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得容易,一般做得也容易。但有时候,他的脾气——他的脾气会失去控制。
格莱克从口袋掏出他的打火机。
“所以你告诉你的盖世太保警官和我的法西斯舅舅,第一修正案……”他停下来,眼睛瞪大了,“你在干什么……喂!喂!”
格莱克根本不理他,表面上非常镇静地点着打火机,火焰呼呼地向上烧着,格莱克点着了孩子的T恤。它很快烧了起来。
椅子的前腿咚地一声着了地,孩子朝格莱克扑过来,手里拿着百事可乐瓶。他脸上自以为是的嘲笑消失了,代之而来的是震惊和愤怒———个被宠坏了的小孩的愤怒。
没有人骂过他小患子,格莱克·斯蒂尔森想,头疼得更厉害了。 噢,他必须小心点儿。
“”给我!“孩子喊道。格莱克两个手指捏住T恤的领口,拎在身前;准备太热时就把它扔下。”还给我!你这臭屁眼!那是我的!那是……“格莱克朝着孩子赤裸的胸口猛地一推,孩子飞了起来,愤怒变成了震惊和格莱克想要看到的恐惧。
他把T恤扔到砖地上,拾起孩子的百事可乐瓶,把剩下的百事可乐全都倒在冒着烟的T恤上,它发出嘶嘶的声响。
孩子背靠着墙,慢慢站起来。格莱克盯着孩子的眼睛。孩子的眼睛是棕色的,睁得非常非常大。
“我们要达成一种理解,”格莱克说,在他咚咯直跳的脑袋里,这声音显得非常遥远,“就在这个房间里我们要开个小小的讨论会,讨论一下究竟谁是臭屁眼。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们要得出一些结论。这不正是你们大学生喜欢做的事吗?得出一些结论?”
孩子猛地吸口气,舔舔嘴唇,似乎要说话,然后喊道:“救命!”
“是的,你需要有人救你,”格莱克说,“我也要救你的命。”
“你疯了,”乔治·哈维的外甥说,然后声音更大地喊道,“救命!”
“我会救你的,”格莱克说,“一定会的。但是桑尼,我们必须发现谁是臭屁眼。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低头看看手里的百事可乐瓶,突然猛地把它向铁柜角上砸去。瓶子碎了,玻璃片撒了一地,格莱克拿着锯齿形的瓶颈指着那孩子,那孩子又尖叫起来。他的牛仔裤洗得几乎是白色的,这时裤裆部突然变暗了。他的脸变得像纸一样白。格莱克向他走来,碎玻璃在他脚下咯吱咯吱地响,那孩子惊恐地贴在墙上。
“我上街的时候,穿着一种白衬衫,”格莱克说。他咧着嘴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有时候打着领带。你上街的时候,穿着块上面写着脏话的破布。那么谁是臭屁眼,孩子?”
乔治·哈维的外甥呜呜地说什么话。他突起的眼睛一直紧盯着格莱克手里瓶颈的尖玻璃。
“我好好地站在这儿,”格菜克说,走得更近些,“而你却吓得屁滚尿流,尿从腿间一直流到鞋里。那么谁是臭屁眼?”
他开始轻轻地用瓶颈捅那孩子赤裸的。汗津津的肚皮,乔治·哈维的外甥哭起来。这就是那种把这个国家搞得乱七八糟的孩子,格菜克想。一股怒气涌上来。这些乳臭未干的臭屁眼。
啊,别伤害他一一一别太过分一一“我听上去像个人,”格莱克说,“而你听上去却像一头肮脏的猪,孩子。那么谁是臭屁眼?”
他又用瓶子捅捅,一块尖尖的玻璃正扎在孩子右乳下,扎出了一滴血。孩子嚎叫起来。
“我在跟你说话,”格莱克说,“你最好回答,就像回答你那些教授的问题一样。谁是臭屁眼?”
孩子抽咽着,但说不清话。
‘如果你想通过这次考试,你就回答,“格莱克说,”我会让你的内脏全掉到这她上的,孩子。“他说这话时,真想这么做。
他不能直盯着那正在流出的血,这会使他做出丧失理智的行动,不管这孩子是不是乔治·哈维的外甥。“谁是臭屁眼?”
“我。”孩子说,然后像一个怕鬼的小孩一样鸣咽着。
格莱克微微一笑。头疼猛地加剧了。“很好,非常好。这是一个开始。但还不够。我要你说,‘我是一个臭屁眼’。”
“我是一个臭屁眼。”孩子呜咽着说。鼻涕流到鼻尖上,他用手背擦掉它。
“现在我要你说,‘我是一个该死的臭屁眼。”
“我……我是一个该死的臭屁眼。”
“再说一句我们就结束了。你说,‘谢谢你烧掉那件脏T恤,斯蒂尔森市长’。”
孩子现在非常急切地要离开,“谢谢你烧掉那件脏T恤。”
格莱克猛地用瓶子尖从左到右在孩子的肚子上一划,划出一条血线。他只不过刚划破了点儿皮,那孩子却吓得狂叫起来。
“你忘了说‘斯蒂尔森市长’。”格莱克说,就在这时,头疼猛地加剧,然后消失了。他低头呆呆地看着手里的瓶子,几乎不记得它怎么会到自己手里的。真愚蠢,他差点儿因为一个破小孩而毁了自己。
“斯蒂尔森市长!”‘孩子在尖叫,他吓坏了,“斯蒂尔森市长!
斯蒂尔森市长!斯蒂尔森市……“”行了。“格莱克说。
“……长!斯蒂尔森市长!斯蒂尔森市长!斯蒂尔森……”
格莱克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孩子的头撞在墙上。他不说话了,眼睛睁得大大的,很茫然。
格莱克向他迈出一步,伸出双手,一手抓住孩子的一只耳朵,把。他的脸拉过来,直到他们的鼻子碰到一起。他们的眼睛相距不过半英寸。
“听着,你舅舅在这镇上很有权势,”他轻声说,握着孩子的耳朵,就像握一个把手一样,“我也将很有权势,但我不是乔治。
哈维。他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如果你告诉你舅舅这里发生的事,他会想法把我从这里赶走。“孩子的嘴唇扭动着,说不出话。格莱克抓着孩子的耳朵,慢慢摇他的头,然后又把他们的鼻子碰到一起。
“但可能不会……他对那件T恤很生气,但他会的,血缘是一种很强的联系。所以你仔细想想,孩子。如果你告诉你舅舅这里里发生的一切,他把我从这里赶走了,我会杀了你。你相信吗?”
“相信。”孩子低声说。他的面颊湿碌碌的,发着光。
“‘相信,斯蒂尔森市长先生’。”
“相信,斯蒂尔森市长先生。”
格莱克放开他的耳朵。“是的,”他说,“我会杀了你,但首先我要告诉所有的人,你吓得屁滚尿流,站在那里哭得鼻涕都流出来了。”
他转过身迅速走开,好像这孩子很臭,又走到柜子那儿。他从架子上拿出二盒邦迪创可贴,扔给那孩子,孩子吓了一跳,没有接住。他连忙把它从地上拣起,好像格莱克会为他没接住而揍他一样。
格莱克用手指指:“浴室在那边。你洗洗干净。我给你一件T恤。我要你把它邮回来,洗得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血迹。明白吗?”
“明白。”孩子低声说。
“先生!”斯蒂尔森冲他吼道,“先生!先生!你没有脑子鸣?”
“先生,”孩子呻吟道,“明白,先生,明白,先生。”
“他们没教你们学会尊重别人吗?”格莱克说,“没教过吗?”
头疼又试图回来。他深吸了几口气,抑制住头疼——但他的胃很不舒服。“好吧,到此为止。我只想给你一个忠告。你别回到学院就换个眼光看这件事,你别想跟格莱克·斯蒂尔森耍花招。
最好忘掉这事,孩子。你。我和乔治都忘掉这事。你如果想报复,那就会犯下你一生中最大的错误;也许是最后一次错误。“说完这话,格莱克轻蔑地看了孩子一眼,就离开了。这孩子站在那里,赤裸的胸口和肚子上有几块凝固的血块,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唇在发抖。他看上去像个十岁的小孩,在棒球比赛中彻底失败了。
格莱克心里打赌他再不会看到或听说这孩子了,他赢了这个赌。那个星期晚些时候,格莱克正在理发店刮脸,乔治·哈维进来向他表示谢意,因为格莱克使他的外甥…诙复了理智“。”你跟这些孩子处得很好,格莱克,“他说、”我不行……他们似乎很尊敬你。“。
格菜克告诉他这不算什么当格莱克在新罕布什尔州烧一件T恤时,瓦尔特和莎拉·赫兹列特正在缅因州的班戈尔吃早饭。瓦尔特在看报纸。
他当地一声放下咖啡杯,说:“你以前的男朋友上报纸了,莎拉。”
莎拉正在喂丹尼。她穿着浴衣,头发乱蓬蓬的,眼睛只睁开了一点儿。昨晚有一个聚会,贵宾是哈里森·费舍,他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个新罕布什尔州第三区议员,明年肯定会再当选。她和瓦尔特去是很明智的。瓦尔特最近常用“明智的”这个词。他昨晚喝得比她多,今天早晨却衣冠楚楚,显然很愉快,而她却觉得晕乎乎的、这不公平。
“布鲁!”丹尼说,吐出满口的水果。
“这不好,”莎拉对丹尼说。又对瓦尔恃说:“你说的是约翰尼·史密斯吗?”
“正是他。”
她站起来,绕到桌子另一边瓦尔特的身边,“他没事儿吧?”
“听上去他很不错,引起很大的轰动。”瓦尔特干巴巴她说。
她模模糊糊地以为和她去看约翰尼时发生的事有关,
但标题却让她大吃一惊,《醒来的昏迷病人在戏剧性的新闻发布会上显露出通灵能力5432154321。署名是戴维·布菜特。照片上的约翰尼仍很消瘦,他手足无措地站在一个躺在地上的人身边,图片说明上说这人是罗戈尔·杜骚特,列文斯通《太阳报)的记者。“记者在秘密泄露后晕倒”,图片说明上写道。
莎拉坐到瓦尔特身边的椅子上,开始读文章。丹尼很不高兴,开始使劲敲打高背椅上的盘子,要吃鸡蛋。
“他在叫你呢。”瓦尔特说。
“你喂他好吗,宝贝?你喂他时他很听话。”详情见第九页第三栏,她翻到第九页。
“说好话总是能达到目的的,”瓦尔特说。他脱掉运动衣,系上围裙。“来吧,伙计。”他说,开始喂丹尼鸡蛋。
她读完新闻报道后,又读了一遍。她一次次地看着照片上的约翰尼茫然、恐惧的面孔。围着摔倒在地的杜骚特的人群以一种近乎恐惧的眼神看着约翰尼。她能理解那种心情。她记得吻他时,那种奇怪。专注的神情出现在他的脸上。当他告诉她她丢失的戒指在哪里时,她很害怕。
但是,莎拉,你的害怕跟他们不同,是吗?
“
”再吃一点儿,小家伙。“瓦尔特说,那声音遥远得像从一千英里以外传来。莎拉抬起头,看到他们坐在阳光中,瓦尔特双膝间盖着她的围裙,她突然又害怕起来。她看到戒指沉向抽水马桶的底部,翻来翻去。她听到它碰到陶瓷时发出的叮当声。她想起万圣节假面具和那个孩子说的话,我喜欢看到这家伙被打败。她想起了永远无法实现的诺言,她的眼睛又落到照片上的那张脸上,那张脸显得惟淬,充满惊讶地看着她。
“……不管怎么说,很巧妙。”瓦尔特说,解下围裙。他已喂丹尼吃完了全部鸡蛋,现在他们的儿子正心满意足地在吮一瓶果汁。
“嗯?”莎拉抬起头,看着他走过来。
“我说对这么一个欠了几乎五千万医疗费的人来说,这是很巧妙的。”
“你在说什么?巧妙是什么意思?”
“真的,”他说,显然没注意到她的愤怒,“写一本关于车祸和昏迷的书,他可以赚七千或一万元。但如果他醒来后具有了通灵能力”那就发财了。“”你这是瞎说!“莎拉说,由于愤怒声音变得很尖刻。他转向她,他的表情先是惊讶,然后是恍然大悟。这种恍然大悟的表情让她更难受。瓦尔特·赫兹列特总是以为自己理解她。
“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件事。”他说。
“约翰尼不会撤谎,就像教皇不撒谎一样……你……你要明白。”
他放声大笑起来,在那一瞬间,她差点几抄起他的咖啡杯扔过去。但她还是在桌子下面紧紧握住自己的手,使劲抓着。丹尼瞪眼看着他父亲,然后也大笑起来。
“宝贝,”瓦尔特说。“我不反对他,不反对他的所作所为。
实际上,我因此而尊重他。如果那个胖胖的老顽固费舍在众议院的十五年中,可以从一个破产的律师变成百万富翁,这家伙也完全有权从扮演通灵者中尽可能地捞些钱……“”约翰尼没有撤谎。“她干巴巴地重复说。
“这套把戏是给那些读小报和入宇宙图书俱乐部的人看的。”
他轻快他说。“虽然我承认特异功能在审判中很有用处。”
“约翰尼·史密斯没有撒谎。”她重复道,同时听到他在说:它从你手背上滑落了。你在收拾他刮脸的东西,这时它滑落了。
……你到阁楼上找找,莎拉。你会看到的。但她不能告诉瓦尔特这些。瓦尔特不知道她去看过约翰尼。
去看他没什么错,她在心中为自己辨解说。
但是,如果他知道她把第一个结婚戒指扔进抽水马桶冲掉的话,他会怎么想呢?他可能不理解她当时所感到的突如其来的恐惧——这恐惧和报纸照片上那些人脸上的恐惧是一样的,约翰尼自己脸上也有这种恐惧。不,瓦尔特不会理解这些的。不管怎么说,把戒指扔进抽水马桶冲掉;这一行动具有某种象征意义。
“好吧,”瓦尔特说。“他没有撤谎,但我就是不相信……”
莎拉轻声说:“看看他身后的那些人,瓦尔特。看看他们的脸,他们相信。”
瓦尔特瞥了一眼。“真的,就像一个小孩相信魔术师一样,只要魔术别穿帮。”
“你认为这个杜骚特是个托儿?报纸上说他和约翰尼以前从没见过。”
“只有这样才能让人相信,莎拉,”瓦尔特耐心他说。“魔术师从兔笼里拎出一只兔子,这毫无意义,只有从帽子里变出一只兔子才行。要么约翰尼·史密斯了解内情,要么这个杜骚特的举止行为露了馅,约翰尼猜得很准。但我重复一遍,我为此而尊重他。他因此而获益匪浅。如果这能给他赚来钱,但愿他的能力越来越大。”
在那一刻,她憎恨他,厌恶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