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不好判断,禁锢总得有地点,但是她的尸体是在你们学校本部的花园被发现的,没有捆绑痕迹,没有移尸迹象,现场的指纹脚印很混乱,因为是在学校的花园里,人来人往,所以无法判断。”
湛明磊停了一下,“这个女孩不像是凶死的,但死得很古怪。警方那边,还是认为她被人绑架了,四天四夜不吃不喝,又担惊受怕,最后身体崩溃死掉,而后移尸回你们学校,不排除囚禁地点就在学校附近,甚至就是学校内部人员所为。而我觉得,警方的看法,不无道理。”
“哥哥,能查到现场遗留物品的记录吗?”
湛明磊皱了下眉头,“我尽力。”
湛明婵这才接过湛明磊手中的餐盒,她咬了咬鱼豆腐,觉得再无平日的香嫩,反倒多了腐烂的味道,嚼几口更似嚼蜡,便倒尽了胃口,推回给湛明磊,“我先回了,把杨安留给你。”
湛明磊就被电到了般,“……什么?”
“你和她聊得蛮不错的吗。”湛明婵说,“我想回寝室安静一下,你上次不是要我惩罚吗,好吧,就罚你多留杨安一会儿,让我清静一下吧。”
可惜湛明婵回去后也没清静多久,因为宿舍里只有童盈在,一看打扮的样子,就知道是刚见过E君——这一点湛明婵是不会惊讶的,那个E君也没和她谈多久,便说有事离开了,她料想是去接童盈幽会。
童盈正在刷鞋垫,见到湛明婵就先问了问莫茵的案子,很紧张地关注了一通,等湛明婵都收拾妥当,上了床要休息一下的时候,童盈就愈发含蓄了。
她含蓄了好一会儿,终于吞吐地问了,“湛明婵啊——我想问你个问题噢——你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那什么了啦?就是和——和男生——”
湛明婵也懒得和她兜圈子,“我和你家那位的同系学弟最近交往的确紧密,因为那孩子是我高中老同学,但没有那方面的事情,别多想。”
童盈被她的爽快给闷了一下,估计是在心里喘了好半天气,终于顺过来了,她依然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因为笑得太勉强了,又不停地嘀咕“我不是这个意思啦”,可却也不肯说清“到底是什么意思”,这终于让湛明婵忍不住了,“盈盈,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童盈又含蓄了一下,湛明婵道:“我和那个男的没什么,所以有什么闲话,你尽管说,我没事儿,你也知道我不在乎这些。”
童盈就放心地说:“我知道那个男的了,我见过几次,他和那谁都是篮球社的,我看过他们组队打比赛,但是我觉得吧——那个男生不像是一个,嗯,让人放心的。”
那谁——是童盈嘴巴里专门指代男友的,目前这个“那谁”,特指E君。
“为什么这样说?”
童盈就不好意思道:“那个男生好像是姓康吧,我记得是,就是上周还是上上周啊,记不得了,当时他们有一场比赛,我过去看了,反正就记得他和一个打扮得好——妖艳的女孩,在一起有说有笑,那种感觉吧,不太好呢,就觉得他特别花。”
“大概是他的前女友吧。”湛明婵一面点开冥濛雨的博客,一面说。
童盈就开始详细描述“那个女孩有多么多么的妖艳,而康昭当时的表情有多么多么的色情,湛明婵却面无表情地读着冥濛雨最新的博客文章:
友情很可贵吗?
我曾经有过吧,两个似乎还处得来的朋友,那是在我高中的时候,她们漂亮,爱玩,也许和我投缘,也许只是我那个时候想游戏一下,但总之是,我们三个经常在一起。
后来我厌倦了,因为我发现当我和她们相处的时候,我的心思并不在她们身上,对于这种情况,最开始我不明所以地继续和她们周旋,但厌倦的心情就犹如雨后春笋,长得是那样快,从我发现它生长到它长成了竹子,只用了短短一周。
我决定立刻疏远,但疏远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我看着她们用无辜的眼神望着我,依然热情缠绕如藤蔓,我就想像着那细白的手腕如残枝垂下,再也动弹不得的样子,该是多么美丽。
但她们还年轻,是未成年人,她们还可以再长一点,也许皮肤会再细致一些,也许过上几年,让她们在红尘中浸润更久一些,她们的目光就会更加有趣。
所以我决定采用另外一种方法来疏远,先让她们慢慢长大,长到可以充分表现美丽的时候。
文章到这里就断掉了,有一种虎头蛇尾的感觉,甚至就是没有尾巴,湛明婵就有种一脚踏空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的胃口不太好,更恐怖的是,她的耳朵还在接收着童盈的絮叨,一口一个“好花痴” “好色情”,就好像片面的接触能够强过自己和康昭两年的相处一样,何况康昭的事情本就够烦心的了,她便忍不住道:“盈盈,我跟你说件事,你别生气,也别惊讶。”
童盈就抬头看她,湛明婵轻声道:“你……能不能别再接近你家那位……”
杨安推门进来,卷起一小股风,“死虫子,现在人心惶惶的,你把我甩在外面,不怕我回来路上出事啊?!”
然而她看到童盈,就低声哦了一下,耸肩,童盈低着头端着水盆出去了,湛明婵和杨安闹了一会儿,又掏出手机想联系白瑢,只是那边没有人接,湛明婵就想:这都是怎么了呢?当我要找人的时候,反倒一个个不见了。
第八章 不欢而散
周佳紧张兮兮地把湛明婵叫出来的时候,湛明婵刚刚放出了几十只傀儡去找康昭,差一点就让周佳发现了,她定了定神,又摸了摸兜里随身携带的那面镜子,问道:“怎么了?”
周佳压低了声音说:“傅玫一宿都没回来。”
“她以前这样过吗?”
“没有。”周佳肯定道,“虽然她那点事儿大家都私下传,但是表面上,周一到周四,她天天都在学校呆着。”
“去她男朋友那儿了?”
“她上个月刚踢了男友,目前还在寻觅中。”
“回家了?”
“我给她发短信打电话都没人理。”
“手机停机关机……”
“不在服务区。”周佳木着脸说。
湛明婵道:“你怎么如此紧张啊?”
“我们班刚死人的。”周佳冷冷道。
湛明婵理解地嗯了一下,“那通知系里了吗?”
“和指导员说了。”周佳闷闷道,“我有点害怕。”
“最后在哪儿见得她?”
“和你一样啊,就是本部食堂,她接了个短信,就走了,我问她干啥去,她说要见个人。我问男的女的啊,她说是女的。”
湛明婵就缩了缩手指,“女的?”
“应该就是个女的,她要去见男人,巴不得我们都知道呢。”周佳闷声闷气,“我觉得不对劲,是因为今天的课,要点名,画出期末考的范围,她昨天走之前,还要我今天帮她占个座位呢,而且这种课她是必到的。”
“可能有紧急的事情吧……”湛明婵犹豫着,周佳就说:“大概吧,但是康夫人,我还是挺害怕的,我想我还是回家住几天吧,和老爸老妈在一起更安全,正好让我老妈给我做蟹粉狮子头吃,哦哦,好憧憬啊。”
湛明婵没有阻止周佳的这个决定,但是她兜里的镜子突然响起了闷闷地一声,谁都没听清说了什么,但那动静引起了周佳的注意,“什么声儿啊?”
她看湛明婵,湛明婵就微笑道:“我什么都没听见啊。”
周佳目光游移,兜里的镜子又发出了一声类似嚎叫的动静,这回再清楚不过了。
“你身上带着什么呢?”周佳好奇道。
湛明婵说:“电子宠物。”
周佳活像看火星人一样,“what?”
“我怀旧。”湛明婵解释着,转瞬间,手指缝夹着一小块符咒,伸入口袋里,狠狠地贴在了镜子上。
那抖动不已的镜子立刻安分了。
“给我看看,那还是咱小学时候玩得呢。”周佳就兴奋起来,湛明婵觉得自己嘴巴里都是黄连的味道,不能抱怨的那种,“嘎嘎,这个……不能看。”
“为啥啊?你怎么那么小气?”周佳不满道,湛明婵就强硬道:“总之是不能看的。”
周佳嘟起了嘴,湛明婵正考虑说点什么好下台的时候,就看到那辆熟悉的宝马平缓地停在了食堂前,她的胃就恶心了一下,好像一只大手恶意揉搓。
“嘎嘎,我家里来人了,对不起,我得去一趟。”
周佳冷道:“去吧去吧,我回家了。”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湛明婵摇摇头,想:若是要你看了,不定出什么状况呢。
只是当下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宝马车上,那是她的大哥专用的,而在湛明婵心里,大哥和父亲的理念,没有什么差别,他们对自己的态度,也是高度一致。
湛明儒下了车子,“二弟最近有点心不在焉,父亲就让他领着明嫣去解决一个有点难度的案子去了,我来把这个给你,二弟说是你急着要的。”
湛明婵抽出牛皮袋子里的一摞案卷,撇了眼就明白,“莫茵的……”
“别外传,看完处理好,别留痕迹。”湛明儒只是这样嘱咐,“族里还没发现另一块碎片的下落。”
湛明婵说:“只是有一块碎片在我这儿而已……我怀疑莫茵的死,康昭的失踪和另一块碎片有关系,只是有这样的感觉。”
“你的感觉还是很准的。”湛明儒淡淡道。
他并没有问谁是康昭。
湛明婵发现自己越来越厌恶大哥的态度了,简直和父亲如出一辙。
“二哥去陪明嫣了?”
湛明儒嗯了一下,湛明婵说:“我的傀儡都放出去找康昭了,大哥让傀儡去找一下傅玫吧,我怀疑她也遇到了问题,我待会把她的资料传过去。”
“那个女孩怎么了?”
“她一夜未归,这倒是小事,但她和莫茵……还有白瑢有点关系,我心里不踏实。”湛明婵勉强把这段话说完,她很不喜欢在家人面前,提起白瑢。
湛明儒一声不吭地从兜里掏出一只手机,他递给了湛明婵。
这是白瑢的手机。
“放了她。”湛明婵的声音因为气愤而颤抖,“谁允许你们……”
“她是宗堰的女友。”
“你们连宗堰的虚实都没摸透,就随便动他的女朋友?”湛明婵难以置信。
“我们摸不透宗堰了,不如直接请他出来。”
“我不管你们为了什么,立刻放了她。”湛明婵握紧了那只手机。
她清楚地记得,这只手机的光芒,曾为她照亮了下楼的路。
湛明儒默默地看着湛明婵。
“我是湛家的掌门,我命令你放了白瑢。”湛明婵冷冰冰地说,“我事先和二哥说过了,谁擅自动了白瑢,罪同谋逆。”
“那么掌门准备如何处置自己的亲哥哥和亲爹呢?”湛明儒淡淡道。
“族规家法都有写的。”
湛明儒冷笑道:“湛修则那边屡次动手,你不闻不问,现在却为了个敌我不清的旁人,对自己这边的人挥舞屠刀,湛明婵,你还真是不适合这个位置呢。”
湛明婵道:“不管下一秒如何,我现在是湛家的掌门,我命令你,放了白瑢。”
她的右手微微一扬,抓牢了法杖,湛明儒看得分明,眸光平静,“湛明婵,你真是无可救药。”
湛明婵抿着嘴也不说话,湛明儒又取出另一只牛皮袋,“这是这个月处理各种案子的人员名单,你可以看一看,现在就看。”他补充。
湛明婵收回法杖,她拆开了牛皮袋子抽出了那厚厚的资料——以前自己未成年的时候,这些事务都是由父亲处理,后来自己成年了,这些事务依然由父亲来处理,她基本不管,最开始还需要她按下印章,到最后,印章也直接给了父亲。
湛家的产业到底有多少,势力到底遍布到什么领域,她这个挂名掌门,都不清楚。
其实大哥说得很对。
湛家是玄术世家,处理灵异事件是天职,这也是湛家千年来都不变的最基本的谋生手段,其它的产业都可以不涉足,但这碗饭是要一直端下去的。
所以湛家人接手最多的,就是大大小小的“不洁净”事件,和湛明婵这一年来接触的突发性事件不同,这些“不洁净”事件,都是对方通过各种途径上门求助,通常由掌门分派人手去处理,当然,这个责任也由父亲帮她承担了。
她飞快地浏览了一下这份名单,接任务最多的,就是湛明嫣。
湛明婵微微一笑,“明嫣处理得很不错。”
“她有天赋,勤奋好学,底子也相当好,当然,确实没有你好,但是她脾气和顺,也很懂事,若能得到有力的支持,那么足以弥补法术上的不足。”
“最可贵的是她从里到外都很听话。”湛明婵将名单塞了回去,“为什么现在给我看这些?”
湛明儒说:“上次送你去车站,路上和你说的话,不是儿戏。”
湛明婵浑身发冷,她困惑地想:夏天的阳光怎会毒辣到冰凉呢?
她最后就气得微笑,“好,请你告诉父亲,我都明白了。”
湛明儒便伸手,湛明婵攥紧了白瑢的那只手机。
“放了白瑢。”她一字不错的重申,“否则……要么我六亲不认,要么你和父亲……换人吧。”
湛明儒冷静地审视着妹妹,“我只让傀儡抢了她的手机,我们也知道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打草惊蛇,她现在大概在某个地方正挑选新的手机呢吧。”
他意味深长道:“明婵,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记得湛修慈是你的亲爹,湛明儒是你的亲哥哥。”
“我认为应该是你们记住这些。”湛明婵说。
宝马车依旧平缓地离开,当它消失在树荫尽头之时,湛明婵才忍不住退了几步,坐到了台阶上,她没有一丁点力气站起来了,因为看不到站起来的希望。
她捂着泛酸的胃好久,阳光火辣辣让她近乎虚脱,她坐在这里好久,看着下课后的人潮从她眼前流过,那些欢声笑语却都不属于自己,仿佛自己只是一个透明人。
湛明婵想找点别的事情分散自己的精力,于是打开了莫茵的那案卷,她借着明朗的阳光吃力地读着被晒得很白的纸张上的复印字迹,有一种雪盲的感觉,她就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