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中,高松与莫言两人向着我的面容显现出情急之色,于此同时,在我生疼的惊措中,他们的声音在我耳旁同时响起,“鬼婴!小秋,当心!”,“当心怪物!”。
我眼一抬,一对血色的眼瞳,离我几近半分之差,吓得我六神无主。NND,这不还正在好好地说着话,怎么那么没礼貌,连个招呼也不打,这只怪物,不对,是鬼婴,怎么就凶神恶煞地冲我扑了过来,而且速度之迅疾,根本就来不及我防备与反应。NND,高松和莫言这两人,竟然反应速度跟头牛似的,还口口声声说要保护我……。我一声鬼似的尖叫,还没来得及抱怨完,手臂的生疼外加那对血瞳的逼视,让我又痛又惊地晕了过去。
高松走了?
我究竟晕了多少时间,我一点也不知道,只知道我脑子苏醒过来的时候,高松还正使劲掐着我的人中。他的口中不断轻呼着我的名字,夹杂莫言的呼喊声,一并传入我的耳内。我终于悠悠地舒出一口气,这才真正醒转过来。睁开眼,我盲然地发现,空荡荡的房间内,鬼婴和老道竟已不见了踪影,惟有高松和莫言两人近于我身旁,四目焦急地停留在我的面容上。
“鬼婴呢?姓丘的老道呢?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我人还躺在高松的怀里,一把抓起他的手,张口即问。
“是他,莫言,救了你,又把鬼婴和老道逼走了”,高松见我醒转过来,原本焦虑的面容轻松了下来,看了莫言一眼后,直接打断了我还未问完的话。
噢,原来是莫言救了我。我放开抓住高松的手,从他的怀里站起来,凝视向莫言,愣愣的,想说谢谢,又一想不妥,最后便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只是那般看着他,看着那张似曾相识、似曾熟识、帅气无邪的脸。那张脸上,轻悠悠的,似乎总有一些神伤的感觉。
“你醒了就好”,莫言那双朗月般的眼睛里,如月华轻泻般,倾出柔情万种,声音依旧似是慵懒,却又温暖已极,“我送你回学校去”。说着,他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握住我的五指,将我从高松身旁拉至他的面前。
“可是……”,莫言的手虽然冰冷异常,可是我却并不害怕。然而,他说要送我回校,我却是有点不知所措。而他一把握住我的手,将我从高松身旁拉开,我看见高松看似平淡无波的脸,沉沉地别转向了它处。我感觉有点难过,心生矛盾,不由犹豫地回道,“你们……你们还是都回去吧,我自己回校”。也许,我想,也许我只能这么说。
“夏小秋,你不用左右为难,就让他送你回去吧”,高松将脸又别了回来,看了一眼莫言握着我的手,然后面容依旧平淡似水,无风无雨,对我说着的时候,如同是在对一个陌生人说话一般。
我的心头,荡起莫名的感伤,却又不知如何表达,也不知该不该表达,只能应着高松的话后,轻轻嗯了一声,说,“那……好吧”。
莫言又伸来一只手,将我两手一并握住,对我说道,“我先出去,在警署外等你”。说完,他的嘴角划出一条浅笑的弧线,优雅而帅气,让我看得不免一时发怔。NND,他也未免长得太帅了些。我还未怔怔的未有回话时,莫言松开握着我的手,身影飘逸成了一条风般的曲线,瞬间在空气中消失不见了去。
“他在楼下等你,你还发什么呆?不赶紧去?”高松走近,手指一弓,轻弹了下我的鼻尖。
啊——!我一声大叫,反手拍开他的手指,似有心虚地反唇相向道,“我哪有发呆?我这是在想,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NND,似乎我晕得相当不是时候,竟错过了一场千载难逢的好戏。不知道莫言到底是用了什么招术将老道和鬼婴逼走的,感觉上,真的有点像是盖世英雄的味。恩,不对,应该叫做英雄救美。我突然感觉到一种美滋滋的喜悦,嘴角竟也学着莫言的样,扯开一条弧线,而刚才非同小可的险境,还有房间里两具可怖的尸首,都被我一并抛到九宵云外去了。
“不用想了。下去后,你直接问他就是了。”高松注视着我嘴角扬起的笑意,似乎猜测到了我内心的想法,于是用着冷漠地声音打断了我的胡思乱语,道,“难道没见过帅哥,那么魂不守舍?”
魂不守舍?哪有啊!我脸不免一红,可口气中坚决不承认,“胡说八道!”。说完,我头一扬,目不斜视地走去门口。
高松几步上前,一把将我拖回,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揉我进他的怀中,头一低,双唇猛地向我压了过来。一阵窒息般的感觉,排山倒海地向我压了过来,我第一直觉反应就是奋力挣扎出我的双手,将他向外推开,并且没忘了顺势甩给他一巴掌。
可是,没有意想中“啪”的巴掌声。我的手只甩到一半的途中,就被他紧紧握住。不知是因为高松突如其来的那个吻,还是因为我对他的这个行为气愤不已,或者是我的那一巴掌并没有奏效,总之,这个时候,我脸涨成绯红一片。
“夏小秋,你可以走了”,高松的声音显得平静无奇,对着我着时,恍若什么都不曾有过一般,并且松开半空中紧握住的我的手腕,目光如水般,从我身上扫过,然后拉开房间门,直接走了出去,只余我一人,一时还有点失神。
我刚想喊,等我一下,却最终没有喊出声,只呆站在房间内,脸上一片绯红未尽,不知到底是跟着他走出去,还是等他走了后再出去。正犹豫时,只听见高松出了房门后,向着守在房间外的警察说了一长段话,似乎在交代和解释着什么,说完后,他竟然又走回房间里,看了眼仍站在原地犹犹豫豫的我,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拖起我的手,带着我,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
直到走到警署的办公大厅内时,他这才松了我的手,背着身,并未回头,却对着我说道,“你先走吧”。说完,他折过身,看了我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回了刚才的过道。
我怔了怔,刚想出声问,“为什么?”可是,他的人已经消失在过道的尽头。
鬼婴的诅咒
望着已无高松踪影的过道,我发了几秒的愣,最后一个人走出了警署。不知不觉间,竟已是黄昏,抬眼而去,只见道路两旁明明暗暗亮起的排排街灯,晕染了一拨拨行色匆匆的路人。那一张张陌生的脸庞与我相擦而过,在这个深秋萧瑟的夜风中,让人感到一阵无名的惆怅。我心底里莫名的彷徨,以及面容间不由而生的疲惫,一并交融在这个都市深浅不一的夜景繁华中。
深深地吸了口并不新鲜的空气,我这才四处打眼寻找莫言,只见他正站在警署外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全身笼罩在阴郁的树影间,却已不是刚才的那身宽袍儒襟,而是换成一套浅蓝色的休闲式西装。见着我的目光向他拂来时,他的唇边,轻轻地洋溢开丝丝笑容,并向着我缓缓步来。
“你们的话,应该都说完了吧”,站至我眼前的莫言,笑容中,依然有着那般的神似悲凉,口吻间,却又透着一些质疑。
我的脸不自觉的一红,想起高松刚才的一吻,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莫言的这句话,稍顿片刻,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没有谢谢莫言救了我,于是正好转开他的质疑,说道“谢谢你刚才救了我”。
“隔了三百年后,原来我救你,你还需要谢我”,莫言的言语分明有着一丝自嘲,“看来,你真的都忘了,三百年的时间,原来可以将人完全改变”。
我感到一阵尴尬。NND,三百年前的事情,我怎么知道?就算三百年前我和他有什么千丝万缕的情意绵绵,可是该谢的还是得要谢的。按他的话来说,我这会难道应该无地自容,或者是应该对着他柔肠寸断?我不得不再一次痛恨起自己没事找事留了个三百年的后遗症。不过,一抬眼,看见莫言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时,我所有的痛恨不已竟主动撤退了去。没法子,谁让他实在长得太帅,让我每回见着他时,都不由自主地会有些神思迷离。难道说,我上辈子也是这样的?
我的思绪越飘越远,幸好莫言再一句话将它扯了回来,“走,我送你回校”。说着,他甚凉的手指已经握住了我的指尖。
我突然想起莫言是个鬼,他怎么可以和我一起步向人流如潮的大街,不由说道,“可是,你,你不是……”我差点就将“鬼”字说了出来,可话到一半,还是将它咽回了肚里,没直接说出来。试想,刚才我只道了个谢,莫言就反应不爽了,要是我再提他是鬼,估计他真得气得七窍生烟。咳,我还是不说算了。
可似乎,我才说了一半的话,莫言却已然明白了我的困惑,含着笑意回道我,“活人的阳气对我并不碍,你看,我并不是只有虚体而已,虽然我确实是个鬼。所以,以后,我可以天天去你学校。”说着,他的眼睛向着我忽闪了一下,沁出春风般的暖意,似乎并不在意提到鬼这个字眼。
我心里暗自舒了口气,心想,有实体就好,否则还真有点怪怪的便扭劲。你说,谁身边要是老飘着个鬼不鬼的影子,那感觉多可怕,就算他长得再怎么面若潘安,那也受不了。突然想起老道见着莫言时说的一句话,好像是说他是什么一般不一般的,估计就是指莫言一定不是一般的鬼。看来这个老道的眼神挺歹毒,一眼就能看出这个鬼竟然能具有实体,必当是不一般了。至于莫言后面说的天天上我学校去的话,我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他面带微笑,牵起我的手,与我一同沿街而行。一路上,不时会有路人向他投来惊异的眼神,或还夹杂着呓语般的轻呼,似乎是莫言的帅气与无邪,在街灯之下,显得那般近乎天人,以至于,华丽的夜景都难以掩饰去他每一抬手、一举足间流露出来的天神之气。
“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不想问我关于鬼婴的事?”莫言牵着我的手,一路欣赏着街头的美景,而至于路人投向他的目光,他根本就没有注意,见我一直未有开口,于是向我问道。
啊?鬼婴?晕了。我刚才在想什么?好像,这一路上,被他的手牵着,我所有的思维都停顿了般,除了偷眼看着他俊逸的面容外,我似乎什么都忘了。NND,难道真让高松说中了,我有点魂不守舍?要不是莫言这么一问,我差点忘了其实我有一堆的疑问需要问他。
我脸微微一红,就怕让他看出我满脑子的意乱情迷,不自在地吱唔了一下,才接着他的话,反问道,“你知道鬼婴是什么东西?你为什么说它是阴阳两重之身,不入人鬼之道?”
“我当然知道它是什么”,莫言停下脚步,面向我,说道,“寻一名怀胎九九八十一天不幸身亡的孕妇,在其魂魄未尽之时,取其腹内胎儿,以天地之灵气继续孕之,借生人之血续以育之,养至七八年后,便可塑成一名鬼域使者。这便是鬼婴。”
“鬼域使者?”我认真且逐字逐句地听完了莫言的解释,奇怪地回问道。
“鬼仙将鬼魂重新修炼之后,需送回人道由其重新投胎为人。而这个差使,将会由鬼域的使者来担当。所以,鬼婴为阴阳之身,似人而非人,似鬼却非鬼,永不入人鬼之道。”莫言淡定地向我解释道。
“那它是以食生人之血为生?”我不得不问这个问题,因为我好奇。
“不是”
“那它为什么吸了那么多人的血?”我更加好奇。
“因为三百年前,你收的这个鬼婴,是一个冤魂不散的孕妇而生。它汲取了母体的愤懑、怨念太多,以至于它的能量来得相当强大,并且不服于任何管教,八年之后,仍不能废食人血,故被你最终以符*。”
哦了一声,我似乎有点明白过来,突然想起瞎子说的解咒,于是接着又问,“那么三百年前,我和这个鬼婴之间,还有什么纠葛?”
我的这个问题,使得莫言的表情稍有不安,他看着我,停了两秒后,答道:“在你以符镇它之时,它也同样借助来自母体天生的强大怨念与所有的生人血气给你也同时下了一个诅咒。”
一切开始渐渐明朗,我继续问道,“你知道是它下给我的是什么诅咒?”
“只要你有日重返人道,这个诅咒就会开始运转。每个在它手中屈死的灵魂,都会为这个诅咒聚集更大的力量,直至将你前世的能力消磨殆尽,它便会吸食尽你所有的血液,使你再无超生。”莫言的这句话,在人声鼎沸的喧哗声中,落在我的耳内,却听得如同空旷的异间,远远传来的一个声音般,直接穿入我的心脏,我的心如同漏跳了半拍般一个梗塞,只感觉到全身上下一阵阴冷,手足俱凉。
关于册子
莫言伸出一只手臂,拦腰将我环起,另一只手则依然与我五指相扣,双目温和如水,看着我又说道,“别怕,它碍不了你,即便我解不了这个咒,但是有我在,它奈何不了你。”他如清泉般的话语,连同温柔的目光一并凝落在我眉际,可是这仍然不能挡住这个诅咒带给我的彻寒,一如他冰凉的指尖与掌心,让我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向着学校而去的路上,之后,我没有再说什么话,任由莫言牵着我的手,也任由路人的目光投注,默默地跟着他的步伐。走了近半个多小时,突然,莫言停下了脚步,目视前方,却又是对着我说道,“你是不是喜欢他?”
喜欢?谁?莫言指的难道是高松?我目光盲然地看向莫言,如同心里盲然而生的某一种惆怅一般。高松说我喜欢莫言,而莫言却问我是否喜欢高松,而我,究竟喜欢两个人中的哪一个,还是,我一个都不曾喜欢,抑或是根本就不知?
我矛盾的心情,纠结出矛盾的语气,声音低微,掩在嘈杂的人声中,“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你们出现得都太突然,我没有思想准备,我还来不及思考”。
“那就不要思考了,小秋。三百年的时间确实很长,你忘了太多。也许我们需要一些时间来重温回忆。”莫言的目光从远方移回,再次停留在我的面容上,认真地对我说,“就让一切重新来过吧”。
我不知所以,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