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题。”那小子爽快答应,“伍大哥有用得着我的事,只管吩咐。”
下午4点左右,烧完香的伍钢回到了黑石湖景区。他急于要回到别墅去,将昨天在犀牛岛上了解到的情况告诉洪于。当他驱车进入旅游公司的停车场时,猛然看见一辆红色的保时捷跑车停在那里。这不是蓝小妮的车吗?老爷子的夫人从城里来了,伍钢暗自感到一阵高兴。因为,那个叫舒子寅的女客人总与他有点格格不入,看在老爷子的面上,他又只得忍受着。这下好了,夫人的到来也许会让那个女客人尽快离开这里。
在旅游公司的休息室里,蓝小妮正悠闲地翻着一本画报。她面容清秀,眼神温柔,身着一件质地贵重的白色长裙。虽说才24岁,但由于生过孩子后身体微微发胖了些,倒显示出一种雍容华贵的味道来。
昨夜,4岁的女儿突发高烧,她叫来医生到家诊治之后,心里总还是不踏实,便给洪于打电话。然后,洪于的房里一直没人接电话。她又拨通了他的手机,还是没人接。当时已是半夜过后了,蓝小妮担心起来,难道别墅里出了什么事吗?她不知道洪于整夜在阁楼上守着从荒岛上回来的舒子寅,他的手机也放在房间里,是今天早晨才看见蓝小妮的来电的。蓝小妮当然不知道这些,只是没人接电话便担心起来,她又给伍钢打手机,还是没人接听,因为伍钢当时正在犀牛岛上的赌场里,按规矩进入那里是不能使用手机的。蓝小妮真的着急了,到早晨洪于给她拨回电话才放下心来,但是,她决定来别墅看一看,这个曾让她受到惊吓的家,现在住着一个远道而来的女客人,她不来看望一下,有点不太礼貌吧!她在电话上这样对洪于说。
这时,洪金走进休息室说:“二婶,快艇已安排好了,我送你过去吧。”蓝小妮点头答应,洪于的这个侄儿倒是很忠心耿耿的。
走下楼正遇见从停车场过来的伍钢。他高兴地问候了蓝小妮之后,便对洪金说:“您就忙你的事去吧,我和蓝姐一起回别墅,你就放心了。”
快艇在湖上拉出白色的水链,蓝小妮感慨地说:“真是美极了。要是别墅里不出那些怪事,住在这里还是比城里好多了。”
伍钢回想起今天去寺庙烧香的情景,还有已经打听到的凶案线索,便应答道:“再等一段时间吧,别墅里的邪气也许就要散尽了。到时候,全家再搬这里来住。”
“不可能了。这别墅能保住不再出大事就算万幸。”蓝小妮仿佛有着某种更加不祥的预感,“洪于这段时间住在这里,我就老是做梦,有次梦见他被人害死在卧室里了,胸上插了一把刀,太可怕了。醒来后便给他通了电话,他说别紧张,这段时间陪客人住在这里,也许正可以将别墅里的怪事搞个水落石出。哦,那个叫舒子寅的客人怎么样?”
“是个做学问的。”伍钢一边驾船一边答道,“成天在阁楼上写东西。不过,自从她来了之后,别墅里的怪事更多了。”
“哦。”蓝小妮若有所思的样子。别墅的尖顶已经出现在前方,她抬起头凝视着,仿佛是回到了一个久别的梦中。
舒子寅在阁楼的窗口上看见快艇的到来。
上午,洪于对她说蓝小妮要来时,她高兴地说:“你早就该让我见见尊夫人了。”话虽这么说,她的心里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紧张。要是她刚来这里时,说想见尊夫人会是由衷的话,而现在,半个多月过去了,她感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起了变化,她是在洪于告诉她蓝小妮要来的那一瞬间发现这种变化的。她望着洪于的眼睛,轻轻地说:“你回房去睡一会儿吧,让尊夫人下午到来时看见你精神一些。”
昨夜是一个漫长的夜晚。在荒岛倍受惊吓的舒子寅躺在阁楼上,洪于伴陪了她整整一个通宵。她在略感精神恢复之后曾要洪于回房去休息,可洪于说不行,如果他走后阁楼上再出点什么事,他会追悔莫及的。他坐在她的床边说:“你真的好一点了吗?那就好好睡一觉吧,我到外面的小客厅抽烟去。”
洪于到外间抽烟去了,舒子寅闭上眼睛,又困又睡不着。一个骷髅头骨老在眼前浮现,那两个空洞的眼眶和两排狰狞的牙齿不断向她逼来,她只得将洪于又叫进了房中。
“我睡不着。“她说:”那颗头骨真是娟娟的吗?”
洪于说可能是,因为她投湖自尽后伍钢将她埋在那里的,时间久了,可能被水冲了出来。
“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变成骷髅会同样可怕。”舒子寅自语似的说:“人死后最好不要让人看见遗骨。”
“现在是火化了。”洪于说。
“同样不能细看。”舒子寅回忆说,“我外婆火化后,我就凑在骨灰罐的罐口看过一眼,大大小小的碎块,让人老要去想这都是些什么部位呢?”
“这有什么,人死了都这样。”洪于说,“15年前要是我自杀了,现在恐怕连骨灰都消失了。”
“幸好你没自杀。”舒子寅突然想和他开玩笑,“不然的话,叶蔓和蓝小妮就不可能先后成为你的老婆了。想想多遗憾。”
“你这个调皮的丫头。”洪于伸手在她脸上拍了一下。她便“咯咯”地笑起来,她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有些兴奋。
“好了,你可以睡觉了。”洪于放心地说。
“你也回房去睡吧,天快要亮了。”
洪于含糊地答应着,对她说了句“晚安”后便出去了。
舒子寅翻了一个身,在快要睡着的时候又莫名地清醒了。她又看见了自己在荒岛上全身赤裸的样子,洪于站在她的面前,替她去树枝上取来了衣物。戴胸罩时,她发抖的手怎么也扣不上,洪于蹲下身来替她扣上,她背上的肌肤感觉到他的手指……想到这里,她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呻吟。
房门推开,洪于走了进来,原来他一直守在外间的。“怎么,不舒服吗?”
舒子寅只好顺势点了点头。他摸了摸她的额头说:“需不需要吃点什么药?”
她闭着双眼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此刻,她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希望洪于紧紧抱住她,希望他放在额头上的手滑下来,轻轻地扶过她的全身。然而,她毕竟是个成熟的女性了,她不能让自己任性,她喃喃地说道:“现在好多了,没什么,我想睡觉了。”
接下来,她还真的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听外间有动静,知道是洪于一直守在外面。上午,洪于来告诉她,蓝小妮要来别墅住两天,那一刻,她心里的感受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而现在,当她在阁楼的窗口看见快艇驶来的时候,她已经平静下来。她甚至好奇地想立即见到这个女人,因为她是洪于的生活的一部份。
她跑下阁楼,先在洪于的房门上敲了敲,想告诉他夫人到了。但房里没人,她径直下了楼,在别墅门外的台阶上又停了下来,看见鲁老头已站到了岛边。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去岛边迎接,犹豫之中,雪花从客厅里走了出来。她对雪花说:“夫人来了。”雪花高兴地叫了一声,对她说我们看看去。
快艇已经到岸,蓝小妮正拾着裙裾走上石梯,伍钢提着旅行箱跟在后面。鲁老头像看见亲人一样迎上去说:“夫人辛苦了。怎么没把千金带来?”看得出来,鲁老头和洪于一家非常熟悉。“哦,我是临时来看看的。”蓝小妮随便应答道。她转过脸去,与舒子寅的目光接触上了。
“您好,夫人。”舒子寅叫道。
“哦,是子寅吗?好漂亮哦。”蓝小妮表示出来曾见面却早已熟悉的姿态,“什么夫人夫人的,我们姐妹之间不能这样叫,叫我小妮好了。”
两个女人的手拉在了一起,舒子寅感到对方的手特别的软。
她们走向别墅的时候,洪于已站到了别墅外面的台阶上。原来他在厨房里亲自对小胖子吩咐今天的晚餐去了。蓝小妮的脸上升起一种孩子般的笑容,她搂住洪于的脖子接了一个吻,这种西方式的亲昵让雪花和刚从别墅里赶出来的女佣们在瞬间低垂了一下眼睛。
蓝小妮的到来使别墅增添了一种生气。女佣们借口给花瓶换花或整理露台什么的在房间里进进出出,其实是她们对这个做过空姐的夫人有着一种好奇心。雪花当然地留在了房间服务,因为伍钢对她的分工是以侍候女主人为主。在这之前,舒子寅的房间整理什么的,基本上都是雪花在做。
舒子寅和蓝小妮坐在一起说着话,洪于坐在一旁抽着雪茄。舒子寅想,女佣们对这种格局一定也有点不可思议。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有一种从示经历过的异常感。幸好蓝小妮的友善和随和缓解了她的紧张感,只是,蓝小妮刚进房间的举动使她产生过想逃开的感觉。当时,蓝小妮斜着身子往大床上一躺,身体在席梦思的弹性中起伏了几下,然后跳起来说,这里还和当初一样没什么变化,然后又趿上拖鞋去看了一遍卧室外面的大露台,回房后说有一盆她最喜欢的花该浇水了。舒子寅在一瞬间感到有点狼狈,直到蓝小妮在大沙发上挨着她坐下,友善地问她住在别墅是否习惯时,她才笑了笑说:“很好。谢谢。”
天黑以后,黑石湖上空钻出了满天星斗,夜的墨黑中渗进了深蓝色,别墅的尖顶和窗户显得诡秘而宁静。从三楼的露台上望去,岛边的水面上飘着淡淡的雾气。
“子寅,你研究的巫术是怎么回事?”夜的露台上,蓝小妮突然好奇地问道。她的肩上披着一块苏格兰风格的大方巾,姿态优雅而闲适。
舒子寅笑了,解释说:“什么研究巫术呀,我还做不到的,是洪于给你瞎吹的吧?我是在写一篇关于宗教起源的哲学论文,免不了要谈到人类早期的巫术罢了。”
“哦。”蓝小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管怎么说,你是有学问的人了,你相信这座别墅里有鬼吗?”
蓝小妮提出这个问题是因为天黑后她便有点紧张。幸好有洪于,舒子寅一起坐在露台上喝茶,雪花也站在旁边时不时做点什么,大家的谈笑声冲淡了蓝小妮心中隐隐的不安。然而,当她提出别墅里有没有鬼这个问题时,这个提问本身便使她心里紧了一下,她不自觉地抓住了舒子寅的手,这个动作在别人看来,似乎是一种亲密。
不过,蓝小妮对舒子寅的某种敌意确实已经消除。她已悄悄地翻看过房间里的衣橱,除了洪于的衣物外,没有发现任何女人的东西,这证明舒子寅真的没和洪于住在一起。但是,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此刻,坐在她旁边的舒子寅作为女人是迷人的,洪于在海边度假时认识了她并将她带回这里来,难道仅仅是因为和她说话很投机吗?女人的直觉告诉蓝小妮,事情没这么简单。开始,她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她深信舒子寅在别墅住上几天后就会离开。她了解洪于,这是他能和一个女人在一起的最长期限,更多的时候,他和女人的厮混是一夜了结的。对洪于的这种行为,蓝小妮艰难的接受之后反而放心了,她将洪于看成了一个随时要贪吃点零食的孩子而已。不知不觉中半个多月过去了。洪于和舒子寅还在一起,这让蓝小妮不得不来别墅看看。出乎意料的是,舒子寅还真的是住在阁楼上写东西,这让蓝小妮既放心又迷惑。此刻,舒子寅的黑色长裙已和露台上的夜色溶合在一起,只有面容和裸露的胳膊轮廓分明,这使蓝小妮想起了在来别墅的快艇上伍钢所说的话:“这座别墅里的怪事越来越多,我有时对这个新来的女人都有点怀疑。”
蓝小妮提到“鬼”时紧张地抓住了舒子寅的手,想到伍钢的话她又将手缩了回来。
“要说这座别墅里有鬼的话,我来这里后已见过好几次了。”舒子寅幽幽地说:“小妮,你住在这里时也发生过的,是不是?夜半时分出现女人的影子和哭声?”
“是的。”蓝小妮紧张地点头。
“我以前也是不相信有鬼的。”舒子寅接着说:“现在我在考虑,是不是有灵魂感应的现像存在呢?比如说,一个人死了,在他作为实体的分子结构解体之后,他的信息会不会以另外的方式留存下来。就像电脑中的“备份”一样,当鼠标重新点击他的时候,他又会重新显现出来。不过,这太可怕了,我想不好有没有这种可能,我这几天经常头痛。”
这时,洪于的手机响了。在夜的宁静中,突然响起的铃声有点惊人。“喂……”洪于拿起手机。
这个深夜打来的电话使他们撤离露台回到了房间里,仿佛外面的树影和星空都成了恐怖的帮凶似的。“回房去!”蓝小妮刚听完洪于讲述电话的内容便喊到:“回房去,我害怕。”
电话是公安局的姚局长打来的。昨夜,伍钢在犀牛岛打听到有人对别墅怪事似乎知情后,洪于便和姚局长联系上了,要他查一查黑山镇边街2号一个叫饶秋谷的女人。从伍钢搜集到的情况看,这个30多岁的寡妇既然能说出“那别墅,谁住进去谁死”这种话,说明她不但与死在这里的两个借宿者有关,还可能与各种恐怖事件都有关联呢。
黑山镇在这个县的最边缘,地处三个省的交界处。那里山高谷深,云遮雾障,从来是被人遗忘的不毛之地。近年来,随着商业活动的扩展,那座近乎荒凉的镇才渐渐有人进出。奇怪的是,在那么一个僻地的一个寡妇,怎么可能说出与洪于的别墅有关的话来呢?
姚局长在电话中说,一切都已查清楚了。黑山镇边街2号,确实有叫做饶秋谷的这么一个女人,是个寡妇。但是,这个女人在三年多前便死掉了,是得一种奇怪的热病死的,就葬在她家后面的山坡上。去年,她的墓还被掘开过一次,盗墓者可能是想找她手上的一只镯子,她婆婆很伤心,说那只镯子根本不值钱的。现在,她婆婆和小儿子还住在那院落里。
真是活见鬼。这个深夜的电话使露台上顿时凉风飒飒。大家回到了房中,洪于将伍钢也叫来了,要他立即给那个叫“三哥”的赌客打电话,问他是在具体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见到饶秋谷这个女人的,关键是,还能不能再找到她。
伍钢就在洪于的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