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方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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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方郎-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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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愿意陪你做一只白梗犬



  这是我青年时期最为难忘的经历,在叙述它们之前,要特别感谢一个人,一个……其实原本并非人类的“人”。



  我的人生分为两段,巨大的转折点发生在2010年的秋天。这一年,我遇到了他。不不,那个时候,还是“它”。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有阴阳眼,其实当时我已经老大不小了,这么多年来看过许多残缺不全、模模糊糊的影子。不知道是自己粗心还是他们表现的太正常,对于他们的特殊外形我从来没多想过。



  那时的他总是在我遇到危机之前出现,出言提醒,出手相帮。现在我是醒悟了,当时焦头烂额之下遇上那么一个话里话外带着玄机的人,着实是不大舒服的。以致于他帮我的越多,我就越不认为他是好心。可能他总是云淡风轻的样子,让人理所应当的认为这一切对他来说太容易了,只是闲极无聊的举手之劳。



  再后来,谁知道呢,秘密越来越多,多的让人无暇去想。那些个弥漫着深林落叶气息的日子,那些从来都生死难料的冒险,我们都幸运的闯过来了。如果没有他,现在的我大概是松林里的一捧枯骨,存在的意义仅限于吓吓采蘑菇的小姑娘。人们总说行动胜过千言万语,但往往有时不恰当的一句话,却是千辛万苦的行动也不一定能弥补得来的。任何一种亲密关系,都适用。



  我的成见直到很久以后才消失,为此走的弯路就不必说了。直到我能够平心静气的与他相处,才猛然间意识到。他从来都不愿意站到阳光下,从来都不吃东西不喝水是为什么。



  你们说我傻不傻?即便发现了自己有阴阳眼,都没想着好好看看他。



  他其实只是寄身在白梗犬上的游魂,不知往昔没有来日的存在,毫无意义的。我既心痛,又惋惜,他这样的人如果愿意满可以做出一番成就,有自己的天地。然而他无计可施,包括挽救自己岌岌可危的生命。



  2010年以后我结识的每一个人无不背负着沉重的家族使命,即便他们有的看上去是那样的漫不经心,可我知道他们都不是无缘无故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唯独他,是个例外。



  他叫我傻帽,因我总是被人算计,可谁愿意别人给自己下这样的评语?反正我那个时候是挺不痛快的,不过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倒也有几分服人。我是有点头脑简单,扎到什么事情里就顾不上想其它,以致于常常是得失参半。他的脑袋里想的就多了,事事处处极近周全。所谓“慧极必伤”,想想还真是如此。



  固然人的命运有好有坏,很多时候由不得自己。可我看过他那样过目不忘,那样八面玲珑,再看到真正的他身上插着呼吸机,毫无意识的苟延残喘的时候,怎么也没办法接受。



  我以为,让他魂魄合一就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有意义的事情。可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其实内心里并不愿意。他被那个失恋抑郁的走无常勾去魂魄的时候也才只有十几岁,其后的那么多年以一只宠物狗的姿态生活着。有那样一个温柔美丽的主人,给了他一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家,任何的风雨对他来说只是游戏。再让他做人,着实累得慌。更可况,主人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家变成了永远无法再到达的远方。



  他是宽容而豁达的,纵然不愿意也没有反对。如果命运无法回避,也只能笑着接受。不然哭给谁看呢?说给谁听,人家也未必懂吧。



  很多时候我宁愿他只是一只白梗犬,毫无保留的爱着他的主人。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当然也没有如果。可是如果有的话,我愿意放弃所谓的“为他好”,陪他做一只快乐的小犬。傻就傻吧,能够痛痛快快的傻一回,我很愿意的。



  我身边的人都不是无情的,有人痴恋一生,有的博爱滥情,有人只爱自己,这也算是爱。他爱他的主人,爱牛肉胜过一切,那个时候他很快乐。后来他恢复了原本的身份,我有很长时间没有他的消息。不是不能联络,而是不敢。于别人是解脱,于他而言却是牺牲,而这牺牲却给我换来了太多东西,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我的故事,从误打误撞开始,等到一切迷雾都散开,现实并不是那么美好。所幸他还是没有变,即使我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可在他面前,好像还是那个傻大个。



  现在想想,生而为人未必是轮回中第一荣耀。草木有灵,飞禽走兽皆有情,只是没人去在意罢了,其实人家未必不快乐。比起那么多泯灭了人性的人类,或许还要高尚许多倍。



  我很感谢他,在我一无所知的时候为我指点迷津,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为我保驾护航。我何德何能,得到这样毫无要求、不计回报的朋友。等到他需要我的时候,我才真正的明白,所谓不计回报,其实只是因为我能够用自己的力量为他人做些什么,实在是觉得自己活的有价值。付出了多少都不算辛苦,眼睁睁看着别人挣扎,自己毫无办法那才是真正的痛苦。而这些,都是因他而得的领悟。



  他说,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他愿意。那么大概也不需要我的感谢,大概也不会看到我的这篇序言。不过,我还是写了出来,给自己,也给从来都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一群人的大家。



  这些人凭借匪夷所思的技艺和百折不挠的坚韧,得到传说中的仙草、世间难得一见的灵药,用来延续他人的生命。当然还有些别的什么,比如驻颜回春,那就有意思多了。有人在救命,有人在夺命,有人在搅浑这一池水。希贵真药这一条线,无论是稳坐顶端的大家族,还是身赴莽莽群山与猛兽为伍的探险队,都受着同样一只手的掌控。手掌翻覆间就是云泥之别,任何人都不能独善其身。这只手,不是作为“四平”的医家,也不是求药的病患,而是人的欲望,许许多多、千千万万的人恋栈生命,其根源就是对于权力、地位、财富无法割舍的欲望。



  能够直面家族的世仇,不遗余力抱着希望去化解,我佩服他,由衷敬服他的勇气和毅力。所以我投身其中也不在乎值得与否,只是因为我愿意。我愿意直面一切的未知,愿意成为他那样有担当的人。



  他和他的主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归零,为了恩怨两清。其实不这么做也是可以的,浑浑噩噩何尝不是一辈子?但是他们不愿意,纵然反抗是那样艰难,也好过毫无惊喜、为别人而活的一生。他的主人,盛姑娘,宁愿牺牲自己的全部事业也要生一个孩子。而他呢……



  我不愿将他想象的多么无奈和悲哀,我宁愿认为如今的他,坐在那个堆金砌玉宛如皇宫的豪宅里,是有一点,哪怕一点点乐趣的。



  我与他,从相遇到别离,只有五年的时间。这段时光中,我学会了太多东西,比如觉醒、反抗与宽容。而最重要的,我想是无论命运带给我再多艰辛与困难,也要好好活下去。



  他叫君墨,是一只白梗犬,我的朋友,愿还能再见。
第一章 小伙计奇遇记
  “神行獐!我瓜子儿呢?”



  唉!昏昏欲睡的下午,听到这样高分贝的叫唤,任谁都会吓得一激灵。我本来是半趴在柜台上,这一动,把隔壁肯基佬上午送来的折扣券碰撒了一地。好巧不巧,正好盖住水泥地面上一撮没来得及处理的瓜子皮。这时候吼了一嗓子的人已经撩开了半旧的白布门帘,他一手抓着帘子,一手还提着半个西瓜,八月大热的天儿,燥得脸颊绯红。



  我保持着要弯腰不弯腰的姿势,撅着半个身子佯装镇定的伸出手摆了摆。



  “嗨!娘娘。”



  他狐疑的在这三个半平方的小门脸里扫视了两圈,不用想也是在寻找他的一生挚爱。未果,这家伙白了我一眼,鼻子里哼出声。



  “嗨你大爷,赶紧接着,我买瓜子儿去。”



  好在门脸房够小,我这一米九的个子,手一伸就把东西捞了过来。他也伸长了手从柜台上抽张纸巾擦把汗,转身欲走,想着等下要顶着外头下午三点的太阳跑两条街,就有点犹豫。他这要走不走的半掀着帘子,惹得门口卖海带丝的大头李贼溜溜的往里看。



  我们的铺面选在杂货市场的犄角,门口一颗大槐树,直有六层楼高,大夏天也凉快,倒省了开电扇。三个半平房的店面,左边挨着肯基佬,右边是一家常年打折的宝美莲。自从肯基佬贴了“空调开放”,宝美莲招了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大头李算是把这儿当成了根据地,三不五时的跟这几家铺面的人套近乎。



  别家我不知道,我们是从没让他进来过,虽然屋子里就只有一张三合板柜台,两把圈椅。快别提,这点东西还是娘娘从这旧货市场里淘换来的,总共才七百五十块。要说我们这店里最值钱的也就是那不锈钢的卷帘门,虽然我不知道柜台里这些三无产品药丸子有什么好怕丢的。所以,饶是大头李的脖子长的快突破人类极限,有门口娘娘挡着,也看不到个什么。



  其实说起来我还真不知道娘娘到底是何名姓,认真想一想,他可能姓贾。我头次来的时候,就听见大头李嚷嚷“贾娘娘”,不过这叫法多少有点不怀好意,也有可能叫的是“假娘娘”。也怨不得人说,娘娘这人本是个一米七八的爷们儿,长的也白白净净周周正正,偏偏性格刁钻的要死,嘴巴那叫一个毒。你整天吹毛求疵,嫌东嫌西的,还怪别人揶揄?



  说来也奇,吃他一把瓜子能把他气个半死,称呼方面却不很介意。外来求他办事的人多半尊称一声“贾爷”,也没好听到哪里去。



  我知道他就是嘴毒,其实人不坏。我离家出走那阵子,幸亏是遇见了他,不然不知道被拐进哪家KTV做少爷去了。



  俩月前刚论文答辩完,回家老爷子就跟我闹了一场脾气。他发脾气是稀罕事,那时候我想着他孤身一人把我养活大,难免苦闷,也就听着。可要不是他把话说的太难听,我也真不至于的。离家出走,那是初中生干的事。二十多年来头一遭被人说成废物,这个人还是我亲老爹,这就多少不能忍了。



  我读的学校远了去了,同学都四散各处,乍一下子离开家我还真不知道去哪儿。刚毕业心气儿高,一般的工作还看不上。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钱多事少离家近?晃荡晃荡将近一周,兜里的钱花的差不多,找的小宾馆都快住不起了,正巧就接到了一个面试通知。



  短信上是写着招聘总经理助理,给的地址是一个商住两用房的七楼。那个地方在公主坟附近,坐车那叫一个费劲,我找了好久。到了地儿一进去,就觉得不对劲。



  其实面试的骗局我也见过几次,都是租一临时的地儿,假模假式让你填个简历,紧接着就要押金、服装费什么的。这种倒也好办,走就是了。我这么个大小伙子,人家轻易也不敢为难,至多算是倒霉。



  可这次倒看上去挺正式,进门大约五十来平的办公区,里侧几间办公室都关着门,但是有说话的声音,好像是在开会。有个五十多岁的大姐跟我介绍,还挺热情,从饮水机接了杯水给我。说她是人事经理,负责面试我的是部门主管,让我在休息区坐会儿先等等。



  所谓休息区其实就是个暂时没人用的工位,我捧着薄薄的纸杯正襟危坐,心里还有点小紧张。



  人一紧张就口渴,我初来乍到的有些拘谨,就着杯子边抿了一小口。结果这水那叫一个腥,还带着诡异的霉纸味,直冲嗓子眼,我差点没吐出来。刚想找个垃圾桶,就见人事大姐隔着老远不住的冲我笑,只能强忍着咽下去。



  我本来去的就晚,等了十来分钟,眼见着外面天都阴下来了,八成是要下雨。也不知道办公室的门什么时候开了,这时候虚掩着,影影绰绰的看见不少黑衣男人。想到我也没带伞,回去还不好坐车,就有点着急。



  正想找个人问问,一抬头,发现人事大姐不见了,整个办公区都没了人。刚才听见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也听不到了。这种感觉很诡异,好像所有人都停下来,等待什么事情发生似的。



  等什么呢?我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却想不明白,这种事我还是头次遇到。越想越想不明白,脑子还有点犯沉。我一摸额头,滚烫的,眉心针扎似的疼。当时心想完了,好巧不巧,这个时候发烧,面试绝对没戏。



  这时候对面办公室的门开了个缝,有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我还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子,就被他身上的香水儿味道呛一跟头,后脑勺直发木。



  “小伙子长的不错,标板溜直的,多高啊?”



  我一阵清醒一阵糊涂,也不知道有没有站起来,木讷的回了个:“一米九。”



  “嘿!还真不错,来来来,多喝点水,看你这紧张的。”



  我心说我紧张不紧张跟我喝不喝水有什么关系?低头一看手里还捧着杯子,单层的纸杯被我捏的变了形。这水我是肯定不想再喝,他却非常坚持,还一副我很不给面子的样子。板着脸直说这个岗位待遇好,面试者众多,言外之意是不差我这一个。



  说实话当时我已经心生退意了,但是一想到当前的窘境,明知道希望渺茫,只能硬着头皮扯出一抹僵硬的笑。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有什么人喊了一声。



  “老黄,你电话响了。”



  西装男一愣,赶紧起身要走,还不忘叫我别动,他马上回来。



  他进去,有个人就跟他一错身走了出来。当时我眼眶烧的发烫,近在咫尺的显示屏看得都不真切。一阵风似的那个人几步走到我身边,抄起我的胳膊把我就提溜了起来。



  我这么大的个子,都是我提溜别人的。这次也不知他是怎么使的力,我明明是坐在转椅上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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