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身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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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身腥-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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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清浅狐疑地看着他,他是谁?他们互不相识,为何他会知晓她准备逃离的计划,然后诡异地出现,现在又“好心”地带她来到这里?
  “你到底是谁?”柳清浅仍旧忍不住地问。
  他继续冷笑着,这笑声让人不寒而栗,“你还真是啰唆,若你真想知道我是谁,就留在蒲家慢慢查吧,若你想要离开,就趁现在。如果被人发现了,你必死无疑!”
  柳清浅心存疑惑,她不知道是否该相信眼前这个陌生人,但如他所说,这是离开蒲家的唯一机会了。她没有多作停留,颤抖着说了一句“谢谢”便欲钻进洞中,黑衣男人忽然又开口道:“等一下。”
  柳清浅本能地扭过头。
  “现在镇门已经关闭了,你暂时无法离开镇子。”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镇子东边的山上有一座破旧的小庙,平日里人迹罕至,我暂时去那里躲避。”
  黑衣男人则摆摆手,道:“听我说,你离开蒲家后,千万不要去镇子东边的破庙,虽然那里距离蒲家很远,距离镇门最近,但一旦蒲家人发现你不见了,他们首先会去破庙中搜索,所以那里并不安全。”
  柳清浅没有说什么。
  他继续说道:“我建议你去蒲家旁边的树林里躲起来。毕竟,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虽然蒲家是狸子墓镇的大户人家,不过想要找一个人也非易事。”
  她思忖了片刻,只是应了一声,便匆匆钻进洞里。眨眼间,那个一身黑衣的男人便融进了浓稠的黑色中。
  仿佛他根本没有来过,也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个洞又细又长,柳清浅好像裹在一条肠子中,极力蠕动着。她不知道这个洞有多长,若没有出口,她是要退回去,还是在洞中等死?
  恐惧化成了小虫,一只一只地爬上心头,直到凑成黑压压的一片,啃光了她脆弱的心。
  向前爬了好久,呼吸也变得愈加不畅起来。就在她行将放弃的时候,却隐隐感到前面灌进了一缕清新的风,她知道,出口就在前方了,又坚持了一会儿,然后猛一用力,哧溜一下从洞中挣脱了出来。
  好似重生了,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扭头看看,她已经彻底离开那高高的围墙了,心中既惊恐又兴奋,惊恐的是怕被人识破了喜鹊的计谋,兴奋的是她终于逃离蒲家了,自此获得自由了!
  只是,真的是获得了自由吗?
  她咳嗽了两声,来不及擦掉身上的泥土,她犹豫了。她突然想到了黑衣男人对她说的话:他提醒她不要去破庙,要她去蒲家后面的树林。她思忖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按照最初的计划行事,她要去镇东的破庙,那里距离镇门最近,她能够在第一时间逃离!
  逃,此刻成了一颗充满诱惑的果子,让她不顾一切地想要吃掉它!想到这里,她便拖着虚弱的身体钻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无止境的梦】
  黑色带着某种厚重感,紧紧实实地塞进了夜里。入夜后的狸子墓镇非常黑,柳清浅只能凭借感觉朝镇子东边逃跑。
  她感觉双腿像破了洞,力气正由着小洞向外逃逸。她忘记自己跑了多久,直到隐隐看到一座小山,她用尽全力爬上了山头,半山腰上确实有一座破旧的小庙。虽然她极度恐惧,不过还是轻轻推开了庙门。由于庙宇常年失修,门板已经破败不堪。她身上又湿又冷,本想点一把火取暖,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忍住了。
  她抬头,目光被一尊佛像压了回来,佛像的头被削掉了一块,眼睛也被剜掉了,古铜色的身子在黑暗中透出一股邪邪的幽光。
  窗外一片漆黑,她盼望着这黑夜快过去,她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期待黎明来临,快些来临吧。
  因为过度紧张,她逃离蒲家前没有吃东西,加之刚才的逃跑消耗了大量体力,现在她既饥饿又困倦。本想就这样一直熬到天亮的,但过了一会儿,还是被浓重的睡意覆盖了。整座山上一片寂寥,她依靠着佛像,竟昏昏沉沉睡过去了。不知睡了多久,她便被一个噩梦惊醒了,扑通一声,掉回了现实中。
  她坐起身靠到窗前,却忽然发现山下隐约透出一束火光,火光逐渐蔓延开来,星星点点连成了一片,亮堂堂的,却不刺眼。火光迅速靠了上来,她这才看清那尽是些红灯笼,灯笼外壁上赫然印着一个大大的“蒲”字。
  她本能地倒吸一口冷气。
  莫非,一切已被识破了?
  蒲须桐发现了和他拜堂成亲的人不是她,而是喜鹊?!
  一缕阴寒蹿进了衣衫,沿着毛孔钻进了体内,血液迅速降温,结成了冰碴子,尖锐的冰凌刺破了血管,刺穿了脏器,直至它们横冲直撞地冲破体腔。脑袋里倏地一片空白,她陷入了一个莫名的世界。当她再回过神来时,众人已经如同神怪小说的妖精般站到了破庙的门前。
  为何一瞬间,这一切全都发生了!
  柳清浅透过门缝,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渐渐从灯后透了出来,正是牟叔。他身后有很多人,老太太、蒲二叔、二太太、蒲三叔、三太太、唐婉等等,此外是一群丫头、家丁还有护院。那其中,还有很多陌生的面孔,应该是今天来参加喜宴的宾客吧?
  最惹眼的应该是那个穿着一身喜服的男子,他的胸前还扎着一朵红艳艳的花,好似一张笑脸,晕开了,嘲笑着这个狼狈的她。
  柳清浅的视线逐渐上移,落到了他的脸上。这个瞬间,她不禁一颤,她看到了一张异常冷漠的脸,他正是蒲须桐!
  他的瞳孔中似乎流动着一片四散开来的液体,那是她从未见过的一种颜色。不是明亮的蓝,也不是让人不安的铅灰,而是让人不寒而栗的墨黑。
  她看不清,更猜不出那片墨黑下面隐藏着何种情愫。恨意,怨意,爱意……还是无止境的杀意!
  恐惧如小蛇一般钻进了她的喉咙里,随着细长的喉咙进入了体腔,一口咬住了她的心脏,瞬间被剧痛化成的巨浪吞噬了。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厄运便当头砸了下来。她知道她们的计划失败了,喜鹊被识破了,现在已经到了生死边缘,而他们找到了她,自然也不会善待她的。
  这个破旧的庙宇只有这么一个入口,再无其他的通道可以逃离。
  她一时进退维谷。
  众人在破庙门前停下,然后牟叔凑了过来。他用力推着门,孱弱的门板发出吱呀吱呀的惨叫声,他大喝一声:“柳小姐,我们知道您藏在里面,快出来吧!”
  柳清浅用力顶着门板,惧意化成一个旋涡,在她的身体里愈转愈大,脏肺都被卷了进去。她尽力保持着镇定,但由于过度恐慌,身体还是和着某种节奏颤抖了起来。
  他们气势汹汹,他们是来要她性命的吧?
  牟叔由推门变成了踹门,她的身体被门板重重击打着。终于,她情绪失控,在门内大叫道:“求求你们,放我走吧!”
  这个瞬间,踹门的动作停止了,一切变得静悄悄的。
  她听到了外门的对话声,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晰,牟叔低声道:“老太太,这个丫头果然藏在里面。”
  老太太咳嗽了一声,带着某种仇恨的战栗,说:“快,快把这个臭丫头给我揪出来,我要好好教训她!”
  众人一齐应了。
  门板再次被重重撞击起来,柳清浅能够清晰感受到她的世界已经摇摇欲坠,甚至开始迅速剥落了,那些温暖的幻象一点一点逃逸。
  她知道,此刻,自尊和生命相比,生命更加重要。她紧紧地把住门,乞求道:“求求你们了,放我走吧,放我走吧!”
  牟叔弓着背,将一张丑恶的脸凑了过来,在火光下显得诡秘异常,他的眼球滴溜滴溜地转动着,好像随时都会脱离眼眶的束缚,喷薄而出。他伸出了一条细长的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唇,一字一板地说:“你——逃——不——掉——的!”
  这五个字如一记重拳,她的世界终于不堪重负,彻底塌陷了。
  柳清浅终究是一个弱女子,不出片刻,门便被撞破了。由于巨大的惯性,她被撞到了庙堂的中央,抬眼的一瞬,一群劲装的男人拥了进来,他们一手拎着灯笼,一手拎着尖刀,火光下,刀刃闪闪发亮。
  柳清浅不断向后退缩着,她感觉自己正在一步一步地陷入无法想象的绝境。往日还对她毕恭毕敬的蒲家男下人们此刻竟然换了一副嘴脸,他们全部成了嗜血的野兽,眼中发出暗绿色的光。她仍旧不断乞求,不过他们全然不顾了,她本能地向后退着,他们步步向前逼近。人群中,她再次看到了蒲须桐的脸,仿佛眨眼的间隙里,他便苍老了。他藏在众人中,他只是冷冷看着,一脸灰土,眼睁睁看着他们将她逼迫到了角落。
  好像他们从不相识,他只是在静静看着一场难得的好戏。
  两个强壮的护院上前抓住了柳清浅,她用力挣脱着。在他们面前,她实在是太渺小了,根本不堪一击。牟叔凑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猛一用力,柳清浅只感觉一把长发被生生拉了出去。她惨叫一声,整个人跌在地上,身体摩擦着地面,接着被拖到了外面。
  老太太坐在一把椅子上,一副怒不可遏的架势。她用近乎刺耳的声音讽刺道:“柳姑娘,你这是准备去哪啊,怎么也不知会一声哪!”
  痛意还在一圈一圈地向外传递着,此刻的柳清浅已经近乎崩溃,只是自言自语着什么,细碎的,听不清楚。
  “臭丫头,你真是不知好歹!你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还做过丫头,我本不应该同意这门亲事的,不过须桐喜欢你,一切便作罢了。我待你视如己出,为了让你们风光,我花了大把的钱,邀请了镇上的名流,没想到你竟然摆了我一道,和喜鹊这个小贱人合演了一出金蝉脱壳的好戏!”
  这个瞬间,那个慈祥老太太的形象轰然倒塌了。
  假象,真是一个恐怖的东西!
  “老太太,事情不是这样的……”柳清浅刚刚开口,便感觉左脸被重重掴了一下,她知道,一记响亮的耳光到了脸上。
  鲜血从鼻孔里蹿了出来,嘴唇也被扯破了。
  老太太好像变了一个人,叫嚣道:“你这个贱女人,真是让蒲家丢尽了脸面!你是须桐的未婚妻,也就算半个蒲家人,理应遵守蒲家规矩,逃婚犯了大忌,今天你死罪难逃了!”
  死罪难逃?!
  死亡再一次迫近了,像一股突如其来的浪涛,汹涌过后是空荡一片,再无其他了。
  老太太扭头对牟叔说:“直接在这里用刑吧。”
  柳清浅好似中了咒语,浑身动弹不得。胸腔里有大把大把情绪翻涌着,滚烫滚烫的,又冰冷刺骨,彼此纠缠,却无法释放。牟叔提着一把亮闪闪的尖刀靠了过来,他冷笑了一声,用那个充满蛊惑,性别不明的声音说道:“小丫头,去地下找阎王诉苦吧。”
  往日里那些对她毕恭毕敬的丫头,和她亲如母女的二太太,此刻都躲得远远的,仿佛她成了瘟疫,脏兮兮的,连血液都是脏的,她们害怕沾到晦气,沾到有关死亡的东西。
  这一刻,蒲须桐忽然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一下子挡在柳清浅前面。扑通一声,跪在老太太面前,他乞求道:“老太太,求您饶了清浅吧。”
  清浅。
  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
  不知为何,柳清浅的耳边回荡起他第一次叫她名字的场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却听得清晰。
  在她深陷死亡旋涡之时,他掸去了眼底的墨黑,再次挡在了她的前面。此刻,她心中百感交集,怨恨抑或愧疚,误解抑或深爱,不管他曾经做过什么,说过什么,承诺过什么,欺骗过什么,统统都不重要了。那颗曾经疏远的心在这一刻再次靠近了,剥开一层冰冷的心皮,里面仍旧是那颗热腾腾的心脏。
  老太太心疼地说道:“我的孩子啊,她想要逃跑啊,她不想和你成亲了,她伤了你的心哪。”
  蒲须桐只是重重地摇摇头,仿佛稍稍用力,脖颈便会咔嚓一声断裂开来。
  须桐。
  她也在心底叫了一声。
  他好像听到了她的呼喊,扭头瞄了她一眼。这短短的一秒对视,又让她如坠寒潭,那瞳子里再次布满慑人的黑色。
  他应该恨她吧?是的,恨吧,恨她的逃离,恨她让他当众出了丑,更恨她舍弃了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
  僵硬地,僵持着,像在等在某个结果,悬浮着,不着边际。
  老太太紧绷的脸缓缓舒展开来,她诡秘地对蒲须桐说:“若我这次饶了她,即使她被带回蒲家,还是会伺机逃跑的。不过……”蒲须桐和柳清浅齐齐望向了老太太,屏住呼吸,等待她后半句话。“现在我有一个办法,既能让她有一个深刻教训,又能防止她再次逃跑!”
  是什么?

  【砸】
  那些翻腾在黑色中的无声波浪,终于在这一刻从夜色深处涌了出来,硬生生地打在柳清浅的身上,剧痛难忍。老太太所说的是什么办法?她来不及多想,便见牟叔从袖子里取出一个方盒子,交到老太太手上。老太太掀开盒盖的一瞬,她本能伸长了脖颈,目光落到了一根细长光滑的木柄上,然后看到了一个一头尖锐,一头圆滚滚的东西。
  这竟是一柄锤子!
  锤子!
  没错,锤子!
  老太太接下来的话彻底将她推进了无尽的黑暗:“孩子,用这柄锤子砸断她的脚。这样,她将永远无法逃离。你爱她吧,你们便能够永远在一起了。”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生生穿透了她的胸腔,风从那里吹过,拉扯着残留的血肉,痛意肆无忌惮地爬满全身。
  她说什么,用锤子砸断我的脚?牙齿不由自主地上下磕动起来,唇瓣微微颤动着,身子也随之抖动了起来,由小变大,由弱变强。她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却终是深陷恐惧无法自拔。
  不,不要,我不要!
  老太太将锤子交到了蒲须桐手上,拍了拍他的肩膀,吩咐道:“去吧,我的好孩子。”
  柳清浅知道,一个生不如死的结局正在向她汹涌而来,她终于挣脱了惧意,慌忙起身,却被坚如墙壁的护院们挡了回来。
  好似一道道屏障,将她与世界隔开了。他们慢慢地向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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