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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螺丝人-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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螺丝人
岛田庄司
周素芬—译

录入:07貓麗奈(前三章)
      糟糕女王5世(第四章)


岛田近年来诡计设计的最精巧,推理迷最期待出版的本格推理长篇杰作!
失去记忆的谜样男子,隐藏过往的童话故事,泪水,痛苦,不可得的爱与遗憾,来自异邦的骑士;即将再度展开救援。。。。。

1。艾刚·马卡特
2。重返橘子共和国
3。艾刚·马克特
4。弗朗哥·塞拉诺、螺丝事件



1。艾刚·马卡特

A
    我和艾刚·马卡特见面,是在十一月的深秋。瑞典乌普萨拉的天空一片阴霾,风开始冷起来,几片悬铃木的落叶,掉在研究室的窗边。
    我马上看出艾刚是个魅力十足的人。他总是笑容不断,感觉得到他努力想让周遭的人们保持愉悦的心情。这种魅力十足的人也可能有精神疾病,但就我所知,大部分都可望痊愈。人的精神是建立在与周遭的关系上的,不想了解周遭的固执,才会真的导致生病。
    他的年龄可能比我大一点,就算不比我大,大概也差不多。已经不年轻了,但动作敏捷,相当利落。身材瘦瘦高高的,有绿色的眼眸和半白而浓密的头发。
    “医生,初次会面,幸会、幸会!”他一进门就爽朗地说,同时伸手要跟我握手。
    当我握住他的手时,他也用力回握。回握的力道,让人感觉到他的心情愉快,见面印象不错。从这个样子看来,就算这次见面浪费时间,我也觉得无所谓。
    我请他就座。他用不知道该坐硬椅子还是软沙发的眼神看着我。我示意他坐软沙发,然后我也在他对面坐下。
    “为什么叫我医生?”我想开始跟他聊天。
    “因为你穿着白袍。”艾刚边笑边说。
    “是不是因为你问过这个海利西先生了?”我问。
    “海利西?没有。”他说。
    “请问怎么称呼?”
    “艾刚·马卡特。你呢?”
    “我叫御手洗洁。”我回答。
    “从亚洲来的吗?”他马上反问。
    “从日本来的。”
    当我这么回答时,没有错过他脸上浮现的一点点害怕的表情。
    “你对日本有所认识?”
    于是他低头;一直思考,好像拼命地想要想起什么似的。
    “日本是个科学很进步的国家。我因为日本才能活下来。”
    我“哦”了一声,点点头,接着问他:“为什么?”
    他露出相当惊讶的表情。
    “为什么你说因为日本才能活下来?”
    艾刚发了一会呆,笑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这么想而已。”
    我点点头,不再多问。
    “这里东西满多的哦。”他一边环顾我当作自己房间使用的研究室,一边说。
    “那幅画是毕加索(注释1:Pablo Ruiz Picasso,1881…1973年。西班牙画家、雕塑家,20世纪现代艺术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的吗?”艾刚指着墙上的复制画问。

    “是康丁斯基(注释2:1866…1944年,俄罗斯画家和美术理论家)的。画的是日本的稻草人,是横放的。。。。。。怎么了吗?”
    艾刚稍微别过脸去,那一瞬间,他的表情好像在忍受着痛苦。
    “哦,吥,没什么。这是有名的画吗?我没看过。”艾刚说话时眼睛并没有看着画。
    “是抽象画的起源。你喜欢抽象画吗?”
    艾刚稍微思索了一下,便摇摇头说:“不,不怎么喜欢。我喜欢比较容易了解的东西。”
    “比方说哪个画家?”
    “美国的爱德华·霍普(注释3:1882…1967年,美国绘画大师,以描绘寂寥的美国当代生活风景闻名)之类的,他们的画有时会让我感到安慰;还有比亚兹莱(注释4:1872…1898年,英国插画家,配合王尔德等文豪的著作创作了许多杰出的插画,又因26岁的短暂生命,被誉为是19世纪末插画艺术最闪亮的流星,其艺术风格对近代艺术有深远的影响)、德尔沃(注释5:保罗·德尔沃,1897…1994年。超现实主义代表人物之一)。。。。。。虽然不太出名,但我也很喜欢英国的查尔斯·杜耶尔(注释6:与弟弟Richard Doyle共同创作妖精插画闻名)的画。”
    “霍普的‘夜游者’很不错。”
    “霍普的作品里,我最喜欢的就是那幅画。”艾刚说。
    “虽然阴沉但很好懂,就像希区柯克(注释7:1899…1980年,电影名导演,他的名字几乎成为悬疑惊悚片的代号,原籍英国,进军好莱坞后也加入了美国国籍)的电影一样。”我说。
    聊天时,电影是最佳话题。
    “希区柯克!我以前可是他的头号影迷咧。从英国的无声电影时代开始,我就一直看他的片子,大学时考虑过朝电影界发展,那段时间满热衷的。但是瑞典的电影不太和我的口味,我了解褒曼(注释8:这里指的是前好莱坞女星英格丽·褒曼,1915…1983年,瑞典籍,曾被美国电影学会选为百年来最伟大女演员之一,曾与希区柯克合作多部电影作品,代表作“北非谍影”)的心情。”艾刚兴致勃勃地说道。
    “希区柯克的电影中,你喜欢哪个时期的?”
    “我想除了早期的部分作品外,其余的我都看过了。但是,我当时大概都是在专门放映经典名片的电影院,或在电视上看的,不是即时的新片。”
    “你是哪一年出生的?”
    “1947年。所以我能在首映时同时看到的片子,是从‘鸟’开始的。那是我念中学的时候,大概已经是后期了。很好看,但是对于立志想当生物学家的人来说,有一点震撼。我是在哥特堡的首轮电影院看的。从那时开始,‘艳贼’、‘冲破铁幕’、‘黄宝石’、‘狂凶记’,都是在首映时同时看的。因为我是那个导演的忠实影迷。”
    “那是最后吗?”我问。
    这是重点,如果他真的是希区柯克的忠实影迷的话。
    “什么最后?”
    “‘狂凶记’是最后一部吗?”
    “啊,是的,没错,是最后一部。”他很确定的说。
    “那‘大结局’怎么样?”
    “‘大结局’?那是什么?”好像听到意料之外的问题似的,艾刚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是希区柯克导演的最后一部作品。你没看过吗?”
    “听都没听过。”他说。
    “哦!”我思考了一下这个出人意表的答案。
    原想就此改变话题,但又觉得没有必要,不过艾刚找到了新话题:“这里是医学院吧?”
    “是研究所。”
    “不是差不多一样吗?医生你是研究什么的?”
    我犹豫了一下,决定回答:“目前在研究人类的脑部。”
    “啐,难怪!”艾刚又开朗地说,用力敲了一下沙发的扶手。
    “我就知道,怪不得。啐!我被带到这种地方来,代表我病得相当严重,对吧?”
    但是在他的表情里,还是有笑意。
    “哪里生病?就是脑啊。我的脑要做胰岛素休克疗法?要被通电?那种可怕的。。。。。。”
    “你觉得有治疗的必要?”我问。
    “不,完全没必要。”艾刚说。
    于是我多少用医生的心情问道:“你现在可以适应社会吗?”
    “我认为可以。”艾刚回答。
    “你了解社会所代表的意义吗?”
    “意义?对,我想我了解。”他点点头说。
    “你每天都快乐吗?”
    “是呀,非常快乐。”他爽朗地回答。对于这个感想,我也没有异议。
    “意思是,你有生存的目的,没有消极的想法?”
    “生存的目的。。。。。。我不清楚,但是没有消极的想法。三餐很好吃,暂时也没有想死的念头。”
    “那么,我也不想给你做那些治疗,马卡特先生。但是我建议你做一下MRI(核磁共振造影),因为不是别人叫你过来,是你自己要来的。
    “我认为你需要御手洗先生的帮忙。”海利西从一旁出现,插嘴说道。
    “艾刚看了朋友一眼,露出有点惊讶的表情,然后重新看向我,问到:“我是以患者的身份,需要医生您的帮忙吗?”
    我思考了一会儿,慎重地说:“有时候本人认为不重要,但周遭的人却认为重要。这种时候,往往周遭人们的判断才是正确的。”
    “唉!”
    艾刚发出很失望的声音,肩膀一垂。
    “果然是你!”
    他的样子好像被感情应该不错的好友背叛了似的。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而显出生气的样子。
    虽然有点异于常人,但艾刚之所以能被社会接受、在社会生活的原因就在这里。如果他此时勃然大怒,早晚会失去公民权。
    “马卡特先生,”我说:“不是我找你来,是你自己说想见我的。”
    “咦?是这样吗?”
    “我用力地点点头。
    于是艾刚笑了出来,然后抓了抓自己的头。
    ”啊,对了。真糟糕,我忘了。原来如此。因为我想跟医生说说话,随便聊聊什么都可以。”
    我又点点头。
    “有什么事吗?”
    “我是为了其他的事情才来这里找你的。”
    “什么事?”
    “不,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也许你会觉得很奇怪,是我要回去的地方。我不知道是哪里。”
    “是你在哥特堡的家吗?”我故意问。
    “不,哥特堡我知道。不是那里。你的特殊能力。。。。。。也就是说,不是以医生的身份。。。。。。”
    但是,他说到这里就打住了。
    我说:“我也不太清楚。我有时可以发挥那种能力。海利西是。。。。。。?”
    艾刚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医生,我现在很彷徨,好想爱你噶在心神不宁的梦中。我刚刚说每天都很快乐,那绝对不是谎言,但是我每天都很空虚。就是。。。。。。很不真实,没有生活的踏实感。我有一个该回去的地方,我很确定,我必须回到某个地方去。现在住的地方,并不是我应该待的地方,但是,我不知道那里是哪里。”
    这可有意思了。
    “嗯,你想知道那里是哪里?”我这么问。
    艾刚深深叹了一口气,同时点头,“对,我想知道。医生,我想知道那个地方。我很想知道。”
    他那诚恳专一的表情让我有些动容。
    “或许我能告诉你。但我不知道那样是否会带给你好运。”我说。
    艾刚惊讶地看着我,“真的吗?”
    我缓缓点头。
    “海利西是。。。。。。?”我又再问了一次。
    “朋友。”艾刚回答。
    在旁边的海利西好像想说什么,被我用右手制止了。
    “你们认识多久了?”我进一步问。
    艾刚一直努力思考。
    “多久?啊,对了。。。。。。海利西,啊,对,我们是朋友。但是认识多久,这个嘛。。。。。。海利西的体重我不知道。。。。。。”
    “不是体重,我问的是你们是认识多久的朋友,是时间的长短。”我说。
    “啊,医生,我明白。长短,是时间的长短。”
    “是的。”为了加强语气;我还用力点头。
    “比方说一年、两年,或者一个月、一个礼拜。。。。。。”
    “对,就是这个意思。”我说。
    “那是时间的单位。时间,时间。。。。。。但是体重。。。。。。医生,听说不管体重轻或重,掉下去的速度都一样,是真的吗?”
    谈话内容改变了。
    “是真的。”我肯定地说。
    “但是棉花和铁块用相同的速度往下掉,有可能吗?从很高、很高的橘子树顶。”
    “你说橘子树吗?”我说完,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这时候,我又看到海利西探出身子,便制止了他。因为我发现艾刚的言行有某种倾向,我不希望让其他主题从旁插入。
    “速度不会一样,但那是因为有空气的阻力。如果在真空状态之下,就会以相同的速度往下掉。”
    “真的吗?”艾刚眼睛为之一亮地说。
    他移开视线,看着空中一会儿。他像罗马教皇般严肃,好像在思索是否要把我提出来的科学理论当成正式学说一样。
    “真空状态吗。。。。。。但是医生,轻的东西比较容易在空中飞,的确是这样对吧?”
    这下子,换我思考这个突兀问题的理由了。
    “轻的东西?”我问。
    他表情认真地点头。
    “怎么飞?”
    “当然是拍打翅膀咯。”他说。
    “拍打翅膀?你说的是鸟吗?”
    于是他慢慢点头。
    “海鸥的身体比鸽子轻,所以海鸥大概比较容易在天空飞。”我说:“不过,那是假设它们肌力相同的情况。肌肉力量越强就越结实,一般来说体重会较重,必须把这个条件也考虑进去才行。有什么问题吗?”
    于是他犹豫,沉默了半响。
    我故意提到鸟,其实心里在想别的东西,我对艾刚接下来要说什么很有兴趣。
    然后海利西举起手,大概觉得差不多是他发言的时间了吧。我像议长一样指了指他,他就打开皮包,从里面拿出用厚纸做的大型信封。
    “洁,这是他的X光片。”
    我接过黄色信封,从里面抽出大张的X光片;就着外面的光线看。X光片有两张,一张正面、一张侧面。
    “我要你看看肩胛骨的地方,”海利西说:“中央有点隆起对不对?”
    的确,这种片子满少见的。这种肩胛骨的片子,我到目前为止从来没看过。
    “不好意思。”
    说完后,我起身绕到艾刚背后,摸摸他的肩胛骨。没错,在中央有像瘤一样的突起。这种突起,两边的肩胛骨都有,但突起的位置,并不是完全对称。
    “是相当大的突起。洁,这种突起,你曾经看过吗?”海利西问。
    “没有。”我边说边坐回原位。
    “医生,你知道肩胛骨是翅膀的遗痕这种说法吗?”艾刚开口问。
    “听说过。”
    我一回答完,艾刚又不讲话了。我再等,但他没再说什么。
    “你是说你的肩胛骨就是这样?”
    “不知道。”艾刚说,摇了摇头。
    “从这张X光片,大概可以看出并没有使用人工骨头吧?”海利西说:“如果是人工骨头,一看就知道,因为会反白。这个肩胛骨,从里到外,百分之百都是他原来的骨头。?
    我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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