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是在帮助他进入极乐世界。”
心魔2（1）
洛杉矶
1973年7月18日，星期三，早晨
斯蒂芬？弗里德曼沿着空荡荡的圣？莫尼卡停车场的南墙跟散步，思维一片混乱。宝贝儿，这可是一笔最大的交易。绝绝对对，完完全全是他在房地产市场闯荡7年以来最大的一笔交易。
同伴丹？斯蒂勒紧紧地跟随在斯蒂芬的身后，胳膊下夹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
斯蒂芬跳过一条铁链，继续在高低不平的柏油路上健步如飞。路面的裂缝中生长着一簇簇顽强的小草，空场的围墙有一些地方已经出现裂痕，墙头上点缀着很多白点，那是海鸥。墙面上也被涂鸦，写着BIG DADDY ROCKS。对于很多普通的行人来说，这片空场看上去很荒凉，也许一钱不值。
但是，对于斯蒂芬来说，这片土地就像是一片充满潜力的天堂。
他冲着刚刚绕过铁链的丹笑了笑。丹穿着一件方格运动衫，盛行的圣？安娜风拍打着他宽大的衣领，将他的头发吹到了后面，突出了倾斜的额头，使他的鼻子看上去就像波音747飞机的机头一样。与他的大鼻子相匹配，丹的头部也显得相当的大。斯蒂芬和丹两个年轻的犹太人，两名移民组成了一对进行各种各样投资的好搭档，在这片充满机遇的土地上编织自己的新生活。丹的保守主义把握着团队的方向，而斯蒂芬的激情激励着团队不断前进。
“这是天赋。”斯蒂芬说。
“像帕萨迪纳的公寓那种事情难道也是天赋造成的？”丹反驳道。那次，斯蒂芬非要把原本是建公寓的计划变成建街区游乐园。结果在建设开始前支票过期了。
“是我造成我们退出了那个工程，对不对？”斯蒂芬问道。
“可是让乔尔？斯帕克斯那个骗子掺和进来可不是我的主意。”
“那些乌合之众的话纯属传闻。他是个商人；他有钱。是他帮助我们摆脱了困境。”
“可我们损失了十万美元。”
“难道你过去从没有损失过十万美元？有挣就有亏嘛。”斯蒂芬转向那片空场。“另外，我想这次准能成功。我保证。”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的确能闻到。丹，你闻到了吗？钱的味道。”
“实际上，我闻到的是排出的废气的味道。废气中有一氧化碳，那东西你根本闻不到，真让人着急。”
“只有我才能感觉到。但是我很明显地感觉到你有疑虑。你不相信我的嗅觉吗？”
丹擦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斯蒂芬，我不怀疑你的选择能力，但是，我的确一直在与这个非同一般的想法作对。”
他们都知道，斯蒂芬曾经多次挣到过上百万美元，但也有很多次亏损了百万美元。他的那种冲动给他创造了很多良机，也同样是他的冲动让他一次次地陷入困境。他可以轻而易举地赚到上百万美元，但是他也可以在不经意中丢掉同样的一笔财富。
没关系。事实是他现在知道要将局势向有利于自己的方面扭转。此刻，他情绪激动。这对于一个31岁的来自俄罗斯的移民来说没有什么不好。丹，因为小心翼翼，恐怕至多也就能发挥一半的才干，这也就是他为什么需要斯蒂芬的原因。惟一能造成他们两人分开的因素就是如何处理财产。
斯蒂芬轻轻拍了拍他的太阳穴。“丹，你要想象一下，发挥你的想象力！”他看了一眼那片空地，边打着手势边说，“美国人喜爱娱乐活动。棉花糖，冰淇淋，过山车。”他指着破损的墙，继续说：“看那里，你看到的是海鸥在休息，而我看到的是气球。在这片空地上亟需建设一个海边游乐园。”
斯蒂芬的声音越来越大，三个过路的年轻人回头看了他一眼。
“我不是说这样做不行，但是建一个博物馆更加合情合理，就算你不是这样想，那些城市的规划者也会这样想。斯蒂芬，想想，我们必须在下星期三之前把计划和定金交上去。还有两个竞争对手在竞标。如果人家拒绝了我们的计划，我们就会失去这个合同。我建议实行一个更加保守的计划。”
心魔2（2）
“而我说的是，这里的人们正在期盼着过山车。他们每天晚上都在祈祷，希望我们把建设什么博物馆或者办公大楼的想法抛到九霄云外去，因为他们希望能在旁边的这片空地上看到小丑的表演，听到孩子们的欢笑声。”
丹盯着斯蒂芬。
斯蒂芬感到这是个机会。他朝几个年轻人走过去，向一个留着金色长发、戴着鬼怪形状的贝壳项链的男孩子说：“对不起，这位‘哈姆雷特先生’。我能问您点事情吗？”
那个金发男孩看着一个满脸雀斑、身穿一件绣花上衣的女孩，他们边上还有一个个子更高的瘦瘦的男孩子。
斯蒂芬掏出一张十美元的钞票，说：“我花10块钱，买你们5分钟的时间。”
“10块钱？”
“10块钱。”
“干什么？”
“只是给我和我的同伴做些表演。”
丹对斯蒂芬的做法表示反对。“过来，斯蒂芬。”
“表演什么？”那个金发男孩问道。
“我们是投资商，我们要决定在这片停车场上建造一个娱乐场，还是一所博物馆。”斯蒂芬指着那个长着雀斑的女孩子，说：“我想让你站在那里。”然后，他又指着另外两个人，说：“你站那儿，你在那儿。”
“给我们每个人十块钱？”那个男孩小声地问道。
斯蒂芬看到他们衣服穿得很邋遢，不是年轻人为了打扮很酷、故意显得很邋遢，而是因为家境贫困造成的那种邋遢。那个女孩的凉鞋是用鞋带绑起来的，那个高个子男孩穿的喇叭裤的长度还没有到脚踝。看到这些，斯蒂芬一时间产生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同情心。这个城市里有很多这样的孩子，为什么这三个孩子突然间触动了自己的心？斯蒂芬不知道。
不，他知道。因为在这一刻，他们就是斯蒂芬自己。他们是正派的孩子，只是因为碰到了这么一个能够迅速赚到10块钱的机会而感到惊讶。
“你叫什么名字？”斯蒂芬问那个金发男孩。
“迈克。”如果那个男孩是个自作聪明的人，斯蒂芬会改变他的想法。但他不是，因为没有一个狂妄自大的孩子会用如此天真的方式回答问题。几名过路的行人停了下来，看着他们。
“我跟你说，迈克。如果你们帮助我解决难题，我会给你们每个人20块钱。5分钟挣20块是很多的，不过我和我的朋友准备在这片地方挣上很多的钱，所以我觉得这也算公平。你说呢？”
“你是说20块钱？”那个女孩问道，眼睛睁得老大，显得非常吃惊。
“是的，我是说20块钱。”
几个孩子相互看了一眼，然后迅速翻过栏杆，跑到斯蒂芬指定的位置上。
“让我们干什么？”
“我想让你们假扮是游乐园中的游乐设施。”斯蒂芬边指边说，“你是费里斯转轮，你是旋转木马，你是过山车。”“举起你的胳膊，像这样。”他把胳膊高高举过头顶，比划着；“你像这样做。”他把胳膊在身边摆动着。“等我告诉你们开始，你们就这样做。”
“每个人20块钱，你可别骗我们。”那个金发男孩说。
“我拿我的名誉担保。”
孩子们开始摆动他们的手臂。
“非常好。”斯蒂芬说。然后他转过身，对丹说：“好了，丹，现在请你站在这里……”
“我才不做这个。”
“你必须做！我需要你做。你就站在那里，扮作一尊雕像。我们不这么做还有什么别的方法来比较吗？”
“没有。”
斯蒂芬把丹拉到一旁，小声地说：“脾气好点，丹。就算是看在他们的面子上吧。看，你需要我的50万美元，对不对？那就在这儿和我配合一下。”
丹看了看那三个孩子，然后走到一边。
“扮作一尊雕像，丹。”斯蒂芬说。
“我就像是一尊雕像。”
“举起一只胳膊，或者做点别的什么动作，你会更像一尊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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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2（3）
丹犹豫了一下，然后举起一只胳膊，站直了身子，就像是纳粹德国的士兵在敬礼。
路边看热闹的人多了起来，有十来个孩子，还包括几个成年人。斯蒂芬面对他们，说道：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正在这里进行一次调查，以帮助我们决定是在这里建设一个游乐园还是一家博物馆。现在大家都是裁决者。”
斯蒂芬说着转过身，面对那三个孩子，就像一名指挥面对他的乐团一样。“准备好了吗？”
那个脸上长着雀斑的女孩笑了笑，说道：“先生，你真是疯了。”
“你最好相信我是疯了。好了吗？”
“好了。”
“好，那我们的游乐园就开始吧。”斯蒂芬挥了一下手。
那个又高又瘦的男孩扮的是过山车。他伸着胳膊，向一个十字架。这可不是斯蒂芬要他扮的过山车的样子，但他至少还在一起表演。那个女孩慢慢地转着圈，像一个旋转木马，而那个金发男孩用胳膊划着圈，费里斯转轮。他们边玩边笑。
“声音！来点儿声音！”斯蒂芬喊道。
“要声音在加5块钱。”金发男孩说。
“加10块钱。给我点儿声音！”斯蒂芬说。来吧，如果他们还要的话，斯蒂芬甚至可能给他们每个人40块。
“呜……呜……呼”虽然声音不大，但引来围观人群的一阵笑声。“嘀嘀……”那个女孩在模仿汽车喇叭的声音。
“对不起，‘嘀嘀’是什么声音？如果我花了10块钱得到的是噪音的话，我想知道那是什么声音。”
“这是一排汽车等待进入游乐园。”女孩答道。
斯蒂芬笑了笑，显得非常开心。“那就继续吧。汽车排队等待进入游乐园！”他转向围观的人群，说：“所有对修建游乐园感兴趣的人，请举手。”
笑声中，二十几只手举了起来。
斯蒂芬指了指丹，说到：“所有支持修建博物馆的人，请举手。”
一对路过的中年夫妇举起了手并朝他笑了笑。
“怎么样，我说对了吧。好了，谢谢您的合作，解散吧。”围观的人群散开了，一些人闲逛，一些人继续向前走。
三个孩子跑过来，斯蒂芬给了他们每个人30块钱。
“这就是你要我们做的吗？”迈克问。
“对，你们完成了。这钱别一下子都花了。”
孩子们走了，不时回头看看斯蒂芬。
丹摇了摇头。“好吧，自命不凡的先生。你在老百姓面前的确有点儿魅力，可我担保，掌握着这片土地的银行不会对你的小丑感兴趣的。如果我管理这个城市，我会更加倾向于建一座博物馆，而不是游乐园。尤其是博物馆已经有了支持者。你知道，犹太人公共事务委员会已经在讨论把大屠杀纪念馆纳入他们的保护伞下并为它重新选择馆址。为什么不会是这里呢？如果他们的计划能进行到底，我们也能成功。这就是我的整体设想。”
“我们是犹太人，但并不意味着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必须推动犹太人事业的发展，”斯蒂芬说，“这仅仅是生意，不是别的。”
“当然。但你仍然是个犹太人。一个现世的犹太人也许对我们的历史没有太多的感伤，但他仍是个犹太人。你无法忽视它。不可改变的是你与那场战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斯蒂芬感到早晨变得昏暗了许多。丹的问题他知道得太多。
“不，丹，没有什么是不可改变的，尤其是对战争的回忆。这里是美国，不是波兰。不是说因为我奶奶的奶奶的奶奶曾经在波兰或者什么别的地方挖过土豆，我就要在这里为她建一座纪念馆。”
斯蒂芬早在20岁的时候就离开了俄罗斯和他的过去，开始寻找新的生活。总的来说，他是成功的。任何一件威胁将他带回过去的事情都是他无法接受的，即使仅仅是想想而已。
“你太不公平，”丹尼尔平静地说。“你欠你妈妈一条命。你十分清楚她可能死在一所集中营里，你怎么能不顾这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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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2（4）
“因为我不知道她死在了集中营里，”斯蒂芬怒气冲冲地说。“我甚至不知道她是谁。你为什么要翻这个旧账？我会给你钱去建博物馆，就别在这儿假装我们是十字军了。我花了20年的时间试图找到我妈妈，最终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放弃寻找。我没有那么大的毅力去干那种事情。”
“继续找，你会找到……”
原本就很烦躁的斯蒂芬怒火中烧，他猛地把手臂挥向空中。“别在这儿对我以恩人自居。据我所知，我的父母在一间毒气室中被杀害。很明显，无论是谁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他们都已经遭受了足够的痛苦，难道我还要义无反顾地去继续受苦吗？就我所知道的，这从来没有发生过。我没有妈妈，我甚至不再是犹太人。”
他停了一下，对这种造成自己心跳加快、呼吸急促的情绪感到有些惊讶。
“如果天上有一位神认为我应当去寻找的话，我要求他去创造点什么东西……”他把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继续说道，“我想，即使是这么一点点乐事也值得寻找，任何事情都行，只要不是出现在我所能看到的每一个地方的死亡。”
丹看着愤怒的斯蒂芬，说：“对不起。”
“好啦，不说了。让我休息一下。去建你的博物馆吧，但别利用我的良心。”
丹握住斯蒂芬的两只手。
两个人在那片空地上站了几秒钟，也许是更长的时间，好像是在研究什么。他们是怎么从游乐园谈到了集中营的连斯蒂芬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他也无法确认，但是这个话题永远都能重新勾起他那种无法控制的感情。
其实，他也许可以控制这种感情。埋葬它们，深深地埋葬它们，把它们埋在一个无名墓中，当然不是通过给它们建纪念碑。
“你知道，也许你是对的，”丹说，“一个游乐园可能会改变周围的一切。”
“好了，忘了它吧。你已经获得了建设博物馆的支持，这是一个安全的计划。尽管这个计划没那么有意思，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