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雷推开洗手间的一扇窗子,注视着拉斯维加斯那些行人如织的街道。那个凶手就在其中,藏在黑暗中,紧紧地盯着他。
他再次回到镜子前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软弱无力,脸色苍白。他的感受比他的样子还糟糕。
他想到,也许这件事情最后的结局,就是要了他的命。
……
从洗手间出来时,谢雷已下定决心全力以赴投入到案子中去。他前往CSI的影音实验室,要亲眼看看那盘街道上的监控录相的分析结果。
“这是Industrial大道上的监控摄影头拍摄到的。”一进门正听见CSI的电脑与技术专家阿奇?强森对他身后的几个人讲解。
Greg(小G)和佟阵,以及专案小组里的两个侦探正围绕在一台电脑前面。阿奇正在努力对监控录相拍摄到模糊之极的画面进行重建。
谢雷没想到佟阵会在这里,不过这个案子到了现在的地步,他已经把个人的感受置之度外了。他不能放弃任何了解重要线索的机会。
他没有打扰正在认真观看监控录相的几个人,默默地站在他们的身后。
“没有办法了。”阿奇望着电脑屏幕摇摇头说,“拍到的是模糊的侧面,脸部的轮廓怎么也不能建立。不过从侧影判断,架车人的年龄大概在二十岁左右。”
“做为凶手,他太年青了。”佟阵说。
“他也不可能是受害者。验尸的初步结果证明哈利。帕墨在死前受过严重的折磨,被刺了很多刀、少了几块肉……他不可能在死前还能开车。”Greg说。
谢雷把目光定格在电脑屏幕上的模糊的影像。显然这个驾车的人是有意避免被街上的监控摄像头录到,躲不开的街口,他就留下一个最不好的角度,让警察根本无法分辨他的脸。
不过,这已经足够证明,这个年青的家伙,就是行凶者或是帮凶了。
“车里还有别人。”阿奇一边调整着屏幕上的角度一边说。“有两到三个人。”
Greg显得苦恼万分:“验尸结果证明他被刺了很多刀,伤口的长、短、深、浅各不相同。天呐,难道真的不只一个凶手?”
谢雷猛然回想起其它的三具尸体上的伤口,也存在着这种力量不均的问题。现在终于明白,这至少是两把刀、两个凶手。
对于变态杀人狂的案例来说,谢雷从来没有听说过类似的案子。要知道变态杀人狂总是单独行动。他们大多存在严重的心理障碍,存在着人际交往上的严重问题,他们很难让别人死心塌地的跟随着。
可是这起连环焚尸案,似乎已不能质疑:杀手是两个人!
一个如凶手轮廓勾勒中的年长而狡猾的人,一个是监控摄像中的年青的男人。
他们会是什么关系?
又是什么把这两条毒蛇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谢雷发出一声叹息声。Greg和佟阵一起回过头来看着他,这才发现他一直站在他们的身后。Greg的眼圈乌黑,显见他昨晚肯定没有休息的好。而一向注意形象的佟阵看起来也糟透了,他像是病了一样,面容憔悴。
谢雷想到自己的样子可能也好不到哪里去。至少刚刚在洗手间的镜子里看到自己脸色苍白的像随时会昏过去似的。
这个案子也许最终会把他们的命都要了。
佟阵没有和谢雷打招呼,他什么也没有说,把头又转回去。
“你昨晚睡的还好吧。”Greg望着谢雷问道。
“好。”谢雷敷衍地回答。
“你把佟阵顺路送回酒店去了?还是……然后你就直接回家睡觉了吗?”
谢雷怔怔地望着Greg:“如果你把这种刨根问底的精神全部用在案子上,可能会更早发现突破点。”
Greg的脸一下子红了,这让谢雷分外惊讶,就像是被他说中什么秘密似的。
“你能不能再分析一下录相,尽量分辩出他的样子。”佟阵对阿奇说。
阿奇耸耸肩膀:“我会再试试,但不保证会有结果。”
“尽力而为吧。”佟阵转身走出影音实验室,没有再看谢雷一眼。
“他今天不太对劲。”Greg对谢雷说。
谢雷不想谈论案子之外的任何话题:“我想去见一见兰伯特的那个朋友。我想看看兰伯特的乐谱,他的朋友跟他一起创作一定会保留乐谱。你和我一起去吗,Greg?”
“艾利克斯在休病假。”
“那么我们就去他的家。”
……
艾利克斯的公寓离他工作的地方不到一英里。位于一个有一点破旧的地段。里面全是老旧倾斜供两家居住的房子,这里面住了很多假释犯和缓刑的轻罪犯。这是Greg的说法。
“你们真的把兰伯特公寓管理员当成了嫌疑犯审讯了?”谢雷小心翼翼地穿过人行道,踩着那些还算干净的地方,一边对Greg说。
“你应该得意吧。”Greg打趣他,“你当初就说应该重点怀疑一下他。”
Greg试了一下大楼的安全门,发现没有关上。“我们进去找答案吧。”
他们乘着电梯上楼,电梯里有一股快餐店的味道。
Greg从昨天开始心情就显得飘忽,在谢雷面前话题也格外多了起来:“知道吗?我觉得我可能让某些人觉得乏味,因为我不会享受生活,不会说讨人喜欢的俏皮话。”
“你又失恋了吗?”谢雷直截了当地说,“这一次分手的理由是乏味?”
“我连扑克牌都打不好。”Greg叹息着说。“显得像个笨蛋吧。我怎么有时间去玩那个呢?”
“她就因为你打不好扑克牌而甩了你?”
Greg不情愿地点头:“你觉得我乏味吗?”
他们走出电梯,谢雷把一只手按在艾利克斯房门的门铃上,一边转过头回答Greg:“不。我觉得你很有趣。你忘记了,实验室的人都叫你开心果。”
“为什么只有实验室的人才觉得我有幽默感?”
“不是幽默感。你只要站在那里,就会引人发笑。”谢雷说。
Greg怔了一会儿:“怎么不觉得你是赞美我。”
谢雷按了好一通门铃,门才拉开一条缝。艾利克斯从安全链的另一边探着头看他们。门缝把他的脸显得非常狭长。谢雷眯起眼睛注视着他。
“你们……”艾利克斯认出了Greg是上次找他谈话的那个警察。“我病了。”他说。
“只要一分钟。这很重要。又出了一宗谋杀案,你知道。”Greg说。
“这跟我毫无关系,我帮了不你们。”艾利克斯的目光转移到谢雷身上,疑惑的神情顿时凝固了。“他是谁?”
“我的同事。”Greg说。“CSI。他想跟你谈谈兰伯特。”
艾利克斯盯着谢雷,仿佛是在认真地思考着他是什么来头似的。谢雷则注意着艾利克斯手臂上的纹身,一条蛇形纹身正好绕过他的手腕一圈。
“我只想看看兰伯特的乐谱。你这里一定有。”谢雷低调地说。
艾利克斯打了开门,很勉强地后退,让他们走进他的房间。
Greg开始向艾利克斯提各种各样的问题时,谢雷专注地拿着艾利克斯给他的乐谱来看。
他翻开第一页,乐谱的词是这样写的:
我是您的宝贝,
您的小孩,
比全世界更需要您。
带我去您想去的地方,
带我去任何地方,
一定要让您爱我啊
只有一个办法了。
爸爸
你会不会爱我
会不会现在就爱我,
我是你的宝贝。
带我走吧。
RH
第23章 焚尸案(二十二)
“音乐,是通往心灵的窗户。”
艾利克斯梦游一般的语调飘进谢雷的耳朵。
谢雷的目光从手中的乐谱转向艾利克斯。那个家伙正站在他和Greg(小G)之间,微微垂着头,目光从睫毛下面注视着谢雷,他的眼睛有一种异国情调的感觉,就像是在卖弄风骚。
谢雷愣了一下,随及掩饰自己的惊讶。一个年青的服务生,可能早就习惯像看情人那样看任何人了。
“你和兰博特一起创作音乐?”谢雷一边问一边仔细地打量艾利克斯。在谢雷看来,艾利克斯的模样更像一个闯荡街头,见多识广的小混混。
他真是太瘦了,可以称为不健康了,苍白、皮包骨头。也许他真的是病了。他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穿着一件肥大的黑色T恤衫,里面还套了一件白色的小尺码T恤,两条腿瘦的像木钉子。
他的房间也和他很相配,公寓是三十年前的建筑风格了,起居室的摆设破旧不堪,沙发和椅子都是方方正正的,上面有花格子的条纹,咖啡桌上放着一个装满烟头的烟灰缸,旁边丢着一本旅行杂志。整个房间都渗透着香烟和大麻叶烟卷的气味。
艾利克斯点上一支香烟,朝桌子上那盏廉价枝型吊灯喷了一口烟,谢雷的目光再次注意到环绕在他手腕上的蛇形纹身。
“有时候写写歌词,”艾利克斯说,香烟从他的牙齿缝中冒出来,“有时候写写音乐,随我们喜欢。”
“你们有发表过什么作品?”
“还没有呐。”
“兰博特写的乐谱都在这儿了吗?”谢雷扬了扬手中的那叠纸。
“大部分在他的家里。他的每一首歌风格其实都差不多,写生活和人与人的关系。”
“什么样的关系?”
“除了糟糕的关系还有别的类型吗?”艾利克斯又吐出一道烟雾。“音乐,是通往心灵的窗户。”他又用那种古怪的梦游式的语气说了一遍,目光也游移开去。谢雷琢磨他究竟想起了什么以及为什么会有那种神情。兰伯特遇害的消息对他的思想会产生什么影响。他是兰伯特唯一的朋友,看起来兰伯特也是他唯一的朋友,现在也许他什么也没有了,没有了朋友,没有了写作伙伴,一无所有。除了这个破旧的公寓和一份毫无指望的工作。
“他的歌词频繁地提到‘爸爸’这个词。他的爸爸让他感觉烦恼吗?”谢雷直截了当地问。
艾利克斯的嘴巴扭曲变成一个奇怪而苦涩的笑容。“没有。再怎么说,他也是对父亲百依百顺的乖儿子。”
“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他就是任凭老爸摆布,就这样。”
“他跟你说过他和继父的过去。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和他父亲的关系。”
“我们从来没有谈过他的父亲。这是一个禁止谈论的话题。”艾利克斯又用那种含有诱惑意味的眼神瞥了一眼谢雷,“难道你们认为他父亲也打算和他上床吗?”
Greg的表情变的尴尬,每当听到这种同性间的关系他就会是这种表情。
“你怎么看?”谢雷望着艾利克斯,等着他继续说。
“兰博特还不到二十岁,依我看,我没见过哪个男人会在有机会下手的时候不想占点便宜的。除非他没有这种倾向。”艾利克斯说,刻意装出一副不知廉耻的样子,目光放肆地从谢雷的身体一直滑落到他的宝贝那里。谢雷就让他看着,直到他自己觉得没趣为止。“假如他的父亲也是这样,至少他没有说起过。”
“要不要也看看我写的乐谱呢,哦,我是说我和他一起写的那些。”艾利克斯再次注视着谢雷,这一次他毫不做作,把深色的头发拨到脸颊后面去了。谢雷望着他眯起眼睛,此时的艾利克斯让他觉得眼熟。也许是因为办过太多的案子了,世界上的任何一张脸都会让他有这样的感觉。
艾利克斯的眼睛忽然变得清澈了。“既然你能读得懂音乐,乐谱能反映出我们是谁和我们想要什么。”他站起来,走到房间对面的架子前,捧着一个文件夹,转身走回来。
谢雷伸手要接,艾利克斯却侧过身去,再次从睫毛下面看了他一眼,几乎算是明显的暗示与诱惑了。“这也是通往我心灵的窗户,CSI先生。我该不该让你偷看呢?”
他向谢雷递过那叠乐谱,手指看似无意地从谢雷的手背上滑过去。
谢雷从来没有和陌生的同性恋者调过情,他也从来没有这种想法。但是艾利克斯的举动却让他的心跳加快了一拍。也许是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在作怪,让他不十分厌恶艾利克斯对他的引诱。
Greg(小G)这时候拿着一个指纹盒走到他们中间,“我们还想要你的指纹,艾利克斯。为了从兰伯特的公寓里把你排除。你一直忙得没时间去警局提供指纹,现在顺便留下吧。”
艾利克斯望了一眼墨水垫和指纹卡,显得有些警觉,很不高兴。
“只要一分钟。”Greg说。
艾利克斯一屁股坐在自己的椅子里,犹犹豫豫地伸出了手。
谢雷顿了顿问道:“你最后一次听见兰博特的消息是在什么时候?”
“星期五,他在去见心理医生之前来见过我。”艾利克斯说。Greg(小G)抓住他的大姆指在墨水垫上按了几下,然后按在一张卡片上。谢雷疑惑地望了一眼Greg,奇怪他为什么要用这种老套的方法取指纹,他完全可以只是让艾利克斯摸一下指纹膜。
“之后他没有再给你打过电话吗?”谢雷继续问。
“没有。”
“那天晚上半夜一点左右,你在哪里?”谢雷问。
“床上。一/丝不挂,孤身一人。”艾利克斯再次从睫毛下面看着他,眼神放荡而大胆。谢雷思讨着也许是因为他并没有对艾利克斯的暗示表示出反对,使得他以为他会成为他今晚的美餐了吧。
谢雷的表情依旧保持平静,“听上去很奇怪,兰博特和父亲吵了架,跑出了父亲的豪宅,可他却没有打算给他最要好的朋友联络一下。”
“这个么……”艾利克斯的声音里流露出伤心。“我早就知道,你永远不可能猜透另一个人的心思。”
……
返回警局之后,谢雷心中的疑惑已经变为难以排解的苦恼。兰伯特的那些乐谱,更加将他带进迷惑和苦恼之中去了。他无法打消一个古怪念头,他越来越相信兰伯特并没有死。
如果兰伯特不是受害者,他就会是嫌疑人。同时也是一个心理变态的家伙。
可是兰伯特的年龄又与谢雷勾勒的凶手轮廓毫无相似之处,难道他只是凶手的一个帮手?
最让谢雷疑惑之处,是他想不通变态连环杀人案,怎么可能是团伙犯罪呢。这不符合心理失常人的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