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探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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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探案-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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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官摸着下巴,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 
  “我真希望能理解你脑子里的想法,福尔摩斯先生。也许是那些渔船。” 
  “不对,那些船离得太远了。” 
  “那,是不是贝拉密和他那个粗壮的儿子?他们对麦菲逊可一点好感也没有。他们会不会整他一下?” 
  “不,在我准备就绪之前我什么也不说,”我含笑说道。“警官先生,咱们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如果你中午来这里——” 
  讲到这里我们受到了重大干扰,这也是本案终结的起点。 
  我外屋的门突然被冲开,接着走道里响起了跌跌撞撞的脚步声,伊恩·默多克踉踉跄跄闯进屋来,面无人色,头发松散,衣服零乱,用瘦削的手抓住桌子勉强直立在地上。“白兰地!拿白兰地来!”他喘着说,说完就呻吟着倒在沙发上了。 
  他不是单独一个人。身后进来的是斯泰赫斯特,没戴帽子,几乎象默多克一样衣服不整。 
  “快拿白兰地来!”他也喊道,“他已经奄奄一息了。我是尽了最大力气把他弄到这儿来的,在路上他昏过去两次。” 
  半杯烈酒入肚之后,发生了奇妙的变化。他一手支撑着,抬起身子,把上衣甩了下来。”快,拿油来,吗啡,吗啡!”他喊道,“什么都行,快治治这不是人能忍受的痛苦呵!” 
  一看见他背上的伤,警官和我异口同声地喊了起来。在这个人的肩膀上,纵横交错地全是同样的红肿网状的伤痕,正如麦菲逊的致死创伤一样。 
  那痛苦显然是非常可怖的,而且绝不是局部症状,因为他的呼吸不时停止,脸色转青,两手抓着胸口喘气,额上冒出大颗汗珠。他随时可能死亡。不断地给他灌下了白兰地,每次灌酒都使他重新复苏。用棉花蘸菜油涂了伤口,这似乎减轻了他的疼痛。最后他的头沉重地倒在垫子上。当生命的机能极度疲惫之时,就躲在睡眠这个生命之库里休息。他处在半睡眠半昏迷的状态中,但至少解除了痛苦。 
  问他话是不可能的,情况稍定之后斯泰赫斯特就对我说: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福尔摩斯,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在什么地方发现他的?” 
  “在海滨。就在麦菲逊死的地方。如果他的心脏也象麦菲逊那样弱,他早就死了。在路上有两次我都觉得他不行了。到学校去太远,所以上你这儿来了。” 
  “你看见他在海滨吗?” 
  “当听见他的叫声时,我正走在峭壁的小径上。他站在水边上,摇晃得象一个醉人。我立即跑下去,给他披上衣服,就扶他上来了。啊,福尔摩斯,看在上帝的面上,请你使用一些办法给这一方除了害吧,这地方简直没法儿居住了。难道你这么有名望的人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我想我还是有办法的,斯泰赫斯特。跟我来!还有你,警官,都来!我倒要看我能不能捉住凶手。” 
  把昏迷的病人交给管家去照顾,我们三人来到致命的咸水湖。在石头上有一小堆毛巾和衣服。我缓缓地绕着水边走着,两个人顺次跟着我走。湖的大部分地方很浅,但在峭壁下面海岸弯进去的地方有四五英尺深。这是游泳者自然要来的地方,这里绿波清莹如同水晶。在峭壁基部有一排石头,我沿着石头走去,细看下面水的深处。就在水的最深最静的地方,我的眼睛终于找到了我搜寻的东西,我胜利地大叫起来。 
  “氰水母!”我喊道,“氰水母!快来看狮鬃毛!” 
  这怪东西确实象是从狮鬃上扯下来的一团毛。它长在水下三英尺的一个礁石上面,是一个随波漂动的怪动物,在黄色毛束下面有许多银色的条条。它缓慢而沉重地收张运动着。 
  “这东西造够了孽,该结果它了!”我喊道。“斯泰赫斯特,帮我一把,结果了这个凶手!” 
  礁石上方正好有一块大石头,我们用力去推,哗的一声它落入水中。等水波澄清以后,我们看见大石正压在礁石上,边上露出黄色粘膜,说明水母被压在下面了。一股浓浓的油质粘液从石头下面挤了出来,把水染了一片,慢慢升到水面。 
  “嘿,这东西算是把我难住了!”警官喊道。“福尔摩斯先生,这到底是什么?我是在这一带长大的,但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这不是苏塞克斯本地的产物。” 
  “没有它更好,”我说道。“也许是西南风把它吹来的。请二位跟我回家,我给你们读一个人的可怕经历,他永远也忘不了在海上遇见的这样一次危险。” 
  回到书房,我们发现默多克已经恢复到可以坐起来的程度。他感到头晕目眩,并一阵阵疼痛得痉挛。他断断续续地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晓得突然感到浑身极度疼痛,拼了最大力气才上了岸。 
  “这里有一本书,”我说,“第一次阐明了这个也许会永远搞不清的问题。书名是《户外》,作者是有名的自然观测者.JG.伍德。有一次,他碰上这种动物,几乎致死,所以他运用丰富的知识详细阐述了它。这种为害的动物毒性不下于眼镜蛇,而造成的痛苦更大得多。我来读一点摘要: 
  ‘当游泳者看到一团蓬松圆形的褐色粘膜和纤维,如同一大把狮鬃毛和银纸,那要非常警惕,这就是可怕的螫刺动物氰水母。’ 
  你看,这描述得还能再清楚吗? 
  “下面他讲了有一次在肯特海滨游泳时碰上一个这种动物的经验。他发现,这动物伸出一种几乎看不见的丝状体,长达五十英尺,凡是触到丝状体的人都有死亡危险。尽管在远处触及,伍德也几乎丧命。 
  ‘无数的丝状体使皮肤发生红条纹,细看则是细斑或小疱,每一斑点犹如有一烧红的细针扎向神经。' 
  “他解释说,局部疼痛只是整个难言痛苦中最轻微的那一部分。 
  ‘剧痛向整个胸部放射,使我象中了枪弹那样扑倒。心搏突然停止,继之以六七次狂跳,犹如心脏要冲出胸腔。’ 
  “他几乎死亡,尽管他只是在波动的大海中触及毒丝,还不是在静止有限的游泳湖中。他说,中毒后他连自己也认不出自己的面目了,他的面色异常苍白、布满皱纹、憔悴失形。他猛喝白兰地,吞下一整瓶,似乎由此得以生还。警官先生,我把这本书交给你,它已经充分描述了麦菲逊的悲剧。” 
  “而且同时洗刷了我的嫌疑,”默多克插了嘴,脸上带着讥讽的微笑。“警官先生,我不怪你,也不怪你,福尔摩斯先生,因为你们的怀疑是可以理解的。我觉得,我只是由于分享了我可怜朋友的命运,才在被捕的前夕洗刷了自己的嫌疑。” 
  “不对,默多克先生。我已经着手破这个案子了。如果我按预期计划早一点到海滨去,我可能免除了你的这场灾难。” 
  “但你是怎么知道的呢,福尔摩斯先生?” 
  “我是一个乱读杂书的人,脑子里什么杂七杂八的知识都记得住。‘狮鬃毛’这几个字始终在我脑子里盘旋,我知道我在什么古怪的记录上读到过它。你们都看见了,这几个字确实能描述那个怪动物。我相信,麦菲逊看见它的时候,它必是在水面浮着,而这几个字是他能想出的唯一名称,来警告咱们。” 
  “那么,至少我是得到澄清了,”默多克说着慢慢站了起来。“不过我还有两句话要解释一下,因为我知道你们侦查过我的什么事儿。我确实是爱过这个姑娘,但自从她选择了我的朋友麦菲逊那天气,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帮助她获得幸福。我甘心躲到一边做他们的联系人。我经常给他们送信。因为我是他们的知心朋友,因为对我来说她是最亲近的人,我才匆匆赶去向她报告我朋友的死亡,我唯恐别人抢在我前边用突然和冷酷的方式把灾难通知她。她不肯把我们的关系告诉你,是怕你责备我而使我吃亏。好,请原谅,我必须回学校去了,我需要躺在床上。” 
  斯泰赫斯特向他伸出手说:“前两天咱们的神经都紧张得过度了,默多克,请你不要记住过去的误会。将来咱们会更好地彼此了解。”说完他们两人友好地拉着手走了出去。警官没有走,睁大了牛样的眼睛瞧着我。 
  “哎呀,你可真行啊!”最后他喊道,“我以前读过你的事迹,但我从来不相信。你可真行啊!” 
  我只好摇摇头,如果接受这种恭维,那等于降低我的标准。 
  “开头我很迟钝——可以说是有罪地迟钝。如果尸体是在水里发现,我会立刻破案。毛巾蒙蔽了我,可怜的麦菲逊顾不上擦乾身上的水,所以我就以为他没下过水。真的,这正是我犯错误的地方。哈哈,警官先生,过去我时常打趣你们警察厅的先生们,这回氰水母几乎给警察厅报了仇。” 


第八章 退休的颜料商



  那天早晨福尔摩斯心情抑郁,陷入沉思。他那机警而实际的性格往往受这种心情的影响。 
  “你看见他了?〃他问道。 
  “你是说刚走的那个老头?” 
  “就是他。” 
  “是的,我在门口碰到了他。” 
  “你觉得他怎么样?” 
  “一个可怜、无所作为、潦倒的家伙。” 
  “对极了,华生。可怜和无所作为。但难道整个人生不就是可怜和无所作为的吗?他的故事不就是整个人类的一个缩影吗?我们追求,我们想抓住。可最后我们手中剩下什么东西呢?一个幻影,或者比幻影更糟——痛苦。” 
  “他是你的一个主顾吗?” 
  “是的,我想应该这样称呼他。他是警场打发来的。就象医生把他们治不了的病人转给江湖医生一样。他们说自己已无能为力,无论发生什么事情病人的情况也不可能比现状再坏的了。” 
  “怎么回事?” 
  福尔摩斯从桌上拿起一张油腻的名片。〃乔赛亚·安伯利。他说自己是布里克福尔和安伯利公司的股东,他们是颜料商,在油料盒上你能看到他们的名字。他积蓄了一点钱,六十一岁时退了休,在刘易萨姆买了一所房子,忙碌了一辈子之后歇了下来。人们认为他的未来算是有保障了。” 
  “确是这样。” 
  福尔摩斯瞥了瞥他在信封背面草草写下的记录。 
  “华生,他是一八九六年退休的。一八九七年和一个比自己年轻二十岁的女人结了婚,如果像岂不夸张的话,那还是个漂亮的女人。生活优裕,又有妻子,又有闲暇——在他面前似乎是一条平坦的大道。可正象你看见的,两年之内他已经变成世界上最潦倒、悲惨的家伙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是老一套,华生。一个背信弃义的朋友和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安伯利好象有一个嗜好,就是象棋。在刘易萨姆离他不远的地方住着一个年轻的医生,也是一个好下棋的人。我记下他的名字叫雷·欧内斯特。他经常到安伯利家里去,他和安伯利太太之间的关系很自然地密切起来,因为咱们这位倒霉的主顾在外表上没有什么引人之处,不管他有什么内在的美德。上星期那一对私奔了——不知去向。更有甚者,不忠的妻子把老头的文件箱做为自己的私产也带走了,里面有他一生大部分的积蓄。我们能找到那位夫人吗?能找回钱财吗?到目前为止这还是个普通的问题,但对安伯利却是极端重要的大事。” 
  “你准备怎么办?” 
  “亲爱的华生,那要看你准备怎么办——如果你理解我的话。你知道我已在着手处理两位科起特主教的案子,今天将是此案最紧要的关头。我实在抽不出身去刘易萨姆,而现场的证据又挺重要。老头一再坚持要我去,我说明了自己的难处,他才同意我派个代表。” 
  “好吧,〃我应道,“我承认,我并不自信能够胜任,但我愿尽力而为。〃于是,在一个夏日的午后我出发去刘易萨姆,丝毫没有想到我正在参与的案子一周之内会成为全国热烈讨论的话题。 
  那天夜里我回到贝克街汇报情况时已经很晚了。福尔摩斯伸开瘦削的肢体躺在深陷的沙发里,从烟斗里缓缓吐出辛辣的烟草的烟圈。他睡眼惺忪,如果不是在我叙述中停顿或有疑问时,他半睁开那双灰色、明亮、锐利的眼睛,用探索的目光注视着我的话,我一定会认为他睡着了。 
  “乔赛亚·安伯利先生的寓所名叫黑文,〃我解释道,“我想你会感兴趣的,福尔摩斯,它就象一个沦落到下层社会的穷贵族。你知道那种地方的,单调的砖路和令人厌倦的郊区公路。就在它们中间有一个具有古代文化的、舒适的孤岛,那就是他的家。四周环绕着晒得发硬的、长着苔藓的高墙,这种墙——” 
  “别作诗了,华生,〃福尔摩斯严厉地说。“我看那是一座高的砖墙。” 
  “是的。〃如果不是问了一个在街头抽烟的闲人,我真找不到黑文。我应该提一下这个闲人。他是一个高个、黑皮肤、大胡子、军人模样的人。他对我的问询点了点头,而且用一种奇特的疑问目光瞥了我一眼,这使我事后又回想起了他的目光。 
  “我还没有进门就看见安伯利先生走下车道。今天早晨我只是匆匆看了他一眼,就已经觉得他是一个奇特的人,现在在日光下他的面貌就显得更加反常了。” 
  “这我研究过了,不过我还是愿意听听你的印象,〃福尔摩斯说。 
  “我觉得他弯着的腰真正象是被生活的忧愁压弯的。他并不象我一开始想象的那么体弱,因为尽管他的两腿细长,肩膀和胸脯的骨架却非常阔大。” 
  “左脚的鞋皱折,而右脚平直。” 
  “我没注意那个。” 
  “你不会的。我发觉他用了假腿。但请继续讲吧。” 
  “他那从旧草帽底下钻出的灰白色的头发,以及他那残酷的表情和布满深深皱纹的脸给我印象很深。” 
  “好极了,华生。他说什么了?” 
  “他开始大诉其苦。我们一起从车道走过,当然我仔细地看了看四周。我从没见到过如此荒乱的地方。花园里杂草丛生,我觉得这里的草木与其说是经过修整的,不如说是任凭自由发展。我真不知道一个体面的妇女怎么能忍受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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