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的是让他的蜡像看起来更具有生命力。
一想到这个故事,雅问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可是大哥并不是什么蜡像大师,他甚至连画画都不会。
这真是让人震惊的一天,没有硬甲的蛇,会流泪的蜡人,全部都让她遇上了。
“姑姑,现在几点了?”欢欢的问话打断了她的思路。
“快十二点了。”
“姑姑,咱们站到窗口去吧,一会儿那个人该来跳舞了。”
“哦?他每天晚上都这个时候来吗?”
“不过咱们不能打开窗子,只要一开窗户,他就不见了。”
“他能看见咱们?”
“可能吧。”
欢欢边回答她的话边弯下腰在窗台下的一个大纸箱子里噼哩啪啪地翻了一遍,然后直起腰来把一个东西递到她面前:“嘿嘿,一会儿咱们就用这个东西看。”
她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望远镜。
“你怎么会有这东西?”她好奇地接过来摆弄了两下,“又是从你爸爸那里偷的吧?”
“不要说‘偷’这么难听啦,我们是两父女,借来用一下总可以的。”
她无奈地摇摇头,这个孩子可真是。大哥的想法是对的,是应该给欢欢找一个家庭训导老师了。
欢欢饶有兴趣地摆弄着那个望远镜,她在这时突然又想起那张皮的事,于是问到:“欢欢,姑姑再问你一次,你一定要说实话,你上午拿给姑姑看的那样东西,到底是什么?”
“不是说过了么,是蛇脱下来的皮呀!”欢欢还挺不耐烦。
“那你告诉姑姑,那条蛇长什么样子?”
“嗯……”欢欢咬着嘴想了想,“好像是一条白色的蛇,有一个脑袋……它逃走的时候看了我一眼,嘴里还发出咝咝的声音呢……就是这样,咝——咝——。”欢欢伸着舌头向她学着蛇吐信子的样子。
她沉默了下来,照欢欢说的来看,这条蛇与别的蛇在外形上没有什么差异。可是刚才欢欢的话里好像有什么内容与她记忆深处的某样东西相吻合。那是什么呢?
对了!她一拍脑袋——是那条蛇发出的声音,“咝——咝——”,欢欢刚才就是这么学的,多么形象啊。而她记忆深处的那样东西就是:罗婶跟她年过的,爸爸在闭眼之前从嘴里发出的那“si”的一声。
欢欢和罗婶都用到了同一个音,但这两个字会不会是同一个字呢?她有些怀疑这是自已的牵强附会,可是这种直觉却十分强烈,那是人类天生具有的奇异的第六感。
难道爸爸死前看到过一条蛇?
可就算是这样,也仍然无法解释爸爸是被什么东西吓死的。连欢欢那么小的孩子见了蛇都觉得好玩,难道爸爸会被一条蛇给吓死吗?
“姑姑!姑姑!”欢欢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袖子,“那个跳舞的人来了!”
她赶紧把脸贴在玻璃窗上往外看,可是花园里只是一望无际的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欢欢,给我望远镜。”
透过望远镜,她终于看见了,原来一直以来欢欢确实没有说谎骗她,在花园的深处草长得最茂盛的地方,的确有一个人在跳舞!
但是在望远镜里看到的,只是一条瘦长的影子而已。
那个人在草丛中疯狂而不知疲倦地舞动着身体,就像一片在风中疾速扭摆的树叶,似乎要把一切的精力在这一舞中用光。他的上半身很长,线条很清晰,可是他腰部以下的部位自始至终都隐藏在草丛里完全看不见。
以前她去过花园的最深处,那些草虽然长得很高,但也只是抵达她的膝盖而已,可是现在这个跳舞的人,他的下半身全都隐没在了草丛中,一点儿都看不见。这使得那个人跳舞的姿势显得分外地怪异;如果不是因为两只手在舞动;一眼看去;她冷不丁还以为是……是一条大蛇在扭动!
蛇!一想起这个字眼,她耳旁似乎又响起了那“咝——咝——”的声音,就像被一根尖利的铁丝刺穿耳膜。
难道那个人是在跪着跳舞?她又仔细观察了片刻,觉得不像。从那个人舞蹈姿势的大幅度变化以及身体激烈扭转的程度来看,跪着或坐着跳舞是没法做到这样的,他的脚也必须跟着灵活转动才行。
莫非,是一个侏儒?
一想到“侏儒”这个词,她全身上下忍不住一阵哆嗦。在她的印象中,“侏儒”是一个很怪的词,用来形容很怪的一种人。她老觉得那些被称为“侏儒”的人,他们看人的眼神总是带着一种仇视的敌意,恨不得把人撕成碎片。
可是,如果真是个侏儒,为什么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跑到她家的花园里跳舞?她家根本就是建立在一片荒郊之上,四面也全都是荒郊,怎么会特意大老远跑到她家来跳舞呢?
可惜,就是看不见那个侏儒的脸。
“欢欢,焦距已经调到最大了吗?”
“焦距?焦距是什么呀?”欢欢一头雾水地问。
“算了,我自已来吧。”
她调了调焦距,人影是放大了些,可还是看不清楚脸,主要是因为那个人舞蹈的动作变化太快,而且又是背对着她们,想看清楚脸实在是不太容易。
不过这种舞也真是很古怪,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疯狂的舞蹈,那个舞者的身体就像是一个被抡来抡去的布袋,似乎随时都可以被拧成麻花。
“欢欢,把窗户打开,隔着玻璃我看不清楚。”
“不行,一打开窗户他就跑了。”
“他现在正跳得起劲,看不见咱们的,快帮我打开窗户。”
“那好吧。”
她的眼睛明明一直没有离开目标,可是窗户一打开,那个人影立刻就不见了,似乎对方真得随时能看见她们一样。
会不会是隐没到草丛中去了?她拿着望远镜一阵搜索。
突然,她又听到了那久违的令人心悸的喘息声:嗬——嗬——嗬——。就像一个溺水者濒临死亡时的垂死挣扎。
这声音像有一种妖魅般的乱人心志的力量,似乎就生根在她的心里,随着她心脏的起伏一喘一喘,接着迅速膨胀,塞满了她整个身躯,似乎要将她的皮都要拱开了。她终于感到支撑不住,几乎所有的意志都被这喘息声瓦解了。
她放下望远镜,只感到浑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部,一颗头又沉又重,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身子不由自主地贴着墙壁坐了下去。
奇怪!为什么一到晚上她就能听到花园里有喘息声?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喘息声,是人、是妖怪,还是蛇?
抑或,她听到的喘息声根本就是一种错觉?
不,不会的,不会是错觉。她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她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她知道,人是不会无缘无故产生错觉的,通常都是因为心里有牵挂,再加上一定的外界环境诱导,才会产生某种错觉,那其实是一种心理反应,有时亦可称之为幻觉。错觉的产生都是有原因的,就像“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道理一样。
可是在爸爸死的那个暴雨之夜,她一推开窗户,竟然隔着那么大的风雨就听到了这喘息声;而且刚才,因为听到这喘息声,她的身体甚至都受到了严重的影响,那种身体上的反应是真真切切的,绝不是因为她的错觉。
如果那喘息声真得存在,那别人也该和她一样听得到。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欢欢,这个粗心的孩子压根就没有发现她现在有多难受。
“欢欢,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
“有啊,我刚才听到你说话。”
“我是说刚才开窗户的时候。”
“有啊,我听到爸爸在屋子里咳嗽。”欢欢的小老鼠眼在黑暗中扑闪扑闪,像两颗玻璃球。
第十二章:洞邸
第二天是个阴天。在这样的荒野中,连天空的乌云似乎都比城里更厚重更密集。
也许傍晚会下雨。
屋外没有阳光,屋子里更是又阴又潮,让人觉得不舒服。
雅问在走廊上看看四下无人,于是又踮着脚尖来到大哥的工作室外头,想再去看看那个蜡人。可是她发现这次门已经被锁上了。
她正准备回到自已屋子里,就看见了高阳。高阳正一个人坐在楼梯口发愣。
她知道,高阳在想小美。
已经这么多天了,小美还是音讯全无。难道她真得去了另一个世界,再也回不来了?
小美去哪儿了呢?
其实小美还活着。
她似乎一直都在沉睡,怎么也醒不过来,感到前所未有的困倦,睡得昏天黑地的。自已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
等她醒来的时候,唯一感到的是刺骨的寒冷。凛冽的风从四面八方而来,吹得她瑟瑟发抖。
然后她就惊讶地看见了笼子。
她竟然被困在一个大铁笼子里!
笼子?我怎么会在笼子里?她脑子里轰轰作响:高阳呢?雅问呢?还有那个大房子,怎么统统不见了?
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她猛地冲过去用手抓住那些粗硬的铁条拼命摇晃,可是这么做无异于螳臂当车,以卵击石,铁笼子依然纹丝不动,而她完全像是一只困兽,衰弱而烦躁。
难道我是被绑架了?
可是她脑子里并没有任何被绑架的记忆,甚至连睡醒之前发生过什么事,她都一点也想不起来。
我这是怎么了?失忆了吗?为什么一点也想不起来?她更加烦燥,不停地在笼子里挪动身体。
忽——忽——。大风又吹来,满地的落叶飞舞,她又开始瑟瑟发抖。
好大的风,似乎世界上所有的风全都被集中到这里了。
因为极端的寒冷,她不得不暂时放弃了一切想弄破这个笼子的打算,背靠着铁栏杆蹲在地上,为了躲避风沙而闭上了眼睛,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什么时候会有人来?
会不会有人来?
这一觉再醒来,天已经黑了,堂前点起了几盏大红的灯笼。
她还是冷,蜷成一团缩在笼子的角落里,眯着眼睛打量着笼子外的一切。
奇怪,这个院子这么大,为什么空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有人吗?有人吗?放我出去!”她大声喊。
狂风立刻湮没了她的呼喊。屋檐下红灯笼里的烛火左右摇摆,但还是顽强地燃着。
她眯着眼睛,盯着那个屋子。那屋子的两扇黑木大门一直紧锁,不知道里面是一幅什么景象。
也不知道她来到这里有多少天了,也许高阳他们现在正在焦急地四处打听她的下落,可是对于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她仍然一点儿都想不起来。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为什么这个地方如此寒冷?她像一只寒号鸟那样缩在笼子的一角瑟瑟发抖,身上的单衣早已冻成硬板,冷风从四面八方侵袭着她瘦弱的身体。
“有人吗?有人吗?”她又跳到笼子的铁门前大声呼喊。今天她已经做了无数次这样的尝试,每一次都是以失败而告终,没有人回答她的问话,院子里连回音都听不到。
可是就在这时,她面前出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浑身都裹在一个长长的黑色大袍子里,袍子的帽子尖尖的,包住了头和大半张脸,也看不出是男是女,倒活像一个幽灵。
她根本都没有看清这个人是如何出现的,这个人悄无声息地站在她的面前,既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也不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更不是被风从哪里吹来的。他的出现根本无迹可寻,就好像是被人变出来的一样。
她惊慌地盯着这个人,这个人也正在仰望着她。帽子下的那双眼睛灰蒙蒙的,好像饱受了很多折磨一样。
而且,她也无法猜测,站在她面前的到底是一个小孩还是一个侏儒。不过,一个小孩似乎不应该有一双那样的眼睛。
他们互相对视着看了很久。然后,她看见面前的这个小矮人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
“你是谁?”她壮着胆子问。
“你安心地待在这里,什么也不要问,我会每天给你送吃的来,直到主人愿意见你为止。”
她吃了一惊:这声音如此苍老!看来,面前站着的的确是一个侏儒。
“你告诉我,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到这儿来的?”她急忙问到。
那个侏儒不再理她,从长袍下伸出一只干枯的手,将一碗吃的放在她面前,然后转过身走了。
更大的惊讶使得她觉得自已的呼吸都快停顿了:这个侏儒竟然不是用脚在走路!
他一转身的时候,上身就咚地摔在了地上,然后他微微昂着头,身体一拱一拱,像一条虫子那样地游走了。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古怪的侏儒以一种从容的姿态蠕动着消失在一棵梧桐树的后面。
他为什么不用脚走路?如果他没有脚,刚才又是怎么在她面前站立了那么长时间呢?
他口中所说的“主人”又到底是谁?
一连过去了三天。
那个侏儒每天都会给她送一碗吃的过来,那只是一碗水中泡着的一团米饭,上面甚至还漂浮着昆虫的尸体。
她用绝食来对抗这种虐待。现在她已经饿得奄奄一息了。
大风从没间断过,每天每时每刻都在不停地刮。
呼——。又起风了。风一吹来,她干裂的嘴唇又开始淌血。
风中,那个小侏儒又出现了。他端着一碗吃的,身子一拱一拱地爬了过来。她对此已经不再感到奇怪,每天这个侏儒都是以这样的方式出现的。可是她就是好奇,他为什么不用脚走路,是不会吗?
侏儒端