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编辑部早已经下班了,只有老陈的办公室还亮着灯,我估计他是在等我。我就直接走进了他的办公室,一进屋,我不禁愣住了。他的办公室除了他之外,还有两个警察,他们见我进来,一下子就都把眼光转向了我。
那一刻,我一下子就蒙了。
讯问(1)
“这就是你们要找的原野同志。”老陈指着我对那两个警察说,“全国著名的诗人,你们有什么事要跟他调查,就问吧!”
那两个警察跟我点点头,好半天也没有说什么,只用冷冰冰的眼睛瞅着我。在他们这种目光的辐射下,我感觉到整个办公室好像都充溢着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我有点忐忑,就瞅着老陈故作轻松地调侃道:“主编,怎么回事儿啊?急三火四地非让我回来,这怎么还把警察给整来了?我没犯什么事儿吧?”
“犯没犯事你自己还不知道吗?”一个警察横瞪着眼睛,凶恶地瞅着我,一下子就把我整蒙了。
“不是,你们啥意思啊?”虽然我有些发蒙,但还不至于被这两个警察给吓住。所以,我就看着他们这么问了一句。
老陈赶忙把话拦过去了,说:“人家没别的意思。还是调查九月十九号那天晚上发生在你们楼道里的那个死人的案子。那天不是你报的案吗?”
“对呀,是我报的案哪!怎么啦?”
“有好多细节我们还得跟你核实一下。”其中的一个胖警察口气明显有些缓和了。
“核实什么细节呀?”我瞅着他们问道。
“这里好像不是说这种问题的地方,因为这个案子涉及到你,所以,你必须得跟我们走一趟,接受讯问!”胖警察口气很硬地说道。
“什么?这个案子涉及到我?”
“对呀。”
“这怎么能涉及到我呢?我只不过出于一个公民的责任,给你们打了个报警电话。你们应该感谢我表扬我才对呀!怎么能像对待犯人那样待我呢?”我委屈地说道。
“哎,你把话说清楚点儿啊!谁像对待犯人那样对你啦?”另一个小个子警察黑着脸插嘴说道。
“那你们这是干啥呢?”我也有点急了。
“我们这不是在正常地对你进行讯问呢吗?”
“正常讯问怎么能用这种态度呢?你们这是啥态度啊!”我不服地说。
“我们觉得我们的态度挺好的呢!”
“就你们这态度,还挺好的?”
老陈一看我跟他们犟犟起来了,就拦住我的话头,说:
“原野,有话好好说嘛,急什么呀!人家警察这不也是在奉命行事,秉公执法呢么!别急,好好说!”
小个子警察站了起来,对胖警察说:“咱甭在这儿废话了好不?原先生,说别的都没用,跟我们到警队走一趟就什么都清楚了!”
我就瞅了一眼老陈,想征求一下看他是什么意见。
老陈见我瞅他,就说:“那你就跟他们走一趟吧!反正咱身正不怕影邪,脚正不怕鞋歪!”
“好吧!那咱们这就走吧!”我对那两个警察说道。
那两个警察互相对视了一下,然后就领着我走了出去。
到了刑警队,那两个警察把我领到了一间办公室,这时我才注意到,原来这个房间里有录像设备,在房间的前方,有两个不甚明显的摄像头正从不同的方向对准被讯问的对象。我这才明白,他们让我到这儿来,目的是想把我叙述的全过程都录下来。
我在一张小办公桌的后面坐下来,这两个警察就开始例行问话了。胖子问,矮个子负责记录。
“姓名?”
“原野。”
“民族?”
“汉族。”
“籍贯?”
“河北沧州。”
“年龄?”
“三十一。”
“请你把九月十九日傍晚发生在月光花园四号楼二单元的那桩人命案再给我们讲述一遍好吗?”
“可以。”于是,我就把那天晚上我从屋里出来,在楼道发现死人的经过又给他们讲述了一遍。
我讲述完之后,两个警察互瞅了一眼,然后胖子盯着我问道:
“你下楼的时候,那是几点?”
“好像快八点了吧?我记得,新闻联播好像都已经播完半天了。”
“那时候,外面正下着雨,你下楼去做什么?”
为了不与那天晚上我跟他们介绍的情况说到两岔去,我就按着那天晚上的说法回答说:“我下楼去接我的女朋友。”
“去接你的女朋友?”
“对呀。”
“据我们所知,你刚刚到《北方诗草》才不长时间,怎么就有女朋友了呢?你那女朋友是做什么的?”
为了不至于让他们把我跟米兰的关系想到别处去,我只好又自圆其说地解释道:“我说的女朋友,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女朋友。我说的这个女朋友,是广义上的女朋友,明白不?她是我们单位的一个同事,叫米兰。”
“那天晚上下大雨,她上你那去做什么?”很明显,这个警察对男女关系的事情很感兴趣。所以才抓住我跟米兰的事情不放,似乎想从这里整出点什么桃色绯闻来。因此,我就有些不高兴地反问道:
“这也是你们想知道的吗?”
“当然,因为这跟案子有关。”
“她就是去看看我。”
“看看你?”
“怎么?不可以吗?”
“不是不可以,而是我们觉得有些奇怪。”胖子盯着我,用分析般的口吻说道:“你想啊,那天晚上下着那么冷的秋雨,而你们又是刚刚认识不久的普通同志,她冒着雨到月光花园那么个地方看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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讯问(2)
虽然我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跟他们纠缠,可是,胖警察故意这么追问,我只好耐着性子跟他们解释:“我跟你们说啊警察同志,是这么回事,米兰她姨妈在西苑花园小区买了一套房子,那天她姨妈感冒了,她去看她姨妈,因为西苑小区跟我住的月光花园离的不远,而且,月光花园又是一个有着许多可怕传闻的小区,出于同志间的友情,她就给我打电话,说要来看看我,就是这么回事。这回我说明白没有?”说到这里,我看着那个胖子问道:“这就是她冒雨来看我的理由,我不知道这件事跟这个案子到底有什么关系?”
胖子见我说的滴水不漏,就故意抻悠了一下问话的节奏,说:“你一下楼,就看见那个死尸了么?”
“是啊,当时我拿着手电筒,走到三楼缓台的时候,我用手电一照,看那里躺着一个人,当时差点没把我吓死!我就赶忙跑上三楼去敲三楼的门。”
“你为什么想到要敲三楼孙秀英家的门呢?”
“因为傍晚下班的时候,我曾在楼门口碰见她跟死者在一起来着。当时,我们还说了几句话,由于那个死者张东泰曾是我们月光花园大门口的保安,所以,当时我问他,你怎么没在门口站岗呢?他说他已经辞职不做保安了,跟那个胖女人——也就是你说的那个孙秀英干了。因此,当我认定躺在那里的是保安张东泰时,我第一个就想到,他肯定是从三楼的胖女人家出来的。当时我还不知道他是否死了,我还以为他喝醉了酒或者突发什么病症晕倒了呢!所以,我就急忙奔上三楼,敲开了胖女人的门,把她喊了出来。她出来一看躺在那里的死者,也吓了一跳。她用手在死者的鼻子下面试了试,当确定这个人死了之后,她才让我打电话报的警。因为当时我的手里拿着手机呢。整个经过就是这样。”
听完我的这番讲述之后,两个警察又相互瞅了瞅。
我看两个警察都不说话了,就又强调地说道:“那天晚上的大致情况基本就是这样。你们看,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两个警察都没有吱声。这时,讯问室的门忽然开了,一个长得挺英俊的高个警察从门外走了进来。这两个警察一看,赶忙都站了起来。胖警察指着我对后进来的高个儿警察说:“文队,这就是我们请来的原野先生!”
高个儿警察一听说我是原野,就走过来,半认真半开玩笑,又有些客套地笑着说:
“哎哟!您就是鼎鼎大名的原诗人呐!久仰久仰!”说着,就伸出手,握住我的手说:“我叫文明,文新是我妹妹。”
我一听他就是文新的哥哥,就像见到了亲人似的,使劲地握着他的手说:“没想到咱们在这里见面了。那天中午,我跟文新在大华海鲜酒楼等了你一个多小时呢!”
“那天中午事儿太多,没过去。让你久等了,真对不起!”说完,他又指着我对那俩警察介绍说:“这就是国内有名的诗人原野,知道不?他还是我妹妹崇拜的偶像呢!你们可别拿豆包不当干粮啊!”
那两个警察见我跟文明聊得这么熟,就显得有些尴尬。那矮个子警察为了缓和尴尬的场面,就接着文明的话茬说:“文队,您还别说,我们还真就拿他这豆包当了干粮啦!”
他这么一说,文明跟那个胖子都笑了。我也跟着他们笑了。
文明看着那两个警察问道:“怎么,他跟那个孙秀英介绍的情况有什么出入吗?”
胖警察点点头说:“嗯,出入还挺大呢!”
我一听跟那个胖女人说的有出入,就急忙问道:“那胖女人都怎么说的啊?事情的经过非常简单,怎么会有出入呢?”
“现在我们分析,孙秀英可能在撒谎!”文明皱着眉头说。
“她都怎么说的?”我瞅着文明问道。
“这我可不能跟你说!这涉及到我们侦破案子的纪律!”文明说。
“那你们对我还有别的要问的吗?”
文明就瞅着那两个警察说:“你们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胖子跟矮个子瞅了瞅,互相交流了一下眼色,胖子说:“差不多了。”
“听说你出差啦?”文明看着我问道。
“可不。”
“大老远地把你折腾回来,真不好意思!但没办法!这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我们不敢有一点疏忽!”说到这里,他对那个矮个子警察说,“老严,你用车把原诗人送回去好么?他住的那个月光花园,道儿挺别扭的。还不好打车,你送他一趟吧?”
矮个子说:“没问题!”
“那好,那你们现在就走吧!”文明又对我说:“原先生,听我妹妹说,你胆子挺大,还要在月光花园抓鬼呢?挺让我佩服的。月光花园的案子,这两年已经把我们整得焦头烂额了。等哪天有时间,我腾出空来,咱们再好好聊聊。”
“好的。”告别了文明和那个胖警察,我就跟着矮个子警察从刑警队走了出来。矮个子开的是一辆越野车。我上了他的车,很快就到了月光花园。路上,我没话找话地问他们对那个胖女人怎么处理了。他说没怎么处理,也在随时等候着警察的讯问呢。
我在四号楼门口下了车,和那个矮个子警察握了握手道了别。他就开车走了。由于我刚刚从外地回来,没有拿手电,因此就只好摸着黑走进了楼道。我在漆黑的楼道里磕磕绊绊刚走上四楼的楼梯,忽然身后的楼道里亮起了灯光,接着,响起了一声开防盗门的声响,我回身一看,见三楼西侧的屋门开了,那个胖女人穿着睡衣,站在门口,用不大的声音朝我喊道:“五楼的,你过来一下!”
讯问(3)
她这么一喊,我一下怔住了,我跟她素无来往,又没什么关系,在这人命关天的非常时刻,她喊我是什么意思呢?
与胖女人的对话(1)
我有些疑惑地站住了,回转身瞅着她问道:“有事吗?”
“方便的话,你过来一下好吗?”她用期待的眼神儿瞅着我说。
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走过去了。胖女人闪身把我让进屋,然后轻轻把屋门关上了。她客气地把我让到沙发上坐下,给我倒了杯茶水,这才在我的对面坐下来。她从茶几上拿起电视遥控器,把电视的声音调到了静音,之后把眼睛转向我,用一种犹疑的眼神儿看着我,似乎有点没话找话地问道:
“你搬来的时间不长吧?”
因为我不知道她什么意思,所以,就只能敷衍着应道:“啊,不长。”
“不长差不多也有半拉多月了吧?”她看着我,等待着我对她的这句话的回应,我不想跟她说什么,因此就没有吱声。她见我不吱声,就接着说道:“咱们住了这么长时间的邻居了,我还不知道你叫啥呢?怎么称呼?”
“啊,我姓原,叫原野。”
“原野?哎哟,这名起的好啊!”
“这有什么好不好的,人的名字就是一个符号。”我不知道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意思,所以,只好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周旋。
说了一会儿闲话,她终于说到正题儿上来了,她看着我问道:“警察找你了吗?”
她突然这么一问,一时间我的脑瓜就有些转轴,我不知道她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我又觉得没有必要跟她撒谎,因此我就如实地说道:
“找了。”
“他们都问你啥啦?”
“就问了一下那天晚上发现张东泰尸体的经过。”
“你怎么说的?”
“我就如实说呗。”这时候,我就想起了文明说我跟这个胖女人说的有出入。于是,我反问道:
“警察不也找你了吗?”
“啊,找了。”她看着我,拿起茶几上的一盒烟,抽出一支递给我说:“你抽烟吗?”
“啊,谢谢。”我接过她递过来的烟,叼在了嘴上。
她并不急于回答我的问话,自己也抽出一支烟,叼在了嘴上,然后拿起火机打着火,给我点上,又给自己点上,慢悠悠地抽了一口,这才又接着说道:“当天晚上他们就把我找走了,直到第二天才把我放回来。”
“你跟他们都是咋说的啊?”我吐出一口烟,瞅着她问道。
胖女人见我这么追问她,就有些含糊其辞地说:“那还能咋说,我也就实事求是地说呗。”
“实事求是,你都怎么说的啊?”我穷追不舍地问道。
“当时怎么个情况,我就怎么说的呗。”她骨碌着金鱼眼睛看着我,慢慢地吸着烟,始终不把她是怎么跟警察说的告诉我。却故意岔开我的问话,言非所问地说:“你不也这么说的吗?”
“那你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