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雷眯起眼睛望着佟阵,他认为这个家伙就是在故意针对他,写出所有和他关系不同寻常的人的名单。那么佟阵会排在名单的第一位。好吧,第一嫌疑人,这真是不错!
“我会配合你们的建议,不过你们都会在我的名单上,我发誓。”
谢雷原地转了一个圈,望了一眼卧室的方向,他猛然想起他走出卧室的目的。“我认为凶手是同性恋者,”他直截了当地说出他先前的看法,“这个应该加到凶手的轮廓侧写中去。”
“理由是什么?”Greg说。
“他折磨受害者的时间很长,如果不是对他们有浓厚的兴趣,是不可能这么做的。”
Greg思索着点头:“有道理。”他说,“那就可以先把我从你的凶手名单里删除了。我不是同性恋者。”
“也许你隐藏的很深。”谢雷毫不留情地说。“暂时不能排除。不过我倒是可以把所有女性友人都排除。Catherine(C姐)可以断定绝对无罪了。”
“讨厌。”Greg呻吟了一声,“今天我过的真是太糟糕了。得到的信息都是这么荒唐可笑。上午的时候,有个女人报案说她的邻居就是焚尸者,他烧死了四个男人,又烧死了她的狗,并且吃了。最要命的是,这个女人竟然是市长夫人。这个案子怪的越来越不成体统了。”
“你确定报警的女人不是在搞恶作剧,你有没有调查她是不是真的市长夫人。我可没时间听这些废话。”谢雷说。“你们要想从我的名单上逃脱,最好是拿出不在场证据。”
“我不需要不在场证据。”Greg说。“我是守法公民的代表,按时交税,保留所有收据。”他望向窗前的佟阵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过,我倒是知道一个有这种需要的人。唉,今天得到的都是古怪的消息。”
“还得到了什么消息。”谢雷问道。“如果还是前面的那个女人那样的消息就不需要说出来了。”
“比那个还要荒唐。我倒觉得你们应该听一听,会对人们胡说八道的能力有深刻地了解——专案小组专门打听昆尼尔公司的消息那个探员,找到了十年前昆尼尔合伙人的老婆,那个合伙人开车驶进密德湖里自杀之后,他的老婆就一直致力于找昆尼尔的麻烦,你们压根想不到她与去调查的探员说了什么?”
谢雷和佟阵都一起望向Greg,谢雷耸了耸肩:“我已经不敢再开口问了,莫非这个女人说昆尼尔就是焚尸者?”
“比这儿还要恶毒。她首先给那个探员出了一道思考题。题目是:你知道为什么十年前昆尼尔离婚时,法院会把兰博特判给有精神病的妈妈抚养,却不判给有钱又精神正常的爸爸呢?你们猜一猜答案吧。我相信你们都会喜欢这个答案。但我压根不相信那个女人的话……”
“昆尼尔的前妻在离婚时就表现出了精神病的症状?”佟阵问。
“是的,她在离婚的法庭上的情绪就已经非常的不稳定了。想一想,她为什么会胜诉,你们必须都要说出一个答案来,优秀侦探应该会有这个能力。”
“猜不出来。”谢雷说。“也不想猜,这个案子实在是没有一点让人觉得生活美好的地方。虽然也许这才是真正的生活。不要告诉我昆尼尔在伤害兰博特。”
Greg/点了点头:“合伙人的老婆威胁说她要在法庭和记者面前告发昆尼尔。她要给他的罪名是:意图猥亵兰博特。这真是他妈的荒唐极了。”
第38章 焚尸案(二十七)
“哦,上帝啊。”
谢雷惊呼了一声,他被Greg(小G)的话吓了一跳。
Greg转向他:“怎么了?难道你要我假装不知道昆尼尔意图猥亵自己的儿子吗?”
“所谓的猥亵……”谢雷难以相信。父亲这个词,什么时候开始不再代表着最可信赖的爱了?他不由自主的望了一眼佟阵,那个家伙听到这个消息却看起来异常平静,这反而让谢雷有些担心。
“你以为我不知道自己踩进了雷区吗?”Greg很重地叹了一口气。“想想市长的反应吧。”
“市长么?”佟阵缓缓地开口。“他刚刚通知我明天去他办公室向昆尼尔先生交代案情的进展。”
整个房间忽然沉默了。Greg和谢雷一起望着佟阵。市长对昆尼尔的笼络显然太明显了。
“好极了。”谢雷说,语气充满讽刺,就好像佟阵已经向昆尼尔的财势低头了似的。那个大富豪根本就没有权力了解案子的进展。
佟阵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他又开始揉他的胃。
Greg耸了耸肩膀说:“昆尼尔这样的人是我们最不愿意面对的重磅人物。我听说……”他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惦量这信息的准确性,“他有一家接了许多国防合同的电脑设备公司。他一直叫嚷要把公司搬到州外去,吓得州长、市长和各级官员争相笼络他、巴结他。他们说昆尼尔价值几十亿美元或者更多。所以……”
谢雷从鼻子里哼了几声:“所以他才没工夫和我们见面呢,他直接找最顶上的高官就可以了。然后那些高官给警局施加压力,于是专案小组、调查局明星全都来为他效力了……天呐,我才不要再去思考什么公平不公平的事了。”
谢雷转身去厨房给自己弄点喝的东西,为了寻找片刻安静,他端着饮料站在阳台上看夜景。
他思考着这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昆尼尔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和他每一次见面都要费尽周折。他是个精瘦却干练的男人,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严肃、严谨、有条不紊的感觉,他的控制欲同样势不可挡。他身上具有成功人士所具备的所有让人敬佩的个人素质——智慧、精明、自我控制力极强。
这样的人会意图猥亵自己的儿子?
难以想像。
谢雷对着窗外的黑暗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父亲这个词,对于他,曾是最重的一个词。一直让他耿耿于怀。
他曾以为自己所经受的父爱已经够糟糕了,却想不到世界上永远还有更糟糕的事。例如兰伯特,例如佟阵。谢雷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他轻轻地转过身隔着玻璃注视着会客厅里的佟阵。
谁能想像佟阵这样的人,会有那样的经历呢?
他是那么引人注目、从容洒脱、果断智慧。看上去就是一个出身优越、能够拥有一切的人,如果说他会开枪打死自己,没有多少人会愿意相信。
为什么佟阵看上去就像完全没有受到童年阴影的影响?这非常说不通,除非他是心理学上的一个奇迹。
不过也有其它的可能性:
第一,也许佟阵的智慧足够让他化解掉不良成长经历对自己人格形成的影响,但这几乎是没有人能做到的。
第二,也许他的坚强足够让他为自己披上一副钢铁的外壳,将不良的情绪死死压在内心的最底层,就像压着一颗定时炸弹。
第三,这也是最可怕的一种可能性。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奇迹,他早已经被毁了,痛苦的经历将他的人格一分为二,阴暗的一个隐藏在背面,光明的一个露在人前。就像恶魔与天使。在一些特殊的时刻或黑暗的时刻,人格就会转换,像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如果他是第三种情况,如果他的身体里真的存在着两个人格。那么两个人格之间是互相配合?还是互相厮杀的呢?
谢雷用力地甩了甩头,他不想再思考佟阵的事情了。他已经为他想了太多了,整整两年。
两年前,他会不顾一切帮助他。可是他推开他了。他不需要他。
他不该再想下去了。
谢雷努力把思想转移去想别的事情。
他静下心来仔细地回想了一遍在公园里的遭遇。他曾那样靠近了那个凶手。然后他又逃脱了,了无迹像。
他的思绪最后定格在艾伦身上,内心无法控制地感到难过。
为什么直到现在,他依然觉得艾伦是无辜的。这真是说不通。
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那天晚上的艾伦,站在公园的小径上看着他,混身发抖……
他相信艾伦不愿意成为杀手的帮凶。可是会是什么原因,他不能离开他?
那么凶手和艾伦是什么关系呢?
谢雷忽然想起艾伦曾说过他来自威斯康辛。专案小组已经有专人去调查艾伦在威斯康辛的情况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当然,调查证人背景这件事是由霍格来负责的,那个家伙一向没有什么工作能力。
谢雷决定自己去调查一下。
想到这里,谢雷揉了揉太阳穴。他还在思索着凶手和艾伦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会让狐狸般狡猾的艾伦,唯命是从呢?
谢雷转身返回客厅,想和其他人交流一下关于艾伦的一些猜想。
Greg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佟阵却不知去向。谢雷取了一条毛毯盖在Greg身上。他在沙发前站了一小会儿,望着Greg沉睡的脸,思索着眼下的情形,一切都变得很微妙了,特别是专案小组认为谢雷就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不过认为凶手在监视着他,谢雷却觉得这种可能性并不大。如果那个凶手一直都在跟踪他,他就该知道下手的机会有许多。把他引到公园里袭击他,算不上是什么明智之举。
也或许这说明凶手对公园很熟悉?有计划有头脑的凶手,总是爱选在熟悉的地方作案。
谢雷走进卧室,惊讶地发现佟阵正坐在他的床上,专注地看着手里有一叠纸,那是曾放在谢雷床头上的兰博特的乐谱。为了能更深刻地感受兰博特,谢雷曾坚持在入睡前看一点这些乐谱。
佟阵那么自然地在他的床上,那种感觉就好像他们是多年的老夫妻似的。谢雷在门前立了两秒钟,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难道他打算和我睡在一张床上?
谢雷没有立即发作,他不动声色地坐到床的另一边,计划着怎样把这个家伙赶出他的卧室。佟阵抬起头来看着他,脸上闪过一丝笑容。他喃喃地念起手中的一段歌词:
局外人,
在黑暗的一边,
孑然一身。
局外人,
在我的血液
在我的骨髓
不能拥有
我想要的一切
让我进去,
想要一个朋友
想要一个情人
陪着我
做我的男孩
做我的父亲
局外人,
在我的血液
在我的骨髓
不能拥有
我想要的一切
注定流浪
孑然一身。
置身局外。
——HR
“兰伯特的歌词能说明些什么呢?”佟阵喃喃地说,“只是流行歌曲的无病呻吟,还是确实是他的心灵写照?”
谢雷倒是对兰伯特乐谱与歌词中的那种忧伤甚至是绝望的感觉,已经很熟悉了,他更相信这是兰博特孤独而忧郁的内心的写照。可是现在谢雷无心和佟阵探讨这个问题。
两个人默默地对视着,谢雷注意到,床灯印出佟阵侧脸上一个火焰般的图案,那是枪击的疤痕,不过它已经很淡了,白天时候很难被人发现。这简直是外科手术上的奇迹。
可是,无论它如何不明显,无可否认,那都代表着一场恐怖的爆发,代表着不为人所了解的另一面。谢雷默默地想着,也许佟阵心中的那颗炸弹并没有熄灭,也许有一天它还会爆炸。而他,绝对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你有没有找过心理医生?”谢雷冷不丁地问。他心中所想的是,最好能有一个心理高手把佟阵的外壳,全部剥掉,挖出里面的危险种子,全部消灭。“我建议你找一个好的心理医生。难道你不知道你已经是疯子了吗?”他的语气充满讥讽,虽然说的是真实想法,却不想给佟阵什么好脸色。
佟阵的眉头不快地跳动了一下,谢雷知道他再次击中了佟阵。
停顿了两秒,佟阵把怒火压了下去。“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谈一次吗?”
谢雷没有表态。如果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什么关系,如果他一直是局外人,他倒是很愿意担任佟阵心理医生一角,佟阵是个足够独特的案例,绝对值得他跃跃欲试——他想看穿这个人,彻彻底底的看穿。
佟阵轻轻地将一只手放在谢雷的脸庞上,把他拉近,靠在自己怀里。“我们是一对。”他说。
谢雷眯起眼睛,他想不到即使有别的人在他的房子里,佟阵还会这样无所顾及。他猛地甩开佟阵的手,他不是要拒绝心平气和地谈上一次,但除非那个家伙能老老实实地坐在他一米之外。
这个举动再次把佟阵惹恼了,他抓住谢雷浴袍的衣领,把他拉到眼前来,谢雷只不过挣扎了两下,便被佟阵死死地按在床上。
两个人虎视耽耽地对视着。谢雷正要破口大骂,可是他忽然开始担心他会不会被再一次强/暴。
“为什么!”佟阵问道,“你不爱我了吗?”
情绪化的问题,很像肥皂剧里的台词。
“如果你不学会和我保持距离,我就不会和你心平气和地谈。”谢雷说,他在想办法让佟阵从他的身上离开。
“保持距离?”这个词显然让佟阵更不爽,“当初你总是黏着我,现在却想和我保持距离?”
“当初?你是说两年前吗?”谢雷也很恼火,他根本不想回忆过去,他不喜欢回首往事的感受。可是他不能不反驳。“是你走开了!”他毫不客气地说,“远远地走开了,就好像我对你什么都不是!两年前我就不该黏着你,今后我永远不会黏着你,你放心!”
“你本来可以和我一起走的。”佟阵更加愤怒,仿佛谢雷是在找借口的混蛋,“可是你没有那么做……我忽然就看不见你了。你爱你的工作胜过爱我,”佟阵压低了声音,竟然勉强地让自己露出扭曲的笑容,“我以为你终于意识到我给你带来的麻烦超过你愿意为我付出的范围。”
他们之间忽然就变得安静了,只有时间一点一点地向前走着。谢雷不想再提起过去,特别是让他最为痛苦的一幕,可是他们的问题似乎就出现在那里。
“我劝过你……”谢雷缓缓地开口,“我不停地告诉你,我愿意……无论你怎样,”那无能为力地一幕,刺痛着他们的眼睛,连声音都变得有气无力,“可是我,留不住你,你不需要我。”谢雷努力不让自己露出难过的表情。
“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