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门?”宏户的目光转向储藏室入口所在的走廊上。
“是的!”
他嘟哝一下:“就是和隔壁房间的壁橱相连的那扇暗门?”
“对。你知道?”
“是的。宅子里的人谁都知道。”
“这倒也是。”玄儿点点头,没有再接着问下去。
“那么,我走了。”宏户穿过玄儿身边,急急忙忙地走上通往二楼的楼梯。他是回自己房间吗?
4
“中也君。”等宏户上楼的脚步声消失后,玄儿扭头看着我,“你刚才要说什么?”
“啊,哦。是的。”我调整一下心态,在脑子里重新组织宏户出现前自己想说的话,“哎……是这样。这个罪犯自然应该是……”说到这里,我停顿一下,看看玄儿和野口医生的表情。野口医生从椅子上探出身子,看着我的嘴,而玄儿的眼神似乎也在催促我继续说下去。
“这个罪犯应该事先知道储藏室里有暗门。所以……”玄儿将两手插进裤兜:“不管是谁,都会这么分析。”
“所以,这就说明玄儿你最初的分析是错误的。”
“我最初的……哦,你是说我讲的那句话——‘在这种情况下,发生凶杀案时。宅子里的人一般不会被怀疑’。是吗?”
“是的。你当时的意思是——值得怀疑的不是浦登家族内部的人,而是外来人员。”我慎重地选择词句,“罪犯为何偏偏选择此时作案呢?你认为嫌疑犯不是宅子内部的人,而很有可能是外来人员。你是这么说的吧?”
“是的。的确是这么说的。”
“当时,我觉得你的解释也合情合理。但现在弄清一个事实,那就是——案犯是从储藏室的暗门潜入房间的。所以……”
“你说得没错。”玄儿很干脆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或许我应该收回刚才的意见。”
“刚才值得怀疑的‘外来人员’是首藤伊佐夫、茅子、那个叫江南的年轻人、野口医生和我,是五个人。但是通过研讨罪犯的作案条件,现在整个推测要逆转过来了。”我舔舔嘴唇,继续说下去,“罪犯知道储藏室里的暗门。具备这种作案条件的,不是我们‘外来人员’而是住在宅子里的浦登家族成员。”
“我没意见。”玄儿老老实实地点点头,“至少首先能排除你和那个叫江南的年轻人。因为你们两人是初次来,根本不会知道那个暗门的存在。虽然也可以认为——你们或许偶然发现,但那个暗门又不在你们能偶然发现的地方。”
“我觉得是。”
“伊佐夫和茅子十有八九也不知道:他们虽然时不时跟着首藤表舅来,但来的次数不多,而且每次最多住两三天……虽然大家说起来是亲戚,但他们毕竟还算是‘外人’。他们应该对这个宅子的构造和内部机关不是非常清楚。”
“野口医生比较微妙。”我说道。
“是呀。”玄儿的表情一本正经。
“等一下,玄儿。”野口医生从椅子上站起来,想发表不同意见,“我……”
“您刚才说——曾听别人说起过。对吧?您是否实地看过,我们无从得知。但至少你知道,这是事实,所以我们无法把您简单地归到‘不相关者’之列。”
“是呀。”野口医生苦笑着,夸张地耸耸肩,“冷酷无情的分析。也没办法。”
“那么,玄儿。”我继续说,“在‘内部人员’——住在这个宅子里的人当中,有多少人知道那扇暗门的?”
“这个——”玄儿满脸严肃地回答,“正如宏户刚才所言,可能所有人都知道。”
“所有人?”
“是的。如果长年住在这里,就算你不主动了解也会知道的,别人会告诉你。当然,从玄遥时代开始,就一直不想为人所知的东西或事情另当别论,那扇储藏室里的暗门并没什么值得保密的。说不定,在这个宅子里,还有许多连家人都不知晓的秘密机关。”
他似乎话中有话。玄儿环视一圈,继续说下去。
“不管鹤子,还是鬼丸老,住在这个南馆中的佣人都知道那扇暗门。据羽取忍讲,慎太也知道。至于浦登家族的人,也一样。我爸爸和征顺姨父不会不知道,我以前就知道,还和慎太一样,偷偷溜进去过;美鸟、美鱼和阿清也一样。望和姨妈就不用说了,美惟姨妈如你昨晚看到的,一直茫然若失的样子,但她也知道。”
我又想起昨晚浦登美惟的样子,她从那对双胞胎出生后一直处在“惊恐中”,犹如没有意志的木偶。
罪犯事先就知道储藏室里有暗门。
如果按照这个作案条件分析,那么包括野口医生在内的“内部人员”都可能是罪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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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我们回到东馆,走到那条从餐厅一直延伸到玄关大厅的长走廊上。从我们这个角度看,最靠内里;从玄关大厅的角度看,最靠前的黑色木门大开着。那是客厅的门,从前天开始,那个从十角塔坠落下来的江南就躺在里面。
玄儿似乎很快就发现门开着,“嗯”了一声,看我一眼。
“江南起来,离开房间了?”
“好像是的。”
“昨天夜里,他在北馆晃悠。”
“能晃悠,就说明体力恢复了。”身后的野口医生说道,“问题是声音和记忆。”
“是呀。他究竟是什么人?”
“总而言之,在他恢复记忆前,我们无法处置他。”
“关于那个年轻人,你爸怎么说?”我问道。
玄儿稍微耸耸肩:“我觉得不会不担心。昨天夜里,我感觉他准备‘一步一步考虑对策’。但现在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如果蛭山的事情进行内部处理,那就不会报警。这样一来,就无法将那个丧失记忆的年轻人转交警察或医院。但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让这样一个身世不明的闯入者一直留下来。作为馆主的柳士郎不可能不担心。
这条铺着黑瓦的走廊的右边——东侧的无双窗都紧闭着,几乎没有一丝室外的光线。昏暗中,我们三人稍稍加快脚步,朝着那大开着的黑门走去。
我想起自己被玄儿叫醒,前往南馆的途中,曾看过客厅里的情况。那个叫江南的年轻人坐在被褥上,看着我,纳闷地歪着脖子,似乎依旧不能发声讲话——没想到,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了。
玄儿朝昏暗的室内望去:“哎呀?”嘟哝了一下,“那不是阿清吗?”
阿清?那个少年在这里吗?
我也越过玄儿的肩膀,朝里望去。只见被褥上空空荡荡,江南不在。但是在左边——红色拉门的对面,看到了浦登清的身影。他依然戴着那顶灰色贝雷帽,和昨天初次相遇时一样。
“你在这里干吗?”说着,玄儿脱下鞋子,走上客厅。脱鞋子的地方放着一双小鞋,似乎是阿清的。江南的鞋子不在那里。
“玄儿!”野口医生喊道,“我先回北馆,行吗?我还没好好收拾,另外想把这个脏兮兮的白大褂换掉。”
“好的。”玄儿扭头应答着,“那过会儿在北馆的沙龙室或者饭厅见。”
“你还准备像刚才那样,问问所有人吗?”
“我觉得有必要。”
“好吧——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清,但不要胡来。”
“我可没有胡来。在这种情况下……算了。我知道哪些不该说,您不用担心。”
野口医生晃着啤洒桶一般庞大的身躯,离开了。玄儿转身走进客厅。我也脱了鞋子,跟在后面。
红色拉门对面,那间可以铺15张榻榻米的屋子里点着灯,浦登清独自站在屋中央的那个黑桌子前。
“啊,……你好,中也先生。”
看见我,阿清显得有点腼腆,行个礼。他说话的样子像个孩子,但从干瘪的嘴中发出的声音则沙哑无比。
——你能和我成为朋友吗?
——我很高兴。
我想起昨晚与他相遇时的一段情景、我冲他挥挥手,露出微笑。
“你在干什么?”玄儿冲阿清问道,“那个年轻人呢?”
“这个……他刚才突然出去了。”
“你来这里,和他说话了?”
“是的。但是那个人——江南,似乎发不出声音。”说着,阿清的视线移到桌子上。那里有一本大学笔记本和圆珠笔。难道他们使用这些,进行笔谈吗?
这时,我发现笔记本的旁边,有一个扁平的纸箱,里面放着许多花纸,周围散落着几只用那花纸折叠的纸鹤。
“这个?你带来的?”玄儿问道。
“是的。”少年点点头,“我觉得那个人——江南,一个人挺无聊的,就拿来了。”
“那些纸鹤是他叠的?”
“我先叠一个,然后他也叠起来。”
“原来如此。他记住了纸鹤的叠法?”玄儿双手交叉地站在那里。
“对了,阿清。”我走到他身边,冲阿清问起一件刚刚想到的事,“他成为你朋友没有?”
虽然他在天生的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下,来这里看看,但要想和那个年轻人搭话,还是需要相当大的勇气;需要和昨天在南馆与我搭话时的勇气,或许更大。
“他和你一样。”阿清答道,“满脸皱纹的猴子”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笑容,“他刚看见我的时候,似乎也非常吃惊。但是当我告诉他自己的病情后,他似乎理解了。他在那里写了一句话——‘你真可怜’。”说着,阿清指指桌上的笔记本。
“是吗?那不错。”
“是的。”
“但是,阿清——”玄儿换了另一个话题,“你知道在南馆发生的事情吗?”
“事情?”阿清很纳闷,歪着脑袋,“是……是说蛭山死的事吗?”
“是的。你听谁说的?”
“昨天,他不是因为摩托艇的事故,受了重伤吗?所以……”
“哦——”玄儿放下交叉的胳膊,看着年幼的表弟,“你是说——他是因为受伤而死的?”
“难道不是吗?”阿清很惊讶,歪着头。至少在我看来,他的表情不是伪装的。
“蛭山好像是被杀死的。在南馆的那个房间里,他好像被人勒死了。”
玄儿解释起来,而阿清的面部表情明显地僵硬起来:不管他有多聪明,毕竟是九岁的孩子,当他听见“被杀死”这个词时,所受到的冲击肯定和我们有所不同。
“被杀死了……真的吗?”
“是的,很危险呀。所以现在你最好不要单独行动。”
“是谁干的?”少年问道。
“目前,正在调查。”玄儿回答着,“现在外面是狂风暴雨,警察来不了,所以我们在尽可能的范围内,讲行调查。对了,阿清,关于蛭山被害,你能提供什么线索吗?”
阿清无言地摇摇头。玄儿似乎也不想再追问下去,也没打听今天凌晨阿清的行踪。
我不禁松口气,与此同时,突然想起昨晚在南馆与这个少年相遇时,他说的一句话。
——我不是很喜欢蛭山。
顿时,我觉得背后一阵凉意。但是我不会因为这么一句话而怀疑他的。
“走吧。中也君。”
在玄儿的催促下,我走出客厅。
我穿好鞋子,走到走廊上,不禁伸个懒腰,然后靠在黑色无双窗所在的墙壁上。虽然已经不恶心了,但身体倦怠,脚底发软。
“怎么了?阿清。”走到门口的玄儿回头说道。阿清还在里面,似乎不想走。我定睛一看,只见他站在壁完旁边的壁炉前,直勾勾地看着枕头旁边。
“哎……玄儿。”走廊上的我好不容易听见他那沙哑的声音。
“怎么了?”说着,玄儿朝客厅里走了一步。
“那个人……我总觉得江南……”阿清说了一半,没再说下去,抬头看着天花板,然后慢慢地环视一圈,表情困惑地看着玄儿。
“怎么了?”玄儿问道。
阿清慌慌张张地嚷起来:“妈妈。”
“哎……”
“妈妈在找我……”
他的妈妈——浦登望和?
我赶紧朝左右一看,但不管是走廊上,还是玄关大厅里,凡是视线能触及的地方,都没有出现她的身影。突然这样,究竟是怎么回事?
“妈妈……”阿清无力地喊着,让人听着难受,“己经……那么……”
“喂!阿清。”玄儿跑到他身边,拍拍少年纤细肩膀问,“你说——望和姨妈怎么了?为什么……”
玄儿没有接着说下去,我听见他嘟哝一声——“是吗?姨妈总是担心阿清的。所以才会那样……你应该明白的。”玄儿把手放在阿清的肩膀上。
后者则耷拉着脑袋:“但是——”
“我当然明白阿清的心情——不要这么愁眉苦脸的,走。”
“但,我……”
“我知道了。”玄儿将手从阿清的肩膀上放下来,退后一步,然后接着说,“那么,我们先去北馆了。刚才我和你说过了,现在最好不要独自乱转。虽然还不知道谁是罪犯,但肯定有罪犯。你应该明白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吧。”
少年抬起满是皱纹的脸,默默地点点头。
6
我们离开客厅,走到玄关大厅。
刚才阿清那奇怪的言行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心里痒痒的,非常想知道。不知玄儿是否明白我的想法,只见他快步穿过大厅,走在通向北馆铺着木地板的走廊上。就在那时,大厅里的座钟响了,已经是中午时分。
虽然是白天,但房间里依然昏暗。走在黑走廊上的玄儿突然停下脚步。这时,我才发现他正好停在那个舞蹈房前面。
那扇双开门被打开一点,正好可以容一人通过。
——里面有人?
“嗯,还是那样呀。”玄儿独自嘟哝着,伸出双手,轻轻地推开门。
“玄儿,究竟……”
我正想问——“还是那样呀”是什么意思,但玄儿摇摇头,似乎让我保持沉默,然后冲我招招手。
我们两人走进舞蹈房。
从昨天起,这是我第三次踏足这个房间。这是个西洋风格的大房间,过去曾在这里举办过热闹的晚会。在那黑红相间的地板上,那对踏着奇妙舞步,美丽的连体双胞胎姐妹的幻影时隐时现……
“……阿清……”
——有叫声。
“阿清,阿清在哪里?”
有个人影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