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证- 第16部分

　　突然控方律师大声地说：“我要你亲口告诉大家，你就是杀人凶手！”

　　华子林的心一时提到嗓子眼，盼望奇迹出现的念头又一次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用眼睛不断地暗示着唐龙，他希望听到否定的回答，虽然这个回答对判案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但是他个人的感情需要。他发现唐龙的眼睛不断地转动着。很快，唐龙的眼睛移动了他的身上。华子林看得出唐龙是和自己告别，他的眼里有郁伤，也有关切。他的眼睛已经陷了下去，脸也瘦了不少。他朝着华子林微微点头的时候，华子林看到他脸上难以觉察的笑意。

　　这是唐龙和朋友们的告别的时刻，华子林的呼吸一下子就急促了起来，心跳越来越快，心脏都要跳出胸膛了，浑身的血都发烫了。

　　然后他把目光转向老冯，脸上表现出来的是宽厚，华子林看到老冯情不自禁地慢慢站了起来。换来的又是审判长“啪啪啪”敲打桌子的声音。老冯跌落到坐位上后，唐龙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又一次和控方律师对视着。

　　“我再问一遍，你是不是凶手？回答是或是不是？”控方律师的声音像针一样钻进每一个人的心里。

　　一片寂静，唐龙闭上了眼睛，华子林也闭上了眼睛，他知道等唐龙睁开眼睛的时刻就回说出可怕的答案。

　　突然，华子林听到身后传来“哗哗哗”的声音，本能地往后看，只见许多人已经站了起来齐声说：“龙哥你没有杀过人。你不能认罪。”

　　尽管审判长重重地敲着桌子用力地喊“肃静！肃静！法庭静止喧哗！”负责保守工作的警察跑向后面。他们还是不断地喊着这句话。华子林不由自主地站起来，而唐龙仍然闭着眼睛。

　　这时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田六子已经死了。”

　　华子林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反复强调田六子已经死的信息，但他看到唐龙的身子像是受到什么震动一样，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黑李鬼。

　　黑李鬼像是受到鼓励一样又说了一遍：“田六子死了，他死得不明不白。”

　　场面越来越乱，在场的警察根本控制不住此时混乱的场面，有的警察已经开始打电话请求支援，审判长、法院等人声嘶竭力地要让他们静下来，两位律师惊谔地看着突如其来的一切，老冯也站了起来惊讶地看着他们呼喊着。

　　华子林眼睛再也不肯从唐龙的身上离开，他发现唐龙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了。其他人也看出唐龙要说话了，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就连什么都不在乎的孔强也像新发现了什么，吃惊地看着唐龙。

　　唐龙的声很低，但是谁都听到了他这一句充满力量的话：“陈三立不是我杀的，我不是凶手。”

　　华子林一声欢呼，其他人也跟着欢呼起来，大家开始互相拥抱，似乎唐龙否认了自己是凶手后，他马上就可以获得释放。

　　正在大家一起欢呼的时候，一声长长的呼喊从孔强的嘴里发了出来，大家都静了下来，因为他的呼喊声中蕴含了太多痛苦太多委屈，就一只受伤的狼在月圆之夜对天长啸。

　　呼喊声停了下来，孔强用一种股悲凉的声音说道：“陈三立也不是我杀的，我不是杀手。”

　　说完之后，唐龙和孔强相视而笑，哈哈大笑之后竟然泣不成声，之后又是哈哈一笑。他们根本没有在意有这么多人看着他们，甚至他们都忘记了这里是法院。华子林呆呆地看着他们，也许这就是长歌当哭这就是心意相通这就是患难与共。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看着他们或笑或哭。

　　很快有很多警察冲进法院，审判长已经愤然离去，案子无法继续审理下去了。唐龙和孔强被带回了警局。

五十九章
59

　　天有些冷，阴沉沉得让人不舒服。唐小天打起精神，独自穿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向法院方向走去。这些天来，她一直在寻找那天帮助他们清理钢材的人，让他们今天到法庭支持她哥哥，更重要的是让他们去传递一个信息：田六子死了。他相信如果哥哥不是凶手的话，听到田六子的死讯一定会有所反应。

　　她想叫辆车，或许是因为太早的原因，很少有出租车经过，即使有也已经坐着人了。路过一家早餐店时她买了三个包子，几天来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也没有好好休息过，她有些憔悴。经过一家美容店的时候，从玻璃上她看到了自己蓬乱的头发，她停了停。这时有一位染着紫色头发的小伙子走过来说：“做个头发吧。”

　　唐小天走了进去，她是爱美的姑娘，对自己此时的样子不满意。更重要的是今天就要见到哥哥了，她要让哥哥看到自己高兴，而不是难过。紫色头发的小伙子向她推荐着店里的服务，她静静地听着，等小伙子说得有些累的时候，她淡淡地说：“洗个头就可以了。”

　　从美容店里出来，觉得疲劳的感觉少掉不少。她对着玻璃笑了笑，很满意的继续往前走。大街热闹了许多，已经感觉不到早上的清冷了。突然模特身上一件粉红色的外套，吸引了她的目光。她记得哥哥参加工作的时候，第一个月的工资就给自己买了一件粉红色的外套。那时她刚好考上大学，让整个寝室的女生羡慕不已。

　　从服装店出来后，她已经穿上了粉红的外套，新衣服把她的身体衬托得婀娜多姿，本来稍显过白的皮肤变得红润了。头发黑得发亮，走路的时候轻轻飘动着，和粉红衣的外衣互相辉映着，散发着着强烈的青春气息。唐小天是她是善于把烦恼和不快抛在一边的人，是善于从生活中寻找乐趣的人，虽然她心里很急，但还是能找到让自己快乐的事情，让别人跟着快乐的事情。她知道哥哥看到她的样子也会高兴的。

　　再过一条马路就是法院了，她远远地就看到了庄严气派的法院，加快了脚步走过去。准备过斑马线的时候红灯亮了起来，她没有停步，继续向着法院的方向快速走过去。走到一斑马线中间的时候，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喇叭声，一辆白色的车子向她冲过来，本能反应让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步，突然眼前一黑，一辆黑色的车子撞撞了上来，她的身子一轻飞了起来。

　　等到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的时候，她听到了很多声音，有轮胎和水泥地剧烈摩擦的声音，有惊呼声，有车门打开的声音。她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一时间除了耳朵听得特别清楚外，身体没有任凭知觉，似乎身体已经离开了自己消失了。但是很快一股剧痛从腿上扩散开来，全身都开始痛疼，痛得她流下了眼泪。然后感觉有一双手手抓住了她，她模糊地感觉到是自己见过的一个人，然后就晕了过去。　txt小说上传分享

六十章
60

　　华子林原来的时候怒气冲冲，可一到宋冰冰面前，他的怒气已经消散不少。不管有多少理由发火，可面前这个女人真的让他怒不起来，恨不起来。

　　宋冰冰看出了他想要发作却又不好发作的样子，翻开桌子上的一叠文件说：“没什么事情你可以走了，我可没空陪你打哑谜。”

　　“我想工作对你没有那么重要吧？”

　　“哦？”宋冰冰抬起头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有这么多人为你工作，你还需要工作吗？”

　　宋冰冰静静地看着他，像是认真地揣摩着他这句话的含义。突然她笑了一笑说：“你今天来不是跟我谈这个的吧？”

　　“不是。”他说。

　　宋冰冰没有说话，她是等着他把话继续说下去。华子林调整着自己的情绪，一想到自己要说的话，心里不由自主地会涌上一股怒气。突然她看到宋冰冰桌上有一只穿着蓝上衣，全身棕色的小熊，是他几年前送给她的小礼物。看到这只小熊，他想起过去的时光，单纯的宋冰冰，单纯的自己，还有单纯的日子。

　　“为什么要让陈律师那样做？”华子林的声音有些颤抖。

　　宋冰冰似乎感觉到很意外，怔怔地看着他，等待着他把话说明白。

　　华子林走到桌子前面，用手拿起小熊看着。他的脑海里却是陈律师的一句话：“是宋冰冰让我这么做的。”那个时候陈律师已经被打得衣冠不整，华子林看到他的时候，嘴里的血流了出来，脸被打得青一块肿一块，眼镜掉在地上，他眯着眼睛双手在空中触摸着。华子林捡起他眼镜，同时拉住了黑李鬼的手。

　　黑李鬼瞪着眼睛看了一眼华子林，恶狠狠地说：“老子多年没打人了！”华子林明白黑李鬼的意思，作为唐龙的辩护律师，却让唐龙低头认罪，这是什么狗屁律师。华子林把眼镜递给他，他慢慢睁开眼睛，当他看清楚是华子林递给他眼镜的时候说了那句话。华子林让他离开时，黑李鬼一伙也没有阻拦，陈律师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了几步。

　　“你为什么要让陈律师这样做？”华子林终于忍不住了。

　　“为什么？”宋冰冰脸上的笑容突然僵硬了，“他是唐小天的哥哥，他杀了我干爹。”

　　“你是置人于死地！”华子林吼道。

　　宋冰冰突然抢过华子林手中的小熊用力的甩出窗户，小熊变成了一个黑点迅速地下落，最后消失眼皮地下。华子林的双手按在窗沿上面，大街上面正是人来车往，不知道小熊会掉在哪一个人的脑袋上，他会对着天空骂一句，但肯定看不到华子林悲伤的脸，然后一脚把小熊踢进阴沟里。

　　华子林听到宋冰冰正在喘着粗气，转过身看到宋冰冰眼里有一滴晶莹的泪珠。他的心似乎碎了，顿时充满了愧疚，不应该这样和宋冰冰说话。他伸出手想替宋冰冰拭去脸上的泪珠，宋冰冰用力地弹开了他的手。他的脑子里出现了唐小天的模样，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似乎从来不缺少快乐，即使最困难的时刻。

六十一章
61

　　华子林心里一阵空虚，甚至无聊至极。她承认是她让陈律师法庭上的消极表现，可承认了又能怎样？唐龙和孔强依然被关着，只有找出证据才能恢复他们的自由。法庭上，唐龙和孔强最后不认罪的声音让他振奋，他相信一定可以找出证据。现在不是和她纠缠的时候。

　　他看着她，她已经擦去脸上的泪痕，可以看得出她正竭力地保持着脸上的平静。他的心被触动了一下，心情非常的难受。

　　宋冰冰的目光久久地在他脸上凝视着，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你恨我吗？”

　　华子林默然地摇了摇头，心中的怒气早已在她的眼皮底下烟消云散。

　　宋冰冰苦笑了一下继续说：“但是我恨你！”

　　华子林看着她紧紧地闭上了嘴巴，似乎这一句话是对他说得最后一句话。他默默地点了点头，一次一次让女人伤心，这是应得的下场。已经不用解释什么，最好的方法是离开，一切的痛让自己来承担，因为自己是男人。

　　华子林挤出笑容来，他要用微笑来告别，而不是眼泪。宋冰冰冷眼看着他的笑，突然说：“我恨你是因为这次看错了我。”

　　华子林一惊，宋冰冰咬着牙说：“只要是凶手，我都要置他于死地，不管他是不是唐小天的哥哥。”

　　华子林明白了她的意思，赶紧说：“唐龙并不是凶手。”

　　她瞪了他一眼说：“是不是凶手并不是你说了算，你这样说是因为唐小天。”

　　“我有证人。”华子林不想再次被宋冰冰误会抢着说。

　　“谁？”

　　“田六子。”华子林又补充道，“可是他已经死了。”

　　宋冰冰不相信地看着华子林，他解释道：“他有唐龙和孔强不在场的证据。”

　　宋冰冰似乎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追问道：“他怎么死的？”

　　华子林心中一阵黯然，叹了一口气说：“工地上干活从楼上摔死的。”

　　“哪家公司的工地上？”宋冰冰继续问。

　　“忘忧集团的工地。”

　　“方天云？”宋冰冰突然像发现了什么似地盯住华子林的脸，又一次问道，“田六子真的有唐龙不在场的证据？”

　　华子林点了点头，他感到很奇怪，此时宋冰冰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异常活跃。

　　“我暂且相信你的话。”宋冰冰来回转着圈一边思考一边说，“不管谁是凶手，我一定要让他死得付出代价，不管他谁。”

　　宋冰冰眼里透出一股寒意，华子林眼睛看着窗外说：“虽然你恨我，但现在至少有一点是我们共有的。”

　　“是吗？”宋冰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还是有区别的，我找出杀手是为了报仇，而你恐怕是为了唐小天那丫头吧。”

　　宋冰冰的话让他脸上一热，他本想解释一下，还是忍住了，说什么宋冰冰都不会相信的。两人间至少已经有了一个共同点，这个比什么都重要。

六十二章
62

　　唐小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盖着雪白的被单，周围的东西都是白色的，只有一个红十字发出令人刺目的光。她动了动身力体，感觉到两条腿有些疼痛，她慢慢掀开被单，露出一条被绑着硬梆梆石膏的腿。她试着抬起它，但是左腿似乎根本不是自己的一样，纹丝不动地泛着白色。唐小天的脸就像石膏一样一片惨白，她以为自己还在梦中，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的右手臂，一阵剧烈的疼痛让她的眼里滚下了泪珠。她松开牙齿，手臂上留下一排青色的牙印。然后她用手一下一下地捶打着左腿，没有任何感觉。她用手不断地打着自己的左腿，直到手臂上的一排青色的牙印消失，手变得麻木了，才停下来。

　　她猛地拔掉左手的针头，试图用两只手支撑着坐起来，但是失败了。吊针的输液管来回晃动着，针头上面渗透着一滴又一滴的液体，唐小天的左臂上有细小血珠冒了出来，不一会儿就从手臂上滑落。

　　她紧紧地抓住床单，用力地喊着：“来人哪！”

　　她听到有人小跑的声音，于是就盯着门更加用力地喊着。门开了，一名年轻护士有些紧张地跑了进来，看到她手上流血了，迅速地抓住她的手，擦掉不断涌出来的血珠。

　　她抓住了护士的手问：“我的腿腿怎么了？”

　　护士没有回答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