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呆突然板起脸:“我为什么变成了痴呆?就是因为听到了这个口诀。可是,我还剩下一根神经,比正常人都发达,就是为了传播这个口诀。马明波,乌堂,屠中山,都听到了这十句口诀,因此,他们都疯了。”
这时候,门突然被风刮开了:“啪嗒!”
痴呆的眼睛射出异常的亮光,他直直地盯着隽小:“这十句口诀是这样的……”
下面我就要写这十句口诀了。
我是作者。
你别怕,没事,十句总共50个字,我只写48个字。
我仅仅知道48个字。否则,我早就成了疯子了。
这口诀就像是密码锁,差一个数字也不生效。
不过,我希望你一目十行地看过去,千万不要看得太仔细,对你没有好处。
切记。
下面就是痴呆说的十句口诀:
风马牛相及
首尾九连环
八马朝前走
五子点状元
凸凹五色土
久久艳阳天
请把你给我
公鸡舞翩跹
用功亏一篑
好运到……
说到这里,痴呆突然停住了。
隽小的大脑一片空白,木木地看着那个痴呆,像一个蜡像。
痴呆笑起来:“还有两个字。”
还有……两个字。
痴呆停了停又说:“你长得这么漂亮,我不会让你疯掉的。”
虽然这样说,可是,痴呆的眼神毫无善意,充满了恶毒的笑意。
“你慢慢琢磨吧,来日方长。”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他的脚步声很轻很轻,像猫,消失在幽暗的楼道里。
我是作者。
我警告你,这本书读完就读完了,以后,你千万不要猜想最后那残缺的两个字,因为有韵脚,所以你很容易就撞到那两个字上。
只要你撞上,这个口诀就会像影子一样,残缺不全、一鳞半爪地反复出现在你的大脑里……
直到你疯掉。
张来听完了隽小的讲述,呆呆地说:“隽小,从现在开始,你千万不要再回想这个口诀。”
她乖顺地点点头。可是,她接着又摇了摇头:“我管不住自己,这些古怪的句子总是在我的大脑里翻来覆去地出现……”
“你必须管住自己!”
这时候,张来才感觉到什么是真正的恐怖。
他在劝告隽小,其实,那些古怪的话已经在他的脑子里冒出来了:
凸凹五色土
九九艳阳天
八马朝前走
五子点状元……
他站起来,轻轻亲了隽小一下,说:“我去一趟厕所。”
风马牛相及
首尾九连环……
他来到厕所,关上门,扭开水龙头,洗脸。水冰凉。
洗了脸,他的大脑清爽多了,走出去。
请把你给我
公鸡舞翩跹
舞翩跹
舞翩跹……
妈的,这是怎么了?
这一夜,张来没有走。
他们躺下之后,张来没有一点生理上的欲望。他和她轻轻相拥,都不说话。
夜很静,楼下似乎有人走过,踏在积雪上,“嘎吱嘎吱”地响夜行人终于远去了。远处,一只鸟在古怪地叫着。
用功亏一篑
好运到……
好运到……
好运到……
张来觉得自己要疯了。这个世界变得十分诡异,他的眼前不断飘闪几张面孔,南甸子的马明波,乌堂,屠中山……
凸凹五色土
九九艳阳天
好运到……
次日,张来上班去了。
下了楼,他感到步履极其沉重,好像那噩梦就在单位等着他。
他路过那个小花园,走进去,坐在了长椅上。长椅上冰凉。
小花园里的树木都光秃了,草地一片破败,一片枯黄。不过,太阳很好,空气透明。
“风马牛相及……”
“首尾九连环……”
他情不自禁地叨念出了声。这些古怪的话像一些几何图形,没有规则,不成方圆。
“八马朝前走……”
“五子点状元……”
他使劲摇摇脑袋,把这些几何图形震跑了。
他看天。天蓝如洗,挂着几朵高远的云,那些云一动不动。可是,看久了,他发现它们在诡秘地转移。太阳刺眼地亮。
“凸凹五色土……”
“九九艳阳天……”
他不再看天,无望地朝四周看了看。
路上有人匆匆走过。
没有人能够帮助他。就是高明的医生也无法帮助他。
“请把你给我……”
“公鸡舞翩跹……”
他突然有些恼怒,觉得隽小不该把这个口诀说给他!
失 常(19)
“用功亏一篑……”
“好运到……”
不要碰到那两个字!
“好运到……”
千万不要再想了!
“好运到……”
“边关!”突然有人大吼一声,替他说出来!
张来的魂一下就飞了,猛地转过头去,看见一个人从他背后跳了出来!
是屠中山。
完了。
张来不知道屠中山一直站在身后,他就是被这十句口诀折磨疯的,当然记得滚瓜烂熟。他等不急了,脱口替张来说了出来!
张来惊恐地看着他。
他蔑视地看着张来,那眼神好像在说:你不是总想甩开我吗?现在,你终于要和我成为同一类人了!
张来又摇摇脑袋——他好像没有疯掉。
屠中山完全是胡说八道!不是“边关”两个字!
他起身就跑。
屠中山熟悉这个口诀,他担心他再张嘴说话,一下打开那个密码!
叁拾肆:不是我
张来一路惊惶地奔走,很快来到了剧团。
这时候,早过了上班的时间。
路过收发室,他看见老赵头戴着老花镜在看报纸,不见那个恐怖的痴呆。
他快步走进了楼里。
竟然没有人来上班,空落落的办公室里只有张来一个人。他现在害怕没有声音,越静他越怕。
用功亏一篑
好运到……
他真怕痴呆突然出现在门口,脱口说出那两个字来。谁都挡不住一个人说话。只差两个字。
他一说出来,张来就完了。
用功亏一篑
好运到……
突然,他看见了一张死气沉沉的脸,这张脸轻轻一闪,就出现在了门口。正是那个痴呆。
张来傻了。
他知道自己跑不出去,他知道对方比猫还迅猛。他只有呆呆望着他,坐以待毙。
这个手机里的人,这个祸害同类的人,这个貌似痴呆的人——他要说出那两个字了!
办公室里如此安静,张来甚至都能听见他喘气的声音,根本不可能躲过他的声音。
他多想立即变成一个聋子呵,他不想疯!
可是,他不是聋子,他的耳朵很灵敏,可以捕捉到各种细微的声音。
现在,他已经站在了一个悬崖上,前面就是无底的深渊,而那个痴呆就站在他背后。他随时都可能伸出手,把他推下去。
他只要掉下去,就去和南甸子的那个精神病做伴了,举着树枝,日日夜夜坐在臭水泡前,饿了就吃腐烂的死老鼠,困了就睡在荒草间……
他的指甲将变得出奇地长。
他在寒冷的大街上四处游荡,晚上,像野狗一样,躲在垃圾筒后面,窥视每一个急匆匆走过的夜行人。
也许,他还会看见隽小,她正跟一个陌生的男人手挽手走在一起。她看见了他,慢慢停下来,眼睛湿了。那个陌生的男人厌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拉了拉隽小,她就一步三回头地跟那个人走了……
——痴呆终于说话了。
“张来,隽小是我妹妹。”
张来愣了一下。他没有说口诀!
“你……妹妹?”
“对,小时候,我妈妈跟我爸爸离了婚,她跟我妈妈走了。”
“你怎么知道?”
痴呆笑了笑,张来发现,他笑起来还挺帅气。他接着说:“有的人看起来呆傻,其实是最聪明的人。有的人看起来正常,其实是疯子。这句话不高深,事实就是如此。”
“那你说,谁看起来正常,其实是疯子?”
“隽小。”
张来怵然一惊。
这怎么可能!她的肌肤那么白嫩,她的脸蛋那么漂亮!
张来警惕地盯着他。
“南甸子的那个马明波,乌堂,屠中山……都是她害疯的。还有雷鸣,他察觉到了不对头,逃掉了。本来,我不想吐露这个秘密,因为这样就暴露了我的秘密。但是,我实在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被她害疯。”
停了停他又说:“她害人的第一步就是通过手机告诉你——你快疯了。她的声音通过录音机快放,你听不清男女。”
张来的脑子乱极了。
这个世界失常了!
他谁都不相信了!
痴呆似乎察觉了他的不信任,他突然恢复了痴呆的表情,歹毒地盯着张来,一字一顿地说:“你不相信我,下一个被她害疯的人就是你!”
“可是,那口诀的传播者是你。”
“谁对你说的?”
“隽小。”
“她怎么说的?”
张来把昨晚隽小对他讲的事简要地说了一遍。
痴呆说:“我告诉你,这正是她害人的主要方法之一。”
张来有点疑惑了。
“你别忘了,她是我亲妹妹,我为什么要骗你?”
这句话让张来有点相信他了。
“是的,这个口诀确实能把人害疯。”他十分肯定地说。
“你,你千万别把那最后两个字说出来,我求你了……”张来的全身都要瘫软了。
“你错了。假如她说出了那十句口诀,一个字都不缺,你听了并不会疯。但是,正因为这个口诀缺两个字,它才具有了把人害疯的魔力。”
失 常(20)
这句话像电流一样使张来猛然一抖。
“这两个字就像是一个黑洞,你害怕它,你越想越害怕,越害怕你越忘不掉,不出一百天,你必疯无疑。这就是玄机。”
“我已经要疯了,你快点告诉我,那最后两个字是什么?”
他叹口气:“我也不知道。实际上,哪两个字放在这个口诀的最后都可以。可怕就在这里——任何两个字都不是,任何两个字都是。”
张来在悬崖的半山腰飘摆。他处于失重状态。
“可是,她为什么偏偏害男人?”
“因为她恨男人。”
“她为什么恨男人?”
“这个说起来话长……”
接着,痴呆就对张来讲起了他家族里的事情:
这个痴呆叫赵红军。
隽小的本名叫赵红英。
当年,老赵头被火烧了,几乎成了残废。
他老婆把他扔在床上,带着襁褓中的赵红英跑了,只留下了痴呆孩子赵红军,站在床前哭。那一年,赵红军九岁。
那时候,老赵头的老婆还年轻貌美,她一肚子的花还没有开。她去寻找她自己的美好生活了。
老赵头终于活过来了,而且把痴呆孩子养大。
他恨那个没有良心的女人,一直恨了几十年,已经恨到了骨髓里,海枯石烂都化解不了了。
在赵红英上小学那一年,她母亲得病了,需要钱做手术,如果不做手术,她母亲就只有死路一条。
这个女人并没有回关里,而是嫁给了向阳乡一个唱二人转的男人,那个男人华而不实,穷得叮当响,一家三口连糊口都保证不了。
这个女人求借无门,终于尝到了重病缠身无人问津的苦头,最后就托人找老赵头来,想借一点钱救命。老赵头的工资尽管很低,但是毕竟有些积蓄。
她躺在医院门口的担架上,等着老赵头的钱救命。她身旁站着那个唱二人转的男人,还有不懂事的赵红英。
老赵头没有动一丝怜悯之心,直到这个跟他生下两个孩子的女人睁着双眼离开人世。
赵红英在幼小的心灵里深深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她恨不能杀了这个残酷的男人。
她对老赵头的仇恨,也换来了老赵头对她的恼怒。说起来,赵红英生下来之后,老赵头只见过她几面。
就这样,冤仇就结下了,互相都不认亲,如同陌生人。
亲亲一家人竟然如此深仇大恨!
丈夫刚刚从火海里逃生出来,老婆怎么能狠下心把他丢下,一辈子不回头?
老婆躺在医院的门口,眼睁睁地等着丈夫救命来,丈夫怎么能袖手旁观,看着她死去?
亲生父女近在咫尺,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怎么能形同陌路人?
同胞兄妹,怎么能自相残杀?
张来问:“你父亲知不知道你不是痴呆?”
痴呆愣了愣:“谁说我不是痴呆?我天生就是痴呆呵。”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张来突然很想叫他回来。
他似乎还有很多事情不明白。另外,这个痴呆一走,他好像就陷入了更深邃的恐惧中——他在张来心中,竟然成了一个靠山。
痴呆自己停下了。
他慢慢转过身来,说:“隽小就是让你自己和自己斗。如果以后你疯了,凶手不是别人,就是你自己。你多保重吧。如果你能忘掉这个口诀,那你就得救了。如果你忘不掉这个口诀,那你就疯了。我救不了你,任何人都救不了你。”
叁拾伍:赵红英来了
张来郁郁地躺在家里,思考隽小。
南甸子那个马明波是她的初恋情人,被她害疯了;乌堂是她的事业情人,被她害疯了;屠中山是她的物质情人,被她害疯了。
那个讨厌的雷鸣是她的第二个男朋友,她要害他未遂。
现在,轮到张来了。
他慢慢梳理着记忆中所有关于她的片段,试图做出正确的判断——她到底是赵红英,还是隽小。
最早,他捡了一个手机。
接着,几个同事到他家聚会,都见到了这个手机,隽小跟大家一起嘻嘻哈哈开玩笑,好像这个手机跟她没有任何关系。散了之后,她突然返回来,问他这个手机是从哪里来的……
不久,她对张来说,这个手机是赵景川的。可是,张来到移动电话营业厅查明,这个手机的机主正是她。她又说,赵景川买这个手机时,借用了她的身份证。
而张来把这个恐怖的手机扔掉后,它却又诡怪地回来了。当时,他去那片葵花地扔手机,只有隽小一个人跟着……
他越来越感到——恐怖就在身边!她就是赵红英呵。
他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