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冰窖之行,又是一次历险,又和上次一样死里逃生。不过关于那个梦,她终于渐渐有了点眉目。
“大哥,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小心一会儿被别人发现了。”
“好,先离开这儿,这个冰窖里的寒气太重了,我现在已经开始觉得身上有点不舒服了。”
当她和大哥互相搀扶着路过花园的时候,她一下又住了——那要人命的喘息声,又传了过来。
“怎么了?”大哥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不走了。
“听到了什么没有?”她凝望着幽黑的花园,呆呆地问。
那声音就弥漫在整个花园的上空,此起彼伏,像波浪一样一波一波涌来,可大哥却说他什么也没有听到。
可能她能看见的、她能听见的,大哥都看不见也听不到。
“雅问,快走吧,我不舒服!”大哥又推了推她。
扑——。有一个东西落了下来,正好砸在她的头上。她捡起来一看,是欢欢的那个洋娃娃。她还记得这个满脸雀斑的洋娃娃有一个名字叫“鬼娃娃。”
在淡淡的月光下,这个洋娃娃的脸上乌蒙蒙的,越看还真越像个鬼。
她一抬头,就看到了欢欢的小萝卜腿。
欢欢一个人坐在窗台上,两条腿垂在外头,小睡裙的花边随着风吹一扬一扬的。
欢欢好像并没有发现他们,甚至连形影不离的洋娃娃掉了都不知道,出神地翻着眼睛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二楼窗口的风一定很大,半夜三更的,这小丫头竟然自已一个人爬到了窗台上,还胆大包天地把两条萝卜腿放在外面!
她刚想出言喝止,冷不丁发现,这小丫头脸上的表情,就和那个洋娃娃一模一样!
第六章:族史
由于连日来为莫一的事奔波伤神,加上又被蛇咬了,本来身体就很虚弱的小美一下子就病倒了,虽然她体内的蛇毒差不多已经都被清除出来了,可是她的小腿还是有些麻木,也不能过多地行动。
看来高阳和小美又要在这房子里多住几天了。今天早上妈妈已经放宽了口风,让他们养好了伤再走,反正人都已经住下了,多住个三天五天的也没有什么分别的,高阳他们没有报警,妈妈心里也一直觉得很过意不去,怎么还好意思在这个时候搬出雷克的遗嘱来下逐客令呢?
雅问自然也很喜欢高阳他们在这儿多住一些日子,不管愁眉苦脸的高阳还是笑个不停的高阳,只要是高阳在这个房子里,她就会觉得屋子里不是那么冷。可是对于高阳他们留下来的问题,她也有她的担心:这三个年青人是一块儿出现的,但现在单单只死了一个莫一,事情是不是就到此为止了呢?
她总觉得是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操纵这件事:曾祖父、爷爷和爸爸,在他们死后的第二天,家里竟然都不约而同地出现了陌生人,而这些突然出现的陌生人都在一天之内离奇死亡,如果不是有什么力量操纵着,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其实她不想让高阳和小美离开这里,她真得担心他们一出门就莫明其妙地死在了大门口,还不如住在家里天天让她看到才放心。
吃早饭了。
难得小美也有胃口想下来吃饭。
“罗婶,钥匙找到了吗?”
“哦太太,我这两天正在找,房子里并没有,今天我再到花园里去看看。”
雅问心虚地瞟了罗婶一眼,罗婶正在给她使眼色。
“雷鹏,你在干什么?”
大家都顺着妈妈的视线看过去,目光全部落在了雷鹏的身上。
大哥嘻嘻笑着,嘴角的稀饭都没有擦干净,就像一个刚满五岁的小孩子似的,正在旁若无人地和欢欢抢那个洋娃娃,两个人你来我往地抢得正起劲,欢欢都快急哭了。
小孩子怎么能和大人比力气呢,洋娃到底还是被大哥抢了去。
接着,大哥从碗里舀了一勺稀饭,对着洋娃娃的嘴灌了下去。洋娃娃当然是不会吃饭的,所以那些稀饭顺着洋娃娃的脸流了下来,弄得大哥的衣服上满身都是。
饭桌边所有的人都停下了筷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小美悄悄碰了碰雅问:“你大哥不是最讨厌那个洋娃娃吗?”
她没吭声。今天早上大哥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怪。
这时,大哥又从碗里舀了一勺稀饭送到洋娃娃的嘴里。
“他疯了。”大嫂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欢欢见到自已的娃娃被抢,心里很不服气,趁大哥不注意的时候一把又拽走了那个洋娃娃,然后撒开腿跑到楼上躲着去了。
大哥一看娃娃被抢走了,竟然像个孩子似地气呼呼地撇着嘴,然后上楼追欢欢去了。
好半天,大家才回过神来。
“大嫂,要不要上去看看,他不会和欢欢打起来吧?”二哥提醒到。
大嫂放下饭碗,起身上楼去了。
“刘方怎么没下来吃饭?”妈妈这才发现饭桌边少了一个人,“罗婶,你上去喊他一下。”
“好的,太太。”
刘方是爸爸生前的两个助手之一,另一个助手叫石汀。
平常如果刘方不开口说话,大家都会忘记家里有这么个人存在,他真得是个太不喜欢说话的人了。
雅问回到家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从来都没有跟刘方说过一句话。刘方不仅是不爱说话,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腼腆,他一看到有人从正面走过来就想办法躲。他从不抬头看人,老是低着头看脚下,好像地上随时都会冒出两个大元宝给他捡似的。
也不知道爸爸看中刘方什么了,怎么会把这么一个闷葫芦留在身边当助手?
雅问正这么想着,突然听到二楼传来了罗婶的惊呼声,紧接着,罗婶从刘方的屋子里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太太,刘方他……”
“他怎么了?”妈妈放下筷子,已预感到事情不妙。
“他……死了!”
刘方是被一根绳索吊死的。
当全家人进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僵硬,一动不动地挂在天花板下。
大嫂带着欢欢回避了,小美和高阳也识趣地躲开了。剩下的一家人正在焦急地等待着阿杏的验尸结果。
过了一会儿,阿杏一脸倦怠地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 ,顺手把手上的塑料手套脱下来扔到了垃圾筒里。
“阿杏,快说说吧,你都检查出什么了吗?”妈妈着急地招呼阿杏过来。
“他身上并没有其它伤痕,也没有撕打的痕迹,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只有在颈处有一道很深的勒痕,这就是唯一的发现,也是他致死的主要原因,死亡时间大约是今天的凌晨四点左右。不过据我分析,是他自已走到那根绳索下,然后把头伸了进去。”
“你是说,他是自杀的?”
“是,也没有别的解释了,我检查得很详细。从尸体上看也只能得出这个结论,除非你们另外有别的发现。”
“他、他怎么会自杀呢?”妈妈吃惊地把脸转向石汀,“石汀,你平常总跟他在一起,有没有发现他最近有什么反常?”
“没有啊!我们一直都是各干各的,他也很少跟我说话……”石汀想了想,补充到,“不过,有一天他突然跟我说,说他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很有名的魔术师,还说他接下来就要在屋子里好好地用功看书了。 我当时觉得很意外,因为他从来都没有说出过像这样的话,而且当时他那副表情,很兴奋,从没看到过他这样。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这几天他一直都在屋子里看书,连门都不出。”
石汀说完以后,大家都陷入了沉思。
谁也想不到刘方会突然一言当地自杀了,这真是应验了那句老话:悲剧往往降临在最不合群的人身上。最容易被忽略的人往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真的从人群中彻底消失了。
可是雅问还是觉得不对劲儿:刘方说接下来他要好好用功看书的,一个突然之间有了远大志向并且踌躇满志开始学习的人,会因为什么事而想不开呢?何况家里人一直都对他很好。
这桩自杀事件,实在出乎所有人意料。
爸爸的死和莫一的死笼罩在他们心头的阴影还没有抹去,现在又多出了一个刘方。
她猛然想起阿杏刚才说的一句话——“除非,你们另外有别的发现。”
对啊,阿杏所做的只是尸体检验,也许自杀现场还有很多痕迹未被检验出来呢。她用眼睛瞟了瞟刘方的卧室,心头暗暗拿定了主意。
“妈妈,刘方的事要怎么处理?”二哥问。
“先通知他家里人吧。他家里还有什么人?”
“听说他就只有一个老母亲。”
“唉——!”妈妈沮丧地叹了一口气,“为什么我们家里会出这么多事!你们想个办法把刘方的尸体弄回去,再给人家一笔钱吧。”
“尸体运回去可能不太可能,我看得火化,就算通知他家里人过来也是一样的。”阿杏说。
“那你们看着妥善处理吧,好好跟那个老太太解释解释,多给她点儿钱,千万不要让她把这件事情在外头声张,我们这样的家庭最怕别人在外头说闲话了。就算你爸爸已经死了,也要维持住这个家族的名声。你爸爸毕竟还没有下葬,他看到出了这样的事,不会安心的。”妈妈说着站起来,让罗婶扶她回屋去,“自从你爸爸死了以后,家里就不停地老出事。唉!这真是做孽啊!以后大家都各自小心吧。”
雅问隐隐觉出妈妈说的最后一句话里有一种不一样的暗示。
“雅问,你先上楼吧,我们几个商量一下刘方的后事。”二哥打发她走。
正好,她对这个事情也没有什么兴趣,她用手朝楼上指了指,问到:“阿杏,我能进刘方的房间里看看吗?”
“可以,不过千万别乱翻,他的遗物是要交给他家人带走的。”
“知道了。”
以前,雅问从来都没有进过刘方的屋子。
一进门,她就看到了那根绳子,挂在房子的横梁上,挽了个圈。
这栋小楼里只有刘方的屋子里是有横梁的,没想到阴差阳错,一个要自杀的人住了进来,这根横梁为他提供了方便。
除了横梁之外,她还看到一个很大的书桌。通常一个想要自杀的人,临死前都会写一些遗言之类的东西,对自已的一生做一个总结,对活着的人也做一个交待。想到这儿,雅问信手翻开了刘方书桌上摊开着的那本书。
那不是什么遗言,而是一本书,书名叫《魔术大观》,其中有几页还折了角,用红笔做了记号。
书中间夹着的那只红笔没盖笔帽,墨水吸得很满。看来他一直在屋里努力学习。
一个临死前还在努力学习的人,怎么会突然放下书本去找根绳子要上吊?
不过刘方的死和爸爸的死倒是有一点很相似:他们临死前都坐在屋里看书,书桌上同样都有一本摊开的书,只不过,一个是被吓死的,一个自杀的。
书?她似乎有所感悟:难道问题出在书里?
她又拿起那本书信手翻了几页,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全是在讲一些魔术,还配着插图。她想了想,把这本《魔术大观》装到了衣服口袋里,又打开了刘方的电脑。
意外地,她发现电脑上的监视器竟然还开着。
这个“意外”可真让她喜出望外!真是柳暗花明,说不定电脑监视器记录下了刘方死亡的全过程,那么不费吹灰之力很快就能知道刘方死亡的真相了。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兴奋起来,赶紧打开了电脑。
电脑屏幕上开始出现图像了:
刘方正坐在桌前看书,一只手拿着笔,似乎很专心致志……他好像听到了什么,怔了一下,然后慢慢地转过头去……他身后的门并没有开,但他一直盯着那扇门。
会不会是有人在敲门?她一眨不眨地盯着刘方的头。
当刘方的脸再次转过来的时候,完倒换了一副表情,面部僵硬,眼睛直勾勾地瞪着,一脸的惊恐。可是并没有人走进屋子里来。
她看了一下电脑屏幕上的时间显示,正好是今天的凌晨四点,也就是他死亡的那个时候!
看来重头戏马上就要开始了,她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
刘方不知道在看什么,一直用那种充满惧怕的眼神呆呆地盯着自已的侧面。也许他在想什么……片刻之后,他好像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似的,上半身猛地剧烈地颤了一下,然后他向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他好像在想什么事情,表情看起来很悲伤……又过了一会儿,他像是最终下定了决心,起身从墙角的一个储物箱里拿出了一捆绳子……
这就是他自杀的全过程,再往后屏幕上显示的就是罗婶进屋看到他的尸体吓得大叫,然后喊大家上来的情景。
他的确是自杀的,屋里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其他人,是他自已找出了绳子,自已把自已吊死的。
可是,敏感的她不认为事情就这么简单。
她又把刚才的片段回放了一遍,越看越觉得蹊跷:刘方侧着头看着自已侧面的那一段,看起来不像是在沉思,而像是在盯着什么东西看或者在聆听什么。可是在偏偏监视器上没有显示他的侧面有任何东西。
就算是自杀的,是什么原因可以让他在短短的十几分钟内迅速下定决心要不顾一切地了结自已的生命呢?
十分钟前还趴在桌子上孜孜不倦地学习,十分钟后竟然动了轻身的念头。不会是中了邪吧?
她也情不自禁地学着刘方的样子把头靠在椅背上,他当时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