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明磊肿了半边脸，他也不敢去揉，自知错误地低下头道：“父亲，我没有诋毁妹妹名誉的意思，我和大哥都不止一次问过您，那男的到底是谁，也早就商量好了要找过去，剁了他当包子馅的，是您不说，还不让查，其实我和大哥都怀疑过是无……”
湛明婵假咳了一下，“我们说正经的，时间不多了。小哥哥，好好说话。”
无涯被剁成包子馅？
嗯……那得是有史以来最难吃的包子了。
湛明磊爽快道：“是杨安。”
安静地立在一旁的湛明嫣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小哥哥不肯相亲啊——原来是心中已有佳人了，杨安？是那个被误会闯入密室偷盗东西，还曾经跑到咱家讨债的——”
“闭嘴。”湛明婵语调森冷，“湛明嫣，如果可以，请你出去一下，我要和父兄谈一些家务事。”
你他妈现在说话的态度，怎么有点像和无涯勾勾搭搭时期的陆微暖啊？
跟朵刺玫瑰一样。
你准备扎谁啊？
滚出去。
湛明嫣愣了，湛明婵从未这样对她不客气过，她不知所措地看了看湛修慈，湛修慈道：“你去我书房，整理一下这几天的会议记录吧。”
湛明嫣说了声“是”，有些委屈地离开了。
“杨安刚给我打过电话，她不能接受一个类似于包养情妇的耻辱条约，如果你坚持这样羞辱她，那么她会打掉孩子。”湛明婵干脆道。
湛明磊急了，“包养？耻辱条约？羞辱她？她的脑子在想些什么？她怎么会有这样的认为？那要我如何才能起到一个父亲的责任？”
“父亲的责任不是赤 裸裸的金钱。”湛明婵尖锐道。
“那她需要什么？不需要金钱就可以把孩子生下来吗？她住到哪里？她吃什么喝什么？拿什么给医院？！”湛明磊大声道，“责任？不就是一个父亲一个丈夫一个家庭吗？是她不要进湛家的门，我没有说不娶她！问题出在她的身上！”
湛明婵猛拍着床头柜，手心生痛，“你跟我吼什么？注意一点你的态度！我现在是以掌门的身份找你问话！”
“但是你刚才请明嫣出去的时候，已经说了这是家务事。”
湛修慈不紧不慢地插进来道，他重新坐回到女儿床边上，“所以现在应该按着家里的规矩来。作为女儿和妹妹，你是这里位分最小的一个，说话不要那么没大没小。”
湛明婵呆了呆，湛修慈已对湛明磊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湛明磊说：“她和我谈分手……”
“为什么？”
“为了……”湛明磊看了湛明婵一眼，“为了妹妹的那个案子……杨安看不过去，她认为我很卑劣。”
“然后呢？”
“她和我谈分手，然后就喝酒，喝着喝着……”湛明磊说，“就发生了。”
湛修慈问湛明婵，“杨安也是这样说的？酒后乱性？男情女愿？”
“是不是男情女愿我不清楚，不清醒状态下不能对自身行为负全责的。”湛明婵道，不过她在心里想：
真要是强的，杨安的脾气，当场会砍了湛明磊，当场砍不了，到派出所砍去，反正不会忍气吞声。那估计着就是酒后乱性了。
湛修慈道：“两个人一起酒后乱性，半推半就，那么男女双方都该对后果承担责任，谁都别埋怨谁。”
湛明婵不好意思当着父兄的面去探讨“性关系主动权”的问题，只说：“但是无论如何，男方比女方多承担一定责任，并不过分。”
“是要承担一定责任。”湛修慈耐心地说，“但这个责任，不能没了界限。毕竟事情不是发生在一方强迫另一方的前提下。”
他转向湛明磊，“你怎么开的条件？”
“帮她开个假病例弄个休学一年，再给她租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地段随她挑选，一切费用我全包，每月三千元生活费，每周探视，每月陪同孕检，生孩子保证到场，生后陪床直至她出院，鞍前马后伺候着，绝不让人笑话她身边没男的。”湛明磊信誓旦旦，“至于以后孩子的问题，还有她父母那边的问题，还要再说，现在定有点早，但是绝对不会亏待了。”
湛修慈问湛明婵，“那么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湛明婵说：“孩子得有父亲，名正言顺的父亲。得有个家庭，正常一点的家庭，不是私生，分居，也不是候鸟爸爸，更不是守活寡的妈妈。”
“明磊不会娶她，所以没有寡妇这么一说。” 湛修慈断然道，“她现在在哪里？”
“您要干嘛？”
“难道还让她去扼杀我的孙儿吗？”湛修慈道，“快点把人给我找到，好好地看起来。明磊，去把房子给租好，不如就买下来让她住一辈子。”
湛明婵急了，“父亲，您不能这样霸道！用金钱去衡量一切然后将其它的都视之无物！”
“没有钱她寸步难行，从金钱来考虑补偿是合理的。而且她不肯嫁给明磊，又闹着给孩子找个爸爸？”湛修慈冷笑，“一个不肯嫁给孩子生父的孕妇，还有脸嚷着孩子需要父亲？自相矛盾！”
湛明婵哑口无言——不是说不出来，而是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才能让父亲不至于火冒三丈，更加讨厌杨安：
杨安不是不想嫁给湛明磊——为了孩子，为了自己父母的脸面，湛明磊如果答应了娶她，那么杨安也会考虑一下。
只是她坚决不想嫁的是湛家，不想给您当儿媳妇。
要么您改，湛家改，要么她走人。
湛修慈说：“这事情就这样吧。我们没必要在一个逻辑混乱的女子身上浪费工夫。”
“爸爸。”湛明婵说，“如果我，或者明嫣，被一个男的这样开条件，您会怎么想？”
湛修慈说：“如果你听话，这种情况根本不会发生。”
“我没有听话。”湛明婵道，“您是打算踩死我这个小葡萄了？”
湛修慈没说话，湛明婵道：“我是说‘如果’。”
湛修慈毫不含糊道：“我会要他的命。”
“那您同意杨安的爸爸要了小哥哥的命吗？”湛明婵尖锐道。
湛明磊涨红了脸，湛修慈却冷冷一笑，他俯下身子看女儿，“明磊是我的儿子，你是我的女儿，而杨安是她爸爸的孩子，这就是事情的本质。别和我拿出推己及人的大道理，你老子如果吃这一套，你恐怕早就死得不明不白了。”
第二天，湛明婵换了外出的衣服，挺着肚子走下楼，慌得主宅的族人不知所措，“干什么去？”湛修慈闻讯过来，呵斥道，“给我老老实实回去歇着！”
“只有我能说服杨安。”湛明婵说，“您把她关到我的公寓了吧？还拿走她的手机？”
昨天晚上逼着送药过来的无涯说出来的——这个如果都敢跟我说什么“中立”，那你就趁早滚蛋吧。
湛修慈面色一冷，湛明婵慢吞吞道：“爸爸啊，我得去探望一下大学同学啊。我们两个孕妇在一起交流安胎心得也好啊，何况杨安的性子您知道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咱家在她眼里，比那碎瓦片还不如呢。您一向懂得对症下药的道理，可不能真让她寻死觅活吧？”
湛修慈对湛明儒说：“开车送你妹妹过去，路上小心点。”
“让二哥送。”湛明婵道，“他惹的事情，干嘛总麻烦大哥？爸爸，大嫂眼看着就要生了，您能不能放大哥一个星期的假啊？”
湛修慈拂袖而去。
湛明婵笑道：“二哥，开车送我过去，大哥，你去看看嫂子吧，咱家下一代的第一个孩子，就要出世了呢。”
湛修慈又回来了，湛明嫣抱着文件走在他身旁。
“让明嫣跟你过去。”
“不行。”湛明婵冷下脸。
“最近阴气过重，白天都开始不安稳起来，你是孕妇，身子不便。”湛修慈道。
“有二哥在，纵使我傻了蠢了，来不及伸手抬脚了，二哥的身手总还是灵敏的。”湛明婵道。
“明嫣毕竟是女孩子，万一有什么别的事情，让她来照顾你们两个孕妇，要方便一点。”湛修慈坚持道。
“那就让陆微暖跟来吧，不麻烦明嫣妹妹了。”湛明婵冷笑，“好歹陆微暖和杨安也认识，还能帮着劝和呢。”
湛修慈哼了一下，默认了。
陆微暖一脸茫然又一脸惊喜地跟上了车，“婵婵，你相信我？”
湛明婵本来想把“两害相权取其轻”的话给说出来，看到陆微暖那双单纯欣慰的眸子，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嗯。”
劝杨安生下孩子，又不是啥机密，何必为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奸细人选，和我老子当众冲突呢？
那才得不偿失呢。
湛明婵柔和地拍拍肚子，小筝儿，乖乖地都看到了吗？
虽然妈妈不愿意，但是生在了湛家，那么以后这些，很可能是你要经历，要注意的，真希望你能做的比妈妈好，至少不要到了这个地步，才努力地希望从泥沼中爬出。
“我们又是朋友了吗？”陆微暖坦然地问。
“是。”湛明婵心不在焉。
小姑娘，别老说这种肉麻话好嘛？
高低贵贱是比出来的。
我右眼看着铁骨铮铮，绝不投靠任何一方，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的杨安；左眼看着跟过三个主子，表面上笑眯眯，但背地里却对我动手动脚的陆微暖……
忠奸明辨，亲疏立现，以史为鉴，知兴替。
“真好。”陆微暖淡淡地笑了笑，湛明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又想起父亲的“如意算盘”——用一段婚姻，把陆微暖给套牢在湛家，让她成为这一派的一员，再不敢背叛。
对于他湛修慈而言，自己的妻子是薄家掌门——已将薄家当陪嫁送到了湛家；大儿媳是齐家当权派的千金，让湛家和齐家结下了良好的同盟关系；私生女儿是应家末代掌门的外甥女——唯一的血脉后代，对一盘散沙的应家而言，号召力依然存在；唯一掌握不了的宗家也无妨，宗堰和自己当掌门的闺女勾勾搭搭，百依百顺，控制好闺女，就能搞定宗堰。
所以，湛家已将玄黄界其余四家都用不同手段笼络住，那么二儿媳妇的出身，也就不必那么重要——可以不看硬件，只看软件；不问来历，只问潜力。
陆微暖就比杨安要好得多了——尤其是态度问题。
车子微微颠簸，湛明婵轻轻睁眼，从后视镜看着驾驶座上一脸斯文，灵活控制方向盘的湛明磊，再看看坐到副驾驶座位上的陆微暖，正一脸平静地注视前方。
倒还真有几分般配呢。
如果用杨安当初形容无涯和陆微暖的话来说，这就是渣男配渣女，天造地设独一无二。
可是，即便杨安当不了我二嫂，也不能轮到你来当。
我的小筝儿，不能有太多的敌人，尤其是亲人中的敌人。
湛明婵闭回眼睛，下定决心。
她已想出最危险的一步棋了。
杨安见了湛明磊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把手边的茶盘——连茶壶带茶杯都丢了过去。
陆微暖尖叫着挡在了湛明婵面前——其实湛明婵很有先见之明地为自己弄了层薄薄的结界，陆微暖倒是让碎块打到了面颊，微微红肿。
“你个混蛋！” 杨安生龙活虎地将拖鞋也抛了过来，“别他妈让老娘再瞅见湛家的王八蛋！老的是老王八蛋，大的是大王八蛋，小的是小王八蛋，男的是男王八蛋女的是女王八蛋变态是变态王八蛋！王八蛋娶王八蛋，王八蛋嫁王八蛋，王八蛋和王八蛋生出小王八蛋！生出来的小王八蛋再接着和王八蛋生王八蛋！一户口本都他妈的是王八蛋！”
湛明磊倒没说什么，脑袋让茶壶砸了个包，湛明婵不悦，“杨安！你说话给我注意点！比骂人是吧？你以为我骂不过你吗？比摔东西是吧？我他妈大二的时候砸了你丫一地的玻璃碴子，你丫也半句屁话都不敢放出来！”
王八蛋娶王八蛋？那我妈妈是什么？
生出小王八蛋？那我的小筝儿又是什么？
你可以骂我，骂我老子，骂我哥哥，可以骂我一族的人，但是别骂到我妈妈和我的小筝儿头上去！
陆微暖怯生生地站了出来，说：“都别闹了，大家好好谈谈吧。婵婵和杨安都怀着孕，不能吵架生气的，尤其是杨安，你才三个月，容易流产。”
“流就流！”杨安怒道，“本来就没多想要，自己都养不起的人，还敢想着在肚子里养一个胚胎再弄出来玩玩吗？！一开始那受精卵还没形成的时候就该给打下去，也不知道是他妈哪个王八蛋，告诉我那花花绿绿的是避孕药，吃下去就不用担心了，等人命闹出来了，告诉我那不过是一瓶子果味维C？你他妈怎么不弄瓶螺旋藻安抚一下老娘的慢性肠胃病啊？！”
湛明磊说：“别翻老账好吗？这个我早就解释了……”
“那就请湛家的掌门给我解释解释，关押民女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啊？雇我给你家当孕妇是吗？”杨安怒气冲冲道。
湛明婵挺着肚子，有点吃力地走过去。
“杨安，我求你，别伤我的侄儿。”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就直接走回自己的小卧室，关上门——但是没锁。
身后静悄悄的。
半晌，杨安推门进来，先靠着门喘口气——湛明婵躺回自己原来那张床上，只拿了张过期报纸，佯装着在阅读。
杨安踢上门，“好。好。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认怂。孩子我生，为了这家伙的姑姑，我给生下来。”
湛明婵继续“看”报纸。
杨安低了低头，“我不进湛家的门。”
湛明婵装没听见。
“这是我的底线，虫子。”杨安道。
湛明婵盯着报纸上的字，杨安走过来一把给拽到一边去了。
“别装聋作哑了，那你到底要我怎么着？”杨安说，“别那么自私好吗？你就是生一盘四喜丸子，也会有个权贵老子替你免费养活，可我家还等着我回去养活那炒股失败的爹娘呢！我这个平头小民不敢和您比，您有足够的资本去挥霍人生，我却不能让一个孩子改变我规划好的道路；你走错路了，能从容回来，我走错了路，一辈子就完蛋了！”
湛明婵望着天花板说：“杨安，小筝儿差点就从我的肚子里永远离开了，在她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