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身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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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身腥-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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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似一道道屏障,将她与世界隔开了。他们慢慢地向她走了过来,她的视界愈来愈小,直到缩成一个圆圆的黑点。她大哭着,发狂般挥舞着双臂,不过她还是被护院们轻松地推倒在地,牟叔朝她嘴里塞了些异物,然后声音便全部被锁在了喉咙里。
  蒲须桐手里握着那柄锤子,用一种近乎怪异的眼神盯着不远处的一幕。他心爱的女人正在遭受苦难,他却只能袖手旁观。
  或者,他必须袖手旁观!
  他曾经自命不凡,幻想自己是某个家族的遗孤,现在他不远万里找到了家,一个兴盛的大家族,他由一个被压迫在社会底层的普通人一下子成了蒲家大少爷!
  好像一条缩在池中的金鳞,一场狂风骤雨,瞬间化成了天龙,光彩熠熠。
  很多事情都改变了,很多念头也改变了,唯一没有改变的是他对柳清浅的那份情谊。他忘不了当初相遇时的回眸,仿佛一生的酸甜苦辣都被看透,埋进了眼底。
  诚然,当初立春替她赴死,他对她作了隐瞒,只因为他爱她,怕她受到伤害。后来,她提出要离开,他一时陷入了两难,一方面,他不想离开这个让他苦苦追寻的家;一方面,他又不想让柳清浅失望。无奈之下,他向老太太禀明了一切,望她尽早指定婚期,一旦婚期确定,即使她有心离开也只能无奈留下,待他们成亲后,她自然也会安定下来了。
  他知道,他这么做十分自私,但他只想让她留下,永远和她在一起罢了。
  只是,他没想到,当老太太指定婚期时,⑸㈨Ⅱ柳清浅表面上毫无情绪,内心却早已勾画好了逃离的计划。
  直至大喜之日,在老太太的主婚之下,在蒲家上下和镇上宾客的祝福下,他满心喜悦地和“她”拜堂成了亲,当他将“她”带进洞房,用一根喜秤挑开“她”头上的喜帕时,他看到的不是那张期盼许久的脸,而是一张挂满紫青、妆容正在脱落的惊恐的脸。
  他没有想到,她竟然和喜鹊合演了一出精彩的金蝉脱壳好戏。
  她逃跑了!
  不管怎样,她逃跑了,舍弃了他和他们曾经珍惜的一切,她让他在蒲家人和镇上名流的面前丢尽了脸!
  胸口里忽然翻涌起了滚烫的怒火,沿着血管流遍了全身,怒火卷着恨意愈烧愈旺,直到将他化成了一块炙热的炭块,伤人伤己。她不该这么做。
  她不该,这么做的!
  逃跑,最不可原谅的便是逃跑!
  老太太的话将他拉回了这黑漆漆的现实中,她催促道:“孩子,动手吧!”
  蒲须桐的心忽然坚硬了起来,当他将头转向柳清浅的时候,她无助的表情又让他犹豫了,往日的一幕幕涌上心头。这一刻,他感觉自己被活活撕裂了,头痛欲裂。他痛苦地跪在地上,皮囊下仿佛有两股力量,互相战斗着,直至其中一个完全占据了上风。这一刻,他的身体里住进了一个陌生灵魂,他没有见过他,却又觉得他分外眼熟。
  来吧,孩子。
  和我融为一体吧!
  蒲须桐突然停止了惨叫,他能够感到背脊上裂开了一道口子,那股力量冲了出来。他坚定地握着锤子,任凭柳清浅挣扎,他只是硬生生抓住了她的脚腕,握紧锤子,毫不犹豫地砸了下去。
  咻的一下,由上至下,带着轻微的风声。
  紧接着是一声咔嚓!
  骨头碎裂的声音,闷响中带着一丝清脆,若仔细分辨,又能听出碎骨刺进皮肉的声响,一点一点,划破了皮下组织,割断了神经。
  一下。
  两下。
  三下。
  一下接着一下,坚定而有节奏。
  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从脚腕处传来,像过电一般倏地传满全身。她声嘶力竭的呼叫声全部被憋进了喉咙中。
  蒲须桐终于拎起了锤子,砸断了她的双脚,也砸断了她对他仅存的希望。这一刻,她仿佛听到了那些甜言蜜语和山盟海誓坍塌的声音,轰隆隆,庞大而嘈杂,一块一块,砸到了心底。心脏上破了一个洞,很多美好的东西,丑陋的东西从那里掉了下去,掉了,便再也回不来了。
  她知道,从此,她将留在这个陌生大院中了,没人知道她来了这里,更无人关心她的去向。她失去了双脚,从此求生无门,求死不能。
  由于剧痛,她登时便昏死过去。失去意识的一瞬,她再次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来吧,来吧,来这个世界。”
  这一次,柳清浅看清了她的脸,年轻白嫩,却透着一股无法言喻的沧桑感。
  她匍匐在地上,下半身隐藏在黑暗中。她向前爬着,像一条蛇,扭曲得让人作呕。接着,柳清浅看清了她的下半身,她的双脚断了,两只血肉模糊的脚被拖拉着,拖出两条浓重的血渍。
  蒲须桐愣在原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耳边回荡着一个夸赞的声音,“好孩子,你做得很好!”
  谁?
  谁在说话?
  他回到了现实中,身体一下子松垮了下来。他一眼看到了昏厥的柳清浅,目光又落到了她血肉模糊的双脚上。
  老太太则笑眯眯地说:“好了,把这个臭丫头抬回去,让大夫给她敷些药,好生照顾着,她已经是我们家的大少奶奶了。”
  众人皆连连点头,刚才还死寂一片,此刻忽然变得热闹非凡。大家摆出一张张笑脸,彼此谈笑着。
  护院们将柳清浅抬了回去,她浑身软绵绵的,两只脚耷拉着,一晃一晃的颇有节奏。
  老太太缓缓站起身,将一个纸包塞到了蒲须桐的手中,说:“孩子,记得一会儿将这个东西吃了。”
  “这是什么?”
  老太太诡秘一笑,“这是好东西!”

  【红铅丸】
  天空仍是一成不变的灰白,盘踞着大块大块的云。
  柳清浅坐在窗前,若有所思地看着天。看的时间久了,她甚至怀疑天空是假的,云朵也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它们都是画上去的。她低下头,看了看裹着纱布的双脚,好似两块石头,横亘在那里。她闭上眼睛,再次陷入了记忆的深海。
  蒲须桐接过老太太的锤子,亲手砸断了她的双脚,她像鸟儿被折了翅,永远地留在这座深宅大院中了。
  那一夜,她陷入了生死的深海,当她再次醒来后,却又被一道巨浪吞掉了。
  下体传来的隐痛和衣物上的斑斑落红让她立刻明白,她的身体已经在她昏睡的时间里完完全全地交给了他,或者说是被霸占了更加确切。在女子眼中,这比生命都重要的东西,却在不知不觉中离她远去了。
  那一夜,蒲须桐强暴了她。
  她无法想象,自己曾经心爱的男人是如何扯掉她薄薄的衣衫,然后将充满肉欲的裸体覆盖在她的身上。他占据的不仅仅是她的身体,还有她心底仅存的一团留恋。想到这里,她便感觉自己很脏。
  很脏。
  真的很脏。
  净如雪缎的世界被染了一团墨,刺眼,夺目,却让她不敢直视。她怕它,怕它映进眼底,再也无法剔出。思绪稍稍拨动了一下,又想到了喜鹊。那个有些怯懦、每天都活得战战兢兢的女子,再也没有见过了。柳清浅知道,她应该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她为了给她创造一条短暂的逃生之路,明明是必死的结局,她仍旧如此选择。思绪如檐上的雨滴,一滴一滴落下,落进心海,晕出一圈圈波纹,这又让她莫名想到了立春。她辜负了立春,最终还是被留在了这里。
  立春用自己的生命把黑窖中奄奄一息的她救了回来,给她留下了唯一的一个“逃”字。鲜艳的生命之花在盛开之际,却悄然凋谢了。
  一朵是恣意的红,一朵是低调的蓝,却都逃不出被黑色催促的命运。
  命运,便该如此吧。
  或许,她早该看明白了。
  明白了,又能如何?
  蒲须桐特意吩咐厨房做了柳清浅非常喜欢的绿豆小饼,圆滚滚的,香甜诱人。他进屋的时候,她正坐在窗前,若有所思。
  那一夜的一幕幕历历在目,虽然他为她的逃婚而气愤,甚至有些怨念,但却没有想过真正伤害她。他越是不想,却越发深深伤害了她。
  当时,他被一种诡异的情绪占据了身体,最后拎起了老太太交与的锤子,狠狠砸断了她的脚腕。之后,老太太又给了他一包药丸,他浑浑噩噩地服了下去,只感浑身燥热,情欲之火呼之欲出。
  他好似变了一个人,不顾她已经昏迷,扯坏了她的衣衫,毫不犹豫地覆盖了上去。事后他才知道,那并不是普通的药丸,而是红铅丸。
  某种意义上说,红铅丸便是药性刚烈的春药。
  想到这里,心里又腾起巨大的失落和悔意。他慢慢靠到她身边,说:“清浅,你吃些吧,我吩咐厨房做的,是你喜欢的绿豆口味。”
  柳清浅随手一挡,一把打翻了盘子,小饼直接摔到了地上,开出一朵朵油腻的花朵。
  “你这是做什么?”
  她倏地扭过头,冷冷盯着他,质问道:“怎么了,生气了啊,你可以把我的双手也砸断了啊!”
  蒲须桐叹了口气,无奈道:“清浅,你不要赌气好不好。若不是你逃婚,我也不会生气,继而服从老太太的命令,砸断你的双脚。”
  柳清浅一声冷笑,对于眼前的这个男人充满了厌恶。她没有再多言,只是静静看着窗外,目光所及的天空,空空荡荡的。
  她多么希望能够有一只小鸟飞过,即使只是简单地飞过也好啊。
  蒲须桐自知多说也是无益,没一会儿便讪讪退出了房间。他出门后,小声对新拨来的丫头绿珠说:“替我好好照顾大少奶奶,她有什么异常举动,立刻向我报告。”

  【孕咒】
  这世界上有多少个人,便有多少个世界,不论大小,都纷繁复杂。
  二太太早早便去了春风阁。
  其实,春风阁原名叫做秋风阁,只是二少奶奶唐婉嫌这个名字有萧瑟之意,便将秋风改成了春风。
  昨日是初一,吉日。
  二太太去了镇上的观音庙上香求签,她跪在蒲垫上,诚心希望菩萨能够显灵,让儿媳再度怀有身孕,她也好向老太太有个交代。其实,唐婉嫁入蒲家不久,便有了身孕。正值众人欢喜之时,她却因为误食了异物,导致腹中胎儿流掉了。老太太大为伤心,虽嘴上没说什么,眼中还是泛出一圈圈失望的铅灰。
  唐婉年纪轻轻,身体很快便恢复了。调养了数月后,老太太便催促他们说,她想在有生之年体验四世同堂的欢乐。不知为何,自从掉了孩子,唐婉的肚子始终像一个干瘪的球,再无动静。
  二太太深知,没有孩子的蒲家女人是危险的。在老太太看来,不能按时传宗接代已是不孝。而蒲须瀚的身体一直不好,长期卧床调养,他们也不好对儿子太过苛求。
  前几日,老太太特意叫她去了东院,说托人找了一个祖传秘方,连续吃上三个月,便会有身孕。
  二太太刚进院子,正巧碰到了出屋的丫头金蝉,手里拎着一只破袋子。她不免上前问道:“这袋子中是什么?”
  金蝉本能地扭头看了看,这才敢轻声说:“刚才二少爷闹脾气了,将屋里能摔的东西全都摔了。”
  “他为何闹脾气?”
  金蝉抿了抿嘴,低声道:“他怪二少奶奶是一只不会下蛋的鸡。”
  二太太脸色一变,沿着甬道便上了台阶,抬手撩开帘子,进了卧房。地上还有一些没有收拾干净的碎物。⒌⒐㈡
  此刻,唐婉正坐在床边小声啜泣着。她见二太太来了,忙拭去了几滴浑浊的泪,躬身请了安。
  二太太几步上前坐下,一把拉着她的手,她的手凉凉的,所有的温热仿佛在东西被摔碎的一刻全部散去。她心疼地说:“孩子,你受委屈了。”
  唐婉低着头默不做声。
  二太太又叹了口气,道:“不过你要明白,在蒲家,女人必须有一个孩子,而且是男孩子,不然你不仅难以立足,还会让须瀚离你越来越远。知道吗?”
  唐婉应了一声。
  二太太从怀里摸出一包药粉,塞到她手里,说:“这是老太太托我给你的,你们圆房前,记得服用这药粉,不出三月,自会有效。”
  像这种药粉,唐婉也吃了不少,可大多是说着功效神奇,但用起来却不起作用,日子久了,烦了倦了,失望了,也便不再相信了,不敢相信了,或者相信不起了。
  她颤抖着双手接过药粉,声音压得很低,好像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与人对话:“我害怕这药粉和之前的一样,收效甚微。”
  二太太急忙说道:“不要乌鸦嘴,快把你刚才的话收回去。这药粉一定有效,一定的!”她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之前老太太几次问我,我都替你遮掩过去了。最近蒲家怪事连连,她只是无暇顾及你罢了,现在这些事情过去了,你要注意了。”
  唐婉不由得一颤,眼前突然浮现出老太太怪异的眼神,希望之中又藏着浓浓的阴鸷。想到这里,她一把握紧了二太太的手:“母亲,我该怎么办?”
  “你该记得不久前离奇惨死的樊氏吧?她是大爷的第二任妻子,因多年没有身孕,最后产下一个怪物而被软禁,直至惨死。你若不想做下一个樊氏,就好好服用这药粉。”
  经二太太一说,唐婉的眼前倏地浮现出那难以忘却的死亡惨相,一个凄惨的女人被软禁多年,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被人缝了唇,砸碎了牙齿,还割掉了舌头……
  她不敢再想了,她怕陷进去,再难脱身。这个蒲家处处都是要命的陷阱,稍有不慎,便会深受其害,轻则还能保住性命,重则粉身碎骨。
  婆婆说得没错,在这个深深大院中,没有孩子的女人是危险的,一旦违忤或触犯了老太太的意志,便会招来杀身之祸。她不由得又想起了前几日,那个叫做柳清浅的女子逃婚的事,她没有想到,蒲须桐真的拎起了锤子,砸断了心爱女子的双脚。
  一同被砸断的,还有她对这个大院的一丝希望。
  好冷。
  真的,好冷。
  又嘱咐了几句,二太太才离开。
  这一晚,蒲须瀚睡在书房。偌大的卧房内只有唐婉一人,跳动的烛火中,将她落寞的身影映在墙壁上。金蝉伺候她睡下后,捻灭了松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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