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没关系,你回去吧。”
“这几天我也要好好休息休息,没事就不要打电话了。”文新又对我说道。
“好。”
“原野,你会想我吗?”她恋恋不舍地看着我问道。
我不想再磨叽了,就敷衍着说:“会的。”
“除了我,你还会跟别的女孩好吗?”
“不会的。”
文新突然怪怪地笑了,说:“原野,对我,你没有必要这样。你该跟谁好就跟谁好。只要别把我忘了就行。”
“文新,你上楼吧。”我催促说。
“那好。”文新的“好”字还没等说完,含在眼圈里的眼泪就哗哗地流了出来,她跟我摆摆手,然后转身就走进楼道里去了。
避难的文新(6)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二天上午,我就接到文明的电话,说文新昨晚自杀死了。
。。
文新之死(1)
文新是在凌晨四点多钟,从罗阿姨家厕所的窗户跳下去的。当时,罗阿姨一家人正在熟睡,谁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惨剧。天快亮时,罗阿姨醒了,上厕所时,发现厕所的窗户开了,嗖嗖地吹着冷风。罗阿姨还有些奇怪,就叨咕着说,这大冷的天,怎么还把窗户开开了。于是,罗阿姨就又把窗户关上了。后来,模模糊糊听见外面有嚷嚷的声音,罗阿姨就有些奇怪,反正也睡不着了,就下了楼。罗阿姨家住在五楼,她怕影响文新的早觉,下楼时还特意放轻了脚步。来到外面,这才知道有人跳楼了。但她压根就没有想到跳楼的会是文新!所以,当她看见脸朝下、零乱的头发和脑浆子都沾在了一起的文新时,差点昏厥过去。
后来,就有人给110打了报警电话。当110警车拉着警笛呼啸着来到罗阿姨家楼下,罗阿姨才想起来让女儿给文明打电话。文明赶到现场的时候,120急救车把文新的尸体给拉到医院的太平房去了。
文明是在医院给我打的电话。当时,正是早晨的时候,我刚刚起来,正要出去洗脸刷牙,手机就响了。打开手机,文明就颤抖着说道:“原野,你赶紧到市医院来。新新跳楼自杀了。”
听到这句话,当时我几乎蒙了,脑袋一下涨得老大。脸也顾不上洗了。胡乱把衣服穿上,出门打了辆车,就匆忙赶到医院去了。
文明正在医院的太平房门口等我。见了面,他什么也没说,就朝太平房的院子走去,我跟在他的身后,走进了那个专门停放死尸的小院子。文新的尸体被停放在了三号房。一个看门的老头,拿着钥匙给我们开了门,我就跟着文明走了进去。屋子里停放了五六具尸体,每具尸体的身上都盖着一块白布单,有的露着脸,有的脸上则盖着一块黄纸。
由于室内的光线太暗,刚一进去,眼睛很不适应屋内的那种昏暗,因此,一下子竟没有认出哪具是文新的尸体。后来,还是文明先看见的。文新被放在了靠里面的一张停尸床上。文明走过去,我跟在他的身后,来到文新的灵床前,她被摔得已经不成样子了。整张脸都塌陷了,可能是脸部先着地的缘故,鼻子和嘴唇都露出了骨头。脑浆子和血把她的头发粘在了半拉脸上,简直惨不忍睹。那一瞬间,我忽然呜呜地哭了起来。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河水似的,顺着我的脸颊流了下来。这才几个小时啊,我们刚刚温存完啊,她怎么就走上了这样的一条绝路啊!
文明也流泪了。但他没有哭出声音来。我们在文新的灵床前站了约莫有五六分钟的样子。看门的老头提醒说:“你们要不要给她烧点上路的纸钱啊?”
我这才想起来,不能让文新就这么孤孤单单两手空空地走啊,于是,我问那老头,哪儿有卖纸的。老头就用手指着门外说:“太平房大门外的对过,一家挨一家都是卖那些东西的。”
于是,我也没征求文明是否同意,就走了出去,在门外一家专门卖冥品的小商店,给文新买了两个陪她上路的纸扎的女孩,又给她买了一辆纸扎的轿车。买了厚厚的一沓子烧纸。重新回到太平房的院里时,文明已经走了。我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我也没去找他,就问看门的老头,哪里可以烧这些东西。老头就指着太平房房山的一个专门烧纸的大铁锅说,就在那里面烧吧。
我把买来的那些冥品扔进大铁锅里,用打火机把这些东西点着,老头站在一边,看着我说:“小伙子,那姑娘是你的什么人哪?”
我说:“是我的女朋友。”
“结婚没有啊?”老头又问道。
“还没有。”
“她是为啥跳楼啊?”
“我也不知道。”
“是不是你们闹矛盾了?”
“不是。”
“现在你们这些年轻人也不知道是咋想的,拿自个儿的命一点都不当回事儿,托生一回人不容易呀,哪能说死就死呢!”老头叨叨咕咕地说,“你这么闷头烧不行,她收不到的。你得边烧边叨咕着,她才能知道咱们阳世有人给她烧东西了。”
听老头这么一说,我就低声叨咕道:“文新,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我是原野呀,我怕你一个人上路孤单,就给你找了两个伴儿,怕你累着,又给你买了一辆车。这回,你就踏踏实实地走吧。文新,咱们交往的时间虽然不是很长,但我们是以心相交的,我们可以称得上是知己了,你说对么?昨天晚上,我们把男女人生中最极致的事情都做了,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你明白吗?所以,我现在是以你丈夫的身份来送你远行的!你活着的时候,我没能让你坐上轿车。现在你死了,我却还苟活在这个世界上。如今,我们阴阳相隔,只能以这种廉价的方式送你一辆纸扎的车了。文新,你为什么要这样啊?我不是跟你说了么,我们没有必要为上一代人的失误甚至是罪过去耗费我们的生命,你为什么还这样不珍惜自己年轻的生命啊!你走了,让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上哪儿还能找到如此知心的好朋友啊?”
说着说着,我忽然就涕泪纵横起来,鼻涕眼泪淌了满脸都是,我也没有感觉。到后来,我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了。一直到大铁锅里的那些纸灰燃烧干净,才恍恍惚惚地站起身来。这时我看见,文明正在我的身后站着呢。
“你干什么去了?”我瞅着他问道。
文新之死(2)
文明没吱声。
我又说道:“我们走吧。”
文明仍没有吱声。
文明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才对我说道:“原野,文新的后事,就得你帮我张罗了。”
我有气无力地说:“责无旁贷。”
后来,我们俩又到停放文新尸体的太平房去看了一眼文新。这才离开那里。
两天之后,文新的尸体在这个城市一个比较有名的殡仪馆——龙山殡仪馆火化了。整个送别仪式非常简单,清冷。按着文明的意思,我们没有让更多的人知道她的死讯,只通知了她单位的几个头头,还有罗阿姨一家。除此之外,还有我们《北方诗草》的总编陈海亮。老陈跟文新不但是编辑和作者的关系,跟文新的父亲和母亲关系都很不错。所以,文明特意让我通知了他。本来,我还打算通知米兰的。因为,我认识文新,就是通过米兰认识的。虽然后来这两个女人可能因为我吧,互相之间产生了那么点小误会。但毕竟还是好朋友,还是诗坛的诗友啊!但不知为什么,米兰没有上班。打手机又没有开机,所以,就没有通知到。
文新出殡的这天,我看见了老陈。本来我想问问他,米兰出什么事了,为什么没有上班。但在那样的一种场合,说这些事情似乎有些不怎么搭调。因此,我也就没问。老陈阴沉着脸,除了跟我点了一下头之外,什么都没说。
送走了文新,有那么几天,我忽然觉着日子过得很荒芜。明年一期的稿子我已经给老陈编完了。我把文新的那几首作品放在了刊物的头题,为了引起读者的瞩目,我还特意加了编者按。在她的作品后面,我又写了一篇纪念文章,整个刊物被我给制作成纪念专号的样子。虽然老陈不怎么同意,但在我的一再坚持下,他还是勉强签发了。
那些日子,我一直没有看见米兰来上班,江枫也不见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问老陈,他就支支吾吾地说别的。他一这样,我就不好意思说什么了。
有一天中午,编辑部就剩下我跟老陈两个人了,我约他出去吃饭。在我们出版大厦附近的一家小吃部里,喝了两盅酒,老陈才跟我说了实话。老陈说:“原野,我本不想跟你说的。你还记不记得你来稿费的那天中午,请我们大家吃饭的事情吗?”
我说:“记得啊。”
“那天中午咱们吃完饭,你不是回家了么。我记得,当时米兰好像还跟你说她要到你的新居看看,但被你拒绝了。有这回事吧?”
我点头说:“对呀,是有这么回事。”
“后来,我就让米兰回编辑部,帮我把这期的稿子目录拉出来。那天,我因为有事儿,就早走了一会儿。我一走,编辑部就剩江枫和米兰他们俩了。你可能不太知道,江枫一直对米兰有所企图,他跟他老婆离婚,多半也想把米兰追求到手。但米兰对他却没什么感觉。我发现,米兰对你好像有些好感的。就因为这个,江枫在我面前没少说你坏话。但他知道我跟你的关系,所以,也不敢说得太露骨。那天中午他们回到编辑部,由于都喝了不少酒的缘故,江枫就泡了一壶茶叶,跟米兰喝茶聊天。江枫离婚后,就搬到编辑部来住了,因此,他就以主人的身份,邀请米兰跟他喝咖啡。这时候,天基本上就黑了。米兰压根就没有想到江枫会跟她玩心眼,所以,就没有防备他。江枫偷偷地在米兰的咖啡里放了一种麻醉剂。米兰不知不觉就被麻醉过去了。当她半夜醒过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光着身子躺在江枫的怀抱里。米兰大哭大闹,江枫怎么哄都哄不好。后来,米兰就穿上衣服走了。江枫以为没事了呢。哪成想,米兰出去之后,就到附近的派出所报了案,说自己被人强奸了。然后就领着派出所的人半夜三更闯进了咱们编辑部,把江枫给带走了。一直到现在,还在拘留所拘着呢。米兰也一直没有来上班。我估计她不会再到咱这儿来上班了,因为这件事在整个出版系统闹得沸沸扬扬,她一个姑娘家,还怎么好意思来跟大家见面了。所以,咱们编辑部现在必须得招聘几个人。否则,就没法工作了。”
那天中午,我不知道是怎么离开那家小酒馆的。虽然我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其实,我的心里已经快要崩溃了。我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呢,来到这个城市仅仅才两个多月的时间,怎么出了这么多的事呢?跟我有关系的三个女人,几乎都遭了厄运,是不是我这个人命硬呢!
回到家之后,我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小屋子里,足足两三天没有出屋。我已经想好了,一旦老陈招聘完毕,我就离开这个城市。
这是个令我伤心的城市。
孪生的阴谋(1)
元旦前三天的下午,好长时间没有跟我联系的文明忽然给我打电话,要请我吃饭。他说前一段时间太忙了,没顾得上跟我联系,要过新年了,在一起坐一坐,聊聊天。
我这一段时间因为帮老陈招聘编辑,忙于编务上的一些乱事,也没有跟他联系,真的很有点想他。于是,我就爽快地答应了他。我问他在哪儿见面。他沉吟了一下,就说了一个饭店的名字。于是,我们约好了见面的时间,我把手头的活弄完之后,傍晚时分,就准时去赴他的约去了。
这是一家大饭店兼茶坊里的小包房,非常雅致,既可以饮酒聊天,又可以听着音乐,品茗下棋。
我跟文明一见面,就明显地感觉出他瘦了,样子非常憔悴。我问他怎么搞的,他说忙乎的。其实,我知道,这都是那场突如其来的打击造成的。
文明点了几个可口的小菜,要了一瓶老虎头,我们俩在淡淡的音乐声中,一边喝酒一边聊了起来。
很快,我们的话题又说到了“月光花园”闹鬼的话题上。因为我们的相识相交,就是从月光花园开始的。
话题是由我引起的。我说:“月光花园的案子都弄完了?”
文明抿了一口酒,说:“完了,都弄完了。”
“水落石出,尘埃落地了呗?”
“是的。”
“那闹鬼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说起来,真的是惊心动魄啊!”文明慢慢呷了一口酒,看着我说,“我们绝对想象不到,隐伏在闹鬼后面的,竟然是一个令人惊心动魄的腐败大案哪!”
“你能详细跟我说说么?”
下面,就是文明跟我讲述的有关月光花园“闹鬼”的全部经过:
“说起来,这件事还得从二○○○年说起,那时候,新龙机场刚刚开工,市委市政府决定重新规划城区建设,根据实际情况,整个城市的规划要东移,重点放在菱花河两岸。这样一来,处在菱花河西岸的那一大片坟场便成了房地产商们炙手可热的地段。那时候,大连春宇集团已经成功地开发了菱花河岸边的西苑花园小区,并且狠狠地赚了一笔。所以,许多房地产商都把眼光瞄准了那片坟场。因为那块地几乎不牵扯动迁的事,地价又不会很高,因此,开发的前景非常广阔。在众多的竞争对手中,只有两家房地集团实力比较强,一个是由本市建委干部陈海义下海经商组建的‘海成房地产’公司,另外一家是从大连进军本市的春宇房地集团。因为这块地归属新龙镇管辖,市委本着公开公平公正招投标的原则,打算公开招标。我父亲是主管城镇建设的常务副市长,他本来不应该插手这件事的。但是,由于利益的驱使,他不可能撒手不管。所以,就让一些人钻了空子。海成房地产公司的老板陈海义是我父亲的老部下,我父亲在市建委当主任的时候,他曾是建委房产处的一个处长。这里面的事情他比谁都清楚。因此,在公开竞标之前,他首先走了我父亲的门路,并给我父亲送了一大笔钱。我父亲就暗示他,要想顺利地把这块地拿下来,必须得做好新龙镇钱道仁的工作,这个人起着非常关键的作用。于是,陈海义就又给钱道仁送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