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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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的愤怒-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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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白天,她把自己锁在屋里;夜深人静时,她才溜到空荡荡的街上。那些被社会
抛弃的人从不跟她搭腔。也许,这些人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自己的孤独和绝望。
    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法庭上的那一幕一次又一次出现在脑际,结局每每
各不相同。

    一个男人离开围在迪·西尔瓦身旁的人群,朝她匆匆走来,手里拿着马尼拉信
封。
    您是帕克女士吗?
    是的。
    首席检察官要你把这个交给斯特拉。
    詹妮弗冷冷地瞧着他。让我看看你的身分证。
    那人着了慌,返身就逃走了。
    一个男人离开围在迪·西尔瓦身旁的人群,朝她匆匆走来,手里拿着马尼拉信
封。
    你是帕克小姐吗?
    是的。
    首席检察官要你将这个交给斯特拉,说着他把信封塞到她手里。
    詹妮弗打开信封,里面是只死金丝雀。我要逮捕你。
    一个男人离开围在迪·西尔瓦身旁的人群,朝她匆匆走来,手里拿着马尼拉信
封,来人与她擦肩而过,走到地区检察官另一名年轻助手跟前,把信封交给了那人。
首席检察官要你把这个交给斯特拉。

    只要她愿意,她可以一次又一次地改写这业已发生的一幕。可是事实总归是事
实,再也无法更改。犯了一次愚蠢的错误就毁了她的一生。但是,谁说她的一生已
经毁掉了?是报界?是迪·西尔瓦?她至今没有听到过关于取消她律师资格的任何
新的消息,所以她还是律师。还有好几个法律事务所曾表示要聘请我,詹妮弗安慰
自己说。
    她心里重新充满了信心。她找出那张记有自己联系过的法律事务所的名单,逐
一打电话再行联系。然而,要找的人竟然一个也不在,过后也没有人打电话来找她。
四天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已被法律界所摈弃。那案件掀起的轩然大波虽已平息,
可是人们对此仍然记忆犹新。
    詹妮弗继续给可能聘用她的人打电话。情绪由绝望而气愤,而心灰意懒,终于
又陷入了绝望。她寻思着下一步该怎么办,要不要另找出路。左思右想,总是得出
同一结论:她所想做的,也是她唯一感兴趣的,就是当律师,她是一名律师。上帝
呀,在人们不让她干下去之前,她将千方百计地当律师。
    她开始到曼哈顿各法律事务所四处活动。不通报姓名直接来到接待人员跟前,
自我介绍一番,并要求会见人事部门的负责人。偶尔有几次,她被接见了。但在会
见过程中,她始终感到对方纯粹是出于好奇心。他们把她看做怪人,想亲眼看一看
她的模样。她常常得到的答复是,他们不需要新的人手。
    六个星期过去了,詹妮弗的钱即将告罄。如果知道什么地方的公寓租金更低廉
的话,她早就换地方了。可惜找不到这样的房子。白天她常常饿着肚子,晚饭则到
街道拐角处的小店里将就吃一顿。这种小店食品质量低劣,可是价格倒很便宜。她
看中了一家叫“牛排和饮料”的小吃店。不用花多少钱便可以吃到一道主菜,外加
色拉和啤酒。詹妮弗不喜欢喝啤酒,可是这对她的辘辘饥肠多少是一点安抚。
    跑完了跟她有过联系的那些大法律事务所,詹妮弗想方设法搞到了一张第二流
的事务所名单,又开始了频繁的联系。可是他们对她的名声也早已有所风闻。许多
对她有邪念的男人纷纷约她见面,可就是没人给她介绍工作。她再度陷入绝望的境
地。好吧,既然没有人愿意用我,那就干脆由我自己来开办一个法律事务所。她在
心里愤愤然这样想着。可是独立开业谈何容易,手头至少得有一万美元。她需要付
房租、电话费,还要雇一个秘书,购买法律书籍,置办桌椅、文具等等……而眼下
她连邮票的钱都出不起。
    原先,詹妮弗曾指望地区检察官办公室会发给薪金。现在这当然已成为泡影。
至于解雇费,她连想都不敢想。此路不通,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支付自己开业的费用,
哪怕是最小的事务所也办不到,唯一的办法是跟人合用一间办公室。
    詹妮弗买了一份《纽约时报》,在广告栏上细细寻找,好不容易在报纸底部找
到了一小则广告,上面写道:本人系专业人员,愿与另外两位男性专业人员合用一
间小办公室,房屋系租用。
    “房屋系租用”这几个字深深地吸引了詹妮弗。固然,她不是男的,但是性别
关系不大。她剪下这则广告,搭乘地铁找上门去了。
    这是一座破旧不堪的老房子,坐落在南百老汇大街。办公室设在第十层,门上
的招牌有些字母已经剥落,写着:

    肯尼思·贝利 爱司侦查处

    下面写着

    洛克菲勒收款代办处

    詹妮弗深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走进屋去。她看到的是一间没有窗户的小办公
室,房里挤着三张破桌子和三张椅子,两张桌子后面已有主人。
    一个是秃顶的中年人,衣着寒酸,正在处理文件。对面墙边另一张桌子后面坐
着一个三十刚出头的男子。他长着赭红色的头发,皮肤白皙,脸上有雀斑,蓝色的
眼睛炯炯发光;上身穿一件圆领汗衫,下着一条紧身斜纹布裤,脚上一双白帆布鞋,
没穿袜子。他正在打电话。
    他放下听筒,抬起头看见了詹妮弗。
    他立即站起身,微微一笑,向她伸出一只强有力的手。“我是肯尼思·贝利。
我能帮您做点什么吗?”
    詹妮弗注意环顾了一下这间不透风的斗室,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是看
了您的广告才来的。”
    “原来如此。”他蓝色的眼睛里露出惊讶的神色。
    那个秃顶的中年人凝视着詹妮弗。
    “这位是奥多·温泽尔。他是洛克菲勒收款代办处的,”肯尼思·贝利介绍说。
    詹妮弗点了点头,“您好。”她又转向肯尼思·贝利。
    “您是爱司侦查处的吗?”
    “不错,您呢?”
    “我……?”她先是一惊,接着恍然大悟,“我是律师。”
    肯尼思·贝利满腹狐疑地打量着她,“您想在这儿开办事务所?”
    詹妮弗又扫了四周一眼,脑子里设想自己往后将跟这两个男子同坐一室的情况。
    “我或许还要到别处看看,”她回答说,“我还没打定主意……”
    “这儿每月付九十美元租金就行。”
    “花九十美元我可以买下这整座房子了。”她转身要走。
    “嘿,您等一等。”
    詹妮弗站住了。
    肯尼思摸着下巴说:“租金还可以协商嘛,六十美元,怎么样?等您业务有了
进展以后再考虑适当增加。”
    这价钱倒还公道,六十元钱休想能在别处找到房子。不过,这地狱一般的鬼地
方是不可能吸引当事人找上门来的。再说,自己的手头连六十元也没有。
    “我租下了,”她最后说。
    “您会满意的,”肯·贝利说,“什么时候搬东西来?”
    “东西已全部在这儿了。”
    肯尼思·贝利亲自在门上刷了块新招牌:

    詹妮弗·帕克 律师

    詹妮弗看着这块牌子,心里不禁百感交集。即使在情绪最消沉的时候,她也没
有想到过自己的名字会列在私人侦探和收款员之下。可当她仔细端详这块稍稍歪斜
的字牌时,一种自豪之感油然而生:她是一位律师,门上的牌子就是证明。
    办公室有了着落,现在只等当事人找她办案了。
    这时詹妮弗穷得连那家“牛排和饮料”店也进不去了。她在狭小的卫生间的电
热器上装了个热菜的盒子。早餐是土司和咖啡,中午就饿着肚子,晚上则到“果满
餐馆”或“中中菜馆”就餐。这两家店供应大块香肠、厚厚的面包和热土豆色拉。
    每天上午九时整,她来到事务所,可是到了那里后,她无事可做,只是听肯·
贝利和奥多·温泽尔打电话。
    肯·贝利料理的案子主要是替人找回离家出走的配偶或孩子。最初,詹妮弗把
他看成拐人钱财的骗子,一味地给人许愿,索取巨额预支款。但是她很快就看到,
肯·贝利工作十分卖力,往往能履行诺言。他为人聪明,练达。
    奥多·温泽尔是个不可思议的人。他桌上的电话铃声一天到晚总是不断。他抓
起话筒,冲着它讲上几句,在纸上记下点什么,然后一连几小时外出不归。
    “奥斯卡①专门负责收回商品的工作,”肯·贝利有一天这样跟她解释。

    ①奥多的昵称。

    “收回商品?”
    “是啊。收款公司派他出去收回汽车、电视机、洗衣机之类的东西。”说着他
好奇地看了看詹妮弗。“你有主顾吗?”
    “唔,会有的。”詹妮弗含糊其辞地说。
    “别灰心,”他点点头,“谁能保证不做错事?”
    詹妮弗脸上火辣辣的,原来他知道自己的底细。
    肯·贝利正在打开一大包烤牛肉三明治,“你来吃点吧。”
    “不,谢谢,”詹妮弗坚决地说,“我向来不吃中饭。”
    “是吗?”
    她看着他津津有味地把三明治大口大口地送进嘴里,他注意到她脸上的表情,
又问道:“你真的……”
    “谢谢你。我……我有约会。”
    肯·贝利若有所思地看着詹妮弗离开事务所。他具有猜透别人心思的本领,并
一向为此而自豪。可是,詹妮弗·帕克却使他有点捉摸不透。当他从报上和电视里
看到詹妮弗的消息时,他认为一定有人出钱买通了这个女子,以破坏对迈克尔·莫
雷蒂的审讯。可现在见了詹妮弗本人之后,他有点怀疑了。他自己结过一次婚,可
是婚姻带给他的是一场灾难。从此,他对女人不屑一顾。然而一种无形的东西告诉
他,眼前这个女子非同一般,她才貌双全,又富有强烈的自尊心。上帝!他提醒自
己说:别发傻劲了,那种伤心事,一个人一辈子遇上一次就够了。埃玛·拉查洛斯
①是个多愁善感的白痴,詹妮弗这样想。

    ①拉查洛斯是美国女诗人。诗作多以歌颂自由、反抗种族压迫为主题。她为纽
约“自由女神”塑像写的《新的巨人》一诗,刻在塑像座底。这里引的是该诗中的
两句。


    “把那些疲乏不堪、穷愁潦倒、
    渴望着自由地呼吸的人们,
    都送来给我吧!
    把那些无家可归、饱经风霜的人们,
    都送来给我吧!”

    任何一个想在纽约落脚谋生的人,在一个小时之内便会碰得头破血流。这里没
有人关心你的死活,不要再垂头丧气了。可是要生存下去谈何容易!她身上只剩下
最后十八美元了。公寓住房的租金早该交了,合租的事务所租金再过两天也得付了,
再住下去是没钱了,即使要走,她也拿不出路费了。
    詹妮弗根据电话号码簿的黄色索引②,依次给各个法律事务所打电话,希望被
人录用。她总是用外边的公用电话打电话,生怕叫肯·贝利和奥多·温泽尔听了去。
可是每次打电话的结果都一样——谁也无意用她。她恨不得马上回到凯尔索,谋一
个法律事务方面的助手位置,或是给他父亲的朋友当秘书。要是父亲地下有知,见
她四处碰壁,一败涂地,一定会含恨九泉的。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只有含垢忍辱
回故乡去。现在急待解决的是盘缠。她在《纽约邮报》下午版中细细翻寻,总算找
到一则广告:征求驱车前往西雅图的同伴,以共同分担路费。广告上登有电话号码,
詹妮弗挂了个电话,可是没有人来接。她决定次日早晨再打一次。

    ②美国电话号码簿的索引部分,常印在黄色纸张上。

    第二天,詹妮弗最后一次去上班。奥多·温泽尔已外出。肯·贝利照例在打电
话,他穿了一条蓝色长裤,上身配着鸡心领开士米套衫。
    “你的妻子找到了,”他在电话中说,“可是伙计,问题是她不愿意回家……
我知道。女人们的心思难以捉摸啊……好吧,我告诉你她目前的地址,你可要好言
好语劝她回心转意,跟你回家。”说完,他报了市内一家旅馆的电话号码,挂上电
话,转身看到了詹妮弗。“你今天上午迟到了。”
    “贝利先生……我,我恐怕不得不走了。一旦我挣到钱,就立即把欠你的房租
寄来。”
    肯·贝利往椅子上一靠,仔细地打量着她。他的眼光使詹妮弗局促不安。
    “你看行吗?”她问。
    “准备回华盛顿州吗?”
    詹妮弗点点头。
    肯·贝利说:“在走之前,你能帮我个小忙吗?我有个当律师的朋友一直要我
帮他送传票,可我总腾不出时问。每送一张传票,他付十二美元五十美分,交通费
除外。你能帮个忙吗?”
    一个小时后,詹妮弗·帕克已经坐在皮鲍迪父子法律事务所豪华的办公室里了。
啊,这才是经常出现在她幻想之中的法律事务所。她日夜盼望能在这样的事务所里
占有一席之地,与其他人平起平坐。她被带到里层的一个小房间去,一个秘书不耐
烦地交给她一叠传票。
    “喏,你得把所走的里程记下来。你自己有汽车吧?”
    “没有,不过我……”
    “哦,如果你乘地铁,那么把车费记清楚。”
    “好。”
    从事务所一出来,詹妮弗就冒着倾盆大雨奔波在布朗克斯、布鲁克林和奎因区
之间分送传票。到了晚上八时,她已挣到了五十美元。她回到公寓时又冷又累。但
不管怎么样,她已挣得了一点钱。这是她到纽约后的第一笔收入。秘书告诉她,待
送的传票还很多。送传票要跑遍全城,又是桩低三下四的差使。有人冲着她砰地一
声关上了门;有人破口大骂,甚至威胁她;还有两次,几个下流无耻的男人对她提
出了猥亵的要求。此情此景,第二天还须出去经历一番,委实使人心寒。但是只要
能在纽约待下去,就有希望,即便是十分渺茫的希望。
    詹妮弗往浴缸里放满热水,跨了进去,让疲软的身子慢慢地侵入水中,心中顿
时感到说不出的舒服。她没有想到自己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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