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老陈告诉我,这个人叫黄久成,目前是他弟弟“海成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总。他们这个公司之所以叫“海成”公司,就是从他弟弟和这个黄久成的名字里各取一个字,连缀而成的。老陈的弟弟叫陈海义,取了他名字中的“海”和这个黄久成名字中的“成”,所以就起名为海成公司。老陈说,他们海成公司开发的“月光花园”闲置了很多的房屋,反正那些房子闲着也是闲着,只要他不卖出去,你就可以长久地在那儿住下去。
中午,老陈在他们出版社附近的一家朝鲜族狗肉馆请我们吃的狗肉。通过这顿饭,我跟编辑部的江枫以及米兰的关系比较融洽了。尤其是那个女孩儿米兰,对我更有好感。她几乎读过我发表的所有的诗作,因此对我似乎有些崇拜的意思。但我明显地看出来,那个江枫不怎么喜欢米兰对我的这种亲近。在吃饭的时候,我就故意有些冷落米兰,有意讨好江枫,这样,我很快就跟他称兄道弟的成了哥们了。
吃完饭,老陈又给黄久成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接我。
米兰一听我要上“月光花园”去住,立刻大惊失色地说:“原老师,你怎么能上那儿去住呢?月光花园是有名的鬼楼!总出事的!”
老陈听米兰这么一说,就生气地瞪了她一眼,说:“什么鬼楼?我们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怕什么鬼呀神呀的那些东西?再说了,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鬼神!原野不上那去住,你让他上哪儿住去呀?就他挣那俩钱,去了租房子的,还能剩下啥了?”然后老陈又问我说:“那片房子有不少关于闹鬼闹神儿的传言,你害怕不?你要是害怕,那就算了!”
说实在话,我这个人并不怎么迷信,而且,还专门喜欢探索那些弄不明白的神秘现象。所以,听他们一说这片楼有鬼的传说,就更让我感兴趣了。再加上老陈对我的这一片情意,我实在不想拂了他对朋友的这片好心。因此,我一看老陈这么问我,就笑着说:
“我这个人就是钟馗,如果真有鬼的话,我就把那鬼给你们抓住,让你们好好开开眼!”
从饭店出来,老陈又领我们到附近的一家茶馆去喝了一会儿茶,这时候,那个黄久成就开着一辆八成新的捷达接我来了。他跟老陈寒暄了一会儿,然后就把我领走了。
就是在这天晚上,我正式住进了这个充满了恐怖传闻的“月光花园”,我在这个城市的故事直到这时才正式开始。而先前的那些住旅店被骗和蹲票房子之类走麦城的故事,只不过是我在这个城市生活的一个序幕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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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老板与女雇员(1)
海成房地产公司的现任老板黄久成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他的个头不高,大约能有一米六五左右,粗粗壮壮的像个压地缸子。整个人长得也挺有特点,圆脸盘,小眼睛,秃顶,有很重的眉毛和两只不大的小耳朵。冷眼一看,给人一种粗狂的憨厚相,仔细再一打量,就能从他这憨厚相中发现一些某种诡诈的东西来。
黄久成拉着我到达“月光花园”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了。这片楼区坐落在城市与郊区的边缘处。整个面积大约能有几十万平方米。已经盖好的楼房大约有十几栋,还有不少盖了一半就停工了的半拉楼座子。由于整个工程只干完了一半,因此,就显得有些荒凉和颓败。黄久成跟我说,工程之所以停工,是因为银行停止了贷款,前期盖完的这些楼销售的又不怎么太理想,因此,就停工了。他说,他正在跟台湾的一个专门搞房地产的开发商接触,那个台湾人很有心思要跟他合作,如果那个台湾人的后续资金能够保证的话,这片楼区的前景还是很不错的。
黄久成把我拉到“月光花园”的门口停了下来,然后把我领进了售楼处。所谓的售楼处,其实就是小区内的一处房子。房子在一楼,是一个三室一厅百十多平米的大房间。房间内没有进行任何装修,粗陋的水泥地面和没有粉刷的墙壁,整个房间显得极其简陋。客厅中央摆放着一张大办公桌,桌上散乱地堆放着不少旧刊物和旧报纸;地上有几个破破烂烂的沙发和几只椅子胡乱地在房间的各个角落摆放着,一个模样长得比较清秀的小女人坐在办公桌的后面正在跟一个身穿保安服装的高个子男人嬉笑着胡侃。
那个保安一看黄久成进来了,赶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那小女人则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没有动弹。
黄久成盯了那个保安一眼,说:“是不是闲得没啥事儿啦,嗯?”
那个保安嗫嚅着说:“我……我到这儿找碗水喝,顺便就跟思佳聊几句。”
黄久成冷冷地瞅了那个小女人一眼,说:“我不是反复跟你们说过吗,上班时间不要闲扯,你们怎么就是不听呢?嗯,拿我说的话当放屁了是不?”
那个保安像个受气包似的低着头不吱声,表现出一种很虔诚很驯服的样子听着黄久成对他的训斥。
那个小女人则表现出一种桀骜不驯的样子,她听着听着就蹙起了眉头,黄久成的话音还没等说完,她就很不耐烦地说:“行啦行啦,别磨叨了行不?你还有完没完啦?我跟东泰就闲聊了几句话,值得你这个样子吗?”然后,她又转脸对那个保安说:“东泰,你该忙你的就忙你的去吧!”
那个叫东泰的保安瞅了一眼黄老板,见黄久成没有表示什么,就说:“黄总,那我走了?”
黄久成没吱声。
那个叫东泰的保安便讪讪地走出去了。
黄久成见他走了,这才对那个小女人说:“思佳,你没事儿老跟他黏糊啥呀?嗯,他啥人你不知道啊?我这正要开他呢,你还老跟他搭格!你说你?”
那个小女人摔摔打打地说:“谁老跟他搭格啦?他上我这来找水喝,你说我能不跟他说几句话么?就跟他说了这么几句话,值得你这个样子吗?咋一点面子都不给人留呢,你这人也太那啥了!”
黄久成一看这小女人翻脸了,就缓和了口气说:“我这是为你好啊!”
“我不用你为我好!”小女人生气地说。
黄久成不好意思地朝我笑了一下,自我解嘲地说:“看着没有,这就是我手下的兵!一个比一个牛!”说到这里,他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哎,对啦,我还忘给你们介绍了。”他指着那个小女人给我介绍说:“这是我们公司销售部的部长,也是公关部的部长王思佳小姐。”
我就朝她点了一下头。
黄久成又指着我给王思佳介绍说:“这是海亮大哥介绍过来的一个朋友,在全国都是非常有名的诗人原野先生。他现在在海亮大哥手下任职呢,眼下没地方住,海亮大哥让咱们帮他安排个住处!思佳,你就帮着给安排一下吧。”
那个王思佳看了我一眼,说:“你不就自己一个人住吗?”
我点头说:“对,就我自己。”
“那你用不着住太大的房子吧?”
我说:“嗯,有个睡觉的地方就中。”
“那就给他安排到四号楼去吧,”她瞅着黄久成征询着他的意见说,“四号楼二门五○四房间他住正好,一室一厅,他一个人怎么住都够用了,屋子不大拾掇起来还方便。”
黄久成点头说:“那就让他上四号楼去吧!”
说到这里,黄久成忽然问我道:“你有床么?”
我摇头说:“没有。”
“没有床你怎么睡觉呢?”
王思佳说:“要不,把咱们这屋的床给他用吧?”
黄久成皱了一下眉,没有吱声。
王思佳没有理会黄久成脸上的表情,她一下子推开了一间房的门,我这才看见,房间里有一张已经破旧了的双人床。
王思佳说:“这老破床咱还要它干啥呀?”
黄久成皱着眉头,好半天才说:“那就找人给他抬上去吧!”
王思佳说:“让张东泰到小区门口找几个民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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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老板与女雇员(2)
黄久成仍然皱着眉头,说:“去吧!”
王思佳调皮地朝黄久成撇了一下嘴,然后微笑着瞅了我一眼,就走出去了。
其实,此时我已经非常明显地看出了这个小女人跟黄久成的关系不一般。他们两个绝非只是普通的老板和雇员的关系。刚才那小女人在说到那张床的时候,就说漏嘴了,她说,这老破床咱还要它干啥呀?这一个“咱”字,就充分暴露了他们两人之间的那种亲密关系。
在黄久成的张罗指挥下,那些民工很快就把那张床给我抬到了四号楼二门五○四房去了。这张床虽然破点、旧点,但床上的床垫子是现成的,铺上被褥就可以睡觉。这让我省去了不少的麻烦。一切都安顿完之后,我又给老陈打了个电话,把我到月光花园后的情况跟他讲了一下。他让我不要着急,说他过一会儿可能过来。
果然,傍晚的时候,老陈领着江枫、米兰他们过来了,老陈除了给我一百元钱让我暂时零花外,还给我送来了被褥以及电炉子、焖罐、碗筷等一些生活必需品。这样,我在一天之内,在这个城市就算有了一个家了。晚上我只要往这床上一躺,外面的世界就彻底跟我隔绝了。什么鬼呀神呀,统统都滚蛋!老子现在就要在这月光花园安家落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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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鬼楼(1)
老陈跟江枫、米兰他们看完了我的房子之后,都觉得挺满意。为了表示对黄久成的感谢,老陈还特意以编辑部和我的名义,把黄久成跟他的那个公关部的部长王思佳请出去吃了一顿比较丰盛的晚宴。吃完饭,黄久成用他的那部捷达车把我送回月光花园的时候,差不多已经九点钟了。这时候的月光花园,漆黑一片,稀稀落落的几处灯光,就像一片坟地上闪动着的鬼火。那一幢幢矗立在郊外空旷的荒草野棵中的楼房,在夜色的笼罩下,就像一个个狰狞的怪兽,随时都在准备吞噬着什么。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本想多跟米兰谈谈关于这个月光花园“闹鬼”的来龙去脉是怎么回事。但是,由于小区的开发商黄久成和那个王思佳在场,有好多话不便说。再加上老陈也对这个话题比较反感,因此,我就没有问。席间,他们谈得更多的是关于老陈的弟弟陈海义被害的案子进展的情况。但他的弟弟到底是怎么被害的,我也不了解,我只能鸭子听雷般的听他们说话。但是,从他们的话语间,我还是听出来了,正是由于这个小区“闹鬼”的传闻,影响了楼盘的销售,而且,老陈的弟弟陈海义的被害,似乎也跟这个“闹鬼”有着某种关联。所以,在老陈跟黄久成述说陈海义的案子时,米兰曾多次用眼睛暗示我,意思是这个小区不适合我居住。对于她的好意,我是心领神会的。但我不上这住还能上哪儿住呢?
黄久成的捷达车,在我居住的四号楼二单元停下之后,我就下了车。我的这个楼门好像还住了几户,因为二楼三楼四楼都有灯光亮着。但这些住户具体都是做什么的,黄久成没说,我也没有问。我跟他和那个王思佳道了别,说了声“谢谢”,然后就走进去了。
黄久成拉着那个王思佳也走了。
楼道里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由于我没有手电筒,只能用手扶着楼梯的扶手试探着一点一点地往上走。当我走到四楼的时候,忽然听见楼道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和一阵一阵的“吱吱”的叫声,我就觉得头皮酥地一下,急忙站住了。我仗着胆子大声吼了一声:“谁呀?”除了空洞的楼道里的回音,没有什么东西对我的吼叫做出回应。但我忽然觉得脚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滚动、蹿逃。这时我才发现,这一切并不是人和鬼发出来的声音,而是几只老鼠正在这里嬉戏和寻找食物。那“吱吱”声就是它们嬉戏时发出来的欢愉的声音。它们可能听见了我的脚步声了,再加上我的吼叫,因此,噌地一下就都溜掉了,有一只大老鼠还撞在了我的脚尖上。
我觉得身上有些冒汗了,踉踉跄跄地走上五楼,把事先已经准备好的钥匙拿出来,摸索着找到了锁孔,把门打开,进了屋我就把灯打开了。
我觉得有些好笑,自己的胆子明明挺大,而且,还豪气冲天地自称是钟馗,要在这月光花园抓鬼!没想到,这第一个回合,还没等怎么着呢,就让几个耗子给吓出了一身冷汗来。
由于连续的几天乘车,再加上昨晚在票房子没有睡好觉和今天的这两顿酒,我感觉自己非常疲劳。因此,进屋之后,我一个人在床上坐了一会儿,闷闷地抽了一支烟,忽然就觉得有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像瀑布般铺天盖地向我泼来。我的四周静得如同坟墓一般,除了夜风拍打窗棂和吹刮树叶发出的声音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声音,窗外的黑暗好像隐伏着一个可怕的阴谋,这个阴谋在黑暗的酵母的催发下,似乎正一点一点地在发酵,随时都有可能演变成一场血淋淋的杀戮让我成为这个血案中的一个角色。我有些后悔住进这个小区了,真要在这个城市出点啥事,那可就犯不上了。后来,困倦如同潮水般朝我袭来,我关上电灯,屋子里立刻沉入到一种可怕的黑暗中,似乎与外面的黑暗融合为一体,无边无际的黑暗很快就把我包裹了。
我躺在床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半夜里,我正在沉沉地酣睡,耳畔忽然传来了一阵女人的哭泣声,我不知道这是自己的梦境,还是现实中的真实。我睁开发涩的眼睛,四周仍然是浓墨般的漆黑,黑暗中,果然有一个女人的哭声。这哭声时高时低,时弱时强,忽远忽近,嘤嘤的哭声伴着窗外那“呜呜”的夜风,更给人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我的身上一下就起了鸡皮疙瘩。我悄悄地坐起来,没有去开灯,而在分辨着这声音是从哪里传过来的。但是,听了半天,始终也没有分辨出声音的来源。
我坐起来,点燃了一支烟,在黑暗中慢慢地吸着,眼睛瞅着窗外,窗外除了黑暗,什么也看不见。那女人的哭声一点一点地弱下去了。大约有十几分钟的工夫吧,那女人的哭声便被黑暗的夜色给吞没了,四周又恢复了先前的宁静。
打了个哆嗦,起来上卫生间去撒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