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她的一个精通心理学的导师,却在两个月前自杀了,懂心理学的人,是能为
别人解决一些问题,可对自己的问题反而解决不了,还得需要别人来开导。
我问她是否也遇到了什么问题,她说是关于工作上的,她有时想到疯人院去
工作,但又有点害怕和顾虑,再说她的爸妈也反对,如果不去,心里又会有点难
受。她问我怎么看,我说我支持你的任何决定。
";你还是等于没有说!";
我想,如果我把自己的事也告诉她,那她会怎么看待?但我这刻还是说不出来。
这天以及晚上,我佯装得比较成功,阿琪见我的情绪相对于昨晚好多了,自然
也高兴。可我的内心仍痛苦,远远不只是";没有了牙齿而不能吃眼前的美味";的那
种痛苦。她回来的第三天,我说请天假陪她去看望她的父母,她说不行,她不能让
她的父母知道她回来后不先回家就跑到我了这里。
早上,我把她送到汽车站,看着她娇柔的身影随车远去,忽然想到了车祸;我
又想到了奶奶,她的眼睛看不见东西。我越想越害怕,感觉自己的胆在萎缩——
我害怕因果报应。过了几分钟后,我才渐渐冷静了下来,人有时会顾虑到荒唐的地
步。
如果没有阿琪在我身边,我的思想可能经过一段时间的反复斗争后,良心就会
永远地向罪恶妥协,因为它一开始就妥协了。
这天下班后,我的车开到那段公路上时,脑子突然被搅拌了一下。是那个盲妇?
据说她要沿着这条公路挨家挨户地找凶手,不知结果怎样了,我要不要问问她?命
运就是这样的不公平,对有的人这么好,对有的人又这么不好。偏偏她就是瞎子。
其实,我自首了,她的生活又会好些?对于上帝来说,我的自首是毫无意义的,说
不定还是他的损失,因为我将会被闲置在监狱里,而不能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作他
的一个卒子爬动着。我们之所以需要那些公德,只不过是因为我们弱小,我们需要公
德作自己的庇护,而实际上,连我们的良心都在尽最大的限度逃避‘良心’,逃
避公德。某一条鱼拉的屎是弄脏不了池塘的,但许多的鱼就说不定了,于是,鱼
类之间便约定不可以随便在水中拉屎,而应在池塘底拉屎。某个鱼就可能会因为
自己偷偷地随便拉了屎没被发现而暗自窃喜,可也许就在这时它会被人捞到锅里去。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子。我现在既不必内疚,不必害怕,也不必高兴。
“停车!停车!就是你!我知道是你!凶手!杀人凶手!”她撕吼着声音,把
那些声音弄得沙哑极了。这个世界里的至关重要的事情总是来得那么突然,像是
没有一点儿的逻辑,可实质上又有逻辑——命运。
我不得不把意识回到自己的神情上,尽管我刚才试图思索出一些不大不小的
道理来显示自己那种已看了破尘世的无所谓,一回到自己的神情上,我就颤抖!不
停地颤抖!我成熟了,是因为我已经意识到刚才的幼稚与可笑。看破尘世?如果
是这样,我就早已自首了。越是以为把这个世界看透,以一幅放荡不羁的模样活在
这个世界上的人,越是低级可笑的。人完全可以退化,如果他从二十岁欺骗自己到
三十岁,那他的成熟度就退化到了0岁。一个人如果真是看透了这个世界,他就会
理解这个世界,尊重这个世界,他会尊重一只蚂蚁的搬家行为。
我听得非常清楚的几个字——停车!停车!对于那一串话的后面部分,我就没
有把握了,可那几个字又深深印在了我的脑中,此刻它们仍断断续续地发着声响。
我不应该再欺骗自己了。
她说过她听到了凶手的叹息声,难道刚才我叹息了,于是她就肯定我就是凶
手?不会!汽车的声音无论如何会大于叹息声,对啊,她是从汽车的声音分辨出
来的!我不是盲人,我怎么知道她到底有多厉害?
我不愿再去多想,我应该尊重事实——停车!停车!就是你!我知道是你!凶
手!杀人凶手!这就是事实。当然,还有一个事实——她是盲人。
她能够以车的声音辨车,而且还是如此的肯定,那她明天是否会带一帮警察,
埋伏在路两边?快!做什么都要讲究快!我不能再赌,不能赌她明天是否会在这里
辨认车,是否会叫上警察。
我的车已经停了下来,像是我自觉停下来的,又像是不自觉停下来的。我把头
靠在座背上,在这之间我看了一下表,5点42分。我打算靠上三分钟。
实际上,我只靠了一分半钟,我也估计过只有这么长的时间;可我实在是无法忍
耐了。
我发现我很胆小。我将要做的事情是别无选择的。
“喂,奶奶吗?是我,阿勇。”我对着手机说,接着,我问奶奶,家里有客人
吗,奶奶说,刘阿姨刚走,她下午坐了一个多小时,我立即对奶奶说,我现在在公
司,既然家里没有客人,我就不送菜回来了,今晚大概要十点左右才能回来,我现
在要同一个朋友见面。奶奶说,家里菜还有,你在外面玩,可要注意安全,我说";
好";,便挂了电话。这已经证实了我的另一个担心不是盲目和凭空产生的——那女
人是想找什么新的证据,比如我那天回来后的反应,还有做了些什么,如洗车,洗
车,当然与血有关!奶奶会告诉她吗?奶奶已经相信那女人不怀疑我了,或是为了
表明我根本就不会是凶手,便会告诉她的,在前天吃饭时,奶奶明知道盲人有很强
的感应力,却还让我坐在那女人身边,她知道那女人并没有什么惊诧的反应,便
会完全相信我不是凶手,而那女人,说不准就是在那时确定了我,只是她很会演戏
而已,一等她得知我洗车后,就会确信无疑了,她便有足够的理由去告诉那些警
察,警察们那种严厉的神情加上我做贼心虚,就会把我审讯得发抖,那他们也就相
信了,而我誓死不承认,可又有何用?关键是我本身就做了!他们并没有冤枉我,
我又能撑多久?我越撑得久,我就越让人唾弃!还有,阿琪学过心理学,当她知
道这些表象后,她结合我这几天的反应,再查我的股票帐户,发现我做的长线投资
在这几个月都是稳中有涨,那她也会认为我就是肇事者,难道我能对她否口承认?
她一定会生气地,伤心地,委屈地离开我,永远也不再见我。
再说,这盲妇既然已经怀疑上了我,她只要听一听我的车开动的声音,她
就更加肯定,接下来的审讯我必定会招架不住。
难道我一定要自首?可我同样失去了很多!我赌不起了,我已经厌恶了我
曾经的日子。
5点51分。也许,现在判官已经把笔拿在了手中,就看我的了,只要我一行动,
他就会大笔一划,结束这个女人的苦难。完美的合作——我的罪恶对于判官来说。
不要再犹豫了。从几百米处那依稀的身影可以判断,她坐在了地上。
在黑暗面前,生命是多么的卑贱!它要让一切消失。
魔鬼已经伏在我的灵魂上,它张牙舞爪地叫道:";撞死她,就一切都好办了!";
。 最好的txt下载网
魔鬼与天使(13)
不错,她现在已经掌握了可以撕破我面具的方式,而又只有她知道,所以,撞死
她,才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
最后,我安慰了一下良心:";你不用难过,大不了以后我多做点好事来让你好
受些!";
我不再理睬良心的哭泣,一切都不再理睬。
(八)
我第一次准备把车头调过去时,前面的一辆车离我越来越近,我得等它开过去。
那辆车飞得很快,一晃而过,它这么快,要是能将那女人撞死就好了!
我真是天真得很,那辆车潇洒地从盲妇身边驰过,大概是那扬起的灰尘和那种
车的声音以及曾经黑色的记忆,使她站着不动了。她真是个可怜人。
其实,结束你的生命,让你有个美好的来生,对你何尝不是种帮助呢?
有时,人喜欢向在自己看来很可怜的人施舍一些廉价的同情;而狡猾地从中获取
优越感和伟大感。不过;这还可以算是一种比较公平的交易。而我的这种同情和帮
助;已经严重失去了公平的原则。
我得让头脑清醒点,别太急。
那辆车的形状和声音都消失了。
于是我第二次试图调车头。可另一两从后面开来车的奔跑声以及马达声音渐渐清
楚。大地就要被黑暗笼罩了。这两车过后,那女人的身子直立着,仿佛在证明她不
是猴子,或者是猩猩。
我又前后看了一通。没有车的一点踪影了。我应该抓紧时间,要麻利。
我将车头调过去了。
开始加速。
我与盲妇的距离在缩小。
300左右了。
又过了几秒中。
该死,又一辆车来了。我只好刹住车。我打算等一会儿再停车,等我撞死盲妇
后,就直接把车驶向市区。
我现在与这个盲妇的距离如果用理米刻度的软尺计算,大概在70几米再加上几
十几厘米左右吧。
公路上的车实在来往得太频繁了,不过,这可以增加警方调查的难度。
等这辆车过去后,我就一气呵成。
大地好静。大地抚育了许多的生命,又埋葬了许多的生命。幸好他没有情——
既不是无情,也不是有情。
如果它有情,它就拒绝埋葬生命,如果它无情,它就拒绝抚育生命。
“停车!停车!就是你!我知道是你!凶手!杀人凶手!”这声音一从那女人口
中笨出,就猛追着那辆刚从她身边驶过的车。原来如此。原来是一场虚构的惊吓。
我瘫软在座位上。
盲人怎么会有那么厉害的本领?
她的声音那么嘶哑,我应该料到这是因为她把这句话说上了许多遍。
谜底总是那么的简单,谜语又总是那么的难以猜测。
我的心里很轻松。这个谜底太关键了。
它越来越显得关键,随着我脑子的清醒。
我竟然愚蠢到这种地步,如果我自首,最多关两年,而我现在杀人,那就得永
远地关在地狱里。
我是在为了寻找一只蟋蟀而挖掉一面墙。
我觉得我的判断力,对比力实在是太低下了。
清醒,我需要清醒。
回到家里,奶奶问我怎么回来了,我说:";那位朋友临时有事,所以没来。";人这
种动物的特别之处就在于会说话,而且会说谎话,善于伪装,这是其他动物不敢
攀比的。我不知道怎么跟奶奶说出实话,";如果是我孙子撞了人;他一定不会跑的;
因为我也是个盲人!";这可是她说过的话。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没有在公路上看见盲妇。
在这天后的第三天晚上,奶奶突然对我说:";刘阿姨真可怜,查了几天什么也没
查到,警察都查不到,她还能查得到?好在她也知道这点,她打算回娘家去过日
子,她男人的事不管了。";
";奶奶,是她今天下午对您说的。";
奶奶点了点头。
我在自己的房间里仔细斟酌了奶奶刚才说的话。那个女人对奶奶说的这些话是
真的?还是骗我,让我失去防备,而好在不知不觉中让警方抓住我,抓住我的罪恶
行径?
可是,即使我知道了这些,又怎么防备?
我知道,一个再善良的人,对付自己所仇恨的人,也可能会耍花招的,我不怪
她,也许,她正在难过:";我是在骗那个可怜的老太婆啊!";
我自首?我是应该自首的!我真的很累。阿琪这晚打电话对我说有个公司将设
立自己的心理诊所,保证自己的员工得到心理上的护理,能让他们轻松相处,全
身心投入到工作中,从而提高他们的工作能力和创造能力,这在全国还是首例,
让她明天去面试,大概要两三天才回来。
她像是很高兴,其实,去精神病医院工作,有几个女孩子会真心愿意呢?我心
底也不愿意她做那种工作。
我躺在床上,用脑子画着她的样子。她有一头的黑发,刚好披到肩,眼珠好黑,
又满含深情,我刚画到这里,就画不下去了,我应该从现在起就习惯完全没有她
的日子——没有她的身影,没有她的调皮,没有她的笑声的日子。
可第二天早上醒来,我刚想到";自首";,就瘫软了。我已经习惯欺骗自己了,我
根本下不了自首的决心。你们知道我此刻是怎么想的?
";那女人说的话应该是真的,苦命的人对于苦命的人一定有种同情的,她一定会
可怜我的奶奶,不会让她身边唯一的亲人都失去,她那样告诉奶奶,还可能是在
暗示我'你不要自首'。";我这样想后,确实松了口气,但心里仍不舒服,我那不由
自主地急促呼吸的声音,充满了羞愧和艰难,而当我突然地暂时地打破这种想法,
以";她真会有这么善良?她真会不报警?何况,对魔鬼善良是多么愚蠢的行为!";这
种想法替代时,我就得用力地喘气了,幸好,这只是暂时性的。
";她是不忍心骗我奶奶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