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理大臣终于说完了,那个穿着华贵制服的矮个子男人挥手让那队士兵走开。一声令下,他们转身向办公楼方向齐步走去,一会儿就不见了。本迪戈在随从人员的陪伴下走过来。埃勒里注意到,两位衬衣先生挺直身体,立正站好了。但他们敬礼的对象不是埃布尔·本迪戈,而是那个粗矮的男人。
①弗兰克?罗伊德?赖特(Frank Lloyd Wright,1867—1959),美国著名建筑设计师。
“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本迪戈说,可他没有解释原因,“这位是我们公关内务部的负责人,斯普林上校。你们应该彼此认识一下。”
奎因父子说了一两句客套话。
“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先生们?”斯普林上校说,伸过来一只软绵绵的白手。他的目光仍然是冷冰冰的;整张脸仿佛被水浸泡过,白中泛绿,毫无弹性,淹死的人的脸也不过如此吧。
“我们没什么问题,上校。”埃勒里问道,“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 ”那双冷淡的眼睛审视着他。“我是说,你的公关内务部似乎更偏重军事方面。我们将受到什么样的约束?”
“约束?”斯普林上校问。“是这样,上校,你很清楚,”奎因警官说,“这种地方不可能没有规矩。我想知道我们有多大的活动空间?”
“要多大有多大,”上校的白手一挥,“只要有理由。”
“某些特定机构,”埃布尔·本迪戈说,“不得擅入,先生们。如果你们被挡驾,那一定是有理由的,希望能谅解。”
“你们会被挡驾的。”上校面带微笑地说,“你们直接去总部吗,埃布尔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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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者已逝 第三章(2)
“是的。我们失陪了,上校。”矮个子官员动作夸张地把雪茄烟头扔在地上,再用靴跟踩烂。然后,他再次面露微笑,用他那柔软的手指碰了碰帽檐,迅速转身离去。两位衬衣先生赶紧跟上。“不可多得的人。”总理大臣说道,“先生们?”
奎因父子转身,发现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已悄声停在他们身旁,一个身着制服的侍者手扶打开的车门,正挺身恭候。
车的前门上镶着一个金色的浮雕纹饰——两个连缀在一起的金球托着一顶重重的王冠。
这是一块标志性的盾徽。
当车子驶出树障后,奎因父子可以将半个岛屿的景致尽收眼底。原来这个机场是在一块高地上。
他们立刻明白了,这个岛为什么会被选择做搬迁政府的隐蔽地。它的形状像一个中心鼓起一块的碗。相当于碗沿儿的海岸线由陡直的峭壁构成,且有茂密的树林,这样,从海上看不到置身岛上才能见到的人迹或建筑物。碗中心的突起地带,就是机场所在地,与海岸线上林木覆盖的峭壁基本上一样高。中央的机场与边缘的峭壁之间是呈尖底状的斜坡,从海上看不到这里,所有的建筑也都耸立于此。
一路上的景色令人叹为观止。这是一个大岛,所谓的山谷很开阔。目力所及,楼房林立,大部分看上去像工厂,有的面积很大,见不到烟囱;也有办公楼;在相当于山脚的谷底还坐落着一些小房子和状似兵营的建筑物——埃布尔·本迪戈解释说,那是工人的住家,而小房子里住的是低层行政管理人员。在岛的另一部分,他说,正在建造使用面积更大的独院式住宅,提供给高层管理人员和科研人员以及他们的家人。
“家人?”警官叫道,“你是说你们这里还有家庭主妇和孩子?”
“当然,”总理大臣微笑着回答,“我们给雇员提供一种正常、舒适的生活环境。我们有学校、医院、娱乐场所、体育场——美国的现代社区有的这里都有,只不过拥挤一些。空间是我们最严重的问题。”埃勒里在心里写出一个希特勒常挂在嘴边的德文单词:生活空间。“还有食物、衣服、连环画,”奎因警官有点儿底气不足地说,“你不是要告诉我说,这一切你们都生产吧!”
“是的,如果能有足够的空间,我们一定会的。所有的物资都靠货机运进来。”
“你们发现飞机比船更实用吧?”埃勒里问道。“可以这么说。使用港口设施有问题。我们宁愿保持海岸线原本的
样子,使它尽量显得更自然一些——”
“现在正经过港口,埃勒里!”警官说。“对不起。”本迪戈说着,脸色突然变得严厉起来。他探身向前,压低声音对司机说了些什么。他们这辆正沿着树林边缘的内侧疾驶的车立刻拐入一个岔口,向谷底插去。可埃勒里还是及时地从林木的缝隙中瞥了一眼,看到海湾中靠近岸边的地方似乎有一艘战舰狭长的身影一闪而过。
司机的脸色都变了,他和侍者比刚才坐得更直一些了。“我们并没有看清什么,本迪戈先生。”埃勒里说,“只是一艘重型巡洋舰,是你们海军舰艇中的一艘吧?”
“我哥哥的游艇,本迪戈号。”总理大臣轻描淡写地说。
奎因警官又用他那锐利的眼睛向谷底望去。“驾快艇可以治我的关节痛。”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食物和其他物品,本迪戈先生,你怎么分发的?是由你掌握吗?你们用什么来支付你们雇用的人?”
“这里的银行发行购物券,警官,这里的商家和岛上的个人都认。”
“要是有人辞职或被解雇,他会带着本迪戈岛的购物券走吗?”埃勒里问道。
“这里很少有人走,奎因先生,”总理大臣说,“当然,如果某位雇员应该离开,他的购物券可以换成在他本国流通的货币。”
“我想你们的员工没必要组织工会吧?”
“怎么会没有呢,奎因先生,有的,而且种类很多。”
王者已逝 第三章(3)
“但是没有罢工。”
“罢工?”本迪戈吃惊了,“我们的雇员怎么会罢工呢?他们领高薪,居住条件很好,物质享受都有,他们的孩子也受到精心的照顾——”
“我想知道,”奎因警官收回目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为你们工作的人都来自哪里,本迪戈先生?”
“各地都有我们的招聘办事处。”
“也包括征兵办事处吧?”埃勒里轻声说。“对不起,你说什么?”
“你们的士兵,本迪戈先生。他们是士兵,不是吗?”
“噢,不。穿制服只是为了方便。我们的保安人员不是——”埃布尔·本迪戈探身向前,抬手示意,“总部办公楼到了。”他再次微笑;埃勒里也知道,暂时得不到更多的情报了。
总部办公楼像一辆不小心开进树丛中的车,被树木和灌木丛环绕着。屋顶涂着厚厚的保护色。这样一来,从天空就什么也看不出来。
八栋附属建筑像轮辐一样以主楼为中心依次排开。埃布尔·本迪戈解释说,行政部门在那几栋相当于辐条的楼里,作为中心的主楼是总理办公楼。主楼高四层,比周围的建筑高一层。因此,站在主楼的顶层,就可俯瞰四周了。
埃勒里注意到不远处有几座塔形建筑物,树林中间似有玻璃的闪光。从那向外延伸的势头看,那处建筑的占地面积不小。他问那是什么地方。
“住所。”总理大臣回答,“我看我们得抓紧点儿时间了,先生们。我们比预定时间迟到得太多了。”
父子俩跟在他后面,仍然惊叹于眼前的一切。他们在两座斜楼的接合处进入总部大楼,经过了一扇小得令人吃惊的门,发现自己已置身一个以黑色大理石为主要装饰材料的环形大厅,走廊以此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辐射出去。每条走廊的入口处都有一名武装警卫。他们能看到办公室的门一扇接一扇地向走廊深处排开,彼此没有任何区别。
大厅中央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巨大的圆柱体。柱脚上有一扇门,埃勒里猜测那是电梯间。门前有一个金属岗亭,三个身穿制服的男人站在那里,他们束腰外衣的领子上有四个金色的大写字母:PRPD。
埃布尔·本迪戈径直走到岗亭前。出乎奎因父子的意料,他向站在中间的那名警卫伸出了右手。后者飞速地给总理大臣的拇指做了个印记,同时他右手边的那名警卫则从面前诸多卡片箱中的一个中抽出一张状似 X光片的薄片,放入桌面上的一台小机器里。总理大臣的指纹已被输入。中间的那名警卫通过目镜仔细检查指纹。那台机器显然是把刚取到的指纹与档案中存放的进行对比,如有差异,一目了然。过了一会儿,奎因父子也通过了这个程序,不同的是,他们还多做了一项姓名登记。
“指纹卡片很快就会出来,”本迪戈说,“它们先要被输入中央数据库。没有人能不通过指纹核对就进入这座大楼内部,即使是我哥哥也不例外。”
“可这些人肯定是认识你和你哥哥的!”奎因警官深表不解。
“有了规则就没有例外,警官。否则还要规则干什么?请进吧,先生们。”
这是一个自动电梯,上升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儿,他们已被引入一间看上去很奇怪的接待室。
它的形状像一块被咬下去一口的馅饼,凹进去的地方实际上是被电梯通道占去了。过后他们才发现,大楼的这一层被一分为三,这间接待室是其中最狭小的一部分。本迪戈大王的办公室占据了这个环形楼层的一半。第三间屋子供大王的私人秘书使用。电梯有三扇门,分别通向三间房间。
接待室的外墙完全由带凹槽的玻璃砖组成。这里显然没有窗户,但室内空气凉爽清新。
屋里没有什么装饰物,只摆着几把实用的皮面扶手椅,一张六英尺见方的紫铜色方桌,还有一套小巧的黑色桌椅,仅此而已。没有灯——
有两面墙本身是发光的——没有照片,没有插着鲜花的花瓶,没有地毯——地板是由黑金两色的弹性材料铺成的——甚至连给人以安慰的人声都听不见。在这间奇怪的接待室里,没有接待员招呼他们;这里的隔音效果又是如此之好,十五英尺以外的地方发出的声音就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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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者已逝 第三章(4)
埃布尔·本迪戈说:“我哥哥此刻脱不开身。”——埃勒里无从想象他是怎么知道的,除非他对这位最高统治者的日程表了如指掌——“还要等——”本迪戈看了一眼手表,“二十三分钟。二位先生可随意。桌上有香烟和雪茄;如果想来点儿提神的饮料,请到那边的壁柜里去取。恕我失陪,我还要去参加这个刚开始的会议。一旦大王有空,我会回来叫你们的。”
这屋里两面笔直的墙上各有一个常见的球形门把手。埃布尔打开他左手边的那扇门,闪身进去,没等父子俩中的任何一个看清里面有什么,门已关得严严实实。
他们相对而视。“终于,”埃勒里说,“就剩下咱们俩了。”
“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爸?”
“不知道它在哪儿?”
“不知道什么在哪儿?”
“窃听器。某种听人说话的装置。如果这是那位要人让来访者等待的地方,你想他会放过听听他们真实想法的机会吗?埃勒里,何妨说说你最深刻的观感?”
“不可思议。”警官不安地坐进一张黑色的扶手椅里。埃勒里信步走到电梯门的前面,这和大厅里的那扇一模一样。把他们送上来之后,电梯已回落到大厅,上升的指示灯早已关闭。有一定弧度的门面与墙体的弧度完全吻合,找到两者密合的缝隙所在费了他好半天的工夫。
“要想打开它,得有配备了核动力的开罐器才行。”埃勒里又走到右边墙上的那扇门前,“不知它通向什么地方?”
“大概是外面的办公室。”埃勒里扭了扭门把手,门是锁着的。“他有四十九个秘书吧。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穿制服?”
“我对大王本人更感兴趣。他的穿戴该有什么非同一般的标志呢?”
“在这里谁都无法信任。”埃勒里抱怨道。他现在已经走到左边那面墙上的门前。“最好不要去动。”他父亲建议道,“它也许是开着的。”
“才没那么幸运呢。”埃勒里说对了,他们眼看着埃布尔匆匆走进的这扇通向本迪戈大王办公室的门被锁得更牢,“我们被密封罐装起来了,像两条倒霉的凤尾鱼。”警官并没有被逗笑:“我们现在已远离八十七街,儿子。”
“要坚强,老爸。”俏皮话甚至对说话者本人也不奏效。埃勒里仔细地看了看那张黑色的小桌子——重金属材料,是固定在地面上的。那把空的转椅也是金属的,正对着柱形电梯通道的墙面。“我奇怪接待员为什么不在。”
“也许去了洗手间。”
“我怀疑本迪戈的法典会不会把上洗手间也列为犯了玩忽职守罪。
另外,”埃勒里试着拉了拉几个抽屉,“桌子也上了锁。不,有一个抽屉没锁。”这是最底下的一个,很深。他父亲先是盯着他看,然后往椅背上一靠:“有什么?”
“小巧的录音装置。”埃勒里把腰弯得更低了,“我看是一种很新的型号。不知它是不是……”咔嗒一声!然后是嗡嗡的响声;埃勒里轻吹一声口哨,“你看这会不会和大人物的办公室连着?”
警官从扶手椅上跳起来:“当心,儿子!”
“他想录下私人谈话。遗憾的是我们没机会反过来把那边正在进行的谈话录下来……”
“……太过激动了,部长先生。坐下。 ”他们听到了一个男人平和的声音,奎因父子吓了一跳。但屋里除了他们俩并没有别人。“那个机器。”警官悄声说,“埃勒里,你动了什么?”
“这台机器可以两用。”——说话声没有了,但嗡嗡的响声仍在继续——“既可以录音,也可以同步放音,只要按这里——你说的东西就是这个!你没把手指按在这个键上。”
那个平和的男声正在大笑,是那种大人物的笑法,笑声像风一样
填满了整间屋子。“……不是发火的时候,部长先生。埃布尔,给部长先生搬把椅子。”
“是的,大王。”这是埃布尔的声音。“之前说话的是本迪戈大王。”警官悄声说。“你好些了吗?”那平和的声音是顽皮的。“谢谢。”这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