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还刮着风。崔九蜷着肩膀加快脚步,上了五号车厢的台阶,在门前站住,害怕进入车厢内。
他点起一支烟,手轻轻颤抖。真是懦夫!手伸进口袋摸到妻子留下的贝壳,应该杀死他!不能犹豫,不要乱想!他冷静下来,深呼吸,然后拉开门进去,找自己的位置。
终于到了二十九座,刚好和二十八号在一起。坐在窗前抽烟的青年转过头来,正是一号!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一发现邻座不是漂亮小姐,却是个难看的男人,青年掩饰不住不快,厌恶地转过头去。崔九小心地坐了下来。
“对不起。”
一号重新转过头来,看着丑陋的崔九就像看什么东西一样,崔九微笑着说:“对不起,请问您去哪儿?”
“釜山。”青年简短地回答。
“我也去釜山。”
“妈的,怎么还不出发?”
青年看了看手表。崔九把包放在膝上,深深吸了口气,无法相信凶手就坐在自己身边。
崔九安静地坐着,一动不动,看也不看一眼青年,全神贯注地感受青年的气味、动作、心理状态、气氛等。一号一听到什么声响就乱动,并一直抽烟,由此可见他处于非常不稳定的状态。他到底是干什么的?如果不是犯罪组织成员,也该是个惯犯吧,所以一直无法安下心来。也许怀里藏着武器,就靠这个来寻求安慰。
“真TMD,雨怎么下这么大!”
青年望着窗外又嘟囔了一句。崔九向左面转过头去,车窗上凝着无数雨珠。
九点四十五分,出发信号终于响了。出发信号在夜空里散发开来,像生病野兽的呻吟一样长而阴郁。接着,巨大的列车开始滑动,京釜线特级列车出发了。像约好了一样,二十八座的年轻美男子和二十九座丑陋的“四只眼”开始了漫长的旅行。
七 杀人一号
夜深了,
风雨交加。崔九看了看表,正好过了十一点。一号大声地嚼着口香糖专心致志地看周刊,一号买了三四份周刊。崔九转过头小心地开了口:
“这个,不好意思,能不能把您看完的报纸借我一张看看?”
一号讨厌地瞥了他一眼,看他可怜,就把卷在角落里的周刊给了他一份。
“谢谢!”
崔九拿过周刊一页一页翻起来,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所有精神都集中在一号身上。一号终于把所有周刊都看完扔在一边,头往后一仰。崔九看到了一张身穿比基尼的女演员的彩色照片,身材丰满诱人。
“大哥也很会看女人嘛。”
一号斜视着他。崔九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太漂亮了。”
“这个不算什么。”
他抬起下巴,傲慢地说。崔九屏住气看着一号。
“只值得玩一个晚上,女人只要睡了一次就没味道了,过了一个晚上就得换掉。反正这世界上多的是垃圾一样的女人,高兴就选一个玩玩,玩过只要扔掉就行了,再找新的……”
一号一开口就滔滔不绝,受到如此礼遇,崔九似是受宠若惊,张着嘴傻乎乎地看着他。
“我一看到男人对女人说什么我爱你就烦,女人就是用来玩、用来享受的。”
“您做过无数次了吧?”
一号点点头。
“具体都想不起来了,奇怪的是一百个女人就有一百种味道,这倒挺奇怪的。”
“啊,是吗?”
“大哥,原来你还是童男哪。年纪好像不小了……”
“嘿嘿,年纪一大把,可是……”
他打开包取出一瓶葡萄酒。一号的眼睛发亮了。
“来,要不要尝尝真正的法国葡萄酒?”他打开瓶盖观察一号的神色。
“看您带酒出来旅行,一定是挺爱喝两杯的吧。”
“不,不是,这次是因为到釜山要送礼……”
“送礼的东西喝掉也可以吗?”
“喝吧,包里还有。嘿嘿。”他拍拍包,向人要了一个纸杯子倒酒。
“我敬佩像大哥这样的人,征服女人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不像我,一次也没干过……一句话,是个没用的东西。”
“女人是一定要玩的。”
一号接过杯子,闻了闻味道,一口而尽。崔九吸了口气。
“酒的味道真不错,就像处女的裤裆。”
“嘻嘻嘻,处女裤裆的味道那么好吗?”
“迷死人了。一下子就上没什么味道,你要先多玩一玩,到后来不管反抗得多厉害的女人都会乖乖听你的话。来,干一杯。”
“嘻嘻嘻,这个真有意思。”
崔九倒了一点酒,很快喝了一口后又递给一号,一号也不推让,接过杯子。
“干得太多现在也没什么意思了。”
“集体性交您也做过吗?”
“当然,那个也很好玩,几个人连续上同一个女人。”
嗓子眼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往上涌,你们就是这样把我妻子给qj了,这个狗东西,你等着!
“那女人不会死吗?”
“也跟死差不多了。”
“呀,这个好像太过分了。”
“嗬嗬,什么过分……大哥活着的意思是什么?”两杯下肚,一号看着他。
“我嘛,养孩子,做点小生意。”
“您开公司?”
“是,小打小闹做着玩。”
一号根本不递给他杯子,自顾自地倒了第三杯。
“做什么生意?”一号问的时候眼睛闪着光。
“卖成衣,这次到釜山想开个分店,第一次,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地方也不熟悉……不要被骗了才好。”
“是吗?那让我来吧,釜山我熟得很。”
“啊,太谢谢您了。如果您帮我的话,真要买瓶好酒敬您。”
“那现在是不是在找合适的店址?”
“是啊。”
“马上就签合同吗?”
“当然,只要有合适的地方。”
“釜山也贵,好地段契约金也要几百。”
“嘿嘿……这个程度也不算什么……”
“知道了,让我来吧。”
一号的表情瞬间坚硬又松弛,这一切都逃不过崔九的眼睛。这个家伙的脸开始涨红,劝了第四杯酒,他丝毫没有推让。
“咱们不要这样,干脆到餐车里去好好喝一杯吧。葡萄酒算什么酒呀?”
“这也好。”
“我来请客。”
崔九背着包走在前面。可能是因为夜深了,餐车里只有一对男女。两人在离安全门很近的地方坐下,叫了很多啤酒和下酒菜。
“来,干杯!”崔九举起杯说道。一号长长地打了个呵欠也举起了杯。杯子相撞之后两人各喝了一杯。
“到了釜山,您给我介绍个漂亮小姐。”
一号又长长打了个呵欠,眼皮重重往下垂,药好像发挥效力了。
“您是不是觉得困?”
“啊,怎么会这么困?”
“已经过了子夜所以觉得困,来,多喝几杯就不困了。”
一号酒量不错,敬多少喝多少。
这家伙打呵欠的次数越来越多。“你快要倒了!”崔九在心里喊。
终于,一号的头倒在餐桌上,酒瓶也滑了一地,服务员走过来。
“怎么回事?”
“啊,喝多了。”
崔九拿出两张万元钞票递给服务员。
“结账后剩下的就给你了。能不能帮我把他扶到外面去,吐一下可能会好点。”
拿到丰厚小费的服务员二话不说帮他把一号扶到门外。
“行,可以了,谢谢。”
一等服务员消失在门后,他就把一号往台阶处拖。一号已经完全昏迷任由他摆布,一松手就掉到地板上。
“水……水……水……”
崔九打开包,拿出搅拌了氰酸的威士忌,拧开瓶盖,对准一号的嘴。“喝吧,喝个痛快!”听到威士忌入嘴发出咕咕的声音。他把空瓶子放进包内,打开安全门,风雨扑面而来。这家伙扭动着身体,崔九把他拖到下面,风雨拍打着脸庞。
从头顶到脚底,崔九的全身都被憎恶感包围,眼睛发出可怕的光,他摘了眼镜放进口袋,背起包,把那家伙拖下台阶。被拖到台阶下的一号伸出手想抓住车门把手,被崔九在背后使劲一踢,就滚进无边的风雨中。他自己也跳下车,身子像球一样滚着,火车渐渐远去,停下来,听到呻吟声,
四周漆黑一片。
崔九把包背在左肩上,从上衣口袋里拿出匕首,露出刀刃。
他朝着发出呻吟的地方爬去,依稀看见一号抱着肚子,像一条狗一样在地上爬。他跑过去用力地踢了一脚,踢了又踢,那家伙在地上打滚,发出畜生一样的呻吟。
“你不知道我是谁吧?三月二十五日夜,你们把一个女人带到公寓蹂躏了她,你们叫她玫瑰。我就是那个女人的丈夫。”
崔九牙齿打颤几乎说不出话来,他一脚踩住一号的脖子喊道:“那个女人死了!怀着三个月的身孕死了!嗯嗯嗯……”
他哭出声来。一号的双手搂住他的腿,可是没有力气。
“一共是七个人吧?我要全部杀死你们!告诉我名字,告诉我其他几个人的名字!要到哪里才能碰到秃头?快说!你快说!”
雨水淋在脸上,一号好像已经失去知觉。崔九翻遍了他的口袋,把所有东西都放进包里。那家伙的呻吟越来越激烈,并紧紧抱住崔九的腿,似乎使出了咽气前最后的力气。崔九感到腿肚子疼痛不已,举起了匕首。
崔九的嘴里发出野兽一样的声音,随着这个声音,右手向下一划,匕首重重地插入一号的胸膛,他吸了一口气,把匕首插得更深。
八一朵玫瑰
在警察系统设置杀人课(即刑事科。)还是不久前的事,
为了应付日益增多的杀人案件,许多经验老到的刑警组成了一个特殊团队,展开极秘密的调查。分别设置在汉城、釜山以及八个地方警察厅的十一个杀人课互相保持着紧密的联系。与以往不同,因为交通发达,最近的杀人案件往往超越地域限制,涉及全国,所以为了更好破案,不得不紧密合作。当神出鬼没的犯人在全国各地逃窜时,全国十一个杀人课的刑警们便东追西赶。
四月十九日,忠清南道警察厅杀人课接手的铁路边杀人案件从一开始就引起了强烈反应。不仅是因为杀人手段的残忍,还因为其地域跨度大。认为此案件超越了地域限制是因为发现被害人是九点四十五分京釜线南下列车的乘客。这个情况很快就被弄清楚了。尸体发现的地方是以汉城为起点,离大田还有两千米的铁边上。尸体的胸部被一把银白色匕首深深插入,只露出把手部分。身上什么东西也没剩下,但因为是在铁路边被杀的,初步判定为列车乘客,根据法医推算的死亡时间,调查了该时间段内所有列车,从釜山火车站传来了好消息,那里有一个无人认领的皮包。
马上有两位刑警去釜山确认无主皮包,那是一个黑色的波士顿包,在十九日清晨四点十分前到达釜山的京釜线南行特级列车上发现。首先发现波士顿包的车长这样说:“列车到达釜山,乘客全部下车后才发现的。我们的习惯就是车子到达终点后从一号车厢开始到末节车厢全部检查一遍。偶尔会发现没有主人的东西。”
“是几号车厢几号座?”胖刑警在烟雾中皱着脸问。
“在五号车厢二十八座和二十九座的行李架上。”
检点了收回的车票后发现只少五号车二十八座和二十九座,可以认为两个人是在中途下车的。但是尚不能确定被害人就是两者之一。在车厢里发现的波士顿包里有一套藏青色皱皱巴巴的西服、两本裸体杂志、一台小型录音机和一盒四方形的蛋糕。
一打开录音机,传来奇怪的呻吟声,是男女交欢的声音。胖刑警红着脸听到最后,突然传来了全然不同的男人的声音:“我基督徒送给弟子们礼物……请收下……我也相信……你们会给我基督徒礼物。”
刑警一片迷糊,重听了一遍后,关掉了录音机,看着包装得很漂亮的蛋糕。
打开包装,掀开盒盖,里面露出一只淡黄色的诱人的蛋糕。一掂量,好沉。凭警察的直觉,知道有不妥,用手指往蛋糕中间一插,指尖碰到什么东西,原来蛋糕下?沽碛幸桓龊凶印?br》
打开盒子一看,是咖啡馆里常见的一人用的砂糖包,包里都是砂糖。撕开其中一包,白色粉末流下来,用舌头一舔,才发觉不是砂糖,是毒品!
搜索马上改变了方向。一方面取了被害人的指纹检查有没有前科,另一方面胖刑警直奔汉城而去。五号车厢二十八座和二十九座的两个乘客中一个是被害人的话,另一个应该是凶手,所以两人是在汉城一起上车的。
如此看来,案件是从汉城开始的。另外还有一个重大发现,被害人穿的黑色西服上衣衬里有“新美洋服店”的商标,上面写着地址和电话号码,是在明洞的洋服店。被害人的姓名还不清楚,弄皱的藏青色西服上贴着“绅士洋服店”商标,也在明洞。
四月十九日中午,两名刑警出现在新美洋服店。一位是从忠清南道杀人课来的名叫金明焕的胖刑警,另一位是汉城市警察局杀人课协助调查的吴奉岩。
吴刑警和五短身材、肥头肥脑、有河马美誉的地方刑警相比,刚好形成鲜明的对比。他虽然还不到四十岁,看起来却老得多,很瘦,动作和话语都慢吞吞的。金刑警刚看到又寒酸又缺乏魄力的吴刑警时很是不快,怎么派这样一个人来?
新美洋服店的老板看到两位刑警进来,脸色都变了。金刑警从波士顿包里取出黑色西服给他看,问道:“这个,是在这儿做的吧?”
主人脸色苍白,回答是。吴刑警则在店里四处看。
“记得做这件衣服的人吗?”
“是的……”主人下意识地回答。
“是谁?”
主人从名片盒里取出一张卡片,说:“三月二十五日……一个叫梁赞秀的人拿走的。”
“其他还知道什么?”
“没有了。”
这时吴刑警转过身来看着主人,眼神安静,丝毫不带感情。
“怎么会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呢?取衣服的日子几乎过了一个月。虽说有名片,一看到衣服,就能马上想起客人的名字吗?来做衣服的又不是一个两个……”
“这个,这个……难道不可以这样吗?”
主人慌乱起来,吴刑警点点头,似笑非笑。
“或许,您和这个叫做梁赞秀的有什么关系吗?”
“没,没有。”
“您不协助我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