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馆不死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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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馆不死传说-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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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他一直拥有绝对的权力……”
  我一边倾听着玄儿的说明,一边看着这个宅子。刚看到这宅子时,我不禁胡思乱想,现在好多了,开始对建筑造型产生兴趣。
  “基迈拉。”过了一会儿,我说道。
  “你说什么呢?刚才你提到海参形凸棱墙,现在又说起希腊神话中的怪物。”
  “正确说法应该……基迈拉是简称。”
  基迈拉出现在荷马史诗《伊利亚特》中,传说是有着狮子头、长蛇尾巴、山羊身段,日喷烈火的怪物。后来,这个词演变成生物学术语,指那些由两个以上具有不同遗传基因的细胞构成的个体。
  “这个宅子建于明治后期,是吗?”
  “东馆和西馆应该是建于那个年代。”
  “文明开化时代,在日本各地,人们兴建了许多仿西式建筑。当时,工匠中的佼佼者照葫芦画瓢,建造出所谓的西洋式建筑。在那些建筑上,东西方建筑风格被奇妙地揉杂在一起。” 
  “明白了,从这点看,这些建筑可谓是基迈拉式。”
  “据说人们谈及‘仿西式建筑’时,常带一种蔑视的口吻。日本工匠们煞费苦心,建造出的都是些不伦不类的西洋式建筑。后来他们常说‘日西结合’,这其中也隐藏着一种自卑感。但至少我不讨厌初期的仿西式建筑。”
  “这个宅子也属于那种建筑吧。”
  “年代上有点差异,但这么看上去……”我抱着胳膊,眯缝着眼睛,“日本现存几个带海参形凸棱墙的西洋建筑。像庆应大学三田演说馆、新泻税务所等建筑早就化成灰烬。筑地宾馆也在其列,那是日本国内最早的宾馆,在东部地区独一无二……这凸棱墙可非同一般。”
  “不愧是建筑系的学生,很熟悉呀。”
  “我才一年级,只是自己感兴趣。”
  虽然这个建筑中揉合了海参形凸棱墙之类传统的日本建筑技法,但整体上还是西式风格。不论是凸出的玄关门廊,还是两扇大门;不论是百叶窗紧闭的细长窗户,还是突兀在房顶上的方形烟囱。但另一方面。玄关上方是铺着瓦的歇山式屋顶,与左侧——也就是南边相连的平房,还有无双窗。
  但我觉得这个宅子和自己以前在照片或当地看到的仿西式建筑在本质上有很大的不同。一般说来,建于文明开化年代的建筑总是给人一种明快的感觉,有一种朝气,让人心情愉悦——从今往后,日本将融入世界,日本将成为世界的中心。但是——
  眼前的这个宅子如何呢?压根就让人产生不了那样的感觉。这个宅子只能让人觉得又黑又暗,自我封闭。
  建造这个——这个西洋式宅子的人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呢?
  如果那个海参形、黑墙面犹如刚才感觉的那样,像一种生物的皮肤的话,那么整个宅子的正面就如同神话中某个杂种动物的脸。
  “进去吧。”玄儿说道,“走了很长一段路,你也累了吧?明天再慢慢看。”
  “是呀。”
  我提起脚下的包,跟在玄儿身后,朝玄关门廊走去。走着走着,玄儿突然扭过头说道:“中也,你称呼自己时,还是说‘我’呀。”
  “嗯?!是的。”
  “我上次不是对你说过吗?19岁的大学生一般不说‘我’。不是还有别的叫法吗?”
  “我不是也对你说过吗?我从上高中起就这么说。”我故意一本正经地回答,“如果你让我说‘俺’、‘咱’,我觉得别扭,还是说‘我’最自然。”
  “看不出来,你还蛮注意称呼的嘛。”
  “我正朝这个方向努力。”我也学玄儿刚才的样子,撇撇嘴巴,“我一直讨厌被别人看做小孩,也讨厌别人用‘年轻’来概括本人”
  “原来如此。”
  “你希望我称呼自己叫‘咱’?”
  “也不是,当然随你便。”说完,玄儿耸耸肩。就在那时,发生了地震。(这天的首次地震)



  5


  我和玄儿抱着那个从十角塔坠落下来的、身份不明的年轻人,回到东馆。
  穿过玄关的黑门,就是宽敞的大厅。正面有楼梯,向右拐个直角后,通到楼上。刚才我们跑下来的时候,就是在那里撞见鹤子。
  当拜访者刚来到这个宅子,踏进这个玄关大厅的时候,都会被那个地面吸引。因为和外墙一样。地面也铺着黑瓦。那方而平的黑瓦被铺成棋盘状,瓦缝中的灰浆也是黑色,而且房间的墙裙、天花板也被涂成黑色。整个空间很怪异,让人觉得这里被那个“杂种动物”完全吞噬了。
  进入大厅,沿着右侧的墙壁,有一块两米多宽,铺着地板的区域,这块区域比铺着瓦片的地方要高出点。铺着瓦片的区域似乎相当于日式房间的外屋,当然,我们不脱鞋子也能进入铺着地板的区域。
  我们走到大厅内里。
  走到头,在左侧,有一扇双开大门敞开着。一条铺着瓦片、笔直而宽敞的走廊延伸出去。从方位上考虑,这条走廊似乎一直延伸到东馆南端。玄儿冲鹤子所说的“客厅”就在这条走廊的旁边。
  虽然我早就知道黑暗馆是个土洋结合的建筑,但看到客厅时,依然有点吃惊。风格独特自不必说,更重要的原因是这个纯日式的房间与西式大厅近在咫尺,两相对比,给人的视觉冲击比较大。
  这个房间在布局上与长廊并排,入口有三尺宽,有一排黑门,面前的两扇门敞开着,里面铺着榻榻米。
  我们暂时把年轻人放在入口处,脱掉满是泥浆的灰色帆布鞋。
  与那个可以铺20张榻榻米的大房间相比,垂挂在天花板上的电灯的灯光显得很微弱。在房间中央已经铺着一床被褥,但看不到鹤子的身影。或许她去喊“野口先生”了。
  我们把被褥盖在年轻人身上。
  “喂!”玄儿把嘴巴凑到年轻人的耳边,“你要挺住,明白吗?”  
  那年轻人除了低声呻吟,没有其他反应。
  “不要紧吧?”我问道。
  玄儿抿着嘴,轻轻地摇摇头:“呼吸和脉搏都正常,我觉得应该没有大事,但问题在于他的头部受到了多大的冲击。”
  “野口先生是谁呀?”
  “是我们家的主治医生。每两个星期,从熊本市来这里一趟,一般会住上两三天。他也是我父亲的老朋友。他昨天晚上来的这么说,那些停在湖畔停车场的车子中,有一辆就是野口医生的。
  “不用送他去医院吗?”
  “别急!先让野口先生看一下。况且这里在深山老林中,就算喊救护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赶到。”玄儿拿起枕头边的湿毛巾,帮那个年轻人擦擦脸。
  当泥垢和血渍被擦去后,那年轻人闭着眼睛的神态竟然很安详。他皮肤白白的,看上去是个规矩人。年纪大约在二十五六岁。
  “他到底是什么人呀?”玄儿低头看着他,嘟哝着,“也许有表明身份的物品吧,还是把他外套脱掉好。中也,帮个忙。”
  我们两个人把他身上灰色的夹克脱掉了。玄儿随即翻起夹克上的口袋,片刻后,摇摇头。
  “什么都没有。”
  “连钱包都没有吗?”
  “没有。真奇怪。”
  玄儿接着又翻了翻他衬衫和裤子口袋,但只找到一包开封的香烟。似乎没有表明他身份的物品。
  “还有六七枝香烟,连火柴和打火机都没有。真奇怪。”
  我站在玄儿身边,四处张望着。虽然我很关心这个年轻人的身世,但与此同时,或者说,我更为在意这个房间。
  房间里空空荡荡,光线昏暗,没有任何家具。
  脚下的榻榻米已经很破旧了,踩上去,感觉不爽。走廊一侧是黑色的木门,对面是普通的纸拉门。看上去那个纸拉门也很长时间没有替换了,上面破了好几处。
  “现在,这个房间几乎不用。”玄儿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
  “那边是院子吗?”我指着纸拉门方向,问道。
  玄儿点点头:“那里变成套廊了。外面的窗户一直关着。”
  房间一角有一个像样的书斋,旁边有一个带着黑檀木立柱的壁龛,再旁边有一个壁炉。这些小布局似乎是为了体现出这个“西式宅邸”的风貌,倒也让人觉得几分有趣。
  在壁龛对面——朝南的一面,有一排暗红色的拉门。我不禁想起玄儿在宅子前所说的话:

  ——黑色和红色……
  ——血一般的红色。

  我注意到其中的一扇拉门半开着,便手撑在榻榻米上,伸长脑袋,窥探着对面。
  幽暗的拉门对面一片寂静,面积不小。借助这个房间里的光线,根本就弄不清楚究竟有多大。
  “对面有四间屋子。”玄儿告诉我,“南边的平房部分有这个客厅这么大,全部打通的话,可以开运动会了。”
  “是吗?”
  我家在当地也算是个大户人家,宅子里也有个可供家人、亲戚相聚的大客厅,可没有这么大。光看这个客厅,就不难想像这个宅邸的第一代主人浦登玄遥是多么富有,权威是多么的大。
  当玄儿站起身,关上那半开着的拉门后,鹤子跑过来。看见我们后,她停住脚步,站在门口,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我把先生叫来了。”
  一个男人出现在门口,手上提着深蓝色的包,看上去很重。他外面套着皱巴巴的白大褂,里面穿着灰色西装和衬衫,领带也没打好,松松垮垮的。这就是野口医生吗?
  他个头很高,有180米左右。与其说他“魁梧”,不如说“大汉”更贴切。他挺着啤酒肚,我觉得他这种体型,倒不如不要穿白大褂,穿柔道服更合身。
  他脸通红,戴着术帽框的眼镜,胡子灰白,从额头到头顶,头发都掉光了,由此估计他可能55岁左右。
  “这个年轻人就是病人吗?”
  他声音圆润,是个男中音。
  他慢慢吞吞地走进客厅,一屁股坐在玄儿身边。我从被褥旁站起来,隐约闻到他身上有洒味。
  野口医生低头看着四仰八叉躺在那里的年轻人,低声嘟哝着。
  他摸摸胖下巴上的灰白胡子,歪着脑袋,考虑片刻,然后看着玄儿说道;“听说他从塔上掉了下来。”
  “还算走运,被树枝挡了一下,然后才落到地面上。”
  “是吗?”
  “我大致看了一下,好像没有骨折和大的外伤,呼吸和脉搏也正常,但意识似乎不清醒。可能是坠落时的撞击造成的。”
  “他脑子受伤严重吗?”
  “后脑_L方有一个大瘤。另外左手缠着手绢,似乎在坠落前,受过伤。”
  “我先看看。”野口医生把包拉到身边,再度直勾勾地看着年轻人的脸。他摸着下领的胡须,歪着脑袋,又轻声嘟哝着。
  “野口老师,你认识他吗?”
  听到玄儿的问话,野口医生说道:“不,不认识。”
  “鹤子,你呢?”玄儿冲着依旧站在门口的鹤子问道,“你见过他吗?”
  “不,我压根就不认识他。”她的回答冷冰冰的。



  6


  我和玄儿把年轻人的救治工作拜托给野口医生和鹤子,然后离开了客厅。
  玄儿告诉我——鹤子曾经是医院的护士。难怪在塔下发现年轻人时,她处置得井井有条,原来是有原因的。我总算弄明白了。
  “那个医生的身上有酒味。”
  我压低嗓门说道。玄儿细长的眼睛中,露出一丝笑意。
  “他只要来这里,就必定要喝酒。他已经是半酒精中毒了,如果他没醉,那才有点不对劲。”
  “是这样……”
  “没事。即便那样,他还是有本事的。在熊本的医院里,有许多病人都要求让他看病。”
  “他是在你们浦登家族经营的医院里干活吗?”
  “是呀。在熊本的凤凰医院。怎么样?这个医院的名字够夸张的吧?他是院长。”  
   鹤子以前所在的医院恐怕也是浦登家族经营的。我这么想也不足为怪。
  我跟在玄儿身后,走到大厅。
  在这条铺着瓦片的走廊的对面,也就是这个建筑物的北面,也有一个走廊。前面提到的那个铺着地板的区域与那条走廊相连。此时一个穿着罩衣的小个子女人正急急忙忙地从那里跑过来。她就是将茶水给我们送到楼上去的佣人——羽取忍。
  “羽取!”
  玄儿很随意地喊道。羽取忍停住脚步,站在那里,连忙点头行个礼,向上翻着眼珠,看着我们。
  “刚才地震时,没事吧?”玄儿问道。
  “是的。”过了一会儿,她回答道。
  “房子没有受损吧?”
  ‘“这个……”她又停顿了片刻,“就我看到的,好像没有问题。只是东西被震倒了。”
  “像这样持续地震,我还真害怕。说不定附近又有新火山出现了。”
  “不会吧?”
  “开个玩笑。但九州就是一个火山目的地区,不管何时、何地发生地震和火山喷发都不足为怪。你老家是在阿苏吧?”
  “我出生在阿苏。”
  “我曾经去过中岳的火山口,那山可够厉害的,如果真的大喷发,恐怕整个九州都要湮没在火山灰下了。”  羽取忍看上去不知该如何作答。玄儿视而不见,继续说着。
  “刚才碰见慎太了。”
  羽取忍一下子抬起头,问:“那孩子又做什么坏事了?”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有个人从塔上掉下来,是慎太最先发现的。”
  “我早就对他说过——天黑后就不要出门。真对不起。”
  “你不要介意。应该说他是立功的。”
  羽取忍看上去半信半疑,稍稍点点头。
  “野口老师和鹤子正在那里救治伤者。也许他们有什么需要,你去帮个忙。”
  “是,好。”
  羽取忍跑向客厅,玄儿则大摇大摆地穿过大厅,走到铺着地板的区域上——那些地板当然也被涂成黑色。也许是脖子酸疼,他转了几下脑袋,然后从衬衫口袋里掏出香烟,用那个他7岁就开始用的机油打火机点上火。
  我从今年春天才开始抽香烟,所以不是老烟枪,但此时此刻,却非常想抽。我被玄儿诱惑,也在自己的衬衣口袋中摸索着,但这时才想起来——我把香烟搁在房间里了。
  “给!”
  玄儿递过来的是和平牌香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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