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其实也没什么大碍,做完检查之后,殷坚确定可以出院,而办理手续这种跑腿的工作,当然交给何弼学去烦。
那个忧心家人的俊秀男子,一早就拨电话遥控着,所幸鹫是个非常谨慎、有分寸的式神,将家中大小事安排得妥妥当当,殷遇吃饱、喝足已经去上学了;而另一个殷遇虽然被困在镜子中,不过镜子也让吴进夫妇平安的送回家里,目前一切稳定。
「好了!可以了!」拿了药,结清了账单,上上下下跑了好几趟的何弼学双颊有些泛红。
知道何弼学担忧了一整晚,殷坚冷不防的凑上前去轻轻一吻,无声的答谢着。
「干……干嘛突然这样?」虽然本身也不是什么有节操的善男信女,但是突然让人吻了一记,而且还是在医院病房这种容易想歪了的场合,何弼学的耳根非常不争气的通红,愣愣的望着那个扣着扣子、系着领带,一脸没事般的男子。
「庆祝自己大难不死啊!」得意的挑了挑俊眉,殷坚似笑非笑的回望着何弼学。自从他不再是『活死人』之后,他开始学习怎样当个寿命有限的普通人,『珍惜』便是他学懂的第一课,一定要时时刻刻不吝惜的让你爱的人知道你爱他。
「过来!」招了招手,何弼学顺势的扯着殷坚的领带再补上一记热吻。
「这又是干嘛?」
「庆祝你大难不死!」
习惯性的旁若无人,事实上也真的没有第二人,殷坚及何弼学默契十足的相视一笑,快速的收拾好东西后,立即出院回家,还有好多事情要解决。
握着方向盘,负责驾车的何弼学,侧耳听着殷坚拨打着电话,他也很关心宝贝女儿的状况。从电话那头殷琳的回应看来,情况似乎不大乐观,吴进整夜没睡的帮忙查找,还是没理出半点头绪。看来殷家的祖先也没遇过这么棘手的问题,要把妖怪鬼灵困入镜中容易,但要不伤分毫的放出来却比登天还难。
「该死……真是麻烦……」摇了摇头挂上电话,殷坚似乎在最后阶段听见更大的麻烦,俊眉不由得皱紧。
「怎么了?表情那么凝重,是小遇出事了吗?」不断叮咛自己要镇定,毕竟手里握着方向盘,但何弼学仍旧忍不住的急问。从前出外景撞过那么多次鬼都没在怕,这一回却因为宝贝女儿的问题而感到胆颤心惊。
「不是,小遇很平安。不过从昨晚开始,有个妖怪开始攻击其他躲在阳间的妖怪,将他们的灵力吸得一干二净,真是该死……」负责三界五行大小事的殷坚,自然不能置之不理,但他怎么可能撒手不管殷遇的事情,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嘿……船到桥头自然直,豆芽菜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空出一只手轻捏着殷坚的肩膀,何弼学自信满满的笑着加油、打气。
叼着吐司,垂头丧气的走在路上,殷遇没由来的心情低落,分不清是因为老姐的关系,还是他仍然抗拒着上学,又或者单纯只是睡眠不足而已。
回想起早上鹫送他出门的情景,殷遇的心情更加阴沉,那家伙居然胳膊向外弯?他们不是同一国的吗?为什么在他不想去学校时,执意要他出门?还『贴心』的把所有东西准备好,存心气死他是吧?
一步拖着一步的向前迈着,殷遇仍是垂着头,完全不看路,机械化的挪动修长的双腿。
「喂!遇仔!」
突然让人拦腰抱起,殷遇一时反应不及的被祝融推倒。幸亏对方身手了得,顺势一捞一窜,两人斜斜的往侧边掠出,仿佛拍动作片似的夸张行径,让早起的路人们不由得频频侧目。
「你……你在做什么?」已经不需要可以与祝融保持距离,可是刚发生过『强吻事件』,殷遇面对那名俊朗的红发男子,仍是不自在。
「走路不看路啊?要不是我及时出现,你就被吸得一干二净变具干尸了。」祝融朝着地板呶了呶嘴。
他一路追着那名女高中生满城市乱转,时间过得愈旧,她的魔法阵式、咒语就愈熟练,一边逃窜、一边在各地布下阵式吸收别人的力量。除了祝融疲于奔命的追捕她,日巡也是分身乏术的不断封印,没想到区区一个女高中生,就能让他们两人手忙脚乱。
「这是?」尴尬的想挣开祝融的怀抱,殷遇愣然的瞪着地上用粉笔画出的圆形阵式,非得要十分留意,才会察觉到它隐藏的力量,难怪他一开始完全没有发现。
「就是那个喷得你一头一脸的女高中生干的好事。她已经杀了两个同伴,现在还在城里到处乱画这个阵,踩进去会被她吸干力量。」手仍搭在殷遇消瘦的腰上,祝融戒备的望着四周,他是一路追着那个女高中来过的,她或许就隐身在某个角落,不能不防。
「殷遇?遇仔?」
另个好听、低沉的嗓音,略显惊讶的叫唤,范维神情复杂的望着殷遇及祝融,他们才分开多久?再见面恍如隔世。
「小维?」第一时间还没让出对方,殷遇不敢相信,一个人的气质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全改变。除了那头依旧闪亮的金发,范维像是变了个人一般,不再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开朗笑着,微微拧起的双眉,仿佛让千斤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
「小鬼,才多久没见,你整个人脱胎换骨,有奇遇?」上上上下下的大量着范维,祝融颇为赞赏的笑了起来。
那双眼睛不懂掩饰,晶亮、锐利的叫嚣着他浑身充满力量,范维如今龙行虎步的模样,就好像那个百家争鸣的年代,内功深厚的武林高手就是这个气度。
「遇仔,我有话跟你说……」沉吟了一会儿,范维一咬牙,下定决心似的牵起殷遇便跑。他有千言万语想说,偏偏全哽着、堵着,只能这样漫无目的的不断往前冲、往前跑。
「搞什么啊?怪里怪气的?」搔了搔红发,祝融摸不着头绪的瞪着殷遇及范维跑远的背影,随即啊的一声才想起,他跟日巡还在追踪那个女高中生。这个小姑娘还真是麻烦,再拖下去,不知道还有多少人遭殃。
发疯似的拔腿狂奔,范维几乎用上了内力,足尖一点一掠,仿佛草上飞似的围墙、房顶,见一个越一个。
「范……范维!等一等……」速度跟不上,无奈被拖着跑的殷遇,心跳快得几乎像是要炸开般的气喘吁吁。
「啊……对不起!」连忙停下脚步,范维机灵的回身一搂,恰巧拦下因为作用力仍然继续向前倾的殷遇。
有些尴尬的退了一步,殷遇觉得范维变得很不一样,当初那个开朗、单纯的大男孩,现在已完全不存在了。经历了愈多、思绪变得愈复杂。范维迅速的成长,殷遇为他感到开心,又有点小小的遗憾,总觉得他们像是往两个不同的方向前进,彼此的距离逐渐拉远。
「你想说什么?」跟在范维身后,殷遇平静的疑问,前者背负着双手,俊眉紧紧的聚拢,好几次想开口,却在接触到后者的目光后,却又全部咽了回去。
「范维,你还好吧?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回来的?你姐姐很担心你……」
提到『姐姐』二字,殷遇留意到范维突然紧绷的神情,那名金发男孩猛一个转身,牢牢捉住殷遇的双肩,晶亮的眼睛瞬也不瞬的直视,难以形容的情绪满溢。
「对不起。」憋了大半天,范维艰难的挤出这几个字。
「对不起?为什么跟我说对不起?」眨了眨眼,殷遇这回是真的一头雾水。
「我……我没有保护好你姐姐,小遇她……小遇她……」陷入难过、自责的情绪中,圣光镜是在他手中丢失的;甚至在抢夺的过程中,是他没保护好,让圣光镜摔得四分五裂。都是因为他不够强,才害得小遇失去重生的机会。
「姐姐?姐姐她好好的在家里,不过还是离不开镜子,现在小姑婆正在找方法救她出来……」
「小遇在你家里?」愣然的瞪着殷遇,一记晴天霹雳打在脑门上,范维呆立了好半响,情绪忽上忽下的让他反应不过来。原本为了失去殷遇而深深自责及难过,现在告诉他,其实殷遇很平安,那砸碎的圣光镜究竟是什么鬼?
「是啊!姐姐真的好厉害,从圣光镜跑到另一面镜子里,而且还是男厕所的镜子。所以才命大的逃过一劫,现在那面镜子在我家,姐姐她很平安。」
「殷遇,真不愧是殷遇啊……」
深色、厚重的窗帘被拉上,尽可能的阻隔外头逐渐升温的日光,路易强打起精神,口中念念有词,将新鲜的玫瑰花瓣摘下。
随着太阳愈渐爬升,路易体内的生命力流逝得更快。他只能加快速度,祈求自己完全失去意识前,能将黑暗宝典的位置找出来。愈来愈多人受到伤害,不能再放任偷书的人继续为非作歹。
「路易!你在找死啊?还不快点躲进棺材里,完全天亮了!」才将小店铺清点完毕,沙娜让那个意图拉开窗帘、打开窗户的男子吓了好大一跳。路易该不会是活了太多年,终于忍受不住寂寞而打算自我了断了吧?
「希望……有用,玫瑰……玫瑰花瓣,能带你到……她所在的地方……」出气多、入气少,身为吸血鬼所受到的限制,让路易无法自制的陷入沉睡。他只能期盼多年没用的魔法还有威力,能凭着‘费洛蒙’的气味找到人,让玫瑰花瓣替沙娜带路。
「好了!行了!剩下的我来处理,你……真是麻烦啊……」又扛又抱的将昏死过去的路易扔进棺材中,沙娜小心翼翼的替他全身上下覆盖住黑纱,之后再盖上厚重的棺盖。等确定过一切无误后,她才敢将窗帘拉开,看着水盆中神奇的玫瑰花瓣开始打转,接着飘起飞出窗外。
「你欠我一次啊……」回头望着路易的棺木喃喃自语,沙娜低吼一声,身形敏捷的窜出窗外。
急急忙忙的赶回家中,一入门就瞧见客厅正中的那面镜子,只不过里头没有殷遇的身影,就是一面普普通通又极为廉价的镜子。
「小遇呢?」片刻不停的冲到镜子前,殷坚小心翼翼的轻抚镱 面,他感受不到殷遇的任何气息,没想到一面简单的镜子,竟然就阻隔了两个世界。
「暂时没事,只不过情况不乐观,她刚刚有出现一下,一直喊饿、喊渴。看得出那个被困在镜中的支撑不了多久了,小琳正在想办法……」回应他的是吴进,这对夫妻为了那个被困在镜中的小姑娘,彻夜不眠的研究、翻看着那些抢救回来的古籍。
别人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他们则是拥有的太多,时间去太赶、太少。殷家记录下来的道术博大精深,可是从古至今,还没有人能真正完全的融会贯通;就算是殷坚父亲、殷琳的大哥,那位被称作殷家道术第一人的殷卫也不敢如此妄言。
「不能把镜子砸开吗?」直觉反应,何弼学听见豆芽菜在里头受苦就焦急不已,巴不得两人的状况互换,他有什么风浪没有见过?他不在乎。
「砸开后,小遇的魂魄无所依附,你要她魂飞魄散吗?」听见声响的殷琳,立即走出书房制止,手里仍旧抓了本古籍研究。她大概有些头绪了,虽然不一定有用,但至少可以让殷遇先离开镜中世界。
「小姑姑想扎纸人?」略为瞄了一眼,殷坚立即猜出那名鬼气森森的女子的办法,不由自主的皱起俊眉。
虽然扎纸人确实能让殷遇依附在上头,但仍旧解决不了她无法补充力量的问题,总不能喂她吃元宝、蜡烛吧?
「这只是暂时的办法,我们也该想想,该怎么解决小遇『形体』的问题了。」点了点头,殷琳搬出了一堆扎纸人用的工具。说老实话,扎扎普通的纸人她还行,但这个是殷遇啊!总觉得怎么糊都不对劲。
「没用的,纸人一样不能吃喝。小遇现在遇上的问题,是她跟遇仔一样,都得像个『正常人』般过活。她又不是真的死了,总不能烧纸扎的东西给她吃、喝吧?」摇了摇头,殷坚认为这个方法不仅不能治本,一样也不能治标。终归一句,他们这一次真的太大意了,贸然的使用圣光镜才惹出这么多事。
「那……附在人身上呢?这样总能吃喝了吧?」灵光一闪,何弼学指着自己,他的体质太容易鬼上身了,只要殷坚同意,豆芽菜应该能轻易的附身吧?虽然不大喜欢这种感觉,不过是自己的宝贝女儿,何弼学不介意暂时失去身体的控制权。
原本正在商议着的殷家姑侄不由得静了下来,像看只怪物似的盯着何弼学,这么天才的想法也有那个没神经的人想的出来。殷坚忍不住的反手轻敲了那人脑袋一记,一个豆芽菜已经够让他伤脑筋了,拜托别再多添一个。
「何同学,你头壳里装什么啊?小遇又不是鬼,玩什么鬼上身?况且,这样做,不论是对你还是对小遇,都有极大的耗损。不是想上身就能上身,别说小遇没办法这么做,就算可以,我也不准!」不顾形象的咆哮起来,殷琳知道何弼学是爱女心切,没有顾虑到太多。
只不过他在殷坚的帮助上,遇上这类事总能死里逃生,所以越来越不当一回事、越来越大意,这是非常要不得。对于虚无飘渺之事,还是要时时刻刻保持诚敬、谨慎的心情。
「小遇不是鬼,所以不能这样上身啊,那……走舍呢?这招就不必是鬼了吧?」完全没捉住重点,何弼学少根筋的有话直说。
「你在说什么?走舍那么阴损的招式,小遇要是敢学,我就打断她的腿!要让她走舍成功,就换你魂飞魄散了,你存心想气死我啊?」回想起那段令人不愉快的日子,殷坚火冒三丈的教训着,还怕何弼学没摆在心上的再三叮嘱。
第二个点子又被否决,何弼学啧啧有声的撇了撇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才不会坐以待毙,有时突破点就是靠这样胡思乱想撞出来的。
「唉……真难,活人不能用,难不成找具『新鲜的尸体』来?」颓丧的蹲坐在沙发上,何弼学气馁的搔了搔乱发。即使是他,也挤不出什么像样的点子了。
「嗯?」意外的不是立即反驳,殷坚扬高半边俊眉的望着何弼学。这倒是一个选项,走舍应该也能走入刚断气的身躯里,他们只要找对咒术,让殷遇的魂魄能跟身躯完全融合就大功告成了。
「小侄子,你在想什么?走舍确实可以让小遇进到身躯里,但那毕竟不是活人的身体,小遇的魂魄无法长久依附,没有『重生』这个过程,身躯迟早有天会腐烂,难道你要她一直不断的『换壳』?这样的人生还不如不要!」
「『重生』?一定要是道术之类的咒语才行吗?」仿佛被触动到某根神经,原本不发一语的吴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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