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出口等候着我,之后一字未提讲座上发生的戏剧性的一幕。
从那以后,只要我的课程安排允许,我们总能一起上很多讨论课,并始终坐在一起。
她从来没有询问过我的住址,也没有要求占用过我的时间。
就这样,我结束了我的学业,却没有参加毕业典礼。因为我们两个一致拒绝给老师感谢我们学业期间优秀合作参与的机会,所以我们选择直接到学生管理处取自己的成绩。自从格罗尔德死后,我们都不约而同地同教育机构保持了距离。但是我们需要这张成绩单,没有它我们还能成为一个正派的学生和规范的社会成员吗?
我不但在教育学院,还在大学里登记就学。我至今认识到的东西是那么可怜,令人感到寒酸,以至于我把只在一处学习看做是一种时间上的浪费。
生活就这样进行下去,四年后我完成了教育学的学业,通过了国家教师资格认证考试。这个考试大概等于施纳普他们刚开始教学生涯时的水平。
另外,我想成为一名教授。比起其他的头衔,教授这个头衔经得起别人的谈论,我是这么认为的。这个职业需要人们付出时间来从事他们想做的事情,而且不会轻易被置于某种控制之下。学生应当显示出在学术领域的了解、兴趣和意图,并可以轻易地融入其中。
我的广告最初只取得了有限的成功。一个七十岁的老太太写信来说,她想找个伴侣一起度过闲暇的时光。通过电话聊天我得出结论,这个老太太没有清楚地表达出她的意愿。她的确是那么说的。我明确承认,这些和我的工作有关。
“我必须承担我的学费,喜欢一切与*有关的事情以及上了年纪的女士。”我毫不掩饰地说。
这些对我来说再清楚不过的东西,却让这第一位感兴趣的人十分困惑和为难。她说话开始吞吞吐吐,为她所犯的错误请求原谅。
显然我不得不再刊登一份广告。
性学临床医学家。可以一起去旅行。广告里有这些内容。
我脑中浮现出了这样一个想法,我决定和她展开一段更为持久的关系作为学习之外的第二种生活。
第一学期结束之后,她也没有意识到,其实真正的我与我自己宣称的身份完全不一样。我说自己是一个实验中学的学生、一个演员、伪君子和骗子,我想要建立市民阶级幸福的图景。我渴望拥有同她稳定的*,除了这之外,似乎没有其他的东西令我感兴趣,令我感到重要。
我们一同搬进一套有两间半房间的社会福利住房。令人惊讶的是,这房子还是我们靠着我母亲的关系得到的,我母亲一直希望能得到一把我们房子的钥匙。
但我们一直不答应给她钥匙,她总是为此流泪,而且经常大发雷霆,总是抱怨全世界的人都不懂得知恩图报,特别是她唯一在乎关心的孩子们。
“自从你们那讨厌的父亲不负责任地离开了我,我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她总是反复说这句话。
我的兄弟已经搬走很久了。很显然,他们是为了避免听见母亲这一大串批评和谴责。他们赶走了这些不请自来的抱怨以及孩子气般的对爱与关怀的极度渴求。他们生活在一个更美好的、全新的而陌生的世界里。我的两个哥哥都娶了东欧的女人,除了短暂的分别以外,他们与各自的女人一直生活在一起不曾分离。
我们当然不是随意地住在一起,而是建立了一个普通市民的家庭,订了婚约。没有请任何来宾,我们用了最短的时间朴素地订了婚。
这按照当时市民生活的惯例来说肯定不是什么理想的解决办法,原本应该结婚的,然而订婚不但给我们带来了戒指,还带来了一丝干净与秩序。这些最后就成了租下这套房子的默认前提。
这段时间我认识到,我必须在某个时刻至少向自己证明,所有这一切只是一个虚幻的外表,不管是用什么方法。
我打算重振我家乡衰败的旅游业。
我们孩童时代就发现这里的海浪具有使人平静的力量,清凉的海风有着催人入睡的效果,我们出生的这片土地就好像是镶嵌在亚得里亚海边上的一颗明珠。人们驱车前往那里,不论是否全家出动,那些平日里在强制自己创造利润的压力面前卑躬屈膝的人,都能够获得自我娱乐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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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杀人计划 第六章(1)
我的母亲已经搬回家乡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她对我们为何突然之间又回来感到费解,但很快她就坦然接受了。
“你是我最喜欢的孩子,又有一位这么亲切可爱、聪明贤惠的妻子。虽说……你们只是订了婚,不过就像合法的夫妻一样。总之她是我们这里的人。不是我故意针对外国人或是对他们抱有什么成见,只是当两种完全不同的文化圈子碰撞到一起,总会产生紧张的关系以及争吵与反驳。这一切都是不可避免的,没人能来改变这种局面。”
母亲总会在她的这种评论方式里固执地加进些许理智、些许肤浅的知识,还有一些粗俗。
她对此总是忍气吞声,缄默不语。很明显,她坚信一点,那就是,我自己不能完全脱离我母亲的控制。是啊,我始终在以一种连我自己也无法看透的方式对她负有心灵上的责任,她在精神上不断地博得来自我的同情,那种依赖感逐渐变得强烈。
她把这一切看做是一段应该尽情享受、她一定要承担必要恶果的过渡时期。尽管众所周知,她是极其富有耐心的人,但对此我们只做了些粗浅、初级的讨论。
我需要我父亲留下的这间工作室,因为我需要这屋子里那台古旧的梅赛德斯打字机。敲打其键盘后在指尖留下的触感至今还深深地凿刻在我的脑海中,人们敲打键盘就像是在演奏一种乐器,比如像弹钢琴,我一直保持着在私下练习弹钢琴的这种习惯。
那一个个按键都是单独用螺丝拧住固定在金属板上的,它们站立在突起的长长的主板上,黑压压的一片。打字好像是在进行中国式的雕刻,手指尖会轻轻地划过键盘最上面的那层油漆,每一次敲打,每一次字母的拼写都能赢得这台老打字机清晰、洪亮的声响。
在周末我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工作,而她则外出散步,阅读一点书籍,照顾这个只相信自己得出的解释、不断朝周围的人灌输自己的想法、慢慢地衰老下去的老太太。
一到晚上她的心情似乎就变得十分沉重压抑,这让我们亲热的方式变得极其具有攻击性,这在我看来有些不寻常。她总是先轻轻地打我一下,然后是出其不意的袭击,最后是一番令我觉得异常猛烈的痛打。
我因身体的疼痛哭了起来,但她反而更用力打我,似乎她并不想这样做,却不由自主。
我们出于憎恨与不由自主而制造出噪声,吵闹得连住在楼下的那个女人都能清晰地听见。
我的计划十分简单。我想用钢板当皮带,用弹弓发射弹丸击中一个游客。我有意不去思考这么做可能带来的伤害,这些对我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我更关心如何实现那个多年来在我脑中孕育出的想法。这个想*帮助我最终选定那一条让我梦寐以求的、独特而坚定的生活道路。
如果事情进行得不顺利,如果我被人察觉或发现,那么我将来也不打算继续执著于我这个想法了,而是会把我的天赋投放到其他的领域去碰碰运气。
我知道,在彻底失败的情况下,只有学会伪装和蒙蔽才能治疗那些心灵上的疾病与伤害。至于逗留在诊所里,扮演“疯狂的人”这种新的角色,究竟能够维持多久,这些我当然无法预测得到。但是我想打破这种局面并且一如既往地继续做下去。
我应该把这块板子放在哪里呢?我怎样才能进行练习呢?如果不懂得使用弹弓的知识,反射装置没有安到正确的地方,取得成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我的杀人计划 第六章(2)
现在的问题是,我该如何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把板子安上去之后再悄悄撤走呢?事后再除去那些技术辅助工具,这么做被发现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大了。
经过各种思考我得出结论,我本人可能就是个追捕者。千万不要以为其他人都是愚蠢的。或许他们根本就不蠢,到那时,任何的弥补措施很可能都只是亡羊补牢而已。
我的脑海里回放着我在这座充满贫困与不幸的房子里与那些饥肠辘辘的病人们共处的岁月。我忽然又记起了童年的成功往事。我当时的成功并非是因为我行事之前深思熟虑。我没有过多地去考虑事情的后果,就迅速地作出了决定,并勇敢地进行到底。
好吧,开始行动,就让我们把板子拿开吧。不这么做风险太大,而且无法预知后果。
没有人见到过我自己的这个弹弓。它躺在地上,只需要一根新的橡皮筋就能开始工作。我还得设法搞到弹丸,并事先就决定好,什么时机最有利以及到时候如何处理掉我手中的这件武器。
我的最终计划是这样的:无论如何要把所有的弹丸一起射出。第一颗弹丸击中目标后,其他的弹丸起码会打到邻居家屋顶那么远。然后去掉橡皮筋,把弹弓砸烂,塞进堆放在我叔叔的地窖旁边、用来引火的木柴堆里,接着在最短的时间里赶到事故现场,去救死扶伤。
这就是我设想的场景。执行计划的时间尚未确定,只知道最终将在这个月的某一个周末进行。
我释然地走到楼下,以便让我体内属于普通市民阶层的那部分继续生活下去。
又是那种恶心的“柏林”果酱面包,我母亲为了让我喜欢上它们,正想方设法给它们染上蓝浆果色。
“千万别用其他的小吃来代替它们,否则他会发疯的!这种面包他在除夕夜里至少能吃掉六块或者更多。”
她说的是明眼可见的现实,而我却始终搞不懂,她是不是真的知道,事实究竟是怎样的。
我憎恨这种果酱面包,却不得不时常品尝它,就好像这些年来面包本身的口味以及我的味觉都发生了变化似的。
也许母亲的结论是正确的,我只是在自我欺骗。
两个女人在上街购物的时候路过本地疗养管理处的告示牌,从那里她们得知,下周六的晚上这里会举办大型的烟火表演来庆祝夏时制和整个旅游季节的结束。
“咱们家门口又要变得熙熙攘攘、喧闹不堪了。这帮人肯定会把售票处和隔断交通的障碍物放在这个地方。”
“我不觉得这有那么糟糕。毕竟烟火表演也算是这座小城里为数不多的大事件之一。下个礼拜我们还来。现在我们必须动身回家了,我今天无论如何也得把报告写完,我现在手头上还缺少一些写报告需要的书籍。”
她吃惊地看着我,仿佛把我刚才的话当成了戏言。不过最后她还是对此表示赞同。或许她认为,我厌倦了这种拜访,肯定会为下个周末不来这里而找出个充分的借口。
但我是不会像她想的那样去做的。这一次我想好好利用这个机会,一定要再一次依靠耐心等待和出于本能作出的瞬间决定来正确行事。
在下个周末来临之前,我试着劝说她去看看她自己的父母。我心里很清楚,相比之下,她宁愿整个周末都待在我母亲的这所老房子里。我们真的开车去了她父母那里。我暗自希望我这样做,不会把被人操纵与欺骗的感觉强加给她。
整个下午我都坐立不安。我一直在想,如果这次活动的主办方和协助消防的志愿者把售票处搭建在别的地方会发生什么情况。或者如果今天下雨,烟火表演会不会因此被取消。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我的杀人计划 第六章(3)
事实上,天公作美,庆典照常举行,售票处仍像以往一样搭建在了我家门前的人行道上,不同的是这次在街道的另一边。看来可以行动了。
开始,我在房子里转了一圈,确定她们俩在哪里。我发现她们各自所在的地方都没有问题。她在海滩散步,房子的女主人一动不动地坐在电视机前。这样一来,我就不必担心会受到打扰,因为电视机早就成了她生活中其余事情的代替品。不可替代的当然是那些对她来说像毒品一样迫切需要的大大小小的卑劣行为。没有什么能阻挡她去诋毁别人,即使身边的其他人尽量避免与她接触也无济于事。
她似乎把这一点看做是对她个人的奖励,因为对她来说,这意味着其他人都不能领悟和重视她智慧的出类拔萃之处。
“你知道,生活在这样一个社会里有多艰难吗?大部分人都愚蠢至极,连个意气相投能说话的人都找不到。你可能并不知道这有多难,但事实就是这样。一个人独自生活可能要更好一些。电视里有一些特别聪明的年轻人,他们所说的话还是很值得人们仔细听听的。”
现在她凡事都能牵扯到我的身上。
所有的批评和对她自己这些恶意的反映都被谨慎、巧妙地纳入她全部的生活体系当中,就好像她在看电视消遣的同时,把那些散乱的彩色毛线织进她的毛线长筒袜中一样。那些小山堆似的毛线球通常成为不受欢迎的礼物,因而更像是记忆的碎片,然后又变成了衣物。无法想象,当某个人穿上这些本应该很暖和的衣物时居然会忘记,这些原本是他不想要的东西。人们很难忘记那些与之相关的卑劣行径。至少我经常遭到她的监视,看我是否穿那些衣物。当然还有我的那个她。
“你的妻子就喜欢穿工厂里生产出来的发臭的化纤长筒袜。但别在我面前穿这些东西,那种味道我真是难以忍受。打扫卫生的女佣可以得到我织好的下一双袜子,至少她懂得欣赏我的编织作品。法务部的舒尔茨小姐最近又问我,是否能再得到一双我织的袜子,她甚至愿意花钱买。”
只要话匣子一打开,她就能一直不断地补充,继续说下去。
“这样称呼我,简直是太无礼了!我可不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光而编织的老太太。”
“还有,你们的孩子居然叫我奶奶。我讨厌死这个称呼了!”
“她回来了,记得要通知我。我就在楼上写一篇十分重要的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