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茵叹着气:唉,大霞,我也不想做处女了。做个处女真麻烦,天天都有人来给你介绍对象,可我一个也看不上,真是烦死人了。
大霞说:那你说怎么办?反正我听你的。
小茵想了想,说:这样吧,我们院里有个朱医生,长得跟刘得华样的,比董教官还帅,对我好象蛮感兴趣,天天盯着我的屁股看。他们都说他是个变态狂,快三十了还不找对象。不过我觉得他除了有点傲,不像个坏人,干脆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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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猪的理想
七,公猪的理想
当我还是一个小肉人,父亲将我驮在肩上赶着老四去阉猪张家配种。天气很好,年轻的老四迈着矫健的步伐充满活力地走在乡村的土路上,在清早的阳光下踏出一路飞尘,父亲时不时将手中的鞭子甩动,清脆的噼啪声直楞楞地朝远处的鸡公山扑过去,然后又嗡嗡嗡地转回来。
阉猪张家的黑花正蔫蔫地趴在泥水坑里发情,二聋子守在边上用一根楝树枝拔弄着黑花红肿潮润的后臀,远远地看见我们过去,也不起身,回头向屋里喊:爷啊,老骚公。
黑花老远就闻到了老四的气味,立刻来了精神,哼哼唧唧站起身,迎着老四就过来,像小茵围着牵引床转一样围着老四转了几圈,一张嘴便往老四胯下拱。
老四翻着白眼爱理不理地哼了几声,仿佛嫌弃黑花臭哄哄的,直到黑花着急地嗷嗷叫唤起来,他才凑到黑花身后闻了闻,大约觉得还凑合,勉强将几条腿搭上去。
阉猪娘子提着早就预备的现茶壶出来筛茶倒水,阉猪张则递上纸烟跟我父亲搭讪:老骚公,还是你娘的过瘾,又有日,又有弄,我他娘的倒贴哩。
我父亲把我放下来,盯着阉猪娘子圆滚滚的屁股说:你狗杂种不知好歹,我给你日出多少银子你不谢,今日我不收钱,你把你堂客让我弄。
阉猪娘子将涮碗的茶水朝我父亲泼过来:杀千刀的老骚公,自己堂客的屁股豆腐一样嫩,你还吃着碗里望着锅里。
黑花和老四开始冲刺,声色挤满一院。二聋子出神地盯着,嘿嘿地帮黑花和老四鼓劲。我则司空见惯地无动于衷,捡起二聋子扔在地上的小人书。
我父亲说:阉猪张,你狗日的作了一世的孽,倒养个好崽,明日长大会侍候女人。不象我这个蠢宝崽,看见书就象丢了魂。
阉猪张呵呵地笑:会侍候女人有屁用,哪里比得上你老骚公,又会侍候又会弄哩。
阉猪娘子哈哈大笑:老骚公,你这一辈子行善积德,你伢崽有官做哩。
我父亲也笑起来:做官弄钱都辛苦,最好是做个老四那样的脚猪公。
我看的那本连环画叫《望乡》,我不喜欢那个里邋邋塌塌的阿崎婆,我喜欢山口百惠演的那个女记者,梳着精致的巴巴头,穿着精致的套装,低眉顺眼地往榻榻米上一跪:相公,请。
现在的生活跟我的憧憬有着很大的差距。现在我躺在乡卫生院的牵引床上,小茵拿手铐把我铐在床架上,正在用酒精棉球给我消毒,大霞在一旁认真地看着,神情跃跃欲试。
自从小茵跟大霞那天走进我的办公室,我就变成了跟她们形影不离的哥们,那天晚上小茵跟大霞一左一右像押送犯人一样押着我一起看了电影,然后便到宵夜摊上吃唆螺,一面喝啤酒一面交流身世。大家喝了酒有些乱性,大霞说你是猪公,我是慕雄狂,我们都是坏人,只有小茵是好人。我说你们都是好人,我是猪公,我是坏人。小茵说你们都错,你是警察他是医生我是护士我们都是好人。
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大家的看法总是跟我们不一样。没过几天王大夫便跑到我办公室,一进门就说:朱大夫,你娘是我扎的,我不骗你,那个女子浪得很,早就不是处女了。然后附到我耳边向我透露天大的秘密:听说还跟我那公安局的侄女搞在一起同性恋哩。
见我像老四一样爱理不理的样子,她便开始转攻小茵:小茵啊,你听我一句,那个朱大夫,不得了啊,莫看样子不错,绣花枕头一个,里头全是草啊,你晓不晓得人家叫他什么?少女杀手,变态色魔,叫他猪公哩。他爹就是个老骚公啊,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哪里有陈书记的儿子好?
小茵虽然性子好,可是烦来烦去的,也有些忍不住,便跟王大夫发火:王主任,您好歹也是个知识分子,还是个副高,读了这么多书,怎么就不长个脑子,只会给人做帮凶呢?人家是不是猪公我不知道,我看你倒真是长了个猪脑。
我们院里有人吵架同事从来不带劝的,所以大家都在一边偷着笑。
又来这么个不听安排的刺头,院领导捡了也很伤脑筋,报告到局,局领导说既然轿子抬她她不肯坐,那就把她放到西塘卫生院去吧,让二聋子去收拾她。
小茵逢人一口笑,却也有洁癖,骨子里有点傲气,坐着死站着埋,叫她去西塘,二话不说就回去收拾行李。
大霞骑了局里的边三轮找到院长办公室,警棍在手里掂呀掂的,好象在问院长知不知道自己的骨头有几两重。吓得院长脸色灰青作揖打拱地跟她解释是局里的意思,不关自己的事。
大霞要去找局长,小茵拦住了她,说算了算了,端人家碗,受人家管呐。
大霞开了边三轮送小茵去西塘,我坐后面小茵坐在斗里。走着走着小茵的眼泪就出来了:我只是想按自己的喜欢过日子,快快活活地做人,我没有伤害任何人,为什么大家总是跟我过不去呢?猪公,你技术这么好,名气也不小,干脆我们自己干,不受这个鸟气。
那一回先到了我家。我父亲正懒洋洋地坐在地坪里晒太阳,看见我们,睁眼打了一声招呼,突然就盯住了小茵,脸上现出老骚公从未有过的恐怖。他噌就从椅子里起身,将我拖到一边,神色凝重地说:崽,不是碰了鬼吧,这女仔怎么跟你们吴老师像死火?
我说是吗?你不是老眼昏花了吧?我已经记不起吴老师长什么样了。
他开始盘问小茵跟大霞的来历。问过之后,又将我拖到一边:崽啊,这女仔是刘杂毛的孙。
我问哪个刘杂毛?
就是当年在我们乡里当书记的那个刘杂毛。当年他怪我放走了有种,设了圈套派人来阉我,要不是老子蛮劲大走得快,崽啊,你爷我就不是老骚公了,是老阉公了。说着话老骚公干涸的老眼里竟流出两滴浑浊的泥水来:你要是我的崽,你就帮我放肆操她!
我说爷,人家老刘县长早就老年痴呆了,当年人家也是随大势,大家都这样,也怪不得哪一个。
父亲满目凶光地盯着我,只是手里少了当年抽老四的那根鞭子。盯我一阵,我发现他眼中激情的光渐渐湮没,然后他将手筒进衣袖,回到椅子上继续打起瞌睡来。
二聋子到卫生院视察了好几次,每次视察过就跑到医院来找我,色急得好象要让口水呛死:猪鬃,难怪我每次喊你去二龙戏珠你不肯动,原来你小子喜欢左拥右抱玩一龙两凤啊。什么时候也借给我使使?
我苦笑,说去去去,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哩,你想试随便到哪里轧死母猪两头不就行了?
乡卫生院效益不好要承包,大家都不敢接这个煨红薯,小茵不声不响就把它承包下来。我说这么个烂摊子你也敢包?她说猪公莫怕,我们给它改个名?我问叫什么,她领着我来到卫生院大门口。
阳光很好,七十年代建起的乡卫生院在阳光下呈现一种历史的灰暗,我记得那墙上曾经刷过不少随时应景的豪言壮语,但如今看来都已经斑驳残落,只剩下建院时候用红漆写上去的那一条“救死扶伤,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依旧醒目。
小茵指着它说:我想就叫人道医院。只要人道,就不怕赚不到钱。
我笑起来:赚不到钱,那正好人道。
我从父亲那里把老四们给他积攒的最后一笔棺材本挤了出来。老四已经死去三年,父亲此时也已经没有了当年老骚公的气魄,打开手帕包的时候手抖得如同到白果大仙那里求乩。他说崽啊,你总要莫让我跟你娘睡草席。
我开玩笑说不怕,县里的火葬场已经动工了。
人道医院开张挺热闹,连王大夫也来了,她说朱大夫,想当年我就是在这里阉你娘的,我不骗你,这个女子,是个厉害角色,比我那呆头呆脑的侄女要强。我突然觉得王大夫其实还是依稀有几分当年在乡卫生院工作时候的俊模样。
小茵请了几个医生护士,将医院管理得井井有条,服务人道,价格公道,从前日日门前冷落鞍马稀的生意竟然也有了些起色。
我白天依旧在城里上班,每天下班时分,大霞就骑着边三轮在窗户下面喊:猪公,上班去。
我的职责是到人道医院值夜班,如果有病人,通常都是我们三个照顾,很辛苦。假如没有病人,那这个夜班就更辛苦。她们总是兴致勃勃地将我铐在牵引床上给我搞卫生,搞完卫生就把我晾到一边,让我当观众,每当高潮来临的时候,小茵便会将警棍直杵杵地指向我,我就会抑制不住地大吼一声,象听见发令枪响的火箭一样带着火焰剧烈地喷射。
小茵跟大霞温柔地给我清理的时候,我一面软软地享受着,一面抗议:什么人道医院,不人道?
小茵便笑眯眯地开导我:二聋子为什么总要拖你去二龙戏珠?
我说:他说一面干着一面看着,跟看A片一样,过瘾。
小茵说:那你看着过不过瘾?
我想了想,说:过瘾,不过瘾不会出来。
小茵说:大霞,你过不过瘾?
大霞鸡啄米似的余韵未尽地点点头:过瘾。
小茵说:我也过瘾。转向我:你说人道不人道?
我说:人道。但是浪费了不人道。
小茵说:蠢猪猪,现在我们条件还不成熟,不浪费,做出来养不好更不人道。像我爹我妈那样把我扔到别人门口去你觉得就人道?
我笑起来,我说你怎么一当了院长就变得跟王大夫一样了?
小茵便朝大霞使个眼色:大霞,我们收拾他!这头猪公,才过了几天,他就嫌弃我们了。
满三十岁的时候,家里做了一桌酒,二聋子也过来凑热闹。
按照老骚公的规矩,饭前先念谢饭词,大家默默念诵: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疏食不忘天地德,布衣常念祖宗恩。
父亲先将三杯酒洒地,谢天谢地谢祖宗。
父亲又洒了一杯。
我问他:爷,这杯又是什么讲究?
娘说:今年是老四三周年祭。这杯是谢老四。
酒酣面热之时,二聋子为我打抱不平:你们把猪鬃叫猪公,实在是冤枉他,我给他作证,他从小就听话,是个好学生,从来不乱搞,呵呵,最多心里想想,你们都普了法,现在不能搞思想犯。
大霞说:郁闷。人家背后早就这么叫,我们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比较威猛。她看了一眼小茵:再说,反正男人喜欢野,肥水不流外人田。
小茵说:男人啊,三十岁前是条虫,在家里听父母的,在外面听女朋友的,过了三十岁,那就是猪八戒生翅膀,起得飞了,看见母猪都想戳一下,不是猪公又是个什么?
满桌人哈哈大笑。
二聋子说:罢罢,我是自己找骂。
现在我们回到了人道医院。小茵跟大霞决定今天晚上犒劳我一下,不给我上手铐。她们要我许个愿。
我默默想了想,问:可不可以说出来?
大霞说不能说,说出来就不是许愿了。
小茵问那是什么愿。
我说:我希望小茵真的是小茵,大霞真的是大霞。
小茵抬手在我头上亲昵地打了一下:你这猪公,真是欠打,就凭你这三分钟本钱,你还真想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
我有些沮丧,伸出手,说:那你还是把我铐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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