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已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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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者已逝-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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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有接到命令说准许你到这一层来,奎因先生。”埃勒里只得乖乖地又回到下面的楼层。他参观了贵宾厅、大舞厅、沙龙、接待室、纪念品珍藏室、画廊、厨房、酒窖、仆人们的住处、储物间,甚至还有盥洗室。用橡木和真皮装饰的图书室里有不下两万卷藏书,全都用黑色的高级摩洛哥皮包上封面,上面盖上本迪戈家族的双球和皇冠标记,看起来就像盾形纹章。这么多装帧统一的书——有不少原封皮已经缺失的珍本书——整整齐齐地排在一起,令埃勒里惊叹不已。他抽出来翻看的几本基本上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快到正午的时候,埃勒里信步走进音乐沙龙。这里的大舞台能容下一支交响乐队。舞台中央是一架金光闪闪的大三角钢琴。埃勒里想试试这件最大的乐器音准不准,便登上舞台,打开钢琴的琴盖,按了一下中音C键,听到的是哐当一声,根本不是这种乐器应该发出的声响。他又试了一下中音区的和弦。这次发出的一连串叮叮当当的乱响令他确信,这已不是钢琴本身的问题。他掀开了钢琴顶盖。
  六个密封的玻璃瓶,大小形状完全一样,整整齐齐地排列在琴槌与琴弦之间。
  他好奇地拿起其中一个瓶子,是钟形的,瓶颈细长,呈深绿色,不透明。古旧的商标上用法文写着:塞贡扎克白兰地。瓶口封得非常严实,用手是打不开的,其余的五瓶也一样。埃勒里不禁叹了口气,他还没有享受过品尝法国产的这种特级陈酿白兰地的口福,理由再简单不过:塞贡扎克的特级陈酿白兰地非常昂贵,差不多五十美元一瓶——不管在哪里的酒吧,差不多都是这个价格。他把这沉甸甸的瓶子重新放回本应发出悦耳乐声的地方,满怀虔敬地合上琴盖。
  

王者已逝 第四章(4)
将这六瓶陈酿白兰地藏在一架大三角钢琴里的人肯定是个酒鬼。根据警官从那位将军那儿得到的信息,本迪戈兄弟中的老二朱达就是塞贡扎克(Segonzac),法国盛产葡萄酒的地区。
  一个酒鬼;似乎有理由认为这就是朱达·本迪戈的藏酒处。这件事也从侧面说明了本迪戈家族成员对音乐所抱的态度,就像对图书室里的书一样,埃勒里对此并不感到太吃惊。
  很显然,朱达·本迪戈对他哥哥的葡萄酒并不太感兴趣,除非塞贡扎克这个牌子也已被纳入无所不能的大王名下……关于这一点,埃勒里越来越没有把握了。
  有了音乐沙龙的这个发现之后,埃勒里看哪儿都觉得可疑。一个酒鬼有一处藏酒的地方,就可能还有另外两处或三处这种地方。埃勒里可不会让自己失望。
  他在可疑的地方都发现了特级陈酿白兰地,健身房里有七瓶,一百英尺长的室内游泳池附近有四瓶;在弹子房和保龄球室都有发现,棋牌室里也有。当他一个人在阳台上进餐时,以为这里不会有了,可最后在左脚踩着的一个插旗杆的石墩里还是发现了那熟悉的钟形玻璃瓶。
  下午他在住宅楼附近转了转,每到一处都能发现深绿色的钟形酒瓶,充分体会到了朱达·本迪戈藏匿东西的高超本领。埃勒里在能工巧匠们仿照天然池塘建造的室外游泳池周围发现了八瓶,但他不敢肯定这就是全部。他觉得在马厩里藏酒的可能性不大——那里人多眼杂——于是从里面牵出一匹阿拉伯马,在马道上上了马,向低洼处的树林走去——在高头大马上可以看清高处的枝丫。这里还有一条满是假鲤鱼的溪流,骑在马上看不出什么;但埃勒里怀疑,如果他穿上齐腰的防水裤下去到处摸摸,在石缝之间恐怕会有所发现。
  “我没想把它们全找出来。”晚上他在起居室里对父亲说,“朱达身边想必带着一张分布图,上面标了 ×的地方就是藏匿点。竟有人这么喜爱白兰地!”
  “你还查获了几个酒瓶,”他父亲说,“我这一天可就惨喽。”
  “怎么了?”
  “说起来,我不过是开着车在岛上乱转一气。这不是旅游观光者常做的事吗?”可他说话的语气却显得毫无生趣。然后,警官动作夸张地从里层口袋里取出几张卷在一起的纸,冲他儿子晃了晃。
  “我得承认,”他儿子眼睛看着那几张纸说,“这种强迫性的休假也开始让我厌烦了。”他伸出手去接过那几张纸,“你看我们的调查什么时候能开始?”
  “从我看到的情况看,开始不了了。”
  “岛上的情况怎么样,爸?”埃勒里尽量不出声地打开纸卷,上面画的都是工业设施的草图,有简有繁。“与国内工业发达的地区没有什么差别。工厂、住宅、学校、道路、卡车、飞机、人……”警官在图上指指点点。埃勒里频频点头:“是哪种工厂?”
  “我猜,大部分是兵工厂。见鬼,我也不能肯定。很多地方标有‘禁止入内’字样,还有武装警卫、电网、高墙、铁栅之类。靠近都不可能。”
  有几张草图上画的工厂样子很怪,规模看上去不小。“碰到了什么有趣的人吗?”埃勒里指着这几张图问道。“只有斯普林上校的那些手下。干活的人似乎都不太友好,或者他们是羞于见生人吧,根本不容我了解情况。”警官用摇头和耸肩作为补充回答。埃勒里则皱着眉头细看草图。“好啦,儿子,我想我该到那个大理石围成的湖里泡一泡了。泡舒服了,还可以扎几个猛子。”警官站起身来,把他的作品收了回去。“我也许还用得着。”他父亲把图纸塞到衣服里面。埃勒里知道除非发生搜身这样的事情,这几张草图在交给华盛顿方面之前再也不会离开它们现在的藏身之处了。
  当晚,他们终于走过了金色帷幕。
  奇迹是伴随着一张纸片的到来发生的。这张纸片装在一个用紫色的丝绒做成的方形封套里,由一个小腿肌肉过于发达的男仆毕恭毕敬地奉上。警官看着男仆弯腰退下时心想,除了描写英国贵族生活的电影,眼下到哪儿还能找到这种卑躬屈膝的人呢。点头哈腰者已说明了信的内容,但他们还是打开了封套。信笺上方有压花字母,颜色与封套相同;行文也是用的紫色墨水,是女人的笔迹,却也显出几分男性的硬朗:请理查德·奎因警官和埃勒里·奎因先生出席今晚七时在本迪戈家族的私人住宅区举行的鸡尾酒会和晚宴。着装随意。签名是卡拉·本迪戈。这就是信的大概内容。她还随笔写到她从小叔子埃布尔·本迪戈处听到不少关于奎因父子的情况,她高兴地期待着与他们的会面;最后还不忘致上歉意——这在埃勒里看来完全是画蛇添足——为了“迟至今日才作此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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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者已逝 第四章(5)
请柬尚未读完,他们的仆人就出现了,带来两套双排扣套装,与此相配的有乌黑锃亮的鞋子、崭新的黑丝袜、式样保守的蓝色丝质领带。埃勒里把人打发走了,可以说是在警官的呵斥声发出之前把他推出去的。
  “可以试试,爸。也许它们不合身,那你就有不穿的理由了。”
  可它们非常合身,甚至连鞋也不大不小。
  “这下好啦,机灵鬼。”警官气呼呼地说,“但我在学校受的教育告诉我,如果客人想展示他们的背心和裤衩的话,做主人的也得脱。这些人到底自以为是什么人?”
  七点差五分的时候,埃勒里穿着深灰色套装,而警官则浑身不自在地穿着琼斯拿来的那套华服,两人就这样离开了他们的起居室,向楼上走去。
  顶楼已换了一拨警卫。他们的指挥官比白天的那位年轻一些,他接过卡拉·本迪戈的请柬端详了很久,然后才退后半步,举手行礼。奎因父子进了门,心里产生一种腻烦的感觉:也许他们该脱下鞋来肚皮贴地爬着走。
  “那小头目会被除名的。”埃勒里小声嘀咕道。
  “嗯?”他父亲神情紧张地问。
  “如果我们告发他的话。他没有取我们的指纹。”
  他们走进的是接待室。这里摆满了黑铁和大理石雕像、巨大的水晶吊灯、意大利巴罗克风格的家具。在接待室的另一头立着两扇高高的门,门两旁站立的侍者像僵尸一样。一个长得很精神的男仆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弯着腰为他们引路,一直把他们带到门前。
  “奎因警官和埃勒里·奎因先生。”
  “就当是来和本迪戈家族的人斗斗嘴。”埃勒里小声说着,两人同时停住了脚步。
  一位美得像银幕上的女明星似的妇人正掠过大理石地板向他们快步走来。她美得几乎不真实,即便是彩色照片也难以恰当地再现她雪白的肌肤和牙齿、火红的头发、深绿色的眼睛。就算让艺术家以她为创作主题,在她惊人的艳丽面前,也难以捕捉到那种奇妙的基调。可能是因为她穿的是袒露肩脖的晚宴裙,给人一种坦诚的亲切感。嫩绿色的晚宴裙在膝盖处呈喇叭状展开,像一个花盘。如果不考虑她的肤色,她不像北欧人,埃勒里的判断依据是心里的感觉。她让人想起的是威尼斯、圣马科、亚得里亚海或热那亚的女人。在她走过来的这短短的时间里,埃勒里从她的身形上看到的是俗世的一切,从脸上看到的是尊贵的教养,从步态中则领略到某种气派和高贵——宛如提香画中的女神,天生的王后。
  “晚上好。”她朗声说,与他们一一握手。她的声音同样富于色彩。这是一种活泼的女低音,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南欧尾音。她并不像第一眼看上去那么年轻,这是埃勒里的新发现。三十出头?
  “能接待你们二位我是多么高兴呀,你们已经能原谅我的怠慢了吧?”
  “看到你之后,夫人,”奎因警官真诚地说,“我把一切都忘了。”
  “真是宽宏大量!”她笑了,笑容很浅,“还有你呢,奎因先生。”
  “完全同意。”埃勒里说。现在他又看出一点儿别的东西来了——仿如阳光下的大海般的眼眸深处似有一个洞,那是一块阴冷地带。
  “我一直都非常爱听美国男人的恭维话,因为话里没有什么难懂的意思。”她笑着引领他们走过房间。
  本迪戈大王站在比他还高的意大利式大理石壁炉旁,默默地听着他弟弟埃布尔与另外三个男人交谈。本迪戈岛的这位君主看上去精神抖擞,而埃勒里明白他肯定刚刚忙过长长的一个工作日。弄臣马克斯一号正在一张桌子旁吃着餐前薄饼;在大嚼大咽的同时,他也不忘偶尔抬眼望一下他的主人,像狗那样。
  在大王对面的一张安乐椅上,摊手摊脚地坐着一个男人。他肤色略黑,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的。那张气色很差的脸上不能说没有一点儿灵气,但颜色灰暗的八字胡给人一种阴沉甚至可以说是阴险的感觉。这张脸很特别,前额高且宽,鼻子尖而弯,双颊凹陷。在他的肘旁立着一个钟形的深绿色酒瓶,一只小口的大肚酒杯正被他拿在两手间搓动着。他的头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不过,他正用他那双深陷的眼睛打量着埃勒里,带着很明显的戒备神情。
  

王者已逝 第四章(6)
大王以足够的礼貌对奎因父子表示了欢迎,可他马上又拉着埃布尔到一边去了,还是卡拉·本迪戈把他们介绍给其他人的。坐在安乐椅上的那个男人正是朱达·本迪戈,本迪戈兄弟中的老二。他既没有站起来,也没有要握手的意思,只是用双手搓动着大肚酒杯,一个劲儿地盯着他们。他并没有喝醉,也不好说粗暴无礼就是本迪戈家的遗传特色。反正,当他们不得不加入壁炉边那伙人的谈话中时,埃勒里觉得松了口气。
  三人中那个矮小粗壮者已经谢顶,从他那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目光中看不出他的兴趣所在。对他而言,似乎除了眼前直观到的东西,就再没有什么重要的了。女主人介绍说他是斯托姆博士,岛上的卫生局局长,她丈夫的私人医生,就住在本岛。所以,当埃勒里听说第二个人,即那个面露狡黠的微笑、肤色黝黑的瘦高个儿也是这里的长期住户时,就不那么吃惊了。他叫伊曼纽尔·皮博迪,是本迪戈大王的首席法律顾问。这伙人中的第三个像大病初愈的橄榄球运动员,年轻,金发,宽肩,苍白的脸上满布倦容。
  “阿克斯特博士,”卡拉·本迪戈说,“我们都很少见到这个年轻人。这真是难得的荣幸。他在岛的另一边鼓捣那些危险的小原子,快把自己埋葬在实验室里了。”
  “鼓捣什么?”奎因警官问道。
  “本迪戈夫人一直认为阿克斯特博士是二十世纪的炼金术士。”律师皮博迪面带微笑地说,“一个物理学家当然免不了要接触小原子,可那并没有什么危险,对不对,阿克斯特博士?”
  “说那是危险的,博士。”卡拉闹着玩儿似的说。可她瞥了律师一眼,埃勒里感觉那一瞥里好像有某种憎恶。
  “只是在做试验时,”皮博迪固执己见,“比如老是摆弄某种未知的东西。”
  “我们不能说点儿别的吗?”阿克斯特博士建议。他说话时带着很浓的斯堪的纳维亚口音,语调比他的外貌还显年轻。
  “本迪戈夫人的眼睛。”埃勒里提议,“这才是真正危险的话题。”
  众人大笑。等到埃勒里和警官的手上都有了鸡尾酒时,皮博迪开始讲过去在英国发生的一次刑事审判的故事,庭审过程中就是一个女人的眼睛的颜色救了被告一命。而埃勒里心里想的是,不知他父亲反应过来没有,这个说话毫无幽默感、带着斯堪的纳维亚口音的疲惫的年轻人,是当今世界最著名的核物理学家之一。他还觉察到伊曼纽尔·皮博迪试图掩饰阿克斯特在本迪戈岛上所从事工作的性质,而结果只能更唤起别人的注意。在当晚之后的时间里,阿克斯特一直谨言慎行,极力淡化自己的存在,埃勒里也没再理他。
  卡拉·本迪戈也没再提起他。
  晚宴极为奢华,而且似乎永远也结束不了似的。他们是在隔壁的一个房间里进餐的,这里的陈设更显金碧辉煌,侍候他们的仆人多得数不清。美酒佳肴,依次被端上来又撤下去,还有好些燃烧着蓝色的火苗的火锅,这使得整个筵席倒像是中世纪一次庆典中的火炬游行。
  伊曼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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