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瑢唔了一声,掏出镜子整理头发,湛明婵说:“而我发现了尸体。”
她侧过身子对古龙香水男说:“同学,你是董轩吧?”
古龙香水男面无表情地扭过脸来,“嗯。”
湛明婵笑道:“早上骂你的女孩子不幸去世了。”
董轩说:“是吗。”
“你和她不熟悉?”
“已经形同陌路了。”
“一个学校?”
“同学,”董轩说,“你问这些干吗?”
湛明婵笑了,“你说,这里真的会死满五个人吗?”
董轩说:“反正我不会死的。”他的目光又集中到单词书上,湛明婵说:“你和薛雅琪有仇?她早上骂得很不文雅,但你一声不吭。”
董轩又静静扭过脸来,“至少她死的时候,我不在场。”
他的注意力回到了单词书上,白瑢说:“明婵,警察怀疑你吗?”
“没有。”湛明婵说,“但是如果我早到一会儿,也许她还有救。”
白瑢将一缕头发慢慢盘在脑后,右手拈起一根淡绿的筷子簪,“天意注定,她是怎么死得呢?”
“自杀。”
簪子推入到黑发中,“哦。”白瑢简单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还不让大家离开吗?”
“所有的出口都拦着警戒线。”
白瑢看看手机。
“你有事?”
“是啊。”白瑢说,“约会。”
湛明婵没有追问下去,“我是不是应该想办法去打听一下那个传说呢?”
白瑢说:“要去就去呗。”她将脸蛋贴在桌子上,“我怎么又困了呢?”
湛明婵说:“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白瑢看着湛明婵,“你的邀请?”
“难道这里还有别人?”
“好啊。”
她妩媚一笑,湛明婵在起身前侧过了头,对正在念单词的董轩说:“同学,不好意思,我有个小小的请求。”
董轩慢慢地挪脖子,好像一只木偶,他看着湛明婵,目光空洞。
“古龙香水味是盖不住你身上的臭味的。”湛明婵说,“从骨子里都腐烂了,还有什么能掩盖它的实质呢?”
湛明婵认为带上了白瑢是一个伟大的决定,因为四处都拦着警戒线,无路可走,但是我们的白美女有无敌的个人魅力,她抚着烫染的发卷,轻笑着向警察叔叔们请求到别的楼层去用洗手间解决女孩子的生理需求,那纯洁的笑容感动了现场的公仆们,连湛明婵都觉得面对白瑢的笑,阳光都会变得羞答答。
古有贵妃羞花,今有白瑢气死太阳。
只是目前还不能使用电梯,所以楼梯口的警戒线被白手套痛快地扬起,白瑢明媚地一笑,礼貌地鞠躬,走到了最前面。
湛明婵哀叹自己就是个小跟班,白瑢却说:“其实我很羡慕明婵呢。”
楼梯间很暗,楼梯不是设在楼体的边沿,没有窗户。
当然,我们的白美女就是一道最明艳的阳光。
“你的人缘比我好。”白瑢说。
“你那么美丽的女孩子,会拥有光彩的青春。”湛明婵简单道。
“美丽如果是孤独的,又有什么意思?当初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如何在那个班里学习到毕业。”白瑢轻轻笑道,“我不是去学校,是去一个巨型冰窟。”
湛明婵没有吭声,白瑢说:“但是毕业后,你怎么不和我联系了呢?”
“聚会的时候不是见过吗。”
白瑢停了下来,“可是明婵,为什么不是只有我们两个呢?”
湛明婵耸肩,“你一定很忙,而我又懒。”
白瑢轻轻一笑,她又下了几节台阶,细长的鞋跟点着地面,清脆的声音回响在空旷中,她们走到了四层,湛明婵看到一抹红影从楼梯间通往四层办公区的门后飘过,磨砂的长条玻璃映出了长发和草帽。
湛明婵推开门,四楼的楼厅陈设了几张沙发,一些盆栽,不远处是各个公司的办公室。
白瑢在后面说:“明婵?”
“没事。”湛明婵退了回来。
她们一路无语,来到一层,只剩下那个美女招待员,保安大概被警察喊走了。
“十九层死过人?”湛明婵问。
美女招待员的微笑抖了起来。
“姐姐这么年轻,是怎么知道陈年旧事的?”
美女招待员坐倒在椅子上,湛明婵说:“六层死人了呢,姐姐知道吗?”
招待员问:“是……怎么死的?”
“十九层的人是怎么死得,她就是怎么死得。”
一声惊呼。
“到底是怎么个故事呢?”
美女招待员说:“我是五年前来得这里,当时刚出完事,前一个招待是我的老乡,她介绍我来这儿,那些故事也是她说得,还问我怕不怕,我当时手头紧,又觉得繁华路段,也不值夜班,大白天那么多人,能有什么事儿?所以就接了。
十九层的事情,最早的那件,是十年前发生的,这栋大厦刚刚落成,招商引资很顺利,全楼都满了。
有一个公司,现在谁也记不得名字了,那也不重要,这个公司是搞企划的,老板白手起家,年近三十,未婚,那年他招了一个年轻的女秘书,一年后就有了谣言,女秘书上了老板的床,未婚先孕,做了人流,然后老板的正牌未婚妻带了一堆人来闹,听说当众把那个女秘书脱光了辱骂,当天晚上,女秘书就在十九层的卫生间上吊了。
第二年开春的时候出事了,一个周五的清早,电梯从十九层滑下来,走出来一个红衣服的女人,等电梯的那些人里有在十九层工作的,当时就晕过去了,弄醒了说,那红衣服的女人就是那女秘书,连打扮都和她自杀当天是一样的。本来谁都不信,可是那一天死了五个人,都是女秘书那公司的人,全是上吊。
警察来查过,没有他杀痕迹,不了了之,那老板倒是大胆,请了尊菩萨供着,又让人取了个大吉大利的公司名,再新招了一批员工,继续营业,那年倒是无事,后一年,也就是女秘书上吊后的第二年,又出事了。
还是一个周五的早上,电梯从十九层下来,一个红衣服的女人走出来,因为事情过了两年,所以谁都没在意,结果那天又死了五个人,三个公司里的老人,然后就是老板和他的那个未婚妻,当时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老板死了,公司关了,厉鬼复仇的谣言就传开,警察没查出头绪,只发布通告严令辟谣。大厦的投资方也害怕影响生意,重金请了天师来捉鬼,那个天师将十九层的楼梯门用一把奇怪的锁给锁住了,这锁现在还在,谁也弄不开,然后又嘱咐说,电梯也不要上到这层,最好改了程序,这等于是封了十九层,投资方死活不干,天师就松口,说平时也罢,但若逢周五,又赶上什么杨公忌日的,那么无论是谁,都不要上到十九层来。
投资方照做了,之后两年,平安无事。
但是谁知道,又出事了。
五年前,负责大厦业务的投资方那边上来了一个新人,他认为这样做影响效率,特意选取了一个周五的杨公忌日,光明正大的从电梯上到了十九层,转了一圈。
什么事情都没发生,那人很得意,大家也都放松了,这个约定俗成的规则就此被取消了。
三个月后,还是周五,还是杨公忌日,电梯从十九层下来了,一个红衣服的女人走了出来。
因为事情过去了两年,很多知道当年详细经过的人都跳槽离开了,进来的大都是新人,当年的那个公司也不在了,所以没人注意这些。
那天又吊死了五个人,包括那个大胆的投资方新人,听说他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不知道从哪里甩过来的绳子套住了脖子,然后一点点勒死了。
我的老乡目睹了这场死亡,受了刺激,立刻不干了。但我急需用钱,不怕,就过来了。来得第一天,投资方就对我们这些负责大厦营业环境的员工进行了单独培训,要求第一不许传谣言,第二就是每逢杨公忌日的周五,密切注意电梯的动向。
负责电梯营运的部门本想改了程序,但为难十九层的楼梯门被锁了,怎么弄都弄不开,再寻当年的天师也没了踪影,而一些大厦必需的设施都放置在十九层,定期需要维护,所以电梯的程序就没改,只是贴了通告说电梯不停十九层,还弄了个电梯工专门负责按键,把十九层的按钮用胶布给粘了。
之后就静了五年,我也工作了五年,什么事情都没有再发生,大家松懈了,通告早就让风吹走,也不再设置电梯工,那粘住了十九层按钮的胶布也被揭走了,本以为不会再出事,谁知道……”
“这些事情,你都和别人说过吗?”
“有时候会和保安,清洁工聊天,经常议论到这种事情,毕竟成天站在这里很寂寞。”美女招待员说。
“最近几个月聊过吗?”
“大概吧,如果我有这么好的记性,我会和你们坐在同一个教室里。”
“你知道当年的天师是如何作法的吗?”
“不知道,不过老蔡应该知道,他从大厦落成那年就一直在这里干。”美女招待员转了转脑袋,“不过他被警察叫去调录像了。”
背后喀嚓一响,湛明婵回头,白瑢站在自动售货机前,从出口捡起了一听咖啡,她起身拉开拉环,易拉罐的边沿送到唇边,轻轻一抿,然后她用沾着棕色液体的嘴角向湛明婵微笑。
湛明婵对美女招待员说,“谢谢姐姐了。”
她陪着白瑢在门厅喝咖啡,喝够了,她问,“白瑢,你手机像素多少?”
“320万。”
“可以借用一下吗?”
白瑢看着湛明婵的眼睛,她笑了,说:“我愿意。”
湛明婵觉得后背发凉,她随手将白瑢的手机接过,两头冰凉,中间温热,白瑢喜欢握着手机,而令人欣慰的是,即便在这样的酷暑,她的手心也没有渗出汗,手机的机身很干燥,让湛明婵有些不舒服,好像那种干燥是一根刺,扎到了她。
“我们回去吧。”
白瑢说:“出来才一会儿呢。”
“呆久了警察叔叔要问的。”
“我们在一起,没有做别的事情。”
湛明婵知道自己为什么后背发凉了,她勉强道:“你没事,但是我还在警察叔叔的黑名单上。”
白瑢拨弄着发梢,“唉,那你怎么不早说呢。”
第五章 柜子里的少女
湛明婵回到了六层,警察还没有离开,小淑女丁樱站在楼厅四处张望,右手无聊地转着海螺耳坠,当她看到湛明婵的时候很高兴,“同学,你去哪里了?”
“出去透气。”湛明婵说,丁樱说:“我找不到方冉了,你有看到她吗?”
湛明婵说:“没有,而且她目前也不会有事。”
红衣服的女人飞快地从丁樱身后飘过,一身红色衣料摇摆,好像在水底招摇。
湛明婵追着那缕红色衣料,看它绕过了最后一个拐角,引着湛明婵来到这个七绕八拐的楼层的最深处,这是一个尽头立着放杂物的大柜子,没有出口所以很偏僻的地方。
红衣服的女人再次消失了,而湛明婵看到梁莎莎给了方冉一巴掌,方冉默不作声地掐住了梁莎莎的脖子,将她按在柜子门上,梁莎莎的头颅重重撞着柜门,发出砰砰的响声,她开始翻白眼。
跟着湛明婵追过来的丁樱抱住了方冉,“你干什么?!”
方冉喘着粗气松了手,她的嘴角狰狞地下裂着,牙齿很洁白,而梁莎莎扶着柜子门痛苦地呼吸了几下,抬手搧歪了丁樱的半边脸。
“陶乐呢?”湛明婵及时发问。
三个人都停住了,方冉的目光透过湛明婵看向后面,“你来干吗?!”
丁樱脸色惨白,湛明婵闻到了浓香和恶臭混杂的味道,她叹息,董轩在自己身后。
礼貌地让开走廊,让两拨人对视的目光可以没有遮挡,而她,靠着墙壁等着听爆料。
董轩面无表情道:“你们都死定了。”
他转身离开,丁樱瘫到地上,梁莎莎尖叫道:“董轩,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董轩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空气中还残留着浓香和恶臭的混合味,湛明婵咳嗽了两下,这味道真的很恶心,白瑢的高跟鞋声响起,“明婵,你没事吧?”
湛明婵直起腰来,“陶乐呢?”她问梁莎莎。
梁莎莎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不去问这个女人!” 她指着方冉,方冉扬起手,丁樱拉住了她,“别闹了!”
“我问你们三个人,陶乐呢?”湛明婵耐心地说。
白瑢的手机响了,不知名的丝竹乐,湛明婵听了半分钟,才意识到手机在自己的手里,她将手机递给白瑢,白瑢说:“我不接也行啊,你有用就拿着吧。”
湛明婵塞到她手里,“你们三个都冷静一点,赶快找到陶乐,否则会出事。”她严肃地说。
三个女生都颤了一下,白瑢旁若无人地向前走了几步,挑了一个信号不错的位置开始接听,显然对方是男人,因为通话暧昧而肉麻,倒是冲淡了这里紧张的气氛。
“我不知道那女人去哪儿了。”方冉终于说,“我不过是到这儿来抽根烟,而这个贱人冲我发疯。”
梁莎莎怒道:“方冉,你不要太过分,我有充足的理由怀疑你们两个贱人害死了雅琪!”
方冉嘴角继续向下抽搐,“是吗?那你随便,警察没走呢,去嚷嚷啊。最好拉上董轩一起嚷嚷,他不是一向很配合你吗?啊,我忘记了,你被他甩了。”
梁莎莎抬手,方冉抢先一步掰过了她的手腕,梁莎莎痛出眼泪,“方冉,你果然劲大,身体好到这份上,怪不得做完人流的第二天就活蹦乱跳跑来上学呢!”
小淑女丁樱给了梁莎莎一巴掌,这位穿着蓝色背带裙的美丽姑娘被抽摔在地上,她哭道:“难道我说错了吗?方冉,我告诉你,董轩听说后可高兴了,认为上了你这种女人真是省事,不哭不闹不上吊,也用不着他出手术费营养费,悄没声地打了胎,立马恢复正常来上课,他还煞费苦心想着怎么解决怎么圆谎,全都不用了!你真是男人最欣赏的玩物!”
方冉捂着嘴巴尖叫,两行鲜血从嘴角流到地上,飞流直下的速度。
丁樱吓哭了,她冲梁莎莎嚷了两句“闭嘴”,又拼命要掰开方冉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