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阳天- 第1部分

蝴蝶兰~序
彼岸有多远

　　是不是只要心有距离，就不可以到达

　　是不是用尺丈量也不过是狭隘的表象

　　是谁的微笑，那么清澈却又寂寞

　　是谁的风景，那么惆怅却又深刻

　　怎样才能到达你在的远方

　　是不是只有

　　荼糜花谢了之后

　　飞翔闪耀的星星

　　才知晓那个地点

　　是不是只有

　　因死亡而绚烂的翅膀

　　明亮的闪耀

　　才能指引的方向

　　我想见你

　　不是在梦中

　　而是在风的低吟

　　在鸟无所谓的歌唱

　　在叶子飞舞的梦境

　　在金色的光华

　　在迷离的眼神

　　在清澈寂寞的微笑里

　　看见你让我怜惜的思恋

　　其实

　　你很想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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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兰（1）
那天，我以为是开始，却恰恰是结束

　　
　　白天的时候，我通常是有翅膀的。

　　大多数人并不能注意到它们。有时候，我将它们的螺丝拧紧或者拧松，滴上油。

　　当我使用它们的时候，它们就展开，像蝴蝶的翅膀一样的翼绚丽多彩，闪闪发光。

　　夜晚，我的翅膀脱落下来，插翅膀的地方消失了，恢复成人类一样的肩胛骨，没有一点痕迹。

　　每天清晨，我都会用紫蓝色的牵牛花的花汁做墨水，在淡紫色的藤叶上，写下死去的人的名单，记下生之幸福，祭奠生之快乐。柔软的露水在叶片上轻轻颤抖。

　　白天，我在医院做义工，照顾那些小病人，偶尔为他们做想吃的便当，陪着他们散心，帮助他们早日康复。其中我最喜欢的一个小女孩，叫做莉莉。莉莉脸色苍白，说话声音纤细，很好听。

　　没有翅膀的时候，我的身份是狩猎者。

　　我追寻着血与死亡交织的气息，我喜欢那种从灵魂中散发出来的温馨的香气，像久远之前的一个梦境。

　　我只是从一个梦境的终结走到另一个梦的开始。

　　

蝴蝶兰2
那天，我和莉莉坐在树下，看懒洋洋的阳光星星点点从树缝中散落。莉莉第二天要做手术，脸色较平时更加苍白。

　　“哥哥来了。”她轻声说。

　　我抬起头，他披着浅浅金色的阳光走过来，身上散发着清新的香气。

　　“你好，我叫水仙。”他说。

　　莉莉很喜欢他。

　　那天，我们坐在树下，一起给莉莉读书，听风吹来的乐曲。

　　从树叶中间筛下来的阳光洒落在他脸庞，他的笑容清澈，明亮。

　　我轻噬着血的腥甜味，它在我嘴边荡漾开。我舔舔粘在牙齿尖的血滴，美妙极了。

　　有时候，银白色的满月升到深褐色的树梢上，树上垂下枯死的常春藤。血在月光下泛着点点珍珠色的光泽。我坐在树杈上，垂下双膝，望向远方深邃的夜，脸上露出迷人的笑容。

　　就在那时侯，我看到有一双忧郁的深蓝色的眼睛在夜幕中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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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兰3
水仙是个很好的人，不论小猫小狗小兔子小鸡小男孩小女孩都喜欢他，他身边有亲切的生气。莉莉也很喜欢他。

　　于是，以后我们就一起照顾莉莉吃药，用轮椅推着她出去玩，许多小不点都跟着我们。

　　后来，小不点们都睡着了，我和水仙躺在草地上，看橘红色的晚照在树梢上绽放，草尖上披着温柔的色彩。这个巨大的世界一瞬间静寂无声。我转过头，看着水仙，忽然感到异常温暖。我轻轻对他说：“水仙，你知道吗？我好想永远像这样和你躺在这里。”

　　水仙惊讶的回头看我，他的脸红了：“是真的吗？”

　　“真的。”我肯定的说。

　　和他在一起，是多么安详甜美的梦境。

　　在我的夜晚，是没有梦的。我在别人的梦境上空，追捕着逃逸和迷失的灵魂。

　　于是在那个叶片如丝绸般柔软的榕树下，我为这短暂的温暖笑了，眼前一片晶莹，视线也跟着模糊了。

　　

蝴蝶兰4
比较安静的夜里，我坐在枝头，看浮云像破败的棉絮，不时遮挡住月亮的脸。我指间流淌过冰蓝色的水滴，在空旷和寂寞的孤独中，常常想起水仙，想念他微微闭的双眼，散发着紫蓝色的光芒，亚麻色的头发柔软的垂下。我在想，这是不是幸福呢？

　　……

　　只因为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我放弃了苦难的天堂，站在水红色琉璃般谣言的尽头，眺望真诚而遥不可及的幸福。只因微笑如泪滴般清澈而冷静，我忘却了记忆的虚幻，因冷漠而充满了洁净的怅望。

　　……

　　是怎样的心情，这是人类的事，我还不能理解。

　　我不再奢望。有人死去正是为了有人更好的活下去。

　　我看到月亮渐渐落下去，晨曦爬上来，我跳下枝头，去看莉莉。

　　

蝴蝶兰5
但是，莉莉不在房间里。

　　我到处找不到她，正在着急的时候，看见水仙被人半推半就的从房间里走出来，他边笑边说：“莉莉，别闹了。”他系着白色的大围裙，左手拿着铲子，右手拿着大勺子。

　　“水仙，你在做什么？”我惊讶的看着他，“莉莉！”

　　莉莉抓住水仙的衣服躲在他背后，冲我笑。

　　“哦，我在给莉莉做便当。”水仙乐呵呵的说，“百合，你喜欢吃什么，我去学着做，等你累了或者生病的时候做给你吃。”

　　“什么，你说什么？”我笑了，笑容里带着罂粟花的香气。

　　水仙的脸红了。

　　莉莉忽然使劲拽了拽水仙的衣服，水仙蹲下去，耐心的问：“说什么，莉莉？”他做出侧耳倾听的样子。

　　“水仙哥哥，莉莉最喜欢水仙哥哥了。”莉莉甜蜜的说，在他脸上响亮的亲了一口。

　　水仙一愣，然后笑了：“水仙也最喜欢莉莉了。”他的脸亲亲的贴贴她的脸。

　　啊，当我是空气！

　　“水——仙——”我拖长声音说，“饭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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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兰6
以后的日子里，我经常和水仙，莉莉一起出去。手术后，莉莉恢复的很好。

　　清澈的阳光，飞翔的蒲公英，青草散发出辛辣的香气。我们躺在草地上，看时光安详的流淌，蜻蜓弯下腰，亲吻草尖。

　　“不要再捕猎那些灵魂了，百合。”他温柔的说。他是怎么知道的？我没有问。

　　“好的，水仙。”我的语气中没有丝毫惊讶。

　　当然我没有履行诺言。

　　有人死去，正是为了有人更好的活下去。

　　我喜欢血与死亡交织的味道。狩猎时，我常常看到有一种叫做恐惧的东西从他们的眼中汩汩的流淌出来。我用指尖轻轻触碰他们的额头，他们就像触电一样，浑身一颤，脸色死灰。

　　

蝴蝶兰7
莉莉可以自己行走的那天，我带着她出去玩。她的脸色像水晶一样透明，却非常开心，像个小蜜蜂一样跑来跑去。

　　“等等，莉莉！”我叫她。

　　她催促道：“姐姐，你快一点啊！”

　　忽然，周围暗下来了，我捕捉到危险的气息“莉莉，停下。”我慌忙说。

　　莉莉没有感觉到危险，她停下来惊讶的望着我说：“姐姐，怎么天黑了？姐姐，怎么了？”

　　正在这时，我看到莉莉身后出现了一双手。“莉莉！”我大叫一声，冲过去。

　　血光飞溅。

　　一只手从背后刺穿了我的胸膛，我缓缓的倒在地上。

　　“姐姐，你应该躲的开呀。”我转过头，看见莉莉无比惊慌的呼喊“姐姐，你不会死的，对不对啊，姐姐！”

　　当她发现那真的是浓郁的化不开的血时，她脸色苍白，看着那暗红的液体一滴一滴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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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兰8
好痛苦，好痛苦啊，血像火一样燃烧，滚烫的痛苦。我的头发垂到地上，沾满了浅灰色柔软的尘土，嘴里的血流下来。

　　“不愧是百合，这么重的伤都不死。”一个冰冷的声音说。

　　我偏过头，看见本来应该站在我面前的莉莉变成另一个人，魅。

　　魅拉住我的左手，把我拉起来，我用右手捂住伤口，垂下头。她用靴抬起我的下巴，我的脸苍白到晶莹。“你想背叛我吗？”她高傲的说。

　　她手一松，我又趴回到地上，动弹不得。

　　魅用靴子踩住我的头发，让我的额头紧紧贴在地上。

　　“你以为你在做什么？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吗？”她质问我。

　　突然一把黑褐色的泥土砸到魅脸上，是莉莉，她朝我大叫：“姐姐，快跑啊，快跑！”魅一只手就抓住了她。很快，莉莉又回到了押解人手里，眼中露出绝望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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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兰9
忽然，一阵温暖的风刮起飞沙走石，天地一片昏暗。我闭上眼睛。好温暖，我想，是回家了吗？我感觉到一瞬间，自己腾空而起。我闻到水仙花的香气包围着我。

　　我张开眼睛，好看见深蓝色的夜幕从身边呼啸而过，我看到水仙抱着我，一脸冷峻和高贵的气息，像暗夜里的星光。

　　“该死。”魅气急败坏，右手迅速幻化成一把带尖锐角的巨翼长链，追刺过来。

　　“水仙，好痛苦。”我有气无力的说，一闭上眼睛，眼泪流就下来。

　　“啊！”水仙低呼一声，他的手臂被刺中了。但他黑色的羽翼扇动着，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急切的要带我离开。

　　我悲伤的抬起双手，轻轻抚摩刺在水仙胳膊上的乌黑冰冷的铠甲。

　　我的血吸附在铠甲上迅速蔓延。

　　“啊——！”魅像被蝎子咬住一样痛苦的惊叫，那黑色的铠甲化成了晶莹的水落下去，似下了一阵急雨。凡是淋到这雨的灵魂也开始痛苦的惨叫。那些水滴像硫酸一样，流过的地方，留下银亮的痕迹，而碰到的东西瞬间蒸发了。

　　“水仙……莉……莉……”我用尽所有的力气说完这句话，就失去了知觉。

　　我的血一滴一滴不断的落下去，每一滴都化成一簇冰蓝色的蝴蝶，很快消失在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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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兰10
我展开美丽的翅，像蓝闪蝶一样明亮闪耀的翅，散发出晶莹温润的光泽，每一片鳞片都在颤抖，五光十色，缤纷华丽，脉脉的呼吸着，挂着钻石精致的水滴。

　　我轻盈的飞翔，或是在舞蹈，每一个花间住着的精灵舒展他们的花瓣。像唇一样柔软的花瓣，张开透明的梦想飞翔，不断的凋零，不断的开放，层出不穷，这就是生命，阒寂中演绎着繁华和消散。

　　薄云的舞蹈，甜美到无法想象，那么柔软的扭动，浅浅的风流连在有阳光的角落，清甜的涌进嘴里，似一杯芬芳的酒。

　　葡萄藤架知道许多神秘的旋律，用绿叶拨动着琴弦，藤丝翩然波荡，纤嫩卷曲的须，像碧玉凝成的一样，缠绕着自己的夜曲。

　　我在空中飞舞，有许多蝴蝶为我伴舞。我觉得心中一下子轻了，轻如一片羽毛，一片阳光，一缕空气，轻到散逸在这迷幻的景象里。我的翼融化成十色的光，闪闪烁烁，变成明亮的星星。

　　我看到伴舞的蝴蝶，在凌厉的雪亮风翼力量下，碎成一片片彩色的花瓣飘到空中。

　　每一次飞舞，都是一次祈祷和祭奠。已经有许多蝴蝶死亡，多到我毫无表情，冷漠的面对。因为就算痛惜，也无济于事。

　　这种仪式，是对灵魂的超度。

　　很少有人知道什么时候，为什么，蝴蝶代替人类而死。

　　我走开，知道空中的飞花和蝴蝶翅膀，纷纷扬扬的洒了一地。

　　

蝴蝶兰11
纯白一片，清亮的水滴声，漆黑头发的魅走过来：“百合，有水仙帮你逃走，但是，我会用这个小女孩来偿还。”

　　我看见她的手搭在莉莉肩上。“莉莉！”我想呼喊，却失去了声音，想动，身上却被不知道哪里的藤紧紧缠绕，动弹不得。

　　“莉莉！”我猛的坐起来。

　　“百合！”站在窗边的水仙回过头。

　　蜜色的阳光从半开的百叶窗照进来，洒在他肩上，他身边有淡紫色的阴影，我注视着他。

　　“百合。”他走过来，眼睛里浸满了清澈的悲伤。

　　我别过脸去。

　　我抚摩胸口，伤口已经愈合了，那个对人类来说的致命伤。

　　我知道他为了救我，没有时间再去救莉莉。

　　他站在我面前，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一句话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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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兰12
我们去探望莉莉，她微微闭着眼睛，眼睑像定向一样微微的紫色，近乎透明的皮肤，焕发出异常的光彩。

　　“我已经让她忘记痛苦的记忆了。”水仙轻声对我说。

　　我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他，无法控制的泪水想泉水一样涌出。

　　“百合……”他手足无措的看着我。

　　我再也忍不住了，趴在他肩上像婴儿一样呜呜的哭了。

　　我呆坐在黑暗浸泡的房间。

　　“百合，这一局，我赢了。”魅从黑暗中现在身，笑容甜美至极。

　　“等到我能够打败你的时候，再来找你。”

　　“站住。”我说。

　　她已消散在迷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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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兰13
第二天，莉莉醒了，脸色苍白，但是精神很好，我知道那是死亡之前的回光返照。

　　我提出要带她出去，她很开心。

　　“百合！”水仙看到后，叫我。

　　我停住了，他没有再说什么。

　　我拉住莉莉走开了。

　　我温柔的问：“莉莉，想去什么地方？姐姐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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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莉莉累了，依在我怀里，我们坐在草丛中，看天边郁金香色的晚照，天色渐渐暗淡，天边开始积聚铅灰色的云朵。

　　我注视着莉莉越来越有光彩的脸，感到生命正从她身体里一点点消逝。

　　我多么想抓住她，不让她离开。

　　但是这一局，我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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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兰14
“莉莉，现在想做什么呢？”我柔声问。

　　“姐姐，我想看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