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久非常高兴地被拐走了。安怡宁注视着他的背影良久,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我怎么觉得……这明星有点不那么正常呢?你们看见他刚才打量盛遥那上三路下三路的眼神了么?”
“什么叫上三路下三路?”姜湖问。
“就是……”
“安怡宁,今年的年休假你可以用来留在局里提高一下业务水平。”沈夜熙垂着眼皮,面无表情地说。
“感谢组织对我的信任,这机会还是留给其他同志吧!”安怡宁大义凛然,随后瞪了姜湖一眼,“好好干活,瞎打听什么——对了,你刚刚说的这个代表什么?寄信人把纸张的边都裁掉了,说明他有强迫症?人格障碍?精神分裂还是……”
“应该不是强迫症。”姜湖趴在小小的桌子上,把恐吓信用的纸张举起来,仔细查看,“毛毛糙糙的,不是特别的整齐,有一张纸甚至裁歪了……你知道强迫症患者做某件事情的时候,应该是出于内在的原因,就像盛遥说的纪景,他做这种事情应该是一丝不苟的。可是这个人好像只是为了走这么个程序而草草完成,他似乎并不能真的体会纪景为什么要这么做的真正原因。”
“可是何必多此一举?”安怡宁问,“如果他这么做不是内因性的,那难道是要做给什么人看的?一般人怎么会注意到这点差别?”
“除非他对这个虚构的人物存有某种相当强烈的感情。”沈夜熙沉声说,问姜湖,“这是什么情况?”
“妄想症。”姜湖简洁地说,“一般问题不大,不过恶化起来会很快。”
“怡宁,去查查这剧本谁写的。”
“是。”安怡宁立刻效率地站起来走了。
姜湖在原地思量了一下,才用一种极低的音量对沈夜熙说:“怡宁说的话提醒我了。”
“嗯?”
“如果寄信的人这么做——包括裁纸和黑羽毛,不是出自内心意愿,而是要做给某人看的话,这个人一定是在他的概念里,能够接收这些讯息的人。”
“你是说……”沈夜熙的目光落到远处的盛遥身上,那边的笔录似乎做得不大顺利,因为大明星舒久先生太有亲和力,一直在往盛遥身边蹭,而被他的热情弄得多少有点“受宠若惊”的盛遥则在使劲浑身解数,不动声色地想要摆脱这块好看的狗皮膏药。
“你说这个人会不会幻想纪景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通过这种方法来致敬?那……难道盛遥就是那个让他突然改变信件风格的刺激?”
姜湖轻轻地皱了一下眉,目光从镜片后刺出来,扫过整个片场。
而正被人忧虑着的盛遥耐着性子问了些例行公事的问题之后,就像是急着要摆脱什么似的打算开溜:“谢谢你的配合,有什么问题我会再找你的……”
未果,因为舒久一把拉住他,脸上露出一个带着点无赖和算计的笑容:“盛警官,我上回问你的事情,你不重新考虑一下吗?”
盛遥一愣,没反应过来这个所谓的“事情”是什么。
舒久好像有点挫败感似的撑了一下额头,看来自己是又被忽略了。他目光一扫,正好,这时候周围没什么人注意这里,而警方的到来也让那些媒体狗仔没什么可乘之机,于是猛地把盛遥拉向自己,轻轻地在对方耳边说:“就是……考虑一下,要不要做我情人的事情?”
说完还暧昧地往盛遥耳朵里吹了一口气。
盛遥挣扎,惊觉这个“绣花枕头”居然力气不小。
舒久补充:“你上回说,怕和我在一起的话,在床上会吃亏……不如我们订个‘君子协定’,上床的话‘AA’制好不好,我技术很好的,你要不要……”
盛遥冰冷的手指威胁性地搭在他的手腕上,舒久耸耸肩,从善如流地放开双手,举到自己的肩膀处,表情有点受伤:“我就那么入不了你的眼么?”
活像只被抛弃的巨型犬……盛遥一向吃软不吃硬,还真招架不住对方这种眼神,于是叹了口气:“舒先生,我不是……”
舒久竖起一根手指在他嘴边,止住他的话音,轻轻地摇了摇:“别否认,你身上有同类的味道,我闻得到。”
盛遥目光移到旁边,余光瞥见正在一边忙的苏君子,反驳的话突然有点说不出口。
舒久抓住机会,继续说:“不如你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保证会处理好别的事情,不会因为我的身份给你带来麻烦,另外……我们都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老古董,盛警官大概红颜知己也不少?实在不行,一拍两散,大家还是朋友。我又不难看,试试也没什么损失吧?”
盛遥有点好笑地看着他:“你就知道我不是循规蹈矩的老古董?你就知道我不是那种强烈反对‘婚前性 行为’什么的卫道士?”
舒久笑了:“味道,我说过了。”
盛遥沉默了一会,目光一点一点地上移,最后停在舒久那双看起来特别真诚特别专注的眼睛上,半晌,才轻轻地说:“看来我以后出门之前,应该先洗个澡去去身上的‘味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居然下雪了……
三月份……居然下雪了= =
而且听说本周末就上升到二十多度… …脱了棉衣就是短裤……话说地球都调成震动档了,人类是真要灭绝了么?
等我先赚够10亿欧元呀TAT
第三十四章 黑岚 五
姜湖的目光扫过片场所有的人,杨曼和苏君子的笔录快做完了,所有被问过的人都呈现出不同的肢体语言和细微的表情变化,有窥探,有好奇,有幸灾乐祸,有惴惴不安。
而这其中有几道是放在盛遥身上的……
“姜湖。”沈夜熙突然开口打断他。姜湖一愣,他听得出沈夜熙突然严肃下来的语气。
“怎么了?”
“照你的推断,寄恐吓信的很有可能是因为盛遥的出现而突然受到刺激,你认为在他的幻想里,把盛遥当成了什么呢?”
不知道为什么,沈夜熙的话里有种考量审视的味道,姜湖的眉轻轻地皱了一下,随即迅速打开,沉吟了一下,反问:“如果他对剧中的人物怀有病态的感情,那么他对这么一个导演拉过来的‘冒牌货’,应该有什么样的态度呢?”
沈夜熙顿了顿,四下看了一眼,安怡宁看来已经找到写剧本的人了,正在和编剧谈话,盛遥仍然被舒久纠缠着,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这才压低了声音对姜湖说:“其实有一句话,我早想跟你说了,姜湖,心理学不是范式科学,很容易出现误差,这种分析始终是片面的,而这种思维方式太容易走了极端。”
姜湖只是看着他,没表态,也看不出有什么不悦的情绪,等着他往下说。不知道他做心理医生的时间有多长,好像伪装和面具已经成了他的常态。可沈夜熙就是直觉地能感觉到,自己的话,对方没听进去。
犯罪心理分析也好,心里画像也好,都必须要做得小心翼翼,否则非但起不到缩小罪犯搜索范围的作用,还会误导侦查人员。所以通常来说这个工作要许多人一起合作的,彼此查漏补缺,能降低一些误差,然而仍然不能做到百分之百准确。
沈夜熙无力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个人不是纸上谈兵的学者,虽然没有对方的具体资料,可姜湖绝对有丰富的外勤经验和侦查经验,说不定比自己的资历还要老些。
然而有些话,看在眼里,还是不得不说。沈夜熙不是不会说话的人,可是面对姜湖的时候,他突然有些不知道要怎么表达:“我只是觉得……心理学这个领域太玄妙,未知的东西太多,即使真的是面对面,都不一定能保证窥破那些光怪陆离的非正常心理,何况只是通过一些断断续续的蛛丝马迹呢?有的时候,没有佐证的东西要小心对待,当然,我不是说……”
姜湖笑了一下:“谢谢,我知道了。”他垂下眼睛,掩饰住里面一闪而过的情绪。
已经……多长时间没有人这样当面质疑过他了,沈夜熙的直言不讳,他其实并没有感觉到被冒犯,即使有些刺耳,也能听得出这是对方的真心话。
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人对他说过差不多的话——姜湖,你太聪明,也太自负聪明,相信自己的判断,坚持正确的事情,这是对的,可是万一你错了呢?不要反驳——人人都可能犯错误,太过于相信自己,太过于主观,总有一天你会陷在这个圈子里。
他有些出神,沈夜熙从他的脸色看不出端倪,多少有些后悔自己心直口快了:“你别往心里去,我只是说……”
“没关系,真的,你说得对,我接受,谢谢。”姜湖再次抬头对他笑了一下,笑容很清淡,好像只是在脸上那么浮光掠影地飘过去,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追忆和伤感。他像是在看着沈夜熙,而眼睛又像是没对准焦距,好像远远地望着什么人一样。
沈夜熙不知道为什么,被他笑得心里狠狠地抽动了一下,他忽然间觉得胸口涌上了一种自己都不理解的愤怒和冲动,想要刨根问底,想把他虚无的神色抹出去,想要问,你看着我,想起了谁?
然而最终还是忍下去了,气氛开始古怪起来。
“我查清楚了,剧本的作者是……”安怡宁顿住,抬起好看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扫了一下,有点奇怪,“怎么了?”
姜湖笑了笑,没吱声,沈夜熙转过头,非常有失水准地、生硬地岔开话题:“作者是谁?”
两人脸上那如出一辙的“不告诉你”的表情,看得安怡宁心里抽了抽,第六感第七感第八感第九感都在异口同声地告诉她——有□!
姜湖就觉得,这女人的眼睛好像突然之间变绿了,闪着一股邪恶的光芒。他于是有种不详的预感,赶紧轻轻咳了一声打断了她:“怡宁,你刚才说剧本的作者是谁?”
“啊……哦,正好就是编剧。”
姜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有几个警员已经在注意着那边了。安怡宁说:“你看那个其貌不扬有点啤酒肚的老头子了么?他在圈子里很有名的,跟李歧志导演私交很好,据说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这剧本不是改变的,是他专门给李导写的。”
“怪不得……”正好走过来的盛遥□来,“怪不得李歧志明明被人写恐吓信还藏着掖着不肯说。”
安怡宁下意识地想问盛遥,舒大明星为啥不跟着他了,一转头正好看见舒久被自己经纪人拉走,还对他们远远地挥手笑,一脸志得意满。安怡宁摸下巴,打量盛遥……那个,舒久动作好快,已经得手了?
不过是谁得手了谁?
沈夜熙瞄了安怡宁一眼,频频走神溜号的女人立刻吐吐舌头:“李导给的名单我已经拿来了,收到第一封恐吓信的时候,剧本才刚刚写出来没有多长时间,呃……这嫌疑人的名单还真短耶,除去几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娱乐公司的工作人员、相关审批人员之外,在场的就只有编剧张新和刚刚李导的助理小宋。”
“小宋是第一个发现恐吓信的人。”盛遥说,随后他顿了一下,“编剧是写这个故事的人。怎么都那么可疑?”
“能不能查查看……”姜湖说了一半,突然顿住,冲着盛遥身后的方向笑了一下,“你好,有什么事么?”
一个带着无框眼镜的年轻人手里端了个托盘,站在不远的地方,被问到的时候吓了一跳:“呃……我……”他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姜湖,后者脸上的温润的笑容加深了一点,年轻人低下头,手上的托盘里一排冒着热气的咖啡,他轻声说,“张老师让我给你们端过来的。”
正好杨曼和苏君子做完笔录过来,杨曼乐了:“呀,待遇真好,第一次外勤的时候还有人给送慰问品。”说话间一双色迷迷的眼睛在端着盘子的小青年身上乱扫……仔细看,这小男生细皮嫩肉的呢。
端咖啡的年轻人在她X光似的目光下显得特别窘迫,慌乱地往后退了一步,像是要躲开这女人侵略性的目光一样,随手塞给旁边的盛遥一杯咖啡:“你们辛苦了……张、张老师说,趁热喝。”
“张老师是张新编剧么?”沈夜熙问。
年轻人匆忙地点点头,杨曼凑近了问:“哎,谢谢张老师哦。小帅哥,你叫什么呀?今年多大?是演员还是……”没容她问完,年轻人就被她吓得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最后慌忙把托盘往她怀里一塞,跑了。
杨曼笑得挺荡漾,一低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苏君子摇头叹息,沈夜熙装不认识她,安怡宁鉴定:“杨姐你真饥渴。”盛遥捧心:“没人你就抛弃区区了么?”
姜湖叹了口气:“杨姐别笑了,咖啡都要洒你身上了。”
真不和谐。
“你不能假装没看见么?”杨曼瞪了姜湖一眼,把托盘放在桌上,让众人伸手去拿,“说起那位张老师……无事献殷勤,嗯非奸即盗。”
“怎么了?”沈夜熙取咖啡的动作停了下来,张新果然……
杨曼冷笑了一声:“还能有什么?这娱乐圈,水真他妈的浑……”
“杨曼,别说脏话。”苏君子下意识地纠正,跟教训苏苒一个口气的。杨曼翻了个白眼:“平时在一起这个导那个哥的,背过身去就是狗咬狗,什么嗑药绯闻滥交堂会的全出来了。刚刚有人跟我说,前一段时间张新闹出过去精神病院的事情,被狗仔拍下来了,虽然照片不大清楚,可是也闹过一阵子,后来被人硬是压下去了。”
沈夜熙和姜湖对视了一眼:“你确定?”
“不确定,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的事情,谁知道呢?”
“盛遥,马上去核实一下。”沈夜熙站起来,“请那位张先生回局里一趟,协助调查。”
盛遥应了一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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