游祈安笑道：“看错了吧。”
“也许。”湛明婵说，“游先生，您认识江郎吗？”
游祈安说：“没听过。”
湛明婵说：“我和婷婷，还有王奶奶都看到了，墙上，镜子上，玻璃上都是血字，写着：你还记得江郎吗？”
游祈安一脸迷惑，湛明婵问：“您真的不认识江郎？”
“我不知道你在说谁。”
“难道血字找错人家了？”
“我没看到过那些，你和婷婷太累了吧。”
“我们目前没有任何压力，没有旅游，没有剧烈活动。”湛明婵平静地说，“秋夕姐姐的奶奶是如何犯了心脏病呢？难道老人家也看花了？秋夕姐姐也看花了？我和婷婷都看花了？”
游祈安不解地笑：“但是我没看到啊。”
“秋夕姐姐说，你在的时候，一切古怪就会停止。”
“难道秋夕会认为和我有关？还是湛小姐你在曲解？”
“我是转述秋夕姐姐说得事实。也许那妖，不敢在你面前搞怪吧。”湛明婵平静地说。
游祈安笑着大摇头，“我？我不过是个普通人，怪力乱神的东西，呵呵……”
“您去黑龙江的自然保护区了？”
“是啊。”
“那您是否知道昆玉河入夏以来，捞出了五具男尸的新闻。”
“五具？又出事了吗？我走之前看新闻，只是四具，有结果了吗？还是野泳溺死？”
“是溺死，但不是野泳。”湛明婵说，“您知道的，案子没破，所以不会有准确的消息，一切都是臆断。”
“是啊，但是和我们都没有关系呢。”
“您最近去过河边吗？”
“我下飞机回家路上，会路过长河。”
“机场大巴？”
游祈安点头，湛明婵说：“您没有去过玲珑塔附近的河段？”
游祈安温和地说：“最近没有。”
湛明婵将兜里的碎照片掏出来，一片片摆好，游祈安看了一眼，“秋夕撕得？”
湛明婵说：“也许阳台还有，也许已经被扫走或者踢到缝隙下了。”
“她就是为这个才哭的？”
“我不知道，秋夕姐姐情绪不好的时候，我不在家。”
“误会误会，没想到都惊动了奶奶，秋夕一定是以为我在外面……”游祈安疲劳道，“看来，我回来真是面对了一个大烂摊子。”
“是啊，秋夕姐姐的堂弟失踪了。”
“我知道了，秋凡，我也让我的同事都帮忙打听，男孩子，真是的……”游祈安的脸色黯淡下去。
“我见过沈秋凡。”湛明婵说，“就在他失踪前一天。”
游祈安眼睛亮了一下，又摇头道：“前一天，很多人都见过他。”
“那天下着冷热交加的雨，我到孔庙附近办事，看到沈秋凡和一个撑着青伞的青裙少女在一起。”
“秋凡的补习班就在那附近。”游祈安遗憾地说，“可能是女同学，可能只是问路的人，偶尔让你看到了。”
湛明婵说：“那天晚上，我在快餐店又看到了沈秋凡，和那个青裙少女，他们在亲吻。”
游祈安的神色郑重起来，“湛小姐，你确定？”
“确定。”
游祈安犹豫了，“没听说过小凡有女朋友啊……”
“不如问问。”湛明婵好心地建议。
游祈安说：“我得告诉叔叔婶婶，失陪一下。”
湛明婵点头，她看着游祈安到厨房那边去拨打手机，咣当，厨房门关上了。
湛明婵打开沈秋夕的卧室门，苏婷呆呆地坐在床上，“婷婷。”
苏婷抬起头，她呆呆地说：“啊，我得看护表姐。”
“你出来吧。”
“我得看护表姐。”
“你这个白痴。”
“我得看护表姐。”
沈秋夕的肚子动了动，从内到外，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子宫里顶着肚皮。
“你表姐夫不是人。”
“我得看护表姐。”
“那你继续吧。”
湛明婵将门关上，回到客厅，她等得时间不长，游祈安就回来了，目光落在了沈秋夕的卧室门上，又扫向湛明婵，“没四处走走？”
“这几天走得挺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