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什么也没说,所以我不知道。”
“尸体加工的时间已经知道了,是推测死亡时间的三十分钟左右。这个时间,她有不在场证明吗?”
“没有。”
“是在现场动手的吗?那么现场就必须在地上铺一块很大的塑料垫才行。锯子、刀子、螺丝、螺帽,这些都是起码的必需物品。”
“我 也知道实际上操作很困难。”
“现场是否发现了这些工具的东西呢?”
“没有。”
“她上班的工厂,和螺丝有什么关系吗?”
“完全没有。”
“那个螺丝的用途已经查清楚哦了吗?”
“有人说那是灯具所用的螺丝,就是展示用的。大型白色球形灯具。但是没有仔细调查。”
“因为案子已经解决了,才没有仔细调查吗?”
“是的。”
“很多案子都是因为太快抓到凶手,反而留下很多疑点。如果是她犯下的案子,一定有男人帮忙,调查中是否出现了这样的男子呢?”
“不清楚。”
“现场留有染血指纹之类的东西吗?”
“没有,完全没有。不止没有血指纹,连指纹都没有,喷了光敏灵也完全没有血迹反应。”
“凶手一定是戴了手套,而且非常谨慎小心。或者尸体加工的地点不是那里。”
“是啊。”
“所以说,做完这些困难的事之后,芮娜丝一直躲在死者的办公室等警察来。警察当然会来,因为她躲在同一栋大楼里,警察来了之后就开始开枪攻击。这么说的话,就算是女性崇拜者、妇运团体大概都会把她当作凶手。”
“确实笨到家了。”
“那她为什么要那么辛苦,分尸再塞进螺丝呢?”
“就是说啊。”
“不是为了逃避嫌疑么?”
“是啊。”
“我好像有几个地方不明白。”
“对,我也是。”
“对了,地震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你的意思是……?”
“劳洛。李吉尔发现了脖子被切断的尸体,当时头还装载躯干上。”
“对。”
“于是他拍拍死者的脸颊、摇晃死者上半身,因此头部才脱落,掉到地上。劳洛因此吓了一大跳,想要打电话报警。这就是事情的经过,没错吧?”
“没错。”
“发生地震,是在哪个时间点呢?是发现尸体、还没用手碰的时候吗?是手去碰了尸体,头掉下来之前,还是之后?或者是在劳洛离开尸体,想去打电话的时候?”
“是最后那个,劳洛离开尸体的时候。”
“这话是谁说的?”
“当然是劳洛。李吉尔。现场只有他一个人,所以我们是能相信他的话。”
洁听了低头想了一下,然后抬起头说:“那么,头掉下来的理由是什么?”
“是李吉尔摇晃尸体的缘故吧。”
“这么说来当时螺丝并没有锁紧,只要摇晃的话就会松脱咯?”
“应该是这样。”
“发现尸体的话,人会去摇晃的可能性很高。于是,这位凶手因此才确认头会松脱。换句话说,凶手想让头部松脱,对吧?”
“大概是这样吧。”
“看到人头落地,应该会很害怕。”
“那是一定的。”
“害怕的话,就会留下深刻的印象。”
“那是凶手的目的吗?”
“只要把头多转几圈,让它紧缩进身体里面,头就不会送脱离,不是吗?”
“是啊。”
“当初没有锁紧的原因,难道是螺丝上面有东西吗?”
“没有。”
“那么,为什么不在好好的转进身体内部呢?”
“我也不知道,真希望凶手告诉我。”
“那么,凶手认定劳洛。李吉尔会摇晃尸体,所以故意让他看到头掉下去的那一幕?”
老人沉默一时没有回应。隔了一会儿才说:“照理说是这样没错。如果问我这样做有什么意义,那我也不知道。”
“可能到人头落地一定会吓一大跳。”
“这还用说,世界上没有人不怕的。”
“劳洛目击了当时的景象,并出庭作证,于是杀害弗兰哥的重罪就落在芮娜丝身上?”
“她开枪打洛贝特,这就够了吧。”
“这件事,大概是凶手无法预料到的。当然,这得先假设凶手不是芮娜丝,所以在弗兰哥的尸体加工这件事,也许是想嫁祸给她。”
“应该不是这样。”
“怎么说呢?”
“在弗兰哥的头塞进螺丝这件事,不会让芮娜丝承担杀人罪名。”
“那么当时会因此获罪的人,除了她之外还有别人么?”
“没有。”前刑警马上回答:“把螺丝塞进脖子,这实在太突兀了。大家都吓了一跳。当年我们惊吓的程度和你们现在差不多。螺丝,就是这么毫无脉络、毫无预警的出现了,谁也料想不到。”
“以前有出现过螺丝这类的案例吗?”
“完全没有。所以我们根本就想不到这种东西要给谁看、或者要嫁祸给谁。”
“除了芮娜丝之外没有别人……”
“对。再说,也许你会问我:当时芮娜丝之外还有怎么样的关系人吗?不,没有。”
“没有吗?”
“对,没有。”
“有没有叫艾刚。马卡特的瑞典人呢?”
“艾刚?马卡特……?”
“对,你没有印象吗?”
“没有耶……”
“在搜索是也没看到过?”
“没有,凶手很快就被抓到了。印象中,之后好像没有再做什么搜索。”
“我认为死者弗兰哥。塞拉诺的本名是卡尔。萨塞茨其,是他在西班牙时的名字,你有印象吗?”
“卡尔。萨塞茨其……啊……这个我隐约有印象,这个给人感觉很夸张的名字。我在查死者户籍的时候,好像曾看到过一次。啊,等一下,艾刚、艾刚……对,艾刚,是这个名字没错。”
“你在哪里见过他?”
“不,我没见过他。他怎么了?”
“他跑到我这里来了,他回瑞典了。但是他的脑部受伤,失去了某个特定时间的记忆,于是他和他的朋友来我这儿治疗,所以我开始调查这件事,于是查到了你,拉莫斯先生。”
“喔,没有记忆,治疗的可能性呢?”
“如果你问的是他能不能回复在菲律宾的记忆,大概很难吧。”
“是吗?如果他能恢复记忆,或许可以找到重要线索。”
“拉莫斯先生,你想找到线索么?”
“想啊,我很在意这个案子,虽然我已经是退休的人了,但是这个案子实在太特别了。”
“因为是大案子吗?”
“对一般人不是,但对警方是。对了,说道那个艾刚……”
“也对,艾刚怎么了?”
“芮娜丝。席皮特回复意识后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艾刚。艾刚。马卡特。现在我突然想起来了,对,就是这个名字。”
洁听到一半就皱紧眉头,表情严肃,问:“芮娜丝说了什么有关艾刚的事?”
“什么都没说,完全没有。只是问艾刚呢?艾刚呢?艾刚。马卡特呢?这样而已。”
“其他的呢?”
“没有,当时没有。”
“她恢复意识时你在吗?”
“对,我恰好在场。”
“是嘛?那么,后来她有再度提起艾刚的名字吗?”
“有,我觉得她好像有再提到一、两次,大概就只有这样。其中一次,那是……大概……命案现场杰生大楼下面有一辆机车,因为它摆了很久都没有移动,我原本怀疑是席皮特的车,但是她只有一只手能骑车吗?于是我就去问席皮特。在警察医院的病房,光是问她这个问题我就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最后她承认了,说那是她的。我问她,你只有一只手能骑车吗?她说可以。”
“嗯,当时她说了艾刚的名字?”
老人又再度沉默。
“嗯,不,当时没有。当时她什么都没说。后来,席皮特要求看报纸。不是向我要,是向医院的护士要,这件事我是后来才知道的。护士当然以为她要看当天的报纸,但其实不是。她要的是四、五天前,二十四日案发当天的报纸,也就是自己被逮捕当天的报纸。一般的凶手不会想看自己被逮捕的新闻报导,所以医院和我觉得很奇怪。可是席皮特不是要看自己被捕的报道,或者是看发现尸体的报道,她好像是在找什么特别的东西。”
“她找到了吗?”
“不,好像没找到。接下来好几天,她都拼命看报纸,大概把整份报纸都从头看到尾了,大概还是没找到她要看的东西。后来她就不再看报纸了。”
“那么,当时她并没有说出艾刚。马卡特的名字?”
“没有。”
“什么时候才说的?”
“是那么时候啊……等等,我想一下。席皮特完全不跟警方合作,也完全不回答任何询问,但是偶尔会问我们问题。有一次她问:塞拉诺的家怎么样了?大概是这类的问题。”
“塞拉诺的家?”
“对,弗兰哥。塞拉诺的家在八打雁郊外的海边。那房子盖在悬崖边,是栋有点奇怪的房子。”
“他的家是不是有个房间陈列着人类和动物头骨化石,还有古文书?”
“对,没错,你很清楚嘛。还有义手和义脚的试作品。”
“义手和义脚的试作品?”
“对。总之,房子在地震中受到严重损坏。不仅部分家具倒塌下来,就连外墙上通往二楼和顶楼的楼梯也松脱、垮掉了。但是楼梯是木造的,其实已经腐烂、枯朽。后来我把这些事告诉她。”
“嗯,当时她说了艾刚的名字?”
“不,当时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听我说话而已。后来,我有个念头,就去调查了席皮特的摩托车的车籍资料,结果发现,那部车确实是系皮特的,但是我去她上班的日商制鞋厂打听,很多证人表示,她不常骑,反而常常让一个男人骑。我在问席皮特这件事,原本以为她还一样什么也不肯说,没想到她却说出了艾刚。马卡特这个名字。而且我还记得,她说的时候眼镜一直盯着我看。”
“嗯。”
“但就象这样而已。除此之外她什么也没说。就算我问艾刚。马卡特是谁、住在哪里、和她是什么关系、哪国人、职业是什么,她一概不回答。”
“你调查了吗?”
“因为我很在意,当然做了调查。那是从没听过、也不像西班牙人的名字。搜查还是弗兰哥以为主轴。我想,艾刚如果是可疑人物,在查清弗兰哥的人际关系时一定会出现。但是不管怎样都没发现这号人物,所以这条线索就这样不了了之。”
“哎呀,这样实在太可惜了,拉莫斯先生!”洁说:“如果调查这个线索,应该可以找出案子的真相。”
前刑警短暂沉默后说:“放马后炮谁不会啊。”
“不过我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只是总有不清楚的地方。只要理清这些疑点,就能真相大白。”
“你是说三十年前的案件,现在也能查清楚吗?就像上个星期才发生的案子那样吗?”
“只要有资料,一千年前的案子也一样。”
老人听了,发出干咳似得声音,感觉好像在笑。他说:“好有自信啊,医生,但是实际的案件和你的专长不一样。”
“警察学校教科书上的案件记载,似乎有好几个错误。”
“可能有吧。”
“错误的资料无法对事实有正确的掌握。”
“说的也是。”
“你刚刚说,凶手精神异常,所以对螺丝装在尸体脖子上的这个情景有遐想。”
“对。”
“凶手想让李吉尔看见这一幕吗?”
老人突然沉默,然后说:“什么意思?”
“他想把这种画面呈现的作品,给李吉尔这个外人看?他是想把自己对艺术的灵感给外人看?借此寻求认同,让对方理解吗?”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是说,这样的东西不是应该好好的保管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吗?如果不是这样,宁可让更多人看,那是千辛万苦才做好的,我无法想象会用那种粗暴的方式随意弃置。看到的人只有着一个,随后赶到的刑警们,大概会很快破坏这个作品,然后开始无聊的搜查。如果是艺术家,应该很难容忍这种事。”
老人沉默,好像一直在思考,接着说:“也就是说,这个凶手为这个灵感的画面牺牲了吗?”
“我觉得不合效益,这个工作很耗体力。做到了这种地步,就算想把作品留在自己身边慢慢鉴赏,也是可以理解的。所以这样的线索,无论如何我都很难接受。”
“那么,医生你是怎么想的?这样的确是很花工夫。”
“如果费了那么大功夫,如果那么干脆就丢弃在现场的话,除非具有可以让自己拜托杀人嫌疑,保护自己的效果,否则就不合效益。”
“嗯,这我能了解。这一点我也考虑过,但是那么做到底可以让谁入罪?谁都得不到好处。”
“不必让谁入罪,只要能隐藏自己的罪状就好了。”
“怎么做呢?”
“你想听我的想法吗?”
“想听,请务必说给我听。”
“刚刚你说,你也被脖子上塞进螺丝吓了一跳。我们大家都一样。”
“对,我说过。”
“但是我却不太惊讶。”
“这样啊!”
“我已经收集了很多资料,有必要的话我会说给你听。”
“医生你真是自信满满啊!我并不讨厌自信的人,请务必说给我听。”
“全部都说明不可能,因为资料还不齐全。脖子末端装着螺丝的头部,可以牢牢的插入身体内部,让它即使被轻轻摇晃也不会掉,对不对?拉莫斯先生。”
“对,是的。”
“凶手之所以没有这样做,是故意要借劳洛的手,把头弄掉的。”
“也许吧……但是……”
“我的意思是,劳洛弄掉了死者的头这件事,对凶手来说,就是达到保护自己的效果了,对吧?”
“对,大概是这样吧。”
“所以凶手当时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