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馆不死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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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馆不死传说-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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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躺在又脏又湿的地上,像婴儿一般蜷曲着身体。
  当意识稍微清醒一点后,他首先感到的是疼痛。从肩膀到肘关节、背上、腰部、膝盖……身上到处隐隐作痛。自己也没有受伤,也许是睡觉姿势不好造成的,也可能是因为发烧而关节疼痛。
  市朗想起来,但浑身疼痛,而且还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倦怠感——恐怕还是发烧了,或者是感冒了?
  市朗刚想坐起来,却又软绵绵地躺下来,恢复成婴儿的姿势。两边眼皮好像有点肿。虽然睡得够长了,但很快,他稍微清醒一点的意识又慢慢地模糊,似乎又要将他拉入睡梦里。
  打在屋顶上的雨声以及风声依然如故。雨还是漏得厉害。灯笼里的蜡烛早就燃尽,但这个摇摇欲坠的房子里到处都是裂缝和破洞,屋外的光线就从这些缝隙处照进来,让里面多少有些亮堂。
  市朗躺在地上,蜷曲着身体,模糊地回想着醒来前的那个梦。
  梦里的舞台是位于I村、经营杂货生计的市朗家。除了市朗本人外,他的父母,还有奶奶都出现在那舞台上。
  ……傍晚时分。
  妈妈在厨房里,忙着准备晚饭,市朗饿着肚子在一旁看着。很快,妈妈让市朗去叫爸爸吃饭。爸爸关门打烊后,走到店前的马路上,独自看着店招牌,显得很满意。今年夏天,他亲手用油漆重新刷写了那块招牌。市朗也帮了不少忙。他们的辛劳没有白费,那块招牌(……这块招牌)看上去崭新如初。
  爸爸看见市朗后,冲他招招手,“到这边来。”不知为何,他嗤笑着,不是笑嘻嘻的样子。市朗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听话地跑到爸爸身边日
  ——好,市朗。
  爸爸收起笑意,用力地点点头。
  ——我来扛你吧。
  他猛地冒出一句,随即便蹲下身子,让市朗跨在自己脖子上,慢慢地站起来。
  ——怎么样?市朗。高吗?高吗?
  记得小时候曾这样玩过,但现在我已经是中学生了。爸爸为什么突然像哄小孩一样对待自己?这种理所当然的疑问只在脑海里停留了片刻。爸爸扛着市朗靠近招牌说。
  ——市朗,握住那个。
  他觉得奇怪。“那个”是什么东西?眼前只有重新涂刷过的招牌。(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这样……)
  ——市朗,就是那里。看见招牌上的两个突起吗?双手握住那个,挂在上面。
  仔细一看,那个白底黑字的店招牌的中央附近,有两个突起,似乎是圆木桩子。为什么这里有这样的东西?为什么要吊在这上面:,虽然不知道原委,但必须听爸爸的话。
  ——好的。
  爸爸慢慢地蹲下来,撤出身,往后退去。
  ——加油,市朗。不要掉下来哦!
  市朗最擅长单杠和爬云梯,像这样吊着,本不是什么难事,但是那块刚刚刷完油漆的招牌近在咫尺,那油漆的味道实在是难以忍受。而且,那两个突起握上去的感觉也不好,非常滑——怎么回事?感觉上面的油漆还没有干透。
  就在那时,下雨了,没有任何先兆,从傍晚昏暗的天空上,落下大雨滴。
  感觉手打滑,就要掉下去了。
  市朗稍微往下一看,不禁浑身发抖。不知为何,刚才的地面似乎很远,爸爸的身姿看上去像木偶。不知何时,整个招牌升高到几十米处。
  “太可怕了,放我下来!”
  市朗拼命重新握好突起,来回晃着脚。不知何时,不知为什么,那个招牌变得是原来的几十倍大:自已的膝盖和脚尖不住地打在上面。这样一来,刷在上面的油漆一下子飞溅出来,溶入大雨中,染成白色、黑色、红色——应该没有使用红油漆呀。把市朗全身都打湿了。
  “放我下来,爸爸。”市朗都快哭出来了,“我不行了,我要掉下来了!”
  但是爸爸根本没有理睬,悠然地交叉双臂,站在遥远的地面上,仰头看着这边。
  ——市朗,爸爸还没干完吗?
  从家中传来妈+++声音。
  ——市朗,你在哪里?
  这是奶奶的声音。
  “救救我,妈妈,奶奶!”
  很快,那两人就出来了,各自拿着伞。那两把伞都是用从未见过的半透明布做成的,油漆雨打在上面后,伞面立即就变成黑、白、红混杂的颜色。
  “妈妈,救救我。”
  ——怎么了?市朗。
  妈妈抬头看着这边。
  ——你在那里干什么?
  “奶奶,救救我。”
  ——哎呀,市朗。
  奶奶抬头看着这边。
  ——你又干那样的坏事。
  雨越来越大,双手握着突起,直打滑,手臂觉得没有力气了,肩膀也疼了。如果这样,就……
  ——行吗?市朗。
  这次,声音在身边响起。应该从下方传来的奶奶的声音不知为何在耳畔响起。
  ——市朗,如果做坏事,浦登家的鬼怪就会来,把所有的坏孩子都抓到山岭那边去。
  ……鬼?
  据说百目木岭对面的“浦登老爷家的宅子”里有“不祥之物”。
  所谓“鬼”,就是那个“不祥之物”吗?被“鬼”抓去的坏孩子会有什么可怕的下场呢?
  雨越来越大。市朗没有再踢溅起油漆,但多彩的——白色、黑色、红色,不知何时又溶入了蓝色、黄色、绿色——暴雨还打在身体上。
  啊,不行了。
  已经熬不住了。再也吊不住了:真的已经……
  ——加油,市朗。
  ——怎么了?市朗。
  ——行吗?市朗。
  遥远的下方,现在空无一人。连地面上自己家都看不见了。只有三个人的声音来回在耳边反复着。
  ——加油,市朗。
  ——怎么了?市朗。
  ——行吗?市朗。
  市朗终于挺不住了,双手放开了突起,和那多彩的大雨一起,开始了漫长的坠落。
  当他头朝下,加速落下的时候,市朗突然觉得:当这个漫无止境的坠落结束的时候,这个世界的末日也来到了。巨大的声响,地动山摇,砂土滚滚……
  ……对。
  所有的道路都坍塌了。所有的房屋都倒塌了。店铺、招牌、父母以及奶奶,所有的一切都被砂土吞噬,烟消云散。我虽然知道,但无能为力,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这样坠落……
  在绝望和无能为力中,噩梦结束了。当他醒来,发现那是梦时,市朗真的松了一口气,但联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他又重新陷入绝望和无助中。
  市朗躺在地上,蜷曲身体,呆呆地回想着。
  除了最后那个噩梦外,他还梦到其他许多东西。市朗觉得这次和在吉普车上度过的前晚不同,一直在做梦。
  都是噩梦,想不起具体的内容。前天以来,自己体验到的各种恐怖以种种不同的形式缠绕在梦中。
  笼罩在山岭上的那个苍白大雾。因为山体坍塌而被冲毁得无影无踪的那条山道。撞在大树上而毁坏的黑色轿车(……那辆车是——)。倒在森林里的那具尸体(……那个男人是——)。那个湖岸小屋里的男人(……那个男人是——)。那个男人被压在架子下,血迹斑斑,恐怖不堪。那如同野兽的呻吟声。猛烈地撞在小岛上,四分五裂的小艇。七零八落地漂浮在湖面上的那个浮桥。还有……
  市朗揉揉有点肿的眼睛,胆战心惊地朝位于房间一角的桌子看去。
  那张桌子的最下层抽屉里,放着一个土灰色的头盖骨——
  那究竟是什么?那是谁的骨头?为什么会在那里?
  也许头盖骨是那个叫慎太的少年拿来的。也许那个少年在某个地方拣到了头盖骨,作为“宝物”,藏匿于此——对,这么想,应该没有错。但是……
  市朗把手放在额头上,躺在那里,缓缓地摇摇头。他想继续思考下去,但大脑似乎再也不转动,全身关节疼痛,还很倦怠,而且还发寒。
  “啊……”市朗不禁叹息一声,心情黯淡地闭紧眼睛。瞬间,在最后那个梦结束时所体验到的无止境的坠落感和加速感又复苏,让他不禁一阵目眩。



  2


  下午1点多,市朗感觉有人来了。
  慎太拿着和昨天一样的黄伞,从房屋入口处,朝里面张望。他的穿着和昨天一样,蓝色的短袖衬衫,茶色的短裤。市朗虽然不再简单地把慎太看做是“伙伴”,但看见是他,还是安心了一点。
  “啊……你好。”
  市朗声音嘶哑地冲着少年打招呼,倦怠的身体还在发寒,喉咙里有痰,刚一说话,就咳嗽起来。
  “你又来了,慎太。”
  “市朗。”
  慎太叠好伞,放在地上,然后傻笑着,走进屋内。“这个,给你。”他将一个纸袋递给依旧坐在地上的市朗。和昨天一样,里面放着一条法式面包。
  “啊,谢谢”
  昨天的面包还剩下一半,放在背包里,况且现在没有一点饥饿的感觉——不,虽然有饥饿的感觉,但没有食欲。不管怎样,对于少年的关心,市朗感到非常开心。
  “这个也给你。”慎太从裤兜里拽出一样东西。一个红球挂在十字形的木棒上。那是市朗非常熟悉的木质玩具。
  “这个也给我?”
  市朗觉得纳闷,但还是接过来。或许这个少年觉得他独自待着无聊,拿来给他解闷的。
  “这个剑球,给你。”说着,慎太又傻笑起来,然后竖起右手的食指,放在嘴唇上,“你要保密哦,市朗。”
  “哎……啊,嗯。是的,保密。”
  市朗慢慢站起来,重新拿好剑球,瞄准目标,先将球穿进最大的一个勺中,然后一抖手腕,又将球穿进第二大的勺中。
  “哇,真棒!”
  慎太天真地叫起来。市朗没有再玩下去。
  “谢谢,慎太。”他由衷地表达着自己的谢意。
  “哎呀,我……”
  慎太显得难为情,扭着身体,从市朗身边走开,然后将手伸进另一个裤兜里,朝那张桌子走去。
  市朗屏息看着他。
  慎太打开桌子的抽屉。从上面数第二层的抽屉,里面放着钥匙链、打火机,还有那个茶褐色的钱包。
  慎太从裤兜里拿出来的是一个银光闪闪的小物件,还传来金属的声响——那是什么?他又弄到了新的“宝物”。
  慎太把东西放进抽屉里,关上,然后转身对着市朗,又像刚才一样,竖起食指,放在唇边。
  “你要保密哦,市朗。”他满脸严肃地说道。
  “啊……哦,知道了。”市朗应答着,走到少年身边,“那抽屉里的东西都是你的‘宝物’?”
  “宝物……”
  “里面放了很多东西,对吧?像蛇皮之类的。”
  慎太点点头:“是宝物,你要保密哦。”
  “是要保密的‘宝物’?好,我明白了。”
  风雨根本就没有停的架势,而且从刚才开始,屋外时不时又传来雷声。在这种天气下,慎太还专门送来面包和剑球。这个少年虽然智力水平与实际年龄不相称,但绝没有坏心。市朗觉得他至少不会暗算、陷害自己。
  “慎太。”市朗坐在桌子旁边的椅子上,“我该怎么做呢?”慎太微微歪着脑袋,没有回答。
  “如果我从这里出去,被宅子里的人发现,会怎么样呢?或许他们会生气吧?我没得到允许就上了岛。宅子的当家人可怕吗?”
  “老爷,可怕。”
  慎太的话和昨天一样,他看着脚下。
  “还有其他可怕的人吗?”
  “可怕的人……”慎太考虑了一会。
  “是吗?——你妈妈怎么样?”
  “我……妈妈?”
  “对,你妈妈。如果你把我的事情告诉她,她会怎么样?”
  慎太又考虑了一会,然后看着市朗,神情显得为难。
  “你要保密哦,市朗。”慎太说道。
  “啊,嗯。那是当然。”
  “你要保密哦,市朗。”
  慎太反复说着,表情非常严肃,将右手食指放在唇边。
  难不成这少年把自己也当做“宝物”,和抽屉里的东西一样——市朗突然这么觉得,心情复杂。
  “对了——”市朗决定换个问题,“昨天湖面上发生了小艇的事故,你知道吗?”
  “小艇的,事故?”
  “是的。小艇撞到湖岸了——你不知道吗?”
  慎太心不在焉地晃晃脑袋。这种反应让人弄不清他是否知道。
  市朗接着问下去。
  “驾驶那个小艇的男人怎么样呢?”
  听到这个话,慎太显得似乎想起什么。
  “蛭山?”他歪着脑袋。
  “蛭山?”市朗也歪着脑袋。这是那个长相奇特的男人的名字吗?
  “那个驾驶小艇的人叫蛭山?”
  “蛭山……对,就是他。”慎太微微点点头,“蛭山受了重伤,情况严重。”
  “重伤?”
  “听说蛭山死了。”
  “死了?”
  那个男人血迹斑斑、痛苦的面容鲜明地浮现在脑海里。市朗觉得很痛苦,不由自主地大声叹口气。
  “是吗?他死了?”
  “蛭山。”慎太嘟哝着那人的名字,无力地垂下头。他也许很难知道“人死了”是什么意思,但脸部表情显得很悲伤。
  “慎太,你能告诉我一件事吗?”
  市朗直勾勾地看着垂着脑袋的少年,郑重其事地问起来。现在至少还有一件事要问。
  “那个最下层的抽屉里有白骨。那是人的头骨。这里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白骨?”慎太抬起头,朝桌子方向看了一眼,“白骨?”他又问了一遍,开心地笑起来。
  为什么这样笑?这可笑吗?难道那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头盖骨是他的珍藏“宝物”?这个少年到底能否理解“死人的骨头”是什么意思?
  “那白骨,是我拣到的。”
  纳闷、奇怪、不安、恐惧等感情杂蹂在市朗的心中,开始蠕动起来,而慎太则显得很无所谓。
  ”在哪里拣到的?”市朗胆战心惊地问道,“在哪里拣到那种骨头的?”
  慎太稍微犹豫了一下,慢慢抬起右手,“那边!”他指着外面:“那边?”
  就算慎太这么说,这么指,市朗还是弄不清地点,他连在岛上的什么方位都不明白。
  “是在房间里,还是在屋外?”
  这次,慎太回答得倒是干脆:“在屋外。”
  “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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