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想说的是‘不是’！我只是要给他的办公室做清洁！”
“古普塔教授的工作时间是星期一和星期三。您可以约见他的最早时间是下个星期一的下午三点整。这个时间对您合适吗？请回答‘是’或者‘不是’。”
莫妮卡已经忍无可忍了，她无可奈何地高举起双手表示放弃，大踏步地走到垃圾袋跟前。她抓住帆布垃圾袋的边沿，猛地反推着垃圾袋向接待室门外走去，大卫的身体也随之猛地向前倾倒在帆布袋上。他们迅速沿着走廊退回去，垃圾袋下的轮子在石砖地板上发出急促的辘辘声。然而，莫妮卡并没有回到货梯那里去，她在半道上伸手打开了一间储藏室的门，并且把垃圾袋推了进去。
她一关上门就立刻转过身，在垃圾袋边沿上俯下身体并双手同时伸进垃圾里，把大卫头上和肩膀上的废纸和破布扒拉到一边。大卫用两只手肘支撑起上身，抬起头看到了垃圾袋边沿上莫妮卡怒不可遏的脸。那表情明白无误地告诉大卫，她需要帮助。
大卫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左右观察了一番。四面墙上都安装着一排排的金属架子，上面摆放着各种卫生和办公用品——几瓶地板清洁剂、几包手纸、几箱打印机墨盒，等等。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还安装有一个大号的不锈钢洗手池，四周并没有发现电子监视器的影子。当然，联邦调查局也可能在某个暗处藏有一个监视器，但是大卫怀疑联邦特工不太可能把如此精致的录像监视系统安装在如此狭小而又通常没有人的房间里。但是，监听装置又是另外一回事，在大楼的每个房间里放置一个也不成问题。他一言不发地从垃圾袋中爬出来，走到金属洗手池前，把水龙头打开并一直拧到最大限度。这是他从电影里学到的把戏，但是并不知道这一招是否真能保护他们的谈话不被监听。为安全起见，他把莫妮卡拉到身边，紧挨着她的耳朵低语到：“你必须回到接待室去。”
她摇摇头，小声回答说：“没门儿！那个机器人是个他妈的废物。软件有问题，根本无法交流。”
“那就回到那儿设法引起那小子的注意。实在不行，就上前拍拍他的肩膀。”
“这没有用。那孩子看起来就像个残疾人，或者有什么病。我说的话很可能都被联邦调查局的特工听见了。如果我小题大做，肯定会引起他们怀疑的。”
《终极理论》第六章（16）
“那么，我们怎么办？在这里等着，一直等到古普塔把手纸用完了来取？”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进入古普塔的办公室？”
“我怎么知道！我已经好几年没有来过这里了，根本不记得……”
就在这个时候，大卫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撞到了他的脚跟上。虽然这仅仅是在运动鞋鞋跟上的轻轻一磕，却把大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蓝色的圆盘状机器人，大小相当于一个塑料飞盘，正慢慢地在储藏室的地板上移动，在它身后的油毡地面上留下了一条弯弯曲曲的水迹。
莫妮卡也立刻看见它，禁不住要惊叫起来，大卫立刻地捂住了她的嘴。
他对她耳语道：“别担心，这只是一个清洗地板的机器人，也是古普塔的研究成果之一。它可以按照设定的程序把清洁剂喷洒到地板上，然后再把脏水吸干净。”
莫妮卡露出愁眉苦脸的表情说：“得有人在那玩意儿背上踩上一脚，免得它这么受罪。”
大卫一边点点头，一边盯着那个装置慢腾腾地爬到了一边。它看起来确实很像一只超级昆虫，身体边缘向上伸出一根细小的黑色天线。古普塔在他的所有机器人身上都安装了无线电发射器，因为他十分喜欢不时地监视他们的行动。10年前大卫采访他的时候，老人家还非常得意地向他展示了一台电脑上的监视画面，上面显示出在纽厄尔…西蒙大厅各条走廊和各个实验室不停移动的每一个机器人的准确位置。想到那个监视器和监视器屏幕上三维立体楼层图像中各处闪烁着的光点，大卫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如果我们找不到古普塔，那么，就让他来找我们。”说着，他向清洗地板的机器人走去，弯下腰，一把抓住了机器人的天线。“这样肯定会引起他的注意的。”他手腕一拧，把那根细长的天线拔了下来。
机器人立即发出了尖利的警报声，那声音让人震耳欲聋，大卫吓得往后跳了一大步。他完全没有料到机器人会有这样的反应，原以为只会在古普塔的电脑监视屏幕上出现某种警报，哪知道它会发出如此刺耳的尖叫声。
莫妮卡叫道：“该死！你干什么了？”
“我不知道！”
“关掉它！关掉这玩意儿！”
大卫立即捡起那个装置，把它翻过来，到处寻找电源开关。但是，在机器人的腹部上根本没有开关，只有出液孔和旋转毛刷，而且因为发警报它一直在他手中不断地震动。无奈之下，大卫几步跑到洗手池前，举起机器人在洗手池的不锈钢边沿上使劲砸了一下。机器的塑料外壳被砸成了两半，清洁剂喷了出来，破裂的电路板也掉到了地上，警报声戛然而止。
大卫把身体靠在洗手池上，紧张地喘着粗气。他转身看看莫妮卡，她脸上流露出惊恐的表情。虽然她没有说一个字，但心中的忧虑不言自明：联邦调查局的特工们无疑已经听到了警报声，很快就会有人来到这个储藏室一探究竟。她已经吓呆了，有好几秒钟不知所措地站在房间中间，眼睛紧紧地盯着门口。看到莫妮卡的反应，大卫感到心情十分沉重。他们已经被困住了，无计可施；他们精心盘算出来的计划也已经半路夭折了。他们已经无法拯救自己，更谈不上拯救整个世界了。
就在这个时候，储藏室的门打开了，阿米尔·古普塔走了进来。
* * *
“好了，告诉我，我们目前的状况是什么？”
露西尔站在活动指挥车里。这辆车是联邦调查局今天一大早专门拖到卡耐基·梅隆大学校园里来的。从外表上看，它就像一辆普通的活动拖车办公室，一个长长的大盒子，铝合金的厢体，在建筑工地上常常可以见到这样的拖车办公室。但是在拖车内部，它所安装的精密电子仪器却比一艘核潜艇上的还要多。办公室一端的墙上摆满了显示屏，上面显示出纽厄尔…西蒙大厅里被监视的各个不同的办公室、楼梯、电梯和走廊，两名技术人员坐在一个面对显示屏的操作台上。 他们除了监视显示屏上的情况，同时还戴着耳机，负责监听放在大厅各处的监听器传回来的人们谈话的内容。办公室的另一端同样坐着两名技术人员，他们负责检查机器人学研究院在因特网上的所有活动，并监测大楼的辐射程度——这在现在的任何反恐行动中都是重点关注的问题之一。在拖车的中部区域，露西尔正毫不留情地追问她的副手特工克劳福德，一个恪尽职守而又野心勃勃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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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极理论》第六章（17）
克劳福德看着手中的黑莓手机上的信息，向她报告说：“从今天上午10点钟到现在，古普塔一直一个人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10点15分，他去了一趟厕所，10点21分回到办公室。11点零5分，他到休息室喝了一杯咖啡，返回的时间是11点零9分。他现在仍在办公室里，您可以在一号显示屏上看到他，就在那儿。”
从一号显示屏上看，古普塔正坐在办公桌前，身体向后靠在旋转办公椅的后背上，神情关注地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这个男人身高约米，年龄已经有76岁，但他的精力却十分充沛。虽然头上只长着稀疏的灰白头发，但是棕色的脸膛却像一个玩具娃娃的脸一样光滑。根据露西尔在飞往匹兹堡途中阅读的有关古普塔的背景材料，在20世纪30年代的童年时期，他生活在印度孟买，由于缺乏营养导致了他矮小的身材。但是现在，他显然不再缺衣少食。卖掉自己创办的软件公司以后，他把大把资金投入了机器人行业的各种项目之中，目前他的身价已经高达三亿美元。虽然这家伙长得骨瘦如柴，好像一只被拔光了羽毛的病鸡，但身上却穿着漂亮的深褐色意大利名牌西装，没有哪个政府雇员买得起这样奢华的衣服。露西尔问道：“他在电脑上看的是什么？”
克劳福德回答说：“几乎全部是软件代码。我们从他的因特网服务提供商的电视电缆上截获的信息表明，他从早上进入办公室以后，就立即下载了一个超大程序，软件代码多达五百多万行。这很可能是他用于人工智能项目的软件之一。在过去的两个小时里，他一直在对这个程序进行一些小的改动。”
“他的电子邮件和电话记录呢？”
“他收到了十多封电子邮件，但是没有发现不同寻常的内容；打给他的所有电话都转入了语音邮件信箱。很显然，他不想被别人打扰。”
“有人到办公室找过他吗？”
克劳福德特工看了看黑莓手机显示屏，说：“来过一个他的学生，男性，亚洲人，自称名叫雅各布·孙。他进了接待室，预约了下个星期一同古普塔见面的时间。还来过一个联邦快递的送货人和一个清洁女工，她一分钟以前也已经离开了接待室。此外，再没有来过任何人。”
“你用生物识别数据库核查过这些人没有？”
“没有。我们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因为他们都不符合外那些外貌特征。”
露西尔不快地皱着眉头，问道：“你说的‘那些外貌特征’是什么意思？”
克劳福德快速地眨了两下眼睛，他刚才的自信态度开始有些动摇。他说：“嗯，就是目标人物的外貌特征，大卫·斯威夫特和他的同伙。我们监视到的那些人，显然都不是……”
“听着，我不管来的是学生还是清洁女工，甚至是一个坐着轮椅的99岁的老婊子，我要你查出任何一个接近过古普塔办公室的人的情况。把他们的形象从监视屏幕上统统下载下来，再用人脸识别系统逐个查对。你听明白了吗？”
他赶快点点头，答道：“是的，听明白了，夫人。我们现在就做。我很抱歉……”
他还没有说完，负责监听的一个技术人员突然大叫一声并一把扯下了戴在头上的耳机。克劳福德正巴不得马上结束同露西尔的谈话，于是立刻转身走到技术人员跟前，问道：“出什么事了？有反馈的信息了？”
技术人员摇摇头说：“是某个警报器响了。我认为，应该是在四楼。”
露西尔立刻感到她的大脑开始兴奋起来，问道：“古普塔就在那一层楼，对吗？”与此同时，她转身面对一号显示屏，看见那个小老头儿从椅子上站起来，离开了办公桌。“看住他，他开始行动了！他要出门。”
克劳福德从技术人员身后俯下身体，指着显示屏下方的一串按钮命令道：“赶快切换到接待室的监视画面上。我们来看看，他要去什么地方。“
技术人员按下一个按钮，一号显示屏上立即显示出接待室的画面：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坐在接待桌前，地上有一个很像微型坦克的机械装置，但是并没有古普塔的身影。他们等待了几秒钟，但是古普塔仍然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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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极理论》第六章（18）
露西尔随即问道：“他去哪儿了？这个办公室还有其他出口吗？“
克劳福德开始急促地眨眼睛，道：“喔，我得查一下楼层分布图。给我……“
“该死！没有时间查了！通知特工人员赶快上去看看！”
* * *
大卫一把把古普塔教授拉进自己怀里并紧紧地捂上了他的嘴，而莫妮卡则迅速把他身后的门关上。老人的身体轻得令人吃惊，充其量也不过90斤，所以，大卫很容易将他带到了储藏室远端的角落里。大卫尽量轻轻地靠着墙放下古普塔，然后自己在他身边蹲下来。老教授的年龄几乎比大卫大一倍，而他瘦小的身材、小巧的双手和光滑的面容却使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孩子。一时间，大卫竟觉得自己正抱着儿子乔纳，正用一只手臂搂着他的肩膀为他保暖，轻柔地碰碰他嘴唇让他停止哭泣。
他在他耳边悄声道：“古普塔博士？您还记得我吗？我是大卫·斯威夫特。我曾经来这里采访过您，了解您同爱因斯坦共事的经历。想起来了吗？”
古普塔大理石般的眼白和深褐色的瞳孔战战兢兢地转动着，疑惑地打量着大卫。不一会儿，他睁大了双眼，认出了大卫，嘴唇在大卫的手掌下动起来：“你这是……”
大卫小声道：“求求您！千万要小声说话。”
莫妮卡也在大卫身后弯下腰对教授解释说：“这是为了您的安全。您的办公室已经被监视起来了，这个房间里也很可能装有窃听器。”
古普塔的眼光在大卫和莫妮卡之间来回扫视着，流露出明显的恐惧神情，但是看得出来，他正尽力弄明白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几秒钟后，他勉强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大卫这才拿开了捂在老人嘴上的手。古普塔紧张地用舌头舔舔自己的嘴唇，压低嗓门问道：“这里有窃听器吗？谁在窃听？”
大卫回答说：“我可以肯定，至少联邦调查局在窃听，也许还有其他人。教授，一些非常危险的人物正在找您，我们必须把您从这里带出去。”
他摇摇头，显然吓坏了，灰白的头发散乱地披在前额上。他问：“大卫，你这是跟我开什么玩笑吧？我好几年都没有见到你，现在你却突然跑到这里来，还带着一个……”他突然住口了，举起手指了指莫妮卡的工作服。“你是谁？是我们卡耐基·梅隆大楼服务部的员工吗？”
她小声回答说：“不，我不是。我叫莫妮卡·雷诺兹，高等研究院的。”
他仔细地看看她的脸，好像是要确定她到底属于那个阶层：“莫妮卡·雷诺兹？那个弦论科学家？”
她点点头道：“是我，教授。我很抱歉让您受了……”
“对、对，我知道你。”他冲她微微一笑。“我的基金会资助过费米实验室的一些粒子物理学试验项目，所以我很熟悉你的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