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诺而退,转身喝道:“展昭,你还不速速说来,免得皮肉受苦!”
霍然抬头,苍白面上琉璃双眸瞬间刀般锐利,凛凛厉芒直射过来………
“你罔顾律法,私擒展某,已属失职!牢狱之内,任闲杂人等出入呼喝………王大人,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我………”不由自主倒退数步,一时张口结舌,只举袖拭汗。
庞奇大怒,正要上前,清脆的击掌声传来………
“好,说的好,展护卫果然没教本侯失望………”唇角邪勾,赵靖自石阶缓缓步下,犀利炙灼的眼神胶着在展昭身上,明明眉宇含笑,却隐隐弥罩了一室的阴沉森冥之意。
11
“候爷……”王大人忙迎上前,慌张躇步的神色竟让赵靖身后随侍的美貌少年掩袖轻笑不已,一时面上红白交错,狼狈不堪。
“王大人,今日你也尽力了………暂且歇息去吧。”赵靖轻描淡写,拂袖坐下。
“是,是是……”不敢多言,只诺诺连声,躬身而退。
“如何?展护卫可是想清楚了?”眼帘微启,瞄一眼不为所动的淡漠容颜,赵靖唇角扯出一丝冷笑:“展昭,本侯敬你是个人物,可不要为了那些个勾结匪类,犯上作乱的鼠辈断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候爷。。。咳,咳。。以为展昭便是此等人物?”慢慢抬起凌乱黑发中苍白面色,看向眼前阴险难测之人,胸中血气混杂了怒意翻涌,沉星双眸中簇簇愤焰终冷凝若冰刃,直射过去………
“我……无话可说。”
与虎谋皮,未若破釜沉舟……展昭微阂双目,再不置一词。
“候爷,对这种不识好歹之人,您就不必再多费唇舌了………”持鞭扈立一旁的庞奇早已跃跃欲试,见赵靖未置可否地微偏了身子与身边少年调笑,手扬处皮鞭呼啸而出………
破空之声锐响,展昭只觉右臂前胸一麻,鞭梢扫处如蛇噬入骨,早已伤痕遍体此时竟分外敏感………冷飕飕的感觉过后才是地狱般的沸痛似绞,只恨不得挣开束缚抓烂皮肉方能疏散………饶是早有预料,仍是禁不住闷哼一声,随即死死咬住………
“展大人,这特制蛇鞭的滋味比开封府的刑具如何?”
一鞭下去,庞奇面上诡异无匹,长久仇视却不能发泄的龌龊欲望累积于今,倾泻手中一发不可收,嗜血目光中鞭影东卷西翻,变着花样向人体最难忍耐的茬弱之处挥舞裂动!
血色迷漫,魔影憧憧。
。。。。。。。。。。。。
模糊的喘息,隐隐约约却益发急促的呻吟。。。断断续续。。。语不成声。
赵靖身侧的少年几乎整个人半挂在椅边上,似惊不可抑般簌簌发抖,欲拒还迎地配合着在自己身上肆意活动的大手,口中靡靡之音交织了鞭笞裂帛之声散落一室,迷离双眸却随着主子的视线时时偷瞧向酷刑下的红衣青年。。。
身上衣衫破败不堪,早看不出原来颜色,鞭痕血迹水渍纵横交错,滴落地面竟是浅淡的红,碎裂的衣片如风中落叶旋舞而落………惨白如雪的面上除了唇角蜿蜒而下的鲜红外,竟再找不出一点刑求中应有的痛苦扭曲,是痛至麻木了么………
牢梏四肢的绳索早没了感觉,借力靠在身后刑架上,痛烈的极限下已无焦点的黯淡眸光中却仍然有一丝奇异的光芒,在闪亮火光红艳艳的映照下,这片希翼之光竟如西天晚霞,绚灿凄迷,宛似包含许多意韵,却又似空洞茫然,仿佛不知眼前仍有这些兽性之人。。。。。。
庞奇看在眼里无异于火上浇油,下手越发狠快……
“庞公子,你这样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一瞬不瞬盯视着展昭的赵靖终缓缓开口,推开依在身上的少年。
庞奇一惊,只顾私自泄愤,却忘了………
急收了皮鞭,汗流夹背地凑过来,残陋神色未褪却已满面堆笑………
“哼,我就不信撬不开这张嘴……即便是包黑子回来,也无话可说!要不是候爷知会,竟不知展昭还有如此勾当………”
“哎………自我回朝多劳太师挂念,至今未曾过府拜望,此次本候只是奉圣命剿灭乱匪,开封府私乱欺上之事,全赖庞公子勘察调度有方,圣上面前自是首功。”赵靖略欠欠身,眼底一丝不易察觉的冷色闪过。
“如此,多些候爷提点………”庞奇忙拱手答礼,贪婪窃喜之色毕露无疑。
“只是……”赵靖摆手,沉吟之间精光湛露:“助太师一臂之力拔除眼中钉固然是好,但那包黑子也非等闲之辈………庞公子安排可要妥当,切莫留下后患!”
“候爷之意庞奇明白………八王,老寇那边均已部署周密,他们不会有工夫管这档子事,管教开封府走投无路,入地无门!如今,只等………”阴笑一声,庞奇斜向展昭:“饵在这里,不怕他不来!”
“哈哈哈………”赵靖步向展昭,手微用力捏住他下巴,眯眼凑近无半点血色的脸,品味般审视着他恍惚的神色………
“展护卫,你说,白玉堂………他来还是不来呢?!”
苍白面颊倏然抬起,无波黑眸中光焰突起又敛,仿若来自九天,又归入虚无。展昭全身骤震,心亦猝沉,连四肢都在刹那间冰冷………
“庞公子,你好好准备,可不要慢怠了白五爷………”赵靖瞟了眼领命而出的庞奇,挥散余众随侍,把玩着手中湛卢,似自语道:“不知到时还认不认得出是白五爷呢?!”
些微的冷凝后展昭却平静下来,声音竟淡定如初:“候爷,白玉堂可不是如你所知的卤莽无知之辈………”
话音甫落,剑气破鞘,湛卢已贴于颈上………
“啧啧,展昭,本侯为你费尽心力,到底有哪里比不上白玉堂………值得你这样死心塌地?!”本来阴狡的笑容忽闪过一丝疯狂之色,眼神如噬,骄奢面容亦显扭曲。
“你。。。与他没有半点可比之处………”声音飘渺如追,转向赵靖时却已绽出一片冰色………“这世上,惟有一个白玉堂而已………”
!!!!
手腕一沉,瞠大的双目变幻难定,闪耀出狠厉恶毒的光彩………
“是么?”冷冷一笑,嘴唇贴上展昭颈子,舔舐吸吮利刃下的血丝,低低道:“不要以为本候不敢动你,只要我想,有的是法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剑尖上挑,高挽的辔发束带立断,瀑布似的乌黑长发泻满削瘦双肩………展昭一僵,秋水般映目的刃光已至喉下凹处………
赵靖目中光焰顿炽,邪佞笑意涌现,剑锋斜斜下指,展昭胸前凌乱的衣衫,咝然裂向两旁,胸膛中央,一道红线,鲜血丝丝泌出,流过他水色而微颤的肌肤。。。。。。莹麦的肌肤,鲜红的血色,混昼的火光,竟交织着一幅惨绝凄艳的画面。
赵靖的手竟抚了上去,肆意揉捏游走。
脑中轰然一声,展昭挣动起来,链索竟也簌簌作响………
“赵靖………!我不会放过你的!………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动作一顿,阴笑道:“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啊………”
“不错!你里通外国,早生逆反之心………那赤龙教分明是你一脉,何必在此惺惺作态?!我展昭尚有一口气在,势必不会与你罢休!”
手指轻拂上展昭因激动而红晕遍布的脸颊,如羽刺点咬住他耳垂,一路啃噬向下,口中吐出话语却如旱雷乍闪………
“哦?也包括那女人手上书信?放心,本侯做事有分寸得紧………并非我亲笔所书,是我通敌卖国你又能奈我何?”
“你………!”
“………想激我杀了你?早了点,等我享用完了,本侯会送你跟白玉堂一道去………!”
在身体上游走摩挲的手如毒蛇般如影随形………展昭心内却是空前黑暗,不可抑制地颤抖着,呛咳声中身子禁受不住的软倒,再次晕迷过去………
安抚史府邸。
整整一身狼狈,王大人暗自咒骂着走进内室………早知如此棘手,便不接这差使,升官发财固然重要,那开封府又岂是善了之处?别说那包拯在外未归,只这个展昭………叹口气,那太师府也不是自己能得罪的………
揉了揉眼,莫非自己眼花………
没错,太师椅上确实坐了一人,白衣飒飒,暗淡影色下疑为鬼刹………
一日之气尽皆撒出,气冲牛斗大喝一声………
“何人如此大胆,敢私闯本官府邸,你不怕………!!!”
倏然噤口………明晃晃冷灿灿的银光架在自己颈上,顿时声若寒蝉:“你,你………来人,快来人………!”
“不用喊了,你那些个酒囊饭袋已被我摆平了………”白衣人断叱一声,冷厉的目光射过来:“白某今日前来,只问你一句,展昭是否关押在你所辖之处?”
打个寒战,却仍壮了胆子道:“大,大胆刁民,公然私闯官衙,过问朝廷之事,该当何罪………!”
“别说你小小的一宪之司,便是当年骠骑大将军涂善的兵骑马将,我白玉堂照样水里来火里去,履血如夷,安然无恙!”
“你是……白,白玉堂?!”一屁股坐在椅上,再不敢妄动………那庞奇大费周章欲置死地的煞星,怎,怎地到了这里?!
“王传升,经略安抚史司,一妻三妾两个儿女,还有一个长兄和老娘现居杭州老家………你为官十一载无何政绩,现在又助纣为虐,残害忠良,你说………你该不该死?!”冷森森地话语吐出,白玉堂面上杀机已现。
“好,好汉饶命………我也是迫不得以,为庞奇和永安候爷所逼。那展昭虽受重创,酷刑下仍不失侠义风范,本,本官也甚为钦佩………”身家老底皆在人手,保命情急之下竟顺嘴便说,却未瞧见白衣人已然面色勃变………
剑眉倒竖,煞气满面,森寒宛若摄魂阎罗,步步逼来………
那王传升竟张口结舌,窒闷凝结四周,动也不能………
‘砰’一声木屑四散,四方漆桌却是被他一掌击碎,轰然倒地!
“你听着,既为你所辖之监,你应知如何行事………今日我在此立誓,展昭如有不测,我必将以血还血,血溅五步!若有违此诺,我白玉堂有如此物,誓不为人!”
……深吸口气,眸光略沉,邪魅俊容似有所思。
蓦然转身,望着如惊弓之鸟的人一字字道:“你一家十五口的身家性命暂且记在帐上………我还有事要办,你好自为之………”
“是,是………!”几乎匍匐于地,哪里还敢有半个不字。
“白玉堂一向言出必行,你若不信,尽可一试!”
声犹森森在耳,人已踪迹不见。
怔了怔,王传升如梦初醒般激泠泠一个哆嗦,再支持不住一屁股坐到地下!
12
风袅炉烟上栏杆,花影乱,漏声换,蝴蝶梦中人不见。金钩高控,宝辇停留,堤柳轻柔御乐讴,龙章紫绶万万秋。
烟笼凤阕,香蔼御道。复道回廊,处处铠装禁卫,三檐四簇,层层龙凤翱翔。虽非极盛之世,帝宫之内风光依然非同凡响。只是今日里侍臣宫女,灯扇映彩,华流光浮,较平时少了些威仪端肃,多了几分吉庆喜气。
五鼓三点已过,朝贺礼毕文武散去,仁宗驾前却似有言谈笑语之声。
“皇帝忙于朝政疏于管教,这丫头惯得越发无法无天了………整日里舞刀弄棒,缠着那些个侍卫武师听些江湖草莽之事,也是哀家太过纵容了些,谁叫你就这么一个妹子呢………”
鸾驾上凤冠彩帔,含威不露者,口中虽叹却满面宠溺之色,观之可亲。
“灵儿这丫头,朕也深感头痛………若年前和亲成功,远嫁大辽,也倒省了母后操心。”赵祯微微摇头,亦面露无奈:“不过,如今虽也顽皮胡闹却收敛了许多………似乎是有什么心事………。”
“女儿家大了自然会有心事………”太后蛾眉微蹇,若有所思:“自上次回宫后灵儿似乎与展护卫走得很近,该不会………”忽又摇头:“昨日问时还说心中的夫婿应是年少华美,风流不羁的佼佼英杰………却又不像是展护卫,也不知哪里有这等人物。”
“自然不是展护卫………两人感情虽好,却是结拜过的。”思及前事,赵祯不由失笑:“灵儿常言展护卫人虽好却过于温厚死板,是与她这皇帝哥哥一般讨厌的人物
呢………母后毋须费心,今日灵儿生辰贺宴过后,朕会替她安排。”
“也好………皇儿不必急于一时。多事之秋,自以江山社稷为重。”太后起身,临行微微一顿:“皇帝以仁立国,宅心宽厚,做母亲的虽然欣慰却也时时担忧………”
“孩儿明白。纵禽于千里只能任其彪虎生翼………朕既已置喙于眼皮下,心中自然会有分寸。母后但放宽心。”
目注太后移驾,赵祯踱向案牍,舒展一下身形………
“皇上,您先休息片刻吧………”李公公不失时机的上前侍侯落座………看得出今日赵祯心情还不错,似乎有一种隐隐莫名的跃跃之意,若非常年伺候揣摩圣意,是决难看出的………
“这一轮是何人当值?”仁宗双目微阖,不语反问。
“回皇上,是第三路侍卫首领典沛………。”
“太师举荐之人………好。。。。。。”眼皮微抬,随意翻开书页,目光却遥遥外指:“………可不要让朕失望啊。”
最后一句几近自语,且蕴意不明,李公公有些摸不着头脑,欲待发问却斜眼觑见赵祯神色微冷,一手的拇食中指无意识的轻搓,心下立时一颤………
曾几何时,这年青皇帝的心思竟深沉至此?无意间的细小动作,也只让自己这十几年的贴身近侍窥之一二。皆言这当今圣上以仁见长,却到底是九五之尊。果真,伴君如伴虎
蓦地………
殿外人声嘈杂,混乱不堪,隐隐竟有刀刃之音………
李公公一个激灵………“保护圣上……!”
尖声高叫未止,早有众多侍卫一窝蜂般围了上来,只因刀剑在手皆不敢入内,只在门外侯着………
赵祯竟是面色未变,负手泰然若思……“果然好胆识……” 唇边笑意冷凝,已然举步外行。
“皇上,皇上………万万不可………”大惊失色的李公公抢前一步,几乎带了哭腔。
“人家既然敢来,朕于侍卫环伺之中,瞧上一眼又有何妨?”目光闪动,对身边劝阻置若罔闻,拂袖间出了偏殿,踏上屣台高处放眼望去………
人声喧哗中,四下里刀剑如蝗,齐向一人涌去………
刃光重掩下,白影剑光霍霍,当者披靡,剑锋到处,众侍卫兵刃脱手,纷纷后退………
一声清啸,弹指之间飞蟥石抖闪如电,人影四散倒地………白衣借势而起,有如大鹏凌空,在人群中穿掠纵横,忽东忽西,倏左又右,时如长虹射日,时如狂风旋舞,白影奔跃腾挪中一声声惊叫怒号不断响起,一波波扬上喧腾的半空!
典沛瞧了一眼远处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